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放你自由 第一章

楊筱君發誓,她從來、從來不曾這麼討厭一個人!

這個男人從一進門開始,兩只眼楮就沒離開過櫃台的方向,誰不知道他是在看雅旋姊?瞧他一臉色迷迷的模樣,真是說有多討厭就有多討厭!

雅旋姊長得很美,覬覦她美色的客人不在少數,像這種懷有特殊企圖的男人她見得多了,但就是沒看過這麼厚顏無恥、而且毫不掩飾自己可鄙念頭的登徒子。

本來嘛,漂亮的女人誰不心動?要是以往,她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假裝沒看到他可憎的嘴臉,但是踫巧她今天心情不好,所以對于這個登徒子的「無恥行徑」,自然無法視若無睹。

虧他還長得人模人樣,身材也不錯,既高又挺拔,要是不知情的人,說不定還以為他是個出色的男模特兒,哪里曉得,他只是個利用自己的外表來欺騙少女的公子。

哼,披著羊皮的大野狼!

她不屑的冷哼一聲,瞪大圓圓的眼珠,繼續監視他的一舉一動。

她發誓,絕不讓他輕易越雷池一步!

**********

大收獲呀!

孫吉兩眼凝視櫃台的方向,嘴角噙著一抹滿意的微笑。

今天來這里,還真是來對了!

原本他是為了失意的伙伴而來——他的伙伴兼好友戚懷磊,愛上了櫻見屋的漂亮老板娘林雅旋,他和另外三位伙伴原本是想來替他探探口風,沒想到卻意外發現一位令人激賞的小佳人。

雖然那位清秀小佳人的兩只大眼楮,總是圓鼓鼓的瞪著他,但他還是覺得很高興,畢竟不是天天都能見到令自己心儀的對象呀!

他對她點點頭,露出善意的笑容,不料卻得到一個更大的白眼做為回應,他忍不住仰頭哈哈大笑,嚇得一同前來的伙伴以為他瘋了。

林雅旋見孫吉一伙人行為怪異,不時對著櫃台交頭接耳,心里委實有些發毛,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走出櫃台,客氣地詢問︰「請問有什麼需要我為你們服務的嗎?」

服……服務?孫吉被問傻了。

他們只想來偷看她,根本沒想要買東西,這下該怎麼回答?

他靈機一動,臨時抓來一個替死鬼——游瀚文,「是他!他想買樣禮物送給他的女朋友。」

「我?」游瀚文指著自己,一臉莫名其妙。他有這麼說嗎?

「對,就是你!」

廢話!這里賣的都是女孩子家喜歡的小玩意兒,而他們這四個人里頭,只有他有女朋友,不是他買,難道還是他們這孤家寡人的王老五買呀?

要是買回去,鐵定會被特勤組那些惡質缺德的伙伴笑掉大牙!

游瀚文嘀咕兩聲,還是乖乖為楚靜選了一樣禮物,他們這才有和林雅旋搭訕閑聊的機會。

與林雅旋東拉西扯一大堆不著邊際的廢話之後,孫吉慢慢將話題導入核心。

「林小姐,請問你有沒有男朋友?」他姿態瀟灑的靠在櫃台前,狀似漫不經心的問。

此言一出,楊筱君立即惡狠狠的瞪向他。

「雅旋姊有沒有男朋友,關你什麼事?你問這麼多做什麼?」

這個登徒子怎麼這麼不要臉?他可別痴心妄想,雅旋姊才不會那麼沒眼光看上他呢!

「奇怪了,我問的是她,又不是你,你這麼生氣干什麼?莫非……莫非你在嫉妒?」孫吉眯起眼,邪邪地問。

「誰嫉妒呀?我只是……只是看不慣你像色鬼一樣,死纏著雅旋姊罷了!」楊筱君面紅耳赤地否認。

「好了,筱君,你就少說兩句吧。這位先生,筱君年紀輕,如果有得罪的地方,請你不要見怪。」林雅旋趕緊出面滅火。

「我向來寬宏大量,當然不會跟她一般見識。不過,你還沒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男朋友?」

林雅旋無奈地笑著搖搖頭,「你還真是不死心呢!好吧,告訴你也無妨,我目前並沒有男朋友。」

「沒有?」太好了!那就表示模範生還有希望。「那麼,我來追你好不好?」他試探地問。

楊筱君听了,立即尖銳地倒抽一口氣。

這個人真是太、太、太不要臉了!她想找支鋼釘來,試試能不能釘穿他的臉皮。

「非常謝謝你的厚愛。不過,我恐怕沒有辦法答應。我對目前的生活很滿意,暫時還不想交男朋友。」林雅旋委婉地拒絕。

「這樣呀,我明白了。」

唔,既然還不想交男朋友,那就表示她對以前那段感情仍無法完全忘懷,只要懷磊再加把勁,相信她很快就會重回他的懷抱。

「喂!人家雅旋姊已經拒絕了,你可以走了吧?」不要一直賴在這里,看了就礙眼!

以前也有人假藉著買東西的名義來糾纏雅旋姊,但從沒有人像他這般厚顏,簡直無恥至極。

「唔,好酸哪!」孫吉故意吸吸鼻子左右張望,「我怎麼聞到酸酸的味道,該不會有人吃醋了吧?」

「你——不要臉!誰吃你的醋?就算天下的男人全死光了,我也不會看上你!」他的臉皮厚得不可思議,楊筱君簡直快被氣昏了。

孫吉火了,這句話嚴重污蔑到他的男性自尊!

「好!沖著你這句話,我孫吉對天發誓,非追到你不可!我一定會讓你變成我的女朋友,不追到你,我誓不為人!」他憤然下了賭咒。

等著瞧吧,他孫吉真正想做的事,從來沒有做不到的,她這個黃毛小丫頭,等著接招吧!

「孫吉,這不太好吧?人家看起來那麼小,說不定還未成年哩,你這樣殘害民族幼苗,太缺德了。」

「對呀,老牛吃女敕草是會引起公憤的。」另外三人在一旁七嘴八舌,試圖讓他打消這個荒謬的念頭。

孫吉不理會伙伴們的勸阻,徑自掉頭詢問楊筱君︰「你幾歲?」

「我?十……十八歲,怎麼樣?」她努力裝出凶惡的模樣。

「好,你叫筱君是吧?記住,我叫孫吉。我等你五年,五年後,我要你做我的女人!」

那時候她已經二十三歲了,應該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

「你……神經病!瘋子!」他一定是剛從精神病院跑出來的瘋子!

楊筱君冷笑一聲,把他的狂言拋諸腦後,反正亂世瘋子多,這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不是嗎?

**********

星期二晚上,櫻見屋難得清閑,往常絡繹不絕的人潮,今天像變魔術似的,全都消失不見了,只有幾位路過的行人,偶爾會繞進來看一下。

楊筱君拿著不用的廢紙,按照林雅旋教她的方法,學習包裝的技巧。林雅旋則在一旁翻閱日文雜志,享受難得的悠閑時光。

?當!門前傳來風鈴晃動的聲音,表示有客人上門了。

「歡迎光——啊,怎麼是你這個?!」楊筱君微笑著抬起頭,當她看清來人是誰時,隨即驚訝地跳起來,指著他大嚷。

「林小姐,你好。」孫吉跨著輕松的步伐走進櫻見屋,首先朝林雅旋點點打招呼,然後才把注意力放在眼前那顆憤怒的小跳豆身上。

「未來的老婆,你叫誰?」

「你……你這個變態叫誰老婆?」他竟然敢叫她老婆?楊筱君氣得猛跳腳。

她並不知道,她就像具被他操控的木偶,只要稍微扯動線頭,就能引起她極大的反應。

好玩,真是太好玩了!孫吉勾起嘴角,很高興自己找到一個有趣的新玩具。

「你呀!你忘了我曾經說過,總有一天要讓你變成我的女人?」

「那是你自己說的瘋言瘋語,我可沒承認。你自己神經不正常,不代表每個人都跟你一樣不正常!」

楊筱君激動的沖出櫃台,握拳朝他大吼,那副極力捍衛自己名聲的模樣,像只張牙舞爪的小老虎,可愛極了。

孫吉忍住笑,搖頭嘖嘖嘆道︰「唉!沒想到我孫吉還沒結婚,就被老婆三振出局了,真是可憐哪!連老婆都不要我了,還有誰要我?嗚……」

他裝模作樣地搖頭自憐,氣炸了楊筱君。

這人左一句老婆、右一句老婆,煩不煩哪?

「不準再叫我老婆!」

她雙眼冒火的警告,緊握的小拳頭,幾乎想一拳揮過去,替他那張可惡的笑臉上點顏色。

孫吉一臉為難地瞅著她,「不叫老婆該叫什麼?小可愛?甜心?蜜糖?達令——」

「夠了!」楊筱君氣得七竅生煙,這輩子她還沒這麼生氣過,她氣得猛跳腳,恨不得他立刻變成一只小螞蟻,可以把他捏死、踩死、輾死、壓死……

「我警告你,不要再用那些惡心的稱謂叫我,否則我就跟你拼了!」什麼蜜糖、甜心,听了就教人起雞皮疙瘩,惡心死了!

「好,不叫甜心,那叫你筱君總行了吧。」他是很想再繼續玩下去,可是又怕她被活活氣死,只好先暫時鳴金收兵。

「哼!」雖然還是不滿意,但總比蜜糖、甜心來得好吧?

叮當!

又有客人上門了。

「歡迎光——」這次換林雅旋愣住了,「你……」

「雅旋!」戚懷磊走進櫻見屋,看見孫吉十分訝異,「孫吉,你怎麼會在這里?」

「來這里找朋友聊聊。」他用拇指指指楊筱君,十分厚顏地將她歸類為自己的朋友。

「誰是你的朋友?」楊筱君忍不住白他一眼。「戚大哥,你認識這個無……男人?」他好歹是戚大哥認識的人,她不好意思當面喊他無賴。

「是的。他是我的同事,我們同在特勤組服務。」

「什麼?他也是警察?!」這種無賴也能當警察?難怪台灣的治安愈來愈壞了。

「喂!你那是什麼表情?」孫吉氣憤地大嚷。她失望的模樣好像在說︰台灣沒救了!

「沒什麼,我只是為戚大哥難過罷了。有這樣的同事,戚大哥一定覺得很羞恥。」孫吉這粒老鼠屎壞了警界這鍋好粥,也不是戚大哥願意的呀!唉!

「你——」

很好!這個小丫頭愈來愈牙尖嘴利了,孫吉幾乎快招架不住。

「模範生,我先走一步,免得我忍不住掐死這個丫頭!」孫吉丟下這句話,隨即匆匆離開櫻見屋,免得自己腦血管爆裂,提前見閻王。

嘿,走了最好!楊筱君痛快地在孫吉背後吐舌頭、扮鬼臉。最好以後也別再來,省得我心煩!

楊被君並不知道,從那天起,她的命運再也不會和以往相同,因為孫吉的介入,她原本單調貧瘠的人生,從此有了莫大的轉變。

**********

「哈羅!未來的老婆,今天心情好嗎?」

楊筱君正拿著雞毛撢子,站在梯子上清理高處的灰塵,一听到這個熟悉的聲音,頸後的寒毛立即豎起,告訴她︰敵人來了,全力備戰!

自從第一次見面,丟下那一串莫名其妙的誓言之後,孫吉這個不要臉的登徒子便常跑到櫻見屋,而她也很倒霉的成為他捉弄調侃的對象。

他剛開始是趁著空暇時到櫻見屋坐坐、順便看看她,後來熟絡之後,他更堅持接送她上學下班,弄得她的家人、朋友,沒有一個人不知道孫吉的存在。

戚大哥和雅旋姊復合之後,他更是沒事就晃到櫻見屋來賴著不走,常常一待就是大半天,雅旋姊對他始終是笑咪咪的,而她就沒那麼好脾氣了,常常擺張臭臉給他看。

而怪的是,就算她擺張臭臉給他看,卻也嚇不走他,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反應神經太遲鈍,還是他的臉皮真的太厚,才對她的臭臉不以為意?即使她死不承認他是她的男朋友,也不能撼動他一絲決心。

誰是他的女朋友?她才沒那麼倒霉呢!她再次對自己強調。

「你又來干什麼?」她從矮木梯上跳下來,迅速擺好架式準備迎戰。

「嘖嘖,每回見到我都這麼凶,你這個老婆也未免太不溫柔了。」孫吉施施然走向她,雙手瀟灑地插在褲袋里,滿臉促狹之色。

「誰是你的老婆?你再胡說八道,當心我對你不客氣!」她將雞毛撢子橫在胸前,似乎以為這樣就可以嚇退他。

「哈哈,你要怎麼對我不客氣?用你那兩個軟綿綿的小拳頭,還是你手上那支雞毛撢子?」

「你……要你管!我就愛拿著雞毛撢子當武器,怎麼樣?」

望著那支毫無作用的雞毛撢子,她也紅了臉,但仍然努力裝出凶悍的模樣,就像一只虛張聲勢的小野貓,企圖偽裝成凶惡的大老虎,來混淆敵人的視听。

「呵呵,真有意思!既然你這麼喜歡拿雞毛撢子,我倒有個好主意,我的車就停在外面,我不介意你去幫我把車上的灰塵撢干淨。」他笑得眯起了眼。

「要我幫你擦車是嗎?沒問題!」她左手拿起剪刀,右手抓著美工刀,作勢要往外走。

「喔,不,不用了!我突然發現,我的車還很干淨,不勞煩你幫我擦車了。」

瞧她手拿凶器,一副想找人廝殺的樣子,要是真的讓她去「擦」他的車,只怕等會出去,連他都認不出自己的車來。

「不用了嗎?那真是太可惜了!我難得幫人擦車的,錯過這次,下次再想要我為你‘服務’,可就沒那麼容易了。」她佯裝遺憾的眨眨眼。

「如果你的擦車工具是正常的海綿和水,我將很樂意讓你服務。」

她拿著那麼可怕的「凶器」,除非他想測試修車廠的烤漆功力,否則對于這種服務,絕對是敬謝不敏。

「不好意思,我這里什麼東西都有,就是沒有海綿和水。」楊筱君笑得十分甜美,雙手卻緊捏著拳頭。他要是再敢多說一句話,她就一拳賞過去!

「呵呵,沒關系,沒有就算了。」望著與她甜美笑容不符的警告眼神,他識相的閉上嘴。

「對了,你吃晚餐了嗎?我幫你買了點東西過來。」孫吉晃晃手上的提袋。

「多謝你的雞……好意,雅旋姊和戚大哥會幫我買晚餐回來,不勞你費心。」她努力咽下「雞婆」兩字,轉身假裝忙碌。

「是嗎?真可惜,我還以為你愛吃鼎泰豐的小籠包呢!」他故作遺憾的說。

「鼎泰豐的小……小籠包?!」楊筱君一听到自己最愛吃的小籠包,肚子里的腸胃馬上像造反似的,急速蠕動著,還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對呀。既然你不要,那我只好把它帶回去,送給警局附近那條小花吃羅!」

「什麼?!要把小籠包給狗吃?」

天哪,真是太糟蹋美食了!一只狗哪懂得品嘗這等人間美味?

「誰叫你不吃?與其丟了浪費,還不如送給小花當晚餐,小花吃得高興,說不定還會‘汪汪’叫兩聲感謝我呢!」

「你!」可惡!居然拿她跟狗比!「拿過來啦!我媽說,糟蹋糧食是會遭天譴的,為了怕你遭天譴,我只好勉強犧牲自己,幫你吃掉算了。」

「照你這麼說,我應該感謝你的菩薩心腸,拯救我免于上天的懲罰?」

「你知道就好,不必太感動。」她昂起下巴。

孫吉笑著搖搖頭,將外帶的餐盒從袋子里拿出來,幫她打開放在眼前。

一大盒香噴噴、油亮亮的小籠包,散發出面食與菜肉的香氣,楊筱君一個深呼吸,陣陣香味隨著空氣傳入她的鼻腔與肺腑間,她咽了下口水,再也顧不得矜持,連忙抓起筷子,夾起一個塞進嘴里。

「好吃嗎?」

「嗯!」楊筱君嘴里塞滿食物,無法開口,只能點頭表示好吃。

孫吉寵愛地看著她滿足的笑顏。

即使這份小籠包並不便宜,而且還得多繞一大段路才買得到,但只要看見她可愛的笑容,一切就值得了。

「我也還沒吃飯,肚子正餓著呢,也讓我吃一個吧。」

「好哇。」楊筱君想也沒想就夾起一個小籠包,送進他口中,等她發現自己做了什麼時,整張臉都漲紅了。

「哎呀!好惡心,你吃到我的口水了。」那不是等于間接接吻嗎?真惡心!

「有什麼關系?吃別人的口水又不會死,不然你去問問你的雅旋姊,看她吃了懷磊的口水以後有沒有事?」他滿不在乎的咀嚼口中的小籠包。

「你少胡說八道,他們才不會像你說的這樣,沒事亂吃別人口水呢!」

她實在無法想象,端莊嫻靜的雅旋姊和溫文儒雅的戚大哥熱情擁吻、互吃對方口水的模樣。

「你會這麼想,就表示你的心智還沒完全成熟,就感情這方面來說,你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

「你少在我面前倚老賣老,你也沒比我大幾歲!」居然說她是小孩?搞清楚,她已經十八歲了。

「別忘了,我整整比你大了十歲。十年是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的差距。」

「哼!難道你不知道,男人的心智成熟得比女人慢嗎?所以就算你大了我十歲,也不見得懂得比我多。」

「所謂的心智成熟度,是指同年齡的男女相比,我大你這麼多,當然懂得比你多。而且別的我不敢說,感情這方面,我懂得絕對比你透徹。」光看特勤組那些伙伴為情所苦的模樣,就算不懂,看久了也會成為半仙。

听他這句話的意思,好像他交過很多女朋友似的。楊筱君的心底,升起一股連她自己也沒發覺的酸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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