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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海紅塵夢 第九章

涼爽的夏日.倘佯于清涼的晚風中賞月觀星,似乎是再好不過的享受了,如果再加上身旁有個深情體貼的男人相伴的話,更加的美滿。

余家花園中,若潮舒舒服服的窩在余滄海的懷抱中,剝著花生邊吃邊喂人,好不快活。而余滄海雙手圍住她,軟玉溫香在懷,還有似水佳人的「喂食」,這真是人間一大樂事。

花生吃到一段落,她懶懶的將頭靠回他的肩上,腦中計量著未成形的打算。

她可沒他這麼悠閑,今天她是懷著某種「目的」而來的。

可是該怎麼啟口咧!傷腦筋!

沛湘說男人最好拐了,只要把他伺候得暈陶陶的,渾然忘我後,想要求什麼就隨便你了。但問題是,她不曉得該如何讓滄海有沛湘形容的那種「痴呆樣」呀!

算了,不想了,順其自然吧!

她將臉埋入他的頸間,輕嗅著那抹屬于他的氣息。很奇怪,這股獨特的味道總是能莫名的平撫她雜亂的心緒。

她沉醉的輕啄他的頸子,余滄海啞然失笑,偏過頭去看她。這是什麼情形!他的小女朋友在吃他的豆腐嗎?

「潮潮,」他好笑地輕喚,額抵著額與她平視。「這種事,該由我來吧!」

「一樣啦!」真愛計較。

他挑頭一笑,擁著她享受片刻溫存,由著她去「胡作非為」。

「滄海,」夠了,她才安安分分的喊在他的懷中。「快開學了。」

「是啊!」他無意識的與她閑聊。

前一段時間,他還擔心她的成績會離譜得交代不過去,沒想到她倒挺爭氣的,天冒雨拿來的成績單,連孔老夫子看了都可以含笑九泉了,不管是他那疊重點整理發揮了作用,還是她自個兒發憤圖強,反正這個夏天過後,她便是大三生,頗值得安慰的,是不?

「開學過後,我就沒時間成天和你鬼混了。」她開始暗示他。

「會嗎?我記得某人的蹺課劣行是登記在案喲!」

討厭,這個死木頭!若潮悶悶地看著他一臉的不以為意,真想重重往他頭上敲一記,看他平時聰明得要死,怎麼現在卻遲鈍得讓她吐血!

要她怎麼開口告訴他,她希望在開學之前當上余太太呢?

沒關系,燈不點不亮,再接再厲!

她伸出五指在他眼界晃了晃,「你覺不覺得我的手太單調了,好像少了些什麼!」這樣的暗示會不會露骨了一些!

余滄海拉下她的小手,輕提在掌中。「你想要什麼?」

她大概是想要點定情物之類的吧!也許是他之前的作法讓她太沒有安全感,深怕他又退卻了吧。

「什麼都行嗎?」她興奮地坐起身,閉起晶亮光芒的大眼楮望住他。

他肯定的點了一下頭。

「你說的!不許反悔喔!」她慎重其事的又問,縴縴小指頂著他的鼻尖。

他輕笑,抓下她的小手輕咬了一口。「對,我說的。」真是的,他的信用有這麼差嗎?

若潮把握住機會,反握住他的手,輕撫他的中指,「一枚婚戒,屬于你和我的。」

他身子微僵,臉上的笑容退去。「潮……潮潮,你……」

「怎麼!擺什麼臉,娶我很委屈嗎?」她不悅地發起嬌嗔。

「不!你明知道我是因為……」

「我什麼都不知道。」她耍賴地將臉猛往他的胸懷鑽。「不管,你答應人家了,男子漢大丈夫,不許你要賴皮!」

這一切快得令他措手不及,細數他們正式交往的日子,還不滿兩個月,而她居然已決定嫁給他?!

「本來還期待你求婚的,現在看來,我要去繳作白日夢的稅金了。」她悶悶地咕吸。「算啦!你不求婚,我求好了。余大帥哥,求求你行行好,娶我成嗎?就當是日行一善,拯救一個在不久之後,極有可能溺死于成災的相思海中的女孩,好不好?」

本來心情是很嚴肅的,被她這麼一逗,他反倒不知該如何回應了。

「你——確定!不後悔!」

「如果新郎是你,我就確定。」

不該太訝異的,是吧!若不是早認定了他,這些日子她又何必苦苦相過!

他釋然一笑。「如果令尊舍得被拐走的寶貝女兒,那就結吧!」

什麼叫「那就結吧」這算什麼用求婚!一點也不浪漫——不,更正確的說,從頭到尾,都只有她一個人在「逼婚」而巳。

但是很難解釋的,她心中卻漲滿了歡愉及前所未有的滿足。這個男人,真的屬于她了!

她緊緊地、牢牢地抱住他,表達著用心的感動。

余滄海這才後知後覺的眨了眨眼,怪了,他們不是在賞月吃花生嗎?怎麼話題轉呀轉的,竟談起終身大事來了!

迷迷糊糊中,他的腦袋鼓起了好幾個問號,但他已無法多想,因為他唯一知道的是,擁抱這個即將成為他新娘的女孩,溫柔的吻她——

ゞゞゞ

本以為江父多少會猶豫,不論他是多麼理想的婚配對象,畢竟若潮還這麼年輕,至少也等大學畢業,但是,沒有!

江父二話不說就答應了,然後如同每一個嫁女兒的父母一般,有著欣慰又難舍的矛盾情懷,交代著余滄海要好好的疼愛他的小寶貝,事情便成了定局。

如若潮所希望的,雖然在婚禮的籌備上極為匆促,但是在新學期開始前,她總算如願成了余太太。

她最貼心的摯交劉紅英,在收到各帖時,差點嚇掉了三魂

七魄,尤其在看到新郎的名字時,她足足讀了自己的眼楮三分鐘,又在接下來的十分鐘死瞪著余滄海三個字,幾乎瞪掉了眼珠子。

媽呀!這是什麼超世紀大八卦?嗅,就算跟她說恐龍在二十世紀末的現代復活,也給不了她如此大的沖擊!

好在,她適應能力還算強,在震驚過後,只哇哇大叫的抗議若潮搶走了所有人心目中的白馬王子。

就在這亂沒淑女的叫聲中,久候門外的余滄海走了進來。

當下,劉紅英便只痴痴呆呆的看著曠世大帥哥,魂兒全飛了,惹得若潮抗議︰「嘿!朋友夫,不可戲,你看得口水都快流下來,說不過去吧!」

「你才天怒人怨呢!自己都整碗捧去吃了,卻小器到連讓我望梅止渴一下都不行?」

看著兩個大女孩笑笑鬧鬧,余滄海只是但笑不語的輕擁他的小未婚妻。

焦頭爛額的忙了好一陣子,總算塵埃落定。經過讓人累得吃不消的種種婚禮流程,人了夜,終于到了真正屬于他們的新婚夜,兩人反倒更加的無法放松心情。

尤其是余滄海,愈接近婚禮,他愈難以成眠,夜夜反復苦思,卻仍是不曉得該如何面對她;至于若潮,她的不安是起源于在這敏感期,她一個處理不好,毀掉長久的努力不打緊,最怕的是傷害到他。

「呃……你累不累!要不要先洗個澡?」噢,好糟的對話,白痴都看得出來她有多不自在。

余滄海搖搖頭,「潮潮,也許,在此時提這個很不適當,但我想有這個必要。」

「你想說什麼?」有話題聊最好了,正好分散他的注意力。

他沒回答她,起身拉開梳妝台的其中一個抽屜,將一份文件交給她,若潮莫名其妙的攤開,在看到上頭的文字時,不由驚悸地瞪大了眼。

「離婚協議書?!」他居然在結婚當天就給她離婚協議書?!

「是的。我知道不是現在,我只是想告訴你,當哪一天你想遠去,我不會阻止你,只要你有一丁點的後悔,你隨時都能獲得自由。」盡避他已力持平靜,但顫抖的音調仍是泄漏了他心中激蕩的痛楚。

「你希望我說什麼?感謝你的深明大義?感謝你的寬厚胸襟?余滄海!你真是我見過最渾帳的人!」

「我承認。」他苦笑,「決定這麼做之前,我痛苦過、掙扎過,但是百般衡量後,我認為這麼做對你最好。你還不明白嗎?我不要讓你有一丁點的勉強或委屈,我只想讓你在我身邊的每一天都能快樂,而一樁婚姻若有了勉強或委屈,縱使是一丁點,你也不會快樂,所以,我給了你絕對的自由,隨時決定自己的去留。」

淚霧涌了上來,她好為他心痛!

她了解他這番作法背後是無疑的深情,但這張紙,她說什麼也不能收,因為一收下,便代表著她對自己未來的去留猶存有不肯定。

揚起手中的離婚協議書,她二話不說,三兩下就撕了它,往垃圾筒丟去。

「潮潮,你——」她動作之快,讓他根本沒得來及阻止。

「這是我的答案,我希望不會再有第二張,否則,就不像現在這麼簡單了。」

「你會如何?」賭氣的簽了它嗎?他屏息地看著她。

她往他懷中偎去,嬌媚地勾住他的頸子,「我會叫你吃了它?」

「噢,潮潮!」他動容的擁緊她。「再也不會了,我再也不會做這種蠢事了。」

「那就好。」

他握著她的手一同坐在床緣,堅定地道︰「別擔心,潮潮,我不會再離開你,只要你有需要我的一天,我永遠屬于你!」

「哦,你完了!」若潮像這著他的話柄,笑容可燦爛了,「這輩子你休想甩了我,我會纏到讓你叫救命,明白什麼叫一失言成千古恨!」

「我求之不得呢!」他笑笑地擁著她靠坐床頭,在微暈的燈光照拂下,喁喁細語著他們之間永遠說不完的情話,共度深沉的夜。

一晚,他們就這樣相依相偎,聊著心事,分享屬于彼此的浪漫情懷,甚至連個熱情的吻都沒有,但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充實與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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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後沒幾天,學校便正式開學了,若潮開始忙學校的課業。

而真正融人彼此的生活,余滄海才發現他的老婆居然是個名副其實的小迷糊,丟三落四的本事,每每總教他啼笑皆非,所幸他從沒指望她會是什麼賢妻良母,所以並沒有夢想幻滅的打擊。

所以啦!他開始覺得他不是娶了個老婆,而是娶了個女兒,照顧這個可愛的小女人,還真讓他過足了當父親的癮……

唉唉唉!三聲無奈呀!

他從不知道若潮原來還有賴床的壞習慣,每天早上總要賴上至少半個小時的床才肯乖乖起來。每次他準時叫她起床,她總是一副困得快要死掉的表情向他保證,再讓她睡十分鐘就好。

看著她滿臉的倦色,他怎麼樣也狠不下心將她挖起來,所以就讓她拐了一次又一次的「十分鐘」。

當然啦!她沒起床,他更不可能放心去上班,只好待在一旁耐心等她睡個夠。拜她所賜,以往從無遲到紀錄的他,近來老是錯過每早的例行會報,反正只要她江大小姐早上有課,他就休想準時出門就是了。

全公司都知道他們的總裁正新婚燕爾。會「君王不早朝」

也是人之常情,看每個人抹「怪異」眼,他就覺得自己好冤哪!

所以,在余家,早上往往會傳來這麼一段對話——

「哇!」一聲尖叫,咱們余夫人從床上跳了起來,火燒般橫沖直撞,「都這麼晚了,你怎麼不叫我!」

「老婆,我叫了你N遍了。」

「完了、完了……」她開始以開火箭的速度梳洗,然後又像沒頭蒼蠅似的直找,「奇怪,我的行銷學呢!躲哪兒去了?」

這時,他會以麻痹了的口吻回答她,「它沒躲,是你昨晚將它放在左邊的第二個抽屜,第三本就是了,我的姑女乃女乃!」

類似這樣的劇情,時時上演。若潮迷糊得可愛,而處事並然有序的余滄海,便理所當然的擔負起照顧人的偉大責任,有時,連他都覺得他比較像「賢內助」!

有這麼一個好老公,若潮都快被寵壞了,她的東西在哪里,余滄海比她本人還清楚,演變到最後,她連找都懶,直接揚聲問︰「老公,我的某某東西在哪里?」比較快。

扣除掉這些,基本上,她還算是個挺用功的學生啦!反正對象是她老公,所以,她就一點也不會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的奴役他,拿他當課業顧問,而余滄海當然也是兩肋插刀相助,反正從很早以前就是這樣,沒必要太意外。

流利的筆尖在紙下滑動,說得正專注時,他發現若潮的心思根本不在這里,微偏過頭,正好見著他的小愛妻撐著下巴,一臉痴迷地看著他,他一時真是又好氣又好笑,筆桿往她頭上輕敲了下,「我在跟你說邊際效應,你在看哪里?」

若潮仍是十足的陶醉樣,「我發現我老公真是帥得不像話耶!難怪一群八爪女老望著你流口水。」

余滄海挑起眉,啞然失笑。「你調戲我啊!」

「調戲不得嗎?」她嬌媚地勾住他的脖子。

「豈敢。」他傾身了她嬌女敕的朱唇,原本正經八百的氣氛,一下子成了輕柔繾綣的纏綿。

他是早認命了啦!和她在一起,就是有再好的自制力,也全不管用。

「我說潮潮,你好歹也花點心思在學業上好不好!教授是不會因為你老公帥就手下留情的。」

「這你就不懂了。」若潮回他,「光拿高教授來說好了,原本是看我不怎麼順眼的,可現在對我真是好得不得了,誰教我是他得意門生余滄海的愛妻,人家愛屋及烏,怎舍得刁難我?」

他怎麼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大的面子?

听到這里,他忍不住想嘆氣。「你就這麼沒志氣啊!就算教授不為難你,你自己也得交個像樣點的成績呀!人家放水也有個限度。」

「安啦!我江若潮是何許人也,不會太丟你的臉,讓人家說你‘巧夫常伴拙婦眠’的。」

這什麼怪論調?余滄海憐愛地輕捏她小巧的鼻,「你喲,鬼靈精!」不了解的人,听她這不倫不類的引用法,絕不會知道她有著極佳的國學造詣。

想到這,他問︰「岳父說你對古典詩詞有很深的興趣?」

「對呀!有一陣子我迷唐詩宋詞迷得要命,尤其是陸游及唐琬的釵頭鳳,我真是愛死它了,不僅因為它是著名的千古絕唱,更因為故事中的主人翁段淒美動人的愛情故事深深吸引了我,一段時間,我簡直著了迷的搜集所有和釵頭鳳相關的一切,就在個時候正逢舉辦全省斑中作文比賽,而我就這樣代校爭光,拔得頭籌……,,

停了一會兒,她俏皮地吐吐舌,「偷偷告訴你,其實這是瞎貓踫到死耗子啦!因為它的題目無巧不巧就是古文詩詞賞析,我以釵頭鳳為主題,行雲如流水的掰出一篇佳作,讓我過了好一陣子走路都有風的得意時光呢!」

余滄海她唱作俱佳的態逗笑了。「是、是,是!小才女,不早了,快睡你的美容覺去,別明天又給我賴床。」

「遵命!相公。」

他寵溺又莫可奈何地搖搖頭,習慣性的下樓沖了杯牛女乃給她。「喏,別忘了喝。」

听到這話還真是心虛得很,因為她的確又忘了。

這睡前喝牛女乃的習慣,是嫁給他之後才養成的,因為他說這樣有助睡眠,而且對身體很好,誰教她體質弱,三不五時就大

小靶冒不斷!

可她就是少筋,每晚都要他提醒,像伺候姑女乃女乃一樣的端到她面前讓她喝下。

喝完了牛女乃,正欲上床休息,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余滄海拍拍她的臉頰,柔聲說︰「你先去睡,我來接。」

約莫五分鐘過後,余滄海色凝重的回房,若潮見他不言不語的看著她,心知有異,也莫名地緊繃心弦。「滄海,發生什麼事了嗎?」

他抿抿唇,沉重地開口︰「我們去醫院,你要有心理準備,岳父他——」

所有未完的話,全在他無言而憂傷的沉默中得到了解答。

若潮刷白了小臉,這一刻,她再也擠不出一個字來。

ゞゞゞ

當余滄海伴著她行色匆匆的趕至醫院時,江父已奄奄一息,所幸,他神志仍舊清明,顫抖無力的手握住女兒,而若潮早已哭成淚人兒。

「若潮,別哭……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活這一把年紀也夠了,只是,放不下你……現在,看你有個好歸宿,我走得也能安心了……」

原來,他之所以不反對若潮早早嫁給余滄海,便是深知自己的身體狀況,想在有生之年看女兒穿上白紗,將她交到足可托付終身的男人手上。這樣,他也才能走得了無遺憾。

「爸……我好不孝!」她哭得聲嘶力竭,早知如此,當初她便不該滿心只有兒女私情,應該在這有限的日子中,好好陪伴父親才對呀!

「傻孩子,說什麼不孝,你是我最疼愛的心肝寶貝呀……」

他望向一旁感傷無言的余滄海,朝他伸出了手,吃力地喚迫︰「滄……海……」

「岳父!」余滄海上前握住他的手。「您想說什麼嗎?」

「我……最放不下的牽掛……就這麼一樁,我將女兒……

交給你了,別讓她……受了委屈……」

「岳父,您放心,對潮潮,我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只要我還活著的一天,就絕不會讓她受到任何苦楚。」余滄海堅定地許下承諾。

「……那就好。」江父將女兒的手交到余滄海手中,寬心地笑了。

安在他們之上的手悄悄滑落,悄悄合上眼眸的臉龐,寫著安詳。若潮掩住唇,好半晌,她痛哭失聲,摧肝斷腸。

ゞゞゞ

江父下葬有一個星期了,若潮根本無心理會任何事,一切的後事料理,全是由余滄海一手扛起。

本以為人了殮後,若潮的悲傷會日漸平復,但是一個星期以來,她日日夜不成眠,往往是哭著回來石得余滄海好生心疼。

這些日子以來,她根本沒有好好吃上一餐、睡上一覺,每次手捧著飯碗,便不曉得神游何處,短短時日,她就消瘦了好多,教他如何放得下心呢?

他日日夜夜的守著她,不敢稍離,而公司方面,他只能以

遙控方式在電話中處理,重要裁決,便差人送過來讓他批閱。

俐落的交代完公事,他掛上電話,看了看時間,若潮也該醒了。他端著剛煮好的稀飯上樓,一回房就看到若潮呆坐在床上,無神的眸子直視前方。

他走上前去,柔聲道︰「肚子餓不餓!吃點粥好不好7’

若潮幽幽地望向他,不語。

「來,我喂你。」他無比溫柔的將她微亂的發往肩後撥,端過稀飯,細心的吹涼後喂她喝下。

若潮失神地盯著眼前的碗,難止的淚又一顆顆的掉了下來,余滄海見狀一驚,忙放下碗筷,一迭聲問道︰「怎麼啦!潮潮!」

「爸爸……每次我生病……耍賴不吃東西時……他也總是這麼包容的哄我、喂我……」說著、說著,淚落得更凶。這輩子,她再也沒機會享受父親的寵愛了。

余滄海將她摟進懷中,細細地拍著她的背安撫,「我知道,乖,潮潮別哭……」

她更加難抑悲絕的泣訴,「從我有記憶開始,媽媽一直是與我絕緣的名詞,我只有爸爸……基于這一份歉疚,爸爸給了我更多、更深的關愛,深怕我受了委屈,可是,我從來就不懂得去體會他的用心良苦,每次學校辦什麼母親會之類的活動,我就好羨慕其他同學有媽媽,為什麼我沒有?!

「一天回家,我大哭大鬧,直吵著我要媽媽,不要他了,任他怎麼哄、怎麼勸,我就是不听……直到哭累了,才肯回房休息。

一天夜里,我無意間醒來,經過他房門時,才發現一向堅強且從不掉淚的爸爸,竟抱著媽媽的相片痛哭失聲……

「這時,我才知道自己傷他有多深,在那天之後,我絕口不提媽媽二字,因為我知道,這兩個字是他心底最深的痛!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們父女一直彼此安慰,彼此扶持,我真的不在乎沒有媽媽了,可是……為什麼老天仍要收回我最敬愛的父親!

難道是在懲罰我以往的不知足嗎?我真的不是有意的,我要爸爸!我從來沒有想過不要他,那是氣話呀!」

「潮潮……」他听得鼻酸,沖上眼眶的水霧不知不覺的模糊了視線,安慰的話語一個字也擠不出來,只能心疼地擁住她,仕她宣泄心中所有的哀淒。

他能體會若潮的心情,這樣的悲揚,他也曾經有過,失估矢恃之初的茫然,足以讓他一個大男人淚眼朦朧,何況若潮和岳父的感情異于常人的深刻,他所能做的,只有給她一副溫暖的胸懷,收容她的無助與哀傷,耐心守候在她身邊,慢慢等她由喪父之痛中走出來。

哭得筋疲力盡後,她又再一次的在他懷中沉沉睡去。

嘆了口氣,他放柔了動作將她移回床上,數不清這是第幾次替她拭淚。這幾天,她幾乎是在他懷中哭著睡去,又哭著醒來,再這樣下去,她嬌弱的身子如何承受得了呢?

ゞゞゞ

自江父去世後,細數日子,一個月已悄悄流逝,而沉浸于悲傷中的若潮,卻仍是走不出失怙之痛的陰影。

夜里,她再一次驚醒過來,瞪著幽惶的眼眸,而身畔的余滄海幾乎也在瞬間醒來,撐起身子低問︰「又作噩夢了嗎?」

她搖搖頭,神情有些飄忽,「我夢見爸爸……」他告訴她,要她好好過日子,他的寶貝女兒可是全世界最堅強的女孩,沒什

麼不能面對的事,他最喜歡他的小天使那抹燦爛的笑容,要她每一天都過得開開心心……

「只是夢,別想太多。」一如往常,余滄海低柔的安撫。

「夢!」她迷仍地重復。

「對,是夢。乖,天還沒亮,再睡一下好嗎?」他像哄孩子似的對她軟有細語,她看著那雙替她蓋上被子的手,轉而抬眼看他。

他瘦了好多!

記起好幾回她帶著滿臉的熱淚醒時,身旁總是有他不厭其煩的拭著她的淚;當她驚惶時,那副想投奔的胸懷也總是在她眼前……為什麼那些個為她拭淚的夜晚,他總是不曾入眠!

細細回想,每一次她醒來時,他沒有一次是在睡夢中的!

天哪!他是怎麼對她的?而她,又讓他承受了什麼?想起這一個月來的點點滴滴,酸楚的淚又奪眶而出,一顆顆淹沒了她泛起疼意的心。

余滄海不言不語,輕緩地將她擁人懷里。他不能分擔她的喪父之痛,至少能收容她的悲傷及淚水。

她由他懷中仰起迷離的淚眼,一手撫上他落寞的容顏,「你——瘦了!」

他一震,愕然望她。難道,這淚是為他而流?

「潮潮,你……在為我哭?」

「對不起……我害你傷心了……」她泣不成聲。「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在這世上,一直都只有爸爸無怨無悔的疼我、憐我

……就連臨終時,唯一放不下心的也是我……我真的好愛父親……所以……」

「我懂,潮潮,我懂!今後有我,我代替他無怨無悔的疼你、憐你,為你擋風遮雨,無論任何時候,記住,你還有我!」

「滄海……」最後一次,她縱容自己放聲痛哭,為她所失去的,也為她所擁有的。

是的,她還有他!

上天垂憐,人生的風風雨雨,她不曾獨自孤單的面對,縱然失去一切,有他,便有活下去的力量。

深沉的失怙之悲,在余滄海無涯無盡的溫柔及深情下,緩緩平撫,漫漫長夜過後,窗外,悄悄露出了黎明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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