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空舞情塵 第一章

這是一個十分歡愉的夜晚,言家為二女兒言織語二十歲的生日開了個小小的生日派對。「織語。」

一道嗓音低沉的呼喚傳來,正在與好友聊天的言織語轉身面向聲音來源,臉上露出笑意看著來人。

「宋大哥,你來了。」

宋齊穿著簡單而正式的深色西裝,將他高挺的體格襯托得更為出色。二十二歲的宋齊,目前正等著大學畢業到國外深造;宋家除了他,還有一個與言織語同年紀的兒子宋威。

「這是送給你的禮物,生日快樂。」

宋齊將手中包裝精巧的禮物交給言織語,隨即轉身就要離去;那冷淡的態度,教言織語感到一陣難掩的失望。

自從那個意外事件後,宋大哥對她一直保持著距離,教她既難過又不知該如何是好。她從小就愛慕著宋大哥,那是她心中的小秘密,就連家人都不曉得,因為她知道自己這份愛意只能藏于心底,一直以來,宋大哥的心都不屬于她。

「宋大哥,你要去哪里?」

言織語用小心又溫柔的語氣問著,那嗓音中有著藏不住的怯意,害怕他再次冷漠以對。

在言織語身邊,幾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孩,都用帶著愛慕的眼神看著宋齊;盡避所有人都明白,宋齊愛的人是言織語的姐姐,可她們還是冀望自己能是那個受他愛戀的女子。

「我還有事。」宋齊仍是冷冷的回答。

言織語帶著失望的語氣問宋齊︰「你在找姐姐嗎?」

那一直都是宋大哥在意的,他眼中向來只有姐姐,除了姐姐以外,宋大哥從不看其他女孩,就連她也一樣,而這教她心中泛疼。

雖然她從沒想過要與姐姐爭奪宋大哥,可她還是希望自己能得到一絲絲由宋大哥給予的溫柔,那總教她感到幸福。

被言織語一語道中心事,宋齊只是輕輕的點點頭;也在這時,他的視線才落在言織語身上。

「我來了好一會兒了,怎麼都沒看到她人?」宋齊心中疑惑,為言織樂可能又在躲自己而感到無奈。

宋齊與言織樂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只要有言織樂在的地方,宋齊的目光永遠追隨著;特別是在那場意外後,宋齊對她更是呵護有加。

只是言織樂不再如往昔般接受,她的刻意保持距離讓宋齊感到喪氣,可是他不願放棄兩人之間的感情,不論如何,他的心只願意交給言織樂。

言織語看著宋齊在與自己說話時,還不停的四處張望,那急切的神色使她心中泛出一陣陣酸楚,為姐姐在那件事之後還能得到他的重視而羨慕不已。

「姐姐沒有來。」

這句話讓宋齊終于收回搜尋的目光,將視線定在言織語臉上。

「為什麼?」盡避言織樂平時就是一個十分冷淡的人,可是今天是她妹妹生日,她應該沒有理由不來才是。

「她說她不想來。」

言織語被宋齊銳利的眼神看得有些害怕,連忙別開臉,不再與他四目相視。

她知道姐姐為什麼不想來,因為她的殘缺。

「織樂‘說’的?」宋齊不打算讓言織語隨意敷衍自己。

「我……」言織語頓時有些支支吾吾,難過之情忍不住升起,為宋齊的逼問而不自在。

「織樂在哪里?」

「我不知道。」言織語倔強的不肯說。今天是她的生日,宋大哥卻用這種態度對她,使言織語感到很不是滋味。

「織語!」宋齊語氣不佳,連帶的臉色也變得很難看。

「我討厭宋大哥!為什麼你可以對姐姐那麼溫柔,對我就這麼凶?」就算那件事會發生都是她的錯,可她已經很自責了呀!為什麼他還要這麼對她?

「織語,你怎麼了?」眾人見言織語情緒激動,紛紛關心的問。

言織語轉身跑開,身著粉白色小禮服,使她看來猶如小仙女般嬌美,但現下卻成了個傷心的小仙女。

見她跑開,在她身旁的好友緊張得連忙上前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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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旁的人都跑開了,宋齊才不甚高興的撥開垂下額前的發,抬頭看向夜空。

對言織樂受到的傷害,他怎麼都無法遺忘,因為那是言織語的任性,和自己的過錯所造成。

就在宋齊氣走言織語之後,原本立于一旁默默觀看的人,這時終于步出;那高挺的身材與宋齊相當,相似的輪廓教人一眼就能看出兩人之間的關系,只是在他身上尋不著宋齊憂郁的氣質。

二十歲的宋威,充滿陽光氣息的漾開迷人的笑,這與宋齊向來不苟言笑的表情大不相同。

「大哥,你怎麼把今天的壽星給弄哭了?」還存著夢幻少女心的言織語,此時一定正傷心難過的掉淚。

宋威不明白宋齊為何要將言織語弄得如此傷心,不過他心中也有了個底,一個所有認識宋齊的人都知道的事。

「織樂又在躲我了,而這次我連原因都不曉得,你說我能不急嗎?」

這幾年來,或多或少總有許多問題困擾著他和織樂兩人,而每每織樂總是一個人獨自躲在角落落淚,避他如瘟神,要不是他一再堅持及強求,恐怕今天兩人早已形同陌路了。

而所有的問題都源自于她的不能言語,這樣的殘缺使得織樂變得既敏感又脆弱,不能融入眾人的生活。

盡避她試過了,可是一次次受傷只有讓她更加退縮,而旁觀的他也總是心疼不已,只想將她緊緊摟入懷中,讓她永遠別再受傷害;他想為她擋去所有的煩惱及痛苦,可她卻總是將他推至天邊,漠視他的深情。

宋威當然能體會宋齊的心情,只是他的語氣肯定讓本來就很自責的言織語更難過了。

織語向來將他當成傾訴的對象,所以他明白在織語心中,藏有多少對大哥的愛戀,但因為不敢介入大哥與織樂的感情,她總是默默立于一旁;對疼愛她的姐姐、對當年自己的任性,她有說不出的內疚,更為大哥冷淡的態度受傷甚深。

他當然也明白為何織樂會躲著大哥,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他不能介入,也無法介入,因為那是大哥的愛情;他必須面對父母對織樂的不贊同、必須除去父母疏離織樂的原因,這段感情才會有結果,否則織樂只會永無止境的受到傷害。

因為愛著大哥,所以一直以來織樂總是忍受著父母毫不客氣的侮辱,以及話中有話的嘲諷,而這些都是大哥不知道的。

若是他沒有猜錯,這一次應該也是如此,因為父母正積極的想安排大哥出國繼續深造,要他忘了織樂。

「織樂不喜歡這種場合,你又不是不知道。」宋威輕描淡寫地道,而這也是事實。與言織語同年紀的他向來將言織語當作妹妹般疼愛,他與宋齊不同,宋齊總將同年齡的言織樂當成是人生伴侶般疼惜著。

宋齊看著宋威,為他的話而皺眉。要不是為了言織樂,他不會浪費時間來此,就算宋家與言家本是世交也一樣,他不想做的事,誰都無法勉強他。

「大哥,你的眼神太銳利了,難怪織樂要躲你,也難怪織語會覺得受到傷害。」

「她在哪里?」

「在她家吧!」

聞言,沒有多說話,宋齊轉身就走。

「織樂,開門。」

躺在床上,正專心看著手中書本的言織樂,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給嚇了一跳。

停頓了幾秒,最後她還是決定不理會外頭的人,繼續閱讀。

可惜那人並不打算離去,仍不斷拍打著她房間的門,還一聲接著一聲喊著她的名字,讓她根本無法專心看書。

「織樂,快開門!」那聲音在經過近十分鐘的喊叫後,語氣並沒有一絲不悅。

迫不得已,言織樂只得放下手中的書,緩緩的來到門前,而後打開房門。

在她打開房門後,只見外頭站著那個總愛纏著她的宋齊。

不管她怎麼躲他都沒有用,他總是有辦法找到她的人,然後讓她陷入他的深情及溫柔之中,忘卻外在的困擾及阻撓;就像現在,他的出現又撼動了她平靜的心湖,熟悉的他總是教她不能自己的想念著。

「為什麼不開門?」

身著睡衣的言織樂看起來更是嬌弱,只及宋齊下顎的身高,讓她必須仰頭才能與他相視;瓜子形的臉蛋上有著清麗的五官,白皙的肌膚顯得十分柔女敕,及肩的卷發使她看來像個洋女圭女圭。

言織樂沒有回應,只是轉身走回床邊,並低頭坐下。

隨她走進房間,宋齊立于她面前。

「織樂,告訴我怎麼了。」宋齊由西裝口袋內拿出一枝筆,及一本極為精致的小本子,翻了幾頁後伸手遞至言織樂面前。「把原因寫給我。」

這是命令的語氣,完全沒有一絲詢問的意思。

他早該來的,早該在上次織樂無故推辭不願到他家時,他就該問,只是最近忙于學校及出國的事宜,教他給遺忘了;而現在,他非常擔心織樂心中的想法,所以不自覺的連口氣都顯得強勢。

言織樂始終沒抬頭看他,只是輕輕的搖搖頭,倔強的小手怎麼都不肯伸出來。

「是不是不舒服?」

宋齊將小本子及筆放下,伸手想要撫上她的額頭,卻被言織樂給推開。

在這時,她終于有了回應。只見她在他面前急速的比畫了幾個優美的動作,那是她的回答,一直以來都是無聲的回答。

你有什麼事嗎?

言織樂停下動作,仰頭看著宋齊,冷淡的表情教人看不出任何情緒,但誰知道她的心正任由痛楚侵蝕著。

「你在躲我?」

宋齊伸手輕撫過她的臉頰,由指間傳來的微涼溫度,使他忍不住將眼前的可人兒摟進懷中,想藉由自己的體溫給她一些溫暖。

言織樂柔順的偎在他懷中幾秒後,才微微掙扎著推離那教她眷戀不已的胸膛。

我想睡了。

宋齊沒多說話,只是將她攔腰抱起,不理會她微皺的小臉,和試著想推開他的小手,執意將頭埋進她頸間。

這一直是他的習慣,這習慣使她依賴著他,而今她不再願意了,因為她不想讓他為難,是故她只能強裝冷漠。

不要!

只可惜抗議無效。直到她被放躺在床上,宋齊才放開她,同時在床沿坐下。

「織樂,告訴我你怎麼了,好嗎?」

言織樂沒有回答,只是將雙眼閉上,強忍住幾欲奪眶而出的淚水。

「織樂。」

宋齊無奈的低聲輕喚,但床上的人兒還是不理會他,雙手緊握成拳,一副不打算回應的模樣。

「是不是又受委屈了?」

沒有。

就算有,也是為了愛他;若是她的愛已阻礙了他的前途,那她該放棄的,這段愛情本來就很難有結果,分開說不定對彼此都好。

「以後你不會再受任何委屈了,織樂,答應我,和我一起到國外去。」早在他有出國留學的念頭時,就打算將她一同帶到國外去了。

他這麼一說,讓原本緊閉雙眼的言織樂立即睜開眼楮。

不行,我不能去!

言織樂雙手快速的比畫,表情多了份不贊同。

「為什麼不行?我要你陪我去。」他懂織樂,懂她的情緒、她的個性,更明白她已封閉了自己;若他離開,將不再有人懂她,也不再有人可以呵護她,那她脆弱的心靈不知還會遭受多少傷害。

這回言織樂不再以手語回復,她只是睜大眼直看著宋齊,那清靈透徹的雙眸像是要望進他心靈深處般。

最後她輕搖頭,算是回應他的要求,因為前些日子宋母的話教她傷透了心。

「為什麼搖頭?」

我不想離開家。

只要別踏出家門,就不會有這麼多閑話在她身邊打轉。

「去美國我會陪著你。」

宋齊很快的將她摟進懷中,不舍看到她無助的模樣,恨不得能將她揉進自己身體里,不準她有一絲絲想離開自己的念頭。

本是柔順的由他摟著的言織樂突然輕輕掙扎著,並抬頭望向宋齊,那雙清靈的眸子寫著她的決定。她伸手撫向宋齊的臉頰,小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為的是此刻她還能觸模到他的人。

織語想和你一起去,我認為這樣很好,因為你可以照顧她。而她呢?注定要待在這個家,也注定要讓出這個她只能愛在心里的男人。

「我要照顧的人是你,不是她!況且她根本不需要我的照顧!」

別這麼對織語,她也不想發生那樣的事。

「可是我不能忘記她對你的傷害!」

宋齊的思緒回到六年前,那時的他與言織樂正要進入高中就讀,為了言織樂,他甚至放棄進入家人期望的第一名校,為的就是想和言織樂一同上下學;而且他有信心,三年後兩人一定可以再進同一所大學,或一同出國深造,誰知……

六年前宋言兩家比鄰而居已有十六個年頭了,而在這十六年里,同年齡的宋齊與言織樂青梅竹馬的感情,更是兩家長輩津津樂道的。

宋齊對言織樂的呵護眾人是有目共睹的,盡避有時他是霸道了些,可對言織樂的疼惜從沒有少過,只是兩人間的曖昧一直沒有公開。

那些想追求言織樂的男孩,只要一見到宋齊,總是有自知之明的立刻自動放棄;他們當然不是認為自己不夠好,只是宋齊實在太優秀了,而且他對言織樂的獨佔欲更是在校園里出了名。

而愛慕宋齊的女孩也只能默默地等在一旁,期盼或許有一天宋齊會將目光移至自己身上,就算只有一眼也好;可是從來沒有,這樣的期待教女孩們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雖是如此,兩人間的關系仍有些模糊;明明是愛著對方,卻不公開承認是男女朋友,這樣的情況讓眾人怎麼都看不清。

「織樂,回家了。」

一天放學後,宋齊走到言織樂座位旁,很自然的拿起她的書包。

一直以來,他都看不慣那過重的書包緊壓在言織樂細瘦的肩頭,為此,他總是每天替她背書包。

「好。」

言織樂看向窗外,近黃昏的夕陽染紅了天際,吸引住她的目光,要不是宋齊出聲打擾,她很可能會就這麼看下去,直到夕陽西下。

「那,要走了嗎?」

不知何時,宋齊已來到她身後,伸出他粗壯結實的雙臂將她圈在懷里。

「齊,別這樣。」

他這麼親近她,讓言織樂紅透了臉,掙扎著只想逃開。

近來不知為何,宋齊總喜歡將她圈在懷中,還不時直望著她,那目光教她不解的想逃開,因為實在太過熾熱了。

「我陪你看。」

宋齊滿足的嗅著她淡淡的發香,只及他肩頭的言織樂幾乎是窩在他懷中的。

她那縴細的身子總教他不能自己的想摟住,可是他不想讓自己嚇著她,因為她還沒準備好,而且他也不急,反正她早就是他的了,誰都不能跟他搶。

「嗯。」言織樂只得輕聲回應。

這樣的情景美得像幅畫,不再開口的兩人只是靜靜的看著天際、看著那短暫的晚霞,也享受這片刻的寧靜時光。

進入高中一年後,宋齊與言織樂之間的關系並沒有如宋齊預期的有所改變,因為言織樂實在太害羞了。

這一日,宋齊確定自己不想再等待了。

一大早,宋齊便身著制服站在言家門口等著言織樂一同去上學。

半個小時後,言織樂的身影映入他眼中,與他一樣身著制服的言織樂有一種縴細美,這是進入高中後才有的轉變。

那身影婀娜,多了分教他心悸的曲線,齊肩的秀發隨著她的步伐恣意飛舞,輕盈的模樣看在他眼中,讓他愛戀非常。

「齊,你怎麼了?」

言織樂為他的凝視開口詢問,柔美的臉上露出淡淡笑意。

一直以來,言織樂都教宋齊傾慕,就為那柔細的音色,加上嬌美的姿態。

「看你。」

她真是教他百看不厭,只想這麼一直看下去。

聞言,言織樂只當他是在和自己開玩笑,也就不以為意;直走到他身旁,言織樂才發現,宋齊臉上雖然仍有著如往常般她所熟悉的笑意,可他眼中的熱切卻是十足的陌生。

被那眸光直視著,言織樂頓時覺得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怎麼了?」宋齊見她這副嬌羞的模樣,立刻喉頭一緊,沉聲問著。

「沒有。」

慌張的想要避開他,言織樂忘了將書包交給宋齊,徑自往前走去;但才走不到幾步,就教人給拉住。

「書包給我。」

「不用了,我自己拿。」

今天的宋齊很不一樣,而她不以為自己能夠應付這樣的他。

「你在怕我嗎?織樂。」因為他不再掩飾對她的愛戀?

「當然不是,我怎麼會怕你呢!」

言織樂這麼說時,手中的書包已教人給奪去,而後她被宋齊定住身子,硬是抬起她的臉,要她看向他。

「是嗎?那就看著我。」

宋齊是家中的老大,個性向來沉穩,加上他過于常人的聰穎,使他自然而然的有一份比別人還強的氣勢。

雖然言織樂對他很熟悉,可是她不能否認,有時候她還是會感到不安,因為他的凝視、因為那眼神不再單純,似乎多了份陌生的情愫。

但由于不習慣反抗他,所以言織樂還是听話的看著他,看進他那雙深邃的眸子。

「齊……」她禁不住柔聲低喚。

今天的他真的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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