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東帝戲蝶妃 第一章

十八年後東夷邊境一小柄符昌腥風血雨中,戰鼓擂鳴,符昌城內已陷入一片淒厲哀鳴,宛如人間煉獄,無數戰死的將土橫躺在城牆下,血流成河。

而城外,早被一片聲勢浩大的青色戰旗所佔據。戰旗上繡的正是騰雲駕霧氣勢凌厲的青龍,鋒利的爪子似乎可嗅出血腥氣味。旗幟下,驍勇精銳的「軒轅軍」個個手持盔甲,氣勢如虹地等待最後的勝利。

在皇子軒轅焰的領兵下,他們進攻符昌不過月余,平時安逸慣了的符昌軍根本不堪一擊,數日之間便兵敗如山倒地拱出大片城池。

金龍殿內,符昌王薊澧正渾身發抖地和寵妾愛妃們抱在一起。

怎麼會這樣?他早自知國力不敵,所以特地花了大把大把的黃金聘請塞外著名的勇猛佣兵來替他打仗。但……怎麼會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軒轅軍已勢如破竹地殺了進來城破了,皇宮也被毀了,而那些該死的佣兵卻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他驚恐地望著為首的軒轅焰,他身穿玄黑的鎖甲,身長昂然七尺,渾身上下盡是冷硬如刀的線條。戰場上的他宛如來自天界的戰神,氣勢銳不可擋,劍起劍落處盡是血腥,而流竄在他四周的是危險深沉的殺氣。

嗜血的他卻擁有一張無比俊美的男性臉龐,稜線完美的五官宛如斧鑿出的巍峨山岳,配上他的猖狂殺氣非但不顯突兀,反而平添一股令人迷亂又膽寒的魔性。

但他最令人膽戰心驚的卻是那一對眼楮!符昌王臉色發白地望著軒轅焰的冷瞳,太……太……太恐怖了!

這家伙是人是鬼?否則為何會有一雙如此奇異可怕的眼楮?似子夜中最深沉的冷藍,亦似神秘的幽紫,魔魅難測,在那藍紫色魔瞳深處仿佛燃燒著毒辣的火焰,不慎招惹上便會燒得遍體鱗傷……符昌王害怕地移開視線,他沒有勇氣再與那雙魔瞳對峙。

他根本是魔物!符昌王暗忖著,他曾听過那個可怕的傳說殘暴無道的軒轅無極逆天得到天下後,為了防止怨靈作祟,由親生皇子中挑選出四名童男童女賜予封號,發配到中土四疆,子承父劫,以四皇子的血肉之軀代替軒轅無極償還滔天血債。

而這個軒轅焰就是鎮守東夷的青龍皇子,果然是個魔鬼所生下的魔物!符昌王在心底怨毒地咒罵著。

「王……」他的寵妃緊緊抓住他,已嚇得語不成聲。「我們會死嗎?王,救我啊!我不想死」閉嘴!「已六神無主的符昌王煩躁地甩了寵妃一巴掌,極目四望卻找不到佣兵首領,他一邊後退,一邊瞪著軒轅軍虛張聲勢地吼著」你們……別過來啊,我可是有人保護的……扎克韃,扎克韃快來護駕!「他叫著佣兵首領的名字。

「你找誰?」軒轅焰優雅地開口,醇厚的嗓音顯得漫不經心。「這個人嗎?」

他一側身,把「一樣東西」踢到符昌王面前。

符昌王定楮一看,嚇得差點魂飛魄散!那血淋淋的東西正是扎克韃的首級,他兩眼瞪得有如銅鈴大,死狀淒慘可怖!

「啊啊……」符昌王身邊的寵妃發出淒駭的尖叫後,瞬間昏了過去。

符昌王眼前一陣發黑,連扎克韃都被殺死了。那他,他……

他的牙關頻頻發顫。「軒轅焰,你到底要什麼?我符昌國雖然只是邊藩小柄,但素來安分守己,年年向蒼宇王朝進貢,你為何如此殘暴不仁地率來大批軍隊毀我家園?」

「為何?」軒轅焰冷傲地環視殿內一圈,頎長俊偉的身軀緩緩地步向金龍椅,大大方方地坐在上頭,尊貴的臉上泛起似笑非笑的奇詭笑痕。

「你是問我出師的理由嗎?呵呵,沒有理由。很抱歉,我軒轅焰就是喜歡掠奪,我享受掠奪帶來的無窮樂趣。」

是的,他是軒轅焰呵!是蒼宇皇朝的青龍皇子,是人人敬畏的邪佞戰神!他有個泯滅人性。荒婬無道的父皇,流竄在他骨血中不是溫暖的人性,而是「掠奪」的獸性!

「你你……」符昌王臉上忽青忽白,但突然雙膝一軟。「咚!」地一聲直直跪下哀嚎懇求道︰「不要殺我啊!軒轅殿下,我投降,符昌國是您的,這里的一切也都是您的,只求求您大發慈悲放我一條生路啊!」

他已嚇得屁滾尿流了,早就听聞「青龍」軒轅焰性情猖狂詭譎,面對敵人絕對是心狠手辣,符昌王只求還能保住這條小命。

軒轅焰慵懶地倚在龍椅上,鎧甲下隱約可見鼓起的精壯肌肉,他嘴角噙著冷峻笑意,紫瞳底閃爍著詭譎難測的冷芒。

符昌王因為他的沉默而更加不安,語無倫次地道︰「我我……我馬上獻上符昌境內聞名天下的珍寶,來人啊!」

他大喊著,兩名官人立刻抬出一只紫檀木箱,一打開,里面赫見兩顆燦爛奪目的夜明珠。

「這是我符昌皇室代代相傳的絕美夜明珠;另外,後宮還有一批上個月剛選進的絕色美人,小王尚未臨幸,個個皆是清白之身……軒轅殿下,夜明珠與美人代表著小王巨服的忠心,如蒙殿下不棄,小王願意跟隨在殿邊為奴,時時刻刻效犬馬之勞……」

食生怕死的符昌王根本不懂何謂君王志節,他只求能在「戰神」手下逃生,苟延殘喘地活下去。

軒轅焰再度笑了,只不過,這一回的笑容里淨是輕蔑。

「夜明珠……我對這種爛石頭沒興趣;至于美人……在我東夷後宮里要多少有多少。符昌王啊,如果你想活命!還是獻點令我感興趣的東西上來吧。」

軒轅焰伸直長腿,撫著龍椅上的象牙浮雕懶洋洋地微笑著,但笑意卻未曾到達的銳眸仍是一片冰寒。

令他感興趣的東西……跪在地上頻磕頭的符昌王一顆心七上八下。「軒轅殿下,請恕小王愚昧,小王不了解殿下所言何物?」

軒轅焰身上散逸著的狂囂魔性令符昌王十分不安。瞧他分明慵懶地躺在龍椅上,但符昌王總是覺得軒轅焰那犀利的爪牙就近在颶尺之間,像似隨時會猛撲過來咬斷他的頸項!

「不懂嗎?」軒轅焰笑意不減,但冷魅的臉龐已浮起奇異神采。「無妨,我就讓你明白。」

符昌王甚至沒看到軒轅焰是何時出手的,只瞧見眼前突然銀光一閃,鋒利劍氣。「咻!咻!」兩聲,他兩邊的耳垂已被利落地劃下。

「啊啊啊」鮮血汩汩而下,驚嚇過度的符昌王甚至連慘叫都還來不及發出,便兩眼往上一翻,軟軟地暈眩在地。

軒轅焰劍眉微挑,以內力收回釘在龍柱上的帶血飛刀,幽眸底的寒芒更加爍亮。他微笑地舌忝去飛刀上的殷紅血液,細細品嘗著。那詭異又駭人的模樣,令他像極了異教徒膜拜的邪魔神抵。

「多美的血呵……」他幽幽低哺,血腥味隨著他吐出的字句彌漫了整座宮殿。

他熱愛血腥,熱愛戰爭,更熱愛掠奪……

他是嗜血的青龍軒轅焰!

*****

數日後。

軒轅軍已順利接管符昌國,在青龍的命令下,泰半軍隊都已班師回朝,他另外留下一些睿智能干的將領在符昌皇城內處理政務。

時序已屆初春,但瑞雪依舊紛飛著,漫天飛舞的雪花中,軒轅焰披著黑色厚麾,駕馭著胯下的汗血寶馬奔出符昌皇城。

「殿下!」他的隨身侍衛,亦是軍隊的右翼將領薩爾德也立刻駕馬追出。「您要去哪?」

「滾開!別壞了我狩獵的興致。」軒轅焰看也不看他一眼,繼續策馬疾奔。

符昌地處隱僻,四周皆有險峻的高山作為天然防護,崇山峻嶺間不啻為跨騎射獵的好地方。

在他血液里流竄的是永無止盡的掠奪魔性,他厭倦平凡,惟有掠奪才能帶給他快樂。符昌城破後,他一刻也不願停留在那座令人生厭的庸俗皇城里,只想好好地策馬縱山,恣意享受狩獵的血腥快意。

「但殿下……此處的山勢險峻陡峭,危機四伏。殿下是萬金之軀,萬萬不能出了任何差池,還是讓屬下領一隊輕騎隨行護衛後再前往巡獵吧!」

忠心耿耿的薩爾德憂慮地瞥了遠處的山脈一眼,此處不比東夷,莫說深山里的陡峭山勢隨時隱藏著危險,其間更可能遇到挾著亡國之恨前來報仇的符昌暴民,他身為殿下的護衛,有責任保護他的安全。

「少煩我,快滾!」軒轅焰冷嗤著,冰冽雙眸淨是目空一切的狂妄,有危險嗎?很好他期待著!

他二十六年的歲月已經夠乏味、夠無趣了。更何況,早在十八年前那一個月紅如血的夜晚他便已徹徹底底地死過一次,再也無懼無畏,亦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失去。

「滾回皇城,別再跟著我!」

撂下話後,他一揮馬鞭,汗血寶馬吃痛地撒開四蹄,瞬間絕塵而去。

「殿下!殿下!」

驚呆的薩爾德拼命追趕著,但怎追得上可日行千里的汗血寶馬?須臾之間,軒轅焰已失去蹤影。

*****

林木蒼郁,軒轅焰正策馬往山谷的深山處繼續奔去。

在進攻符昌國之前他曾熟讀過附近的地圖,知道自己進人的山正是雪岳山脈中最險峻的九華山。

九華山峰峰相連,層巒疊嶂,山勢巍峨險奇,陡峭的主峰劈開兩崖,兩崖腳底是湍流甚急的錦沙江。潮來時,浪擊石壁,轟然作響,猶如蚊龍在腳下翻騰,令人膽戰心寒。

軒轅焰拉滿弓瞄準眼前的獵物,在如風如雷的狂奔中,盡情享受狩獵的快意。

又射中了一只大鹿後,他的眼前快速地一閃,那物體速度快得令人根本來不及看清究竟是什麼,但狩獵上的敏銳嗅覺已告訴他大獵物出現了!

軒轅焰緊夾馬月復疾追,絲毫不肯放松,他看到了,那是一頭斑斕絢麗的老虎。

興奮激狂的血液快速沖擊著,他擎起弓「咻!咻!」射出箭矢。

有一枝箭射中老虎的右腿,但它僅是悶吼一聲,速度未減地奔向山谷。

有意思!軒轅焰更加興奮了,他喜歡挑戰,更喜歡挑戰背後不可預知的危機。

他一路緊追老虎穿越幾座險峰,沒有注意到自己越來越接近山峰頂端,也沒有注意到雲霧繚繞的山嶺之間隱藏著許多奪命的斷崖,和不可預知的危險……

老虎負傷的右腿不斷地流出鮮血,它突然停下腳步,朝背後緊追不舍的軒轅焰一陣嘶吼後,瞬間往前縱身一跳,竄入林木盤根錯節的古木林。

哪里逃!一路狠造的軒轅焰怎肯就此甘休,他亦猛踢馬月復緊追上去,但才奔人林子里,就敏銳地發覺不對勁這里太安靜了,靜得只听到松林搖曳聲,在一片詭異的靜謐中,似乎隱隱藏匿著……

他警覺地拉緊馬韁想掉頭離去,但來不及了!隨著一聲狂喝,由樹梢上和草叢間已竄出近百名符昌殘兵,團團圍住軒轅焰,個個臉上均堆滿仇恨,殺氣騰騰地瞪視他。

「哈,這是什麼?意外的驚喜嗎?」軒轅焰挑挑俊眉,似乎對眼前的陣仗還滿感興趣的。「九華山真是個有趣的地方,我原本只是追逐一只畜生,想不到一進林子後居然會看到一群畜生!」

「軒轅焰,你死到臨頭還敢口出狂言?」殘兵中為首的正是符昌國太子薊昌,他在城破之日由貼身護衛冒死送出皇城,他臉色猙獰地怒吼著「老天待我符昌不薄,我忍辱負重苦苦等候,終于等到這個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九華山是我符昌境內最險惡崎嶇之山脈,今天我就讓落單的你血債血償,以報我亡國之恨!上」

隨著薊昌太子的喝令,符昌殘兵立刻一擁而上,刀劍齊鳴地砍向軒轅焰。

面對強敵環伺,軒轅焰臉上還是掛著一貫的譏諷笑痕,只不過紫瞳中火焰竄燃了!刀光劍雨中,只見他身行如閃電地快速移形換位,反守為攻,利劍所到之處無不死傷,輕敵的符昌士兵痛苦地哀嚎著。

薊昌太子臉色鐵青,完全沒料到軒轅焰居然有此能耐,以一敵百地力戰不歇?眼見手下已死傷慘重,他暴吼著︰「放箭!」

樹梢上的弓箭手拉滿弓,數百枝淬毒利箭齊齊飛向軒轅焰。

軒轅焰高舉鐵臂,矯捷靈活地以劍為盾擋掉毒箭,但源源不斷飛來的毒箭密如細網。「咻!」一聲,一枝冷箭狠狠刺破他的厚麾,他的軍袍因而敞開,出那枚傳說中的青龍烙印。

當年鮮明的青龍烙印,在歷經悠悠歲月後已逐漸模糊,但由已結痴的烙記上,仍可依稀辨識出那是烙印著睥睨凡塵、騰雲駕霧的青龍。

「天!青龍烙印!真的是青龍烙印……」

殘兵之間掀起一陣驚喘,人人面露恐懼地望著軒轅焰,听說他根本就是魔物轉世,所以年僅八歲就被軒轅無極挑出來當「祭品」。

有關四靈封印的事原本是蒼宇皇朝最大的秘密,但在封印後五年,個性殘暴的軒轅無極在一次酒醉後下令砍了國師夏延衛!含怨而死的夏廷衛在臨死前將這秘密告訴他的弟子,所以才會流傳出去。

「好恐怖的烙印,難怪他的眼楮顏色妖詭得駭人,他根本是個魔鬼!別……別看他的眼楮,會被他攝了魂……」

軒轅焰冷蔑揚唇,笑容里浮是掩不住的嗜血殺氣,他毫不在乎地干脆扯破軍袍仰頭狂笑著,那毒辣的笑聲令符昌士兵為之喪膽!

「魔鬼?沒錯,我軒轅焰是個徹頭徹尾的魔鬼。現下就讓你們見識餓鬼吃人究竟是什麼模樣。」

語畢,他冷笑著舉起沾滿鮮血的銅劍緩緩靠近薄唇,吸吮上頭紅艷艷的血珠,在他吮血的同時,魔魁紫瞳更加激光迸射,仿佛敵人的血液也滲入那玄紫瞳仁,炎炎殺氣包圍著他,焚燙得驚人,預告著毀天滅地的掠奪!

「啊!他是鬼!真的是鬼」

符昌士兵已被他這股似魔非魔的妖詭模樣嚇得魂飛魄散,紛紛放下手上的兵器四處逃竄。

但任他們動作再快,怎快得過熊熊狂燒的嗜血魔性?只見軒轅焰手上的染血利劍快速起落著,哀嚎聲響徹天際……

薊昌驚恐地望著倒在地上,身首異處、血流成河的士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所見的!不過眨眼的工夫為何會起這麼大的變化?這軒轅焰究竟是人是鬼?

「太子,快逃吧……」一名也受傷的士兵抓住他。「我們不是青龍的對手,請太子快走,您是符昌國最後的希望啊……」

「不,我還不能走」薊昌嘶吼著。「他毀了我的國家,毀了我的人生,我一定要他死!」

他盯著一批忠貞的手下在被殺死之前,故意將軒轅焰誘到古木林的另一端,雲霧封鎖的彼端便是斷崖,只有住在此地的人才熟悉這里的山勢。薊昌臉上浮起陰毒笑容。

機會來了!

薊昌舉起弓箭,目標並不瞄準軒轅焰,而是他胯下的汗血寶馬。「咻咻咻!」連續數箭先射向馬的前足後再射向軒轅焰。

「嘶嘶……」前足中箭的汗血寶馬發出悲鳴後瘋狂亂竄,直直更向林子彼端奔去,前方便是萬丈斷崖。

危急之間,軒轅焰欲由馬匹上飛身而起,但來不及了!混亂之中他的右手又中了毒箭,他眥目欲裂地望向放毒箭的薊昌,左手抽出衣袖內的飛刀後奮力擊出「啊啊」冷芒閃爍,薊昌反射性地想往旁一閃,腳跟都還沒離開原地便猝然中刀!

「太子!您怎麼了?太子!」薊昌的手下尖銳驚呼。

而軒轅焰已無法阻止馬匹瘋狂奔向斷崖,身中毒箭的他也無力拔身而起,他怒喝著甩出馬鞭,馬鞭彼端緊緊纏繞住薊昌。猙獰狂笑著,就算要死,他也絕不會放過突襲他的人,一起同歸于盡吧!

「啊!」薊昌痛苦地吼著,他想掙月兌馬鞭,但軒轅焰的手勁大得驚人,眼看他就要跟著軒轅焰一起墜崖。

「不!影兒救我」

一抹瘦小的黑影竄出,她以薄如柳葉的利刃割斷馬鞭,並奮不顧身地往前一撲抓住薊昌,以肉身抵擋兩人墜地的巨大沖擊力,而她那堅定的眼神,在半空中與軒轅焰狠狠對峙著……

失去牽引力後,軒轅焰沖向斷崖的速度更快。

「不」

他的怒吼回蕩在千山萬仞間,卻已連人帶馬地直直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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