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我要改名字 第九章

近來游詠慈發現,在愛情的撫慰之下,日子過得特別好。張銀勝沒有多做什麼,也沒有多說什麼,但就是這樣無風無浪的寧靜讓她心安!

心安到讓她壓根就忘記了什麼叫作「辦公室魔咒」。

游詠慈抱著巷口超級市場里掛特價賣出的超大包狗食,準備給喬登的小寶寶們進行第一次斷女乃後的硬體喂食。

當她氣喘吁吁的將那一袋狗食拖到張銀勝的公寓樓下時,眼尖的發現她那位不浪漫的親親男友居然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而且不是獨自一個人。

大事不妙!女人的第六感驅使她無聲無息的鑽過榕樹叢,利用高大的垃圾桶當作掩護,神不知鬼不覺地到了張銀勝坐著的長椅後面。

然而當游詠慈在沖燈的幫助下,看清楚另外一張臉的主人,方才為小狽準備糧食、為愛情的平穩感到欣慰的心情,全都化成了焚化爐里的黑灰;所有在戀愛里應該被定義為信任的價值全被捏碎!

在與張銀勝交往的過程中,她一直在默默的期待著屬于他跟她的未來。她以為即使不說出口,他也能明白。但是她要的跟他能給的……好像不是同一回事……

她擔心的、害怕的、恐懼的噩夢終于實現。

彷佛她之前跟張銀勝爭論過的──「辦公室魔咒」,就在今夜、在詠慈的面前,活生生的被應驗了。

坐在張銀勝的身邊,話說得口沫橫飛的嬌小身影,正是小寧。

那個曾經以為張銀勝是她的所有物的小寧,那個曾經讓游詠慈失去淑女形象,對她破口大罵的小寧,那個張銀勝曾經信誓旦旦的保證,不會再跟她有任何瓜葛的小寧……

小寧突然的出現讓游詠慈開始質疑自己的女性魅力──她到底哪里有了缺陷?為什麼在自己已經付出了所有之後,張銀勝還是選擇跟這個乳臭未干的小女孩藕斷絲連、牽扯不清?!

千萬不能被發現!這是游詠慈腦海里唯一的認知。她不能被那個小寧發現自己像個偷窺狂一樣,超級沒格調的窩在這種鬼地方,最起碼她還要尊嚴!她要秉持著僅剩的尊嚴,好和張銀勝在最後關頭決一死戰。

「爺爺說,寵物店要重新開張,讓我當店長。」夜風中,小女生嬌軟的聲音興奮莫名,彷佛昭告著她現在身價非凡。「銀勝哥,那借放在你家的那些動物們就可以搬到新的店里去,你也不用這麼辛苦了。」

小女生說得眉飛色舞,游詠慈卻听得心驚膽戰。

那麼,有了獸醫和寵物店當籌碼,張銀勝是不是會重新考慮跟小寧在一起的可能性?游詠慈以張銀勝狂愛寵物的熱情合理的推測。

「那恭喜妳跟李爺爺了,你們什麼時候要來搬寵物,打通電話跟我說一聲就可以了。」

「銀勝哥,你今天好怪,看起來悶悶的。不但話說得很少,連房子都不讓我進去,你到底是怎麼了?」小寧公主依然以逮住張銀勝為人生至高的奮斗目標。

「呿!白痴!」游詠慈好心的在草叢里,無聲地幫著這個智障女娃配音,「因為我有他家的鑰匙,他怕正要對妳這個、那個的時候,被我給捉奸在床呀!」

「銀勝哥,」白目公主再接再厲,「以後你會常常到寵物店來嗎?」

「不一定,看我工作忙不忙。」

「忙不忙?想去就干脆的說一聲!王八蛋!想要腳踏兩條船嗎?」游詠慈氣得快要把垃圾桶搬起來,直接敲到男人頭上。

「小寧,我有事要先走了。」張銀勝丟出ENDING。

「糟糕!」游詠慈在心里暗罵,她估計從這里要順利月兌逃到張銀勝的公寓里,最少也要五分鐘,當下馬上撤退是她唯一的選擇!

一如來時的謹慎安靜,游詠慈在潛逃離開時也維持了最高品質。

當她好不容易的遁逃至狗糧旁,七手八腳的準備找出鑰匙開門時,卻看見了無法讓人原諒的一幕──

小寧一從長椅上站起來便撲向他的身子,而他卻沒有推開。

游詠慈停止了手上所有的動作。

所有的情緒被抽離,她成了一尊沒有喜怒哀樂的木頭女圭女圭。她不知道自己怎麼還有力氣拖著這一大袋狗糧,走進公寓里面。

投入的感情愈濃郁,被背棄的感覺就愈強烈。曾經她最不以為然的肥皂劇,今天居然可笑的發生在自己身上,如果不是因為在乎得過分,又為什麼會有這種深深受傷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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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銀勝,你這不要臉的禽獸!居然在自己家門口的公園里正大光明的玩著低三下四的游戲。」游詠慈一邊上樓,一邊粗魯的詛咒著。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游詠慈的心中已經找不到任何理由可以替張銀勝月兌罪。

從那張長椅走回家里需要一個鐘頭的時間嗎?在這一個鐘頭里,究竟有什麼事可以發生在他們身上?游詠慈已經不敢去想。

門把轉動,今晚的罪人隆重登場。游詠慈全身緊繃,進入備戰狀態。

「小慈,妳在家?吃晚餐吧!我剛剛去買的。」

「不要,我氣都氣飽了。」游詠慈不打算迂回作戰,她要對手一槍斃命、倒地不起。

「妳怎麼了?」張銀勝總算感覺到家里的空氣可以媲美北極的冷凝。「妳在生氣?是誰惹妳生氣?」

「你。」

「我?」

「老實說,剛剛跟你在公園里講話的人是誰?」女人原本就炯炯有神的大眼布滿青光,簡直就是鬼片中喪尸亡靈的標準配備。

「沒什麼,一個不重要的人。」張銀勝冷汗涔涔,希望夜色中的小寧沒有讓游詠慈看清楚。

「呵呵!你是不敢說?還是不想說?」鬼魅的陰氣彌漫,「我都看到,而且也听到了。」

「我……我……」

「那個坐在你身邊、笑得花枝亂顫的女人就是小寧。」她陰陰冷笑,飄出了刺骨寒風。「你不是答應過我,再也不會跟她有瓜葛了嗎?那你們剛剛在干什嗎?神交嗎?」

「小慈,她只是來告訴我,說他們要開一家新的寵物店了,就這麼簡單。」張銀勝慌張的解釋著。

游詠慈諷刺的鼓掌叫好。「只是開間寵物店而已,有必要趴在你身上大鳴大放以示慶祝嗎?她賣的究竟是動物還是她自己?」

「話不要說得這麼難听。既然妳都看到了,妳應該知道事情沒有妳想象的那麼不堪,她只是看到腳邊突然出現一只蟑螂,嚇了一跳。」

「看見蟑螂嚇一跳?張銀勝先生,麻煩你換一個新鮮一點的橋段好嗎?」游詠慈轉身拿起手提包。「從今天開始,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們再也沒有任何瓜葛!」

「小慈,拜托妳听我說。」發現女友的態度異常堅持,張銀勝壓抑的情緒走樣,張開雙臂挽留她離去的腳步。

「張銀勝!」游詠慈意外的沒有掙扎,只是在他溫暖的胸膛間散發出拒絕的冷漠。「我們分手吧!」

「我不要,我跟小慈只是說了幾句話而已,為什麼要因為這件事判我死刑?」男人在無聲無息間,被籠罩在恐懼的陰影下。

「張襄理,這就是我們為什麼要分手的原因。」游詠慈的眼淚一顆一顆的落在男人用力收緊的雙臂上。「如果你做不到就不要承諾,如果你承諾過的事就不能允許自己犯錯。

「為什麼所有的事情只要一扯到你的寵物們,你就能夠原諒自己沒了方向、亂了秩序?像小寧就是最好的例子!只要她一開口提到那些貓呀狗的,你說的話就永遠像個屁。你為什麼愛貓、愛狗、愛老鼠,就是不願意拿等同的心來對待我?」

「這些貓狗要搬家,牠們會回到寵物店給李醫生照顧,到時候──」

「到時候小寧還是可以找各式各樣的借口把你騙過去,美其名是關心寵物,實際上是關心她。」天差地遠的觀念讓游詠慈更加肯定自己的做法。「你根本搞不清楚重點是什麼!」

「牠們走了,我的世界就只剩妳一個,只關心妳一個。再給我一點時間好嗎?」張銀勝幾乎是低聲下氣了。

這樣的苦苦哀求在以前游詠慈一定會接受,但是今天她居然覺得自己往日的原諒真是過分廉價!

「你看,『再給我一點時間』這借口又出現了。」女人的笑容比哭還難看。「問題不在伍茲、阿格西牠們的身上,而是你的處事態度!你模稜兩可、沒有原則,說過的話轉眼就忘!在你剛剛嚴重摧毀我的信心之後,你要我怎麼相信你?」

戀情走到這一步,她才發現,要在小小的兩人世界里擁有單純的喜悅有多難。

「你曾經要我保證,我是相信愛情的,要我讓你有奮斗的目標。」她的指控里有著說不出口的痛心疾首。「但是你怎能在我以為擁有了你的愛情以後,又親手奪走它?」

她的恐懼、她的害怕、她的質疑、她的傷心,都讓張銀勝想要狠狠一拳揍昏自己。

「我對妳真的不好嗎?」男人的口吻里有著深深的自責。「讓妳連一點留戀的意願都沒有?」

「不是不好,而是不對。其實在這段感情里,我也犯了很多錯。」游詠慈的聲調沒有起伏,「我沒有告訴自己我的底線在哪里,就呆呆地放任你去試探。

「為了小寧吵架時,我就應該嚴肅的要求你遵守承諾。為了舒馬克的死而哀悼時,我也應該對你毫不在意的冷落表達抗議。但是,我都沒有。我的退讓讓你以為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被原諒!很抱歉,剛剛在你的公寓里我想通了一件事情──在愛情里我們都太單純沒有經驗,只能在傷口里成長。」游詠慈被抱得有些呼吸困難。「這樣好累。」

「對不起,我不知道這些事會讓妳這麼難過。」張銀勝的表情怔忡而茫然,他害怕一放開自己的雙手,世界就會垮掉。「但是求妳不要放棄我好嗎?我們好不容易──」

「你並沒有珍惜!」游詠慈哀傷的打斷他的話。「而是把一切都視為理所當然。張銀勝,愛情是全世界最自私的一種感情,你讓它滲入太多雜質之後,在你身邊的人感受不到美好,只有雜亂跟紛爭。你現在會覺得我很殘忍,也許以後,你就會感謝我的放手。」她的聲音愈來愈沙啞,臉色愈說愈陰暗。

「我不要讓妳走。」男人無話可回,只能執拗的緊抱住懷中的嬌軀。

張銀勝到現在才知道,他就是依恃在她的感情里,恣意的吸取她愛情的養分。他總以為短暫的任性與隨性會有她無盡的包容。

「呵呵……」成串的眼淚隨著女人淒切的苦笑而落下。「希望你能用這樣的決心好好的對待下一個女朋友。」

她輕輕的撥開黝黑的手臂,逃進更黝黑的夜色里。

其實張銀勝大可以激烈的反駁女友痛徹心肺的指控,但是他沒有。因為他听進心里,透徹的明白會讓一向以維護戀情為己任的游詠慈失去笑容,真的是他的錯!

他站在陽台,看著那個邊走邊擦著眼淚的小女人,他知道自己應該追上去,跪著求她重新回來。天知道他寧願掐死自己,也不想見到她傷心欲絕的樣子,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徹底反省,直到他能以她想要的樣子出現在她的面前,徹底挽回她的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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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她痛恨辦公室戀情被公開的最大原因!

當她頂著一頭糾纏的亂發、哭紅的核桃眼楮,以及脂粉不施的空前慘狀出現在同事面前時,立即帶給立泰銀行一片沉寂。

大家的眼神紛紛訴說著無言的疑問,但是沒有人膽大到無法無天的地步,敢上前問游詠慈一句,妳跟張襄理到底是吵架還是分手了?

到底分手了沒?這個問題連游詠慈自己都不知道。

尤其在她看見辦公桌上有一束美麗的百合花,和一張求和的留言──「祝福我們百年好合」,署名還是「愛妳的舒馬克爸爸」的時刻。

可惡!游詠慈在心里不文雅的大罵。

死者為大,這個王八蛋居然拿舒馬克來勒索她早就泛濫的情感。

不對!游詠慈在心里告誡自己,她怎麼可以對這個男人的存在還有感覺?更何況分手還是自己提出來的議案,她怎麼能在哭過一夜之後,就忘記他帶給她的痛楚有多深刻?

即使是他現在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位子上,看起來像一只剛剛落水的小狽都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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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點,當可憐的情傷男子默默的走到唯一跟他相依為命的破舊小MARCH前時,欣喜的發現車蓋上有一包鹵味,還是來自他最喜歡的師大夜市。

只不過鹵味下面壓著一張殺風景的紙條──

鮮花換鹵味,我不要欠你人情。

這樣簡單扼要卻又拖泥帶水的分手過程,讓張銀勝從心碎的谷底振作起來。他的男性本能告訴他,親愛的小慈對他依舊是一往情深的,真不愧是他瘋狂想要挽回的女人。

第二天,游詠慈的辦公桌上出現的是紅玫瑰。上面的留言真是低級下流到讓人心醉神迷──

不要忘了妳的維多利亞,我的伊麗莎白。

署名還是「威廉王子的爺爺」,這一字一句簡直往她的痛腳踩。

「游小姐,妳跟張襄理合好了吧?」同事甲根據游詠慈今日正常的打扮和她收到花束時那嬌艷欲滴的表情,做十分合理的推斷。

「才怪!」這一句話提醒了游詠慈,怎麼可以在收到了兩束花之後就輕易的敗陣下來?「誰跟他合好?他吃屎我都不會理他。」

「所以他不吃屎,他送花。」游詠慈的身邊無聲無息的竄出同事乙。「小慈,我看妳發飆也發夠了吧?我覺得張襄理看起來很可憐耶!每次上班的時候總是眼巴巴的看著妳的背影發呆。」

「看著我的背影發呆?」游詠慈差點爽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小慈,張襄理好痴情。他昨天看妳的背影足足看了一個鐘頭耶!」同事丙居然替張銀勝量時間!

「對啊!他每天出包,每天加班,經理快要直接出手修理他了。小慈,妳就好心點吧!」同事丁滿臉的同情刺傷了游詠慈的眼,她真是快要被這些說客搞瘋了。

她一直以為感情是自己的事,就算不幸被公諸于世,她還是可以穩如泰山,用自己的方式處理所有的情緒。但是她一切的努力也不敵張銀勝的幾束花和幾個可憐兮兮的表情!

她更低估了男人驚人的決心!

只要是雄性動物決定要在地盤上宣示主權的時候,他堅毅的態度是不會被動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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