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得知魔祭師即將來到白國對雷穎不利後,文森在入宗廟之前,特意授權拉德和風少君嚴守邊境安全,且慎重地告誡雷穎在他與外界完全隔絕的這七天,萬不可出了白國邊境,出了眾人守護的範圍。
「我知道你重承諾,現在我要你承諾一定遵守命令,否則我只好帶你一同關入宗廟靈修!」當時的文森疾言厲色地對著她道。
對他強硬的口吻,雷穎叛逆的神色再次倔然浮起。
文森見此嘆息地托起她的下巴,嚴謹地道︰「听我的話,魔祭師不是你能對付的,再加上入宗廟靈修的這幾天,碧靈的感應無法傳給我。其實為了你的安全,我本該強硬帶你一同進入宗廟,但是我知道你會反彈得更厲害,所以我只能要求你守住諾言,這是為你好呀,答應我,別讓我擔心,好嗎?」
雷穎迎向他關切深凝的眼神,半晌,才極不甘願地道︰「好……答應你,不出白國邊境和眾人守護範圍,但是,你也不要派人跟著我,否則我不保證我會守承諾。」
當時文森一笑地印上她抿緊的唇,自從浴池邊的事後,雷穎對他親昵的舉動已少了抗拒,總是眸光微斂地任他擁進懷中,接受他親昵的廝磨與索吻,其實她早該對自己承認,哪怕曾受過傷害,哪怕一再強裝漠然,他那溫暖的唇和堅實的胸懷,一直都能在她胸中漾起意亂的悸動。
他們之間是恩怨情仇所構成的命運之輪,一再輾轉輪回,何時是句點,又該劃下怎樣的終曲?往事能藏心懷,未來又是如何?
這個問題常在她心中浮起,近來的她常感不安的陰霾,心中盤據揮之不去的焦躁,卻又無法說出為什麼,只是不停地藉著策馬奔馳,來發泄心中這股無來由的情緒。
從文森入宗廟後,雷穎雖允諾不出邊境,卻偏偏帶著屬下數次到邊境巡邏,反正她不出邊境,可沒說不靠近。也許是自幼為他所縱成的任性,也可能是在不甘願的心情下所做出的反抗,總之,對他的話,她向來游走邊緣!
這天,她一如往常地來到邊境,獨自騎著「流星」經過叢林時,听到呼救的聲音。
叢林里一個驚慌失措的女孩子,懼怕地看著眼前逼近的兩個面目猙獰之人,一個身高魁梧如巨人般,另一個卻矮小如侏儒,兩人都有一雙青邪詭異的眼,一步步地逼近她,那色欲的眸光所透出的企圖不言而喻。尤其當那個矮小的侏儒掀下頭巾蓋後,一見到他滿臉的腫瘤,丑的令人不敢直視,這駭然已極的女孩,當場昏倒在地!
「啐,還沒動手就已經昏倒了,姿色沒份,膽子更夠小,玩起來多沒勁!」高大的武斗蔑然地嗤道。
「在這種邊境之地,你還想挑什麼貨色!」猿冰眯著一雙細眼,才剛走到女孩身邊婬笑地拉開她的衣服,一個異樣的跫音已讓他警覺地豎起了耳朵。「有人來了,而且能力很高。」
「皇家的巡邏隊嗎?」
「不,只有一個人,在這邊陲之地,居然也有這麼能力高超的人,看來白國實力真是不可小覷。」
「那現在……」
「先退開吧!才剛到白國,魔邪師交代過,還是別輕易打草驚蛇!」
武斗憤憤不平地抱怨到嘴的肉飛了,極不甘心地隨著猿冰離開。
當雷穎趕到時,就見到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孩躺在草叢上,她躍下馬後,小心地打量周遭情況,並無他人蹤影。看來,應是被宵小逮到可乘之機的落難女子,且想染指的色鬼應是被她的突然闖入給嚇跑了。
雷穎來到女孩身邊,拍著對方的臉想喚醒她。真是,一個女孩獨行在這種荒郊野地,莫怪會遇上危險。「幸好,你命大,遇上本大人,否則,你慘透了!」
就在她邊埋怨邊自賞的自語時,看到昏迷的女孩那不整的衣服,順便好心地想幫她拉好,沒想到在這個時候睜開眼的女孩,一見到她,猛然放聲尖叫,嚇得雷穎縮回手!
「喂,你不要緊吧!」見她那副驚惶未定的樣子,雷穎忙又關心地再上前。
「你……你……你居然……」眼前的女孩抓緊胸前的衣服,羞憤的眼淚奪眶而出。
「你沒事吧?我看看。」雷穎以為她受傷了,忙伸出手想幫忙。
沒想到眼前的女孩竟沖著她大叫一聲︰「下流——」接著清脆的巴掌甩向她的臉,用力哭著跑掉!
風颯颯吹過,看著跑遠的女子身形,雷穎著莫名被打的一巴掌,感覺自己的內心和外面的蕭瑟成正比,她沒啥好聲道︰「我造什麼孽呀,沒事救人還被當登徒子,有長這麼人模人樣的色鬼嗎?沒見識的女人,什麼事都搞不清楚就隨便甩人一掌,還有臉哭著跑掉!究竟誰該哭呀,最近真是倒楣到極點!」
「穎大人!」這時貝卡和屬下也來了。「剛剛听到有呼救聲,你沒事吧!」
「沒事?」雷穎眉目一挑,見到屬下她發泄的目標可有了。「你看本大人像沒事的樣子嗎?你哪一只眼確定我沒事?左眼,右眼還天眼,別人都打到你家主人臉上了,看你們一個個還——」就在她還要再罵下去時,卻發現貝上的前方座位上,抱著一個小男孩。
「哪來的小表?」雷穎看著眼前的小男孩,約十一,二歲之齡,清秀的面龐卻漾著一股逼人的貴氣,烏瞳的大眼眨著朝氣的黠茫。
「方才趕來的路上遇到的,本以為他迷路了,可是他說是在追兩個長相很奇異的人才誤闖入這個地方!」貝卡將小男孩抱下馬。
「追兩個長相奇異的人!」雷穎嗤聲揮手。「小蘿卜頭的話你也信,看他一副軟腳少爺的樣子,能追誰呀!」很明顯的,對小孩她是看不入眼的。
這清秀的小男孩,烏瞳瞬間掠過狡怒之意。卻在貝卡安撫地拍拍他的頭時,又回復那無邪的笑臉。
就在雷穎走過去牽「流星」時,貝卡懷中的小男孩突然掙月兌抱著他的人,奮力地朝雷穎跑過去,在眾人不解的眼神中,他已緊緊地抱住雷穎的腰,抬眼眨大了一雙童稚的純真大眼,直揪著她!對此,雷穎倒沒多大的意外,就如芝蘭對她天生的魅力所說過的話一樣。「只要是人,從嬰兒到一百多歲的,不分男女都喜歡纏著她。」
于是她蹲與眼前的小家伙平視,但見這俊美的小男孩一瞧清楚她,更是睜大了一雙看來興奮的眼,見此她得意地掠過耳邊的銀發,對別人一見自己就這樣反應,她太熟悉了,每每她也總是自憐地下注解︰「唉,人長得好,再加上後天修身養性太成功,一不經意就迷倒蒼生,真是罪過。」
在她魅力下的犧牲者,幾可羅列成書,再以大綱小記來分,其中依原創者的記憶,小搬羊總是需要人家安撫的,所以她先綻放魅惑人心的笑容,再用異于剛才叱罵屬下的潑辣聲,相當親和地道︰「小弟弟,告訴……」
就在她進一步地想要展現自己的溫柔時,眼前的小男孩已神情激動地緊抓著她沖口大叫︰「媽咪!」
這聲媽咪如五雷罩頂轟下,當場炸得周遭眾人因過度的震愕而鴉雀無聲,連向來以嚴肅律己的貝卡下巴都差點掉下來,而那個魅力發揚過度的當事者,招牌的笑容瞬間凍結在臉上。
「媽咪,我終于找到你了——」小男孩快樂地投進她懷中。
于是,四周抽搐的驚喘聲,很有規律地此起彼落!
雷穎拉開懷中的小家伙,雙手捏住他的面頰,毫不客氣地左右開弓,臉上的親切早已散去,換上陰險的笑容道︰「小弟弟,乖,張大你那雙看來就很蠢的眼,仔細看看……本大人有老得足夠當你媽嗎?」
結果,小男孩靈亮的大眼竟浮起淚光,就像個受到欺侮的小孩,先抽噎一聲,最後不負眾對小朋友的猜測,很賞臉地放聲大哭!「媽咪,大家都說我一出生你就不要了,小瑟找你好久了,媽咪——」他再度投進雷穎的懷中,這次乾脆抱住她的頸項。
雷穎火大地正想扯開懷中這黏人的小表,卻感到背後突然涌來颯颯寒意,她猛一回頭就見到芝蘭那殺氣騰騰的氣勢,正鎖定目標朝她射來!
在烈日軍團里,雷穎是下令的第一主人,芝蘭無疑是傳令執行者的第二主人,她睿智能干擅應對,像是眾人的智囊軍師,整個西皇殿的大小事務全由她負責照料。在日常生活中,誰有什麼心事困難找她解決準沒錯,她的玲瓏手腕,總能將事情處理到最圓滿的地步,而她生平最痛恨的就是——有事瞞著她,因為這會讓她感到不受尊重。一直以來,將眾照顧到最好,是她的自我期許。
所以,若有誰背著她進行事情,尤以婚生嫁娶這種大事,一旦讓她知道,平時在她身上不易見到的歇欺底里特質,絕對發作徹底,更何況雷穎是眾人之主,幾乎是大家的生活重心,一舉一動要比常人還受芝蘭關注。
「冤枉,冤枉呀——」此刻的雷穎可真的是嚇得用力搖手,她這個下令的第一主人,向來對這個第二主人的反應,就像青蛙見到蛇!
「我都沒說話,你冤什麼!」芝蘭沒好氣地叫道。
「我冤枉你即將冤枉我的事!」她想拉開懷中的小表解釋,偏偏對方抱得死緊,雷穎只好抱著他連連後退。
「很好,都到這個地步了,你還可以跟我玩繞口令游戲!」芝蘭迫人的怒焰顯然正蓄勢待發。
「誤會,誤會喔,這小孩鐵定認錯人了!」她雙手攤開一副無奈狀,結果懷中的小表像抱樹的浣熊,手腳並用地攬在她身上!
「誤會,這麼多人他不誤會,單挑你誤會,而且看到你這模樣,就算是誤會也該叫爸爸,而不是叫媽咪吧!還敢說你跟他沒關系!」芝蘭逼到她眼前,發出可怕的怒吼。
「天大的誤會,你們大家想想,這個小孩已經有十歲了吧!以我的年齡推算,那個時候我才多大,怎麼可能做得出這種事!」她指著懷中的家伙,趕緊自清地朝芝蘭和眾人部析道。沒想到眾人的反應是不置可否,皆一致地聳肩——
「誰知道呢,穎大人向來就喜歡創造奇跡,真蹦出個小孩,也不是不可能!」
「對呀,她老喜歡開大伙玩笑,搞不好弄假成真,真的發生這種事也不足為奇!」
「嘿,听說南方有個熱帶小島,女人都早熟,就有過最小的媽媽是九歲,以往只曾听聞,現在真的看到,穎大人不愧是穎大人,連這種事都不讓人專美于前!」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莫不搓著下巴,一副認定的樣子!
「全部給我住口,一群該死的,非得看到你們家大人遭潑婦,喔,不,是遭人關愛過度,以致慘事發生,你們才甘心是不是!」她綠眸狠狠掃向這幾個看熱鬧的部屬,用力宣布︰
「這出鬧劇到此結束!」
她用力將小家伙的雙臂扯下,不理他的哭聲哀叫,直接將他丟給貝卡,命令道︰「想辦法問出這個小表的來歷,馬上將他給我送走。」
「要秘密送走嗎?」貝卡一接過小孩,就小聲地追問。
「干麼要秘密地送走他?」
「這……光明正大做的話,萬一文森陛下知道你有孩子了,可能會發狂到大開殺戒,所以還是小心一點的好。」他慎重地警告。
「夠了!都給我住口,誰敢再說一句看熱鬧的話,本大人就將這小孩賞給他做兒子,帶回家去養!」居然連向來忠心嚴肅的貝卡都這麼認定,看來在屬下眼中,她這主人的德行真是一敗涂地了。
偏偏她的發作,在一旁的人看來是……「瞧,惱羞成怒了,八成……」
「我看,真的是了。」
「好可怕!」
「那叫厲害啦!」
眾人用很清楚的聲音,做著竊竊私語的舉動,雷穎對這群兔崽子火大地想扁人,卻礙于一旁的芝蘭而不好發作,只得切齒地看向始作俑者。
只見這小男孩從一離開她懷中,就停止了哭聲,在貝卡懷中,那雙烏亮的眼骨碌碌地轉著,不知為何雷穎總覺得,這小男孩似乎露出一抹詭笑,像惡作劇得逞似的。可惜她沒時間細究,因為另道可怕的刺人利芒正打算將她剖骨挖肉,這是說如果她沒做出好解釋的話。
「芝蘭,你想想吧!就算我真能在九歲創造奇跡,生小孩也要有時間耶,那個時候的我哪有時間呀!」她搓著手,小心陪笑地解釋。
「喲,你是暗示,有時間你一定會做這種事嗎?」她就是雞蛋挑骨頭地冷哼道。
「嗶,別問這麼深奧的問題吧!滿難回答的,這種事也不是光我想就一定做得到呀!」
芝蘭美目一瞪,馬上抓住她的領子。「這是說,你早就想做嘍!」
「沒有,沒有!」
「這個小孩根本就是你的,對不對,居然瞞著大家這麼久,還說什麼眾人對你很重要,你根本不將眾人放在心上!」
「不敢,不敢!」雷穎被她逼得節節後退。
「那就把話說清楚呀,快回答呀!」
「還在想,還在想,給點時間——」
就在雷穎以為會被活活拆骨時,烈日軍團的阿金突然跑來,他本奉命和其他幾個弟兄顧守在草叢外圍,此刻卻神色驚惶像驚嚇過度般,青著臉色朝一旁的貝卡報告,他的隊長在一听完後,五官俱張,和屬下一樣充滿愕駭地杵在原地。
一旁的雷穎見到阿金,有如見到見世主般,趕緊用力高揮著手召喚屬下。「阿金,阿金是不是有事一定要我‘馬上’處理?」她用力強調馬上,此刻只要能擺月兌抓狂的芝蘭,就算要她把豬當馬騎繞城一圈,她都願意。
「咳,咳,芝蘭,先放手吧!阿金有事找我,有什麼事,我們等一下再說。」她努力維持安撫的笑容,小心地道。
芝蘭只好極不甘願地先松開緊抓揪在她領上的雙手。阿金已來到主人眼前,神情是錯愕到無以復加,先深呼吸後,才艱澀地開口。「穎大人,外面有對兄妹,他的兄長說……有個銀發少年,我想指的就是穎大人,對方說……說……」他囁嚅地說不下去。
「說什麼呀?你到是快說呀,有什麼好拖拖拉拉的。」雷穎對他這副少見的樣子,莫名不解。阿金是個見慣大場面的人,就算在戰場上,面對再怎麼驍勇善戰的敵人,哪怕是危及到了生死存亡,他的眉頭也絕不皺一下,究竟什麼事,能讓他露出這種里足不前的神色。
但見阿金又緊張地潤潤唇,因為從沒講過這麼難開口的事,但他還是盡責地又深呼吸再補口氣,接著連珠炮似的沖著主人道︰「對方說,穎大人你凌辱了他的妹妹,他的妹妹是個清白的好女孩,就算你是個有權有勢的貴族,也不能隨便玩弄糟蹋一個女孩的身心,既然妹妹受你這樣的欺負,現在就要你拿出一個交代,否則對方跟你沒完沒了,一切你自己等著看!」他很溜地一口氣說完,卻已足堪讓雷穎被劈成十八段,再外帶兩段湊整數。
「你生小孩,還玩女人!」芝蘭的母老虎威聲爆發,眸中怒焰赤燃,理智顯然已在斷線邊緣。
「芝蘭……你也太看得起我了,第一項,我還可能辦得到,至于這後面那一項,我……
很難辦到呀!」雷穎已畏懼的連音都顫抖了起來。
「穎大人,幼年生子還可說是創造奇跡,以你的真實身分,還玩女人……就顯得驚世駭俗了!」
「對呀,怎麼連干這種荒唐事,都還留線索讓人找來了。」
「簡直……唉!」
眾人一起搖頭,完全以超,超可怕的異類眼光看她!
「不是我,也不可能是我!」雷穎這下可是一腳踩在地獄邊緣,用力搖手加搖頭,拚命證明她的無辜。
「那你說,你認不認識草叢外的女人?」芝蘭再次抓過她的領子,將她的頭轉向。
站在草叢外的男女,女的趴在男的肩上啜泣,不時地拿眼偷瞧草叢里,當雷穎一看清楚那女孩的長相時,她馬上著方才被摑過的臉龐大叫︰「意外!謗本是意外!完全是意外!」
「意外!」芝蘭將她再揪回眼前,咬牙道。「意外就是事情是真的有發生過,只是認知的程度不一樣而有誤差,那究竟是她意外你,還是你意外她呀!」
雷穎猛搖食指,修定她的說法。「我們一起意外!」
秋高氣爽的晴日下,草叢外的人原本只先听到一陣爭執,後來是一陣高撥的大叫聲︰「護主,快護主——」
接著另一陣雜亂的聲音,共同阻止地叫著︰「芝蘭,芝蘭,快住手——」
最後是收尾的駭叫聲。「哇,穎大人被你掐到翻白眼了,快,快拿水來!」
在外的幾個烈日軍團之人,完全可以想像里面發生何事,每個人都嘆氣地拍著額頭,有這樣又強又異類的主人,他們實在也不能有太多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