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暗暗寵著你 第一章

才開學,師大附中的校門口便擠滿了人潮,尤其在李時晏所在的傳播社團報名處,更是擠得不得了,女同學尤其多。

「別擠別擠,明後天都還可以登記,大家可以明後兩天再來。」李時晏才開口,所有女同學都屏息,四周一下子便安靜下來。

「這位學妹,妳是要加入傳播社沒錯吧?不要佔到籃球社的地方喔!」

「學長……」被點名的學妹好感動,差點要哭出來了,學長跟她說話了耶!

她可以感受到旁邊的同學都盯著她。哦∼∼是瞪著她看,那嫉妒又恨意滿滿的眼神。不過,她是不在意的,能得到學長的注意,被盯死也甘願。

「大家可以先領報名表,填好了明天再來。」

「不行不行,學長,我今天一定要完成手續,不然我會睡不著呢!」其中一名女同學一臉焦急。

「好,那妳先過來填……阿杜,拿一張報名表給她。」

「好呀好呀!」女同學高興地拍起手來。「傳播社有這麼好嗎?一群花痴!」一個酸溜溜的聲音由左側傳來。

大家仔細一看,原來是籃球社的人。「阿九,你少說兩句。」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們居心叵測!」那個名叫阿九的男同學哼了一聲。他就想不透,平平都是肝藥……嗯,不……平平都是學校社團,怎麼加入的會員數差這麼多?他們家的頭號招牌小麥也不錯啊!人帥、體格棒,更重要的是笑容可鞠……

「居心叵測?阿九,你也說得太嚴重了吧!」麥謹凡笑了,他的笑容很陽光,看起來很YOUNG。「反正我們只差七個人就不用解散,再找幾個人湊一湊應該就有了。」

「唉!但願有這麼容易喔!你看看隔壁的盛況,再想想我們這邊的!唉……」阿九連連唉了三聲,才將目光移到傳播社那邊。「好一朵美麗的喇叭花,英俊瀟灑好溫柔,又香又甜地人人夸,讓我來將你詛咒,收不到半枝花,喇叭花呀喇叭花……」

「喂,你這個人怎麼這樣啊?這麼沒品!」

「沒品哪比得上花痴啊!」「厚∼∼你欠揍啊!竟然說我們是花痴。」

「對呀!我們哪里花痴啦!招不到人就這樣攻擊別人……」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就快打起來了。

「好了好了,別吵了,妳們不是要登記嗎?填好的人把表格拿過來。」李時晏站在位子上說,女生們一看到心怡的學長,立刻收起歹面色,只為留下點好印象。

學長是這樣的溫柔、帥氣,一頭烏亮的發貼在耳際、一對又黑又亮的眸,當他盯著女生看時,女生們沒有一個能逃得過他的桃花電眼的。

他說話的聲音帶著磁性,十分好听,笑起來的時候也是讓人感到舒舒服服的。哦∼∼那群女生差點尖叫。「學長這是我的申請書,有畫愛心的喔!」

「是我先來的!」一個女生擠過前一個女生,手伸得老長,將報名表遞了出去。原先那個女生不服輸,手肘用力拐了那個女生一下,搶了先機。

擠來搶去,見了這種盛況,阿九和麥謹凡對看一眼,心里想著,其受不了這群女生,誰都看出她們醉翁之意不在酒!

※※※

「……同學,請問,他們在做什麼啊?」甄慧智指著前面問道。她才剛搬上來台北沒幾天,對這里的一切事物感到很陌生。

「他們喔!社團在招生啦!」「招生?」怎麼高中生也來這套?她覺得很奇怪,以為這是專科學校的專利,想不到高中也有。

「看到那些女生沒有,她們都是要加入傳播社的。不過,誰都知道她們是為了學長。喂,妳這個新生該不會地想加入傳播社吧?」說著說著,同學瞄了她一眼,但看到她平凡的長相之後,撇了撇嘴沒繼續講下去。

「我?沒、沒呀!」甄慧智根本對那個沒興趣。「一定要參加社團嗎?」

「喔!謝謝妳。」得到答案之後,她心想既然要參加哪個社團心里也沒個底,不如不要參加!

「……好一朵美麗的喇叭花,英俊瀟灑好溫柔,又香又甜地人人夸,讓我來將你詛咒,收不到半枝花,喇叭花呀喇叭花……」突然,她听到一首改編自茉莉花的歌曲,接著,招生社團前亂了起來,好幾個同學叫囂著。

忍不住的,她伸長脖子做壁上觀,原來是「搶人大作戰」!無聊!她準備走回教室去。

「……還有誰要登記的?」一位高高的學長說道,他的聲音溫柔沉穩,才一瞬便吸引住甄慧智的目光,她還听到他要她們小心點,別踫傷自己……

這位學長看起來很溫柔,身材高高瘦瘦的,但不像飼料雞那樣軟弱無力,她才看他三秒鐘,視線就移不開了,心跳也比平常快了一些。

「我是怎麼回事?」她自言自語。

「那邊那個發呆的學妹,要加入籃球社嗎?」

是……叫她嗎?甄慧智一呆,手指指向自己。

「對啦!就是妳,妳要加入籃球社嗎?我就知道妳有眼光、有遠見、有潛質,妳進來籃球社,鐵定成為籃球公主,我們會外加訓練妳變成三分球小姐……」阿九說得口沫橫飛。

「我、我、我不是要加入籃球社啦!」她轉身就逃,她可不想手臂上有肌肉。「喂,妳別走啊!」阿九吼叫得好象要翻過桌子追她似的。

「好了,阿九,人家沒那個意願就算啦!強迫人家干嘛呢?」

甄慧智听見另一道好听的聲音在後面說,她松了口氣。怎麼這個師大,盡出一些說話聲音好好听的學長?

※※※

下課鐘聲響起,甄慧智飛快地收拾起桌上的書,全都掃進書包後才站起來。

「甄慧智,等一下──」

她回過頭,是坐在她斜後方的同學。「有事嗎?」

「妳要回家了喔?不會吧?現在才四點多耶!」

「我要回去幫忙我阿姨。」

「妳阿姨?」

「嗯,她在賣羊肉爐,我要回去幫她。」甄慧智寄住在阿姨家,回家之後總要幫忙照顧生意,這也是她為什麼不參加課外活動及社團的原因。

「啊!這樣不就不能去加油了?」她還想找她去幫籃球社加油呢!

「加什麼油?」

「不會吧?妳居然不知道!就是我們師大跟建中的籃球對決啊!連校長都會去看呢!」

「喔!」她點頭,還是興趣缺缺。

「喔什麼喔!今天晚點回去不會怎麼樣吧?」

「可是……」

「好啦!走啦,就這一次下不為例!」

甄慧智就這樣被拖去當拉拉隊。

※※※

操場上,兩隊人馬站在場中央,場外擠滿了加油和看比賽的人潮,學校的拉拉隊在場邊跳舞、呼口號!四周人聲鼎沸。

甄慧智和她的同學好不容易擠進了一個視線還不錯的位子。

「看,是小麥耶!」

「小麥有什麼好看的?還是我的時晏最帥!」

一邊好象有女生吵起來,甄慧智分心的東看西找。

「嘿!球被截走了。」球被截走了?甄慧智緊張地回過神,看到穿著制服的李時晏追過了三個人,其中一個冒險地準備將球投進籃框……

「學長,快去堵三號啊!」

李時晏跳起,一個揚手,攔住了在空申的球,隊員們立刻往反方向奔去,這時候,李時晏手中的球被截走了,就這麼硬生生地回到敵營手里,不巧,那人是個三分王。

球一到他手里,他馬上在三分線上射球,砰!空心一個。

「喔──」遺憾的聲音馬上傳來,李時晏馬上成為攻擊的目標。

「什麼嘛?李時晏不是很強嗎?怎麼會出這種差錯!和小麥根本沒辦法搭配。」

「一定是心結啦!他們不是王不見王嗎?今天硬要他們在一起,絕對不行的啦!」

師大的籃球社破天荒在上個學期分裂成兩個隊伍,A隊由原本的麥謹凡帶領;B隊則由新加入的李時晏帶領,李時晏身兼B隊隊長和傳播社社長,能文能武的本領早就聞名全校了。所以,這次和建中比賽,教練特別讓兩隊的強豪結合在一起,哪里知道……

「82比70,看下半場怎麼追!厚,真的很爛!」

「說不定等會情況大逆轉,你們就等著看嘛!真唆。」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休息時間就在爭吵間一點一滴地流過。

下半場比賽開始了,裁判的哨子聲毫不留情的響起,兩方開始激烈的交戰著。

甄慧智的視線不知不覺地盯在一個人身上,而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令女生們為之瘋狂的李時晏。雖然他今天表現得不是很好,但她的目光還是只鎖著他。

「讓開啊──」

咚!甄慧智才听到有人這麼叫著,額頭便被球狠K了一下,「痛……」

「妳沒事吧?」她看到有人朝她奔了過來,很快地接住她往後跌的身體,她回過頭,清楚地看到李時晏的額頭上閑著汗水,他的呼吸急促,急著知道她是否有事。

「甄慧智,妳沒事吧!看到球不會閃啊?」她的同學罵她。

「來,站好!」李時晏扶住她的腰,霎時,她的腰像被火燒似的,熱燙了起來。

「謝謝!」她紅著臉答謝。

「沒事吧?那我走!」他笑了笑,走回場中。

原來比賽還沒結束,這個球判界外,要重新跳球。

「甄慧智,不會吧……妳傻啦?」

甄慧智沒理會同學,整顆心都放在學長身上。

※※※

後來,那場比賽是誰贏了,誰為球隊爭得最多分,她根本不記得了,只記得那天李時晏握了她的手,他的笑容堆滿了她整顆腦袋,其它的,別問她!她什麼都不知道。

每當想起他環住她的腰,她便滿臉通紅,同學們一提及他的名字,她便幻想著他在附近的某個角落正偷偷窺著她……這大概就是情竇初開吧?

于是從那天開始,她便旁敲側擊,打听他的消息和種種喜好,知道他想進世新大學傳播系、想當主播,她便在隔年加入傳播社,雖然他那時已畢業;知道他在下課後會去操場練球,她便站在附近默默替他加油;知道他在星期一、三、五的晚上要去補習,她也報名同間補習班……

她知道他好多事情,盡避他不知道她,她還是好滿足、好快樂,因為一球的踫撞,讓她度過往後數年暗戀的日子。

※※※

聯考結束,甄慧智回到花蓮等待成績單,當志願卡隨著成績單送達的時候……

「爸、媽……」被雙親傳喚的她走下樓來,看到甄家兩者都坐在少發上,她知道躲不掉了。

「女兒啊!志願可填好了?」

「嗯。」

「拿來我看看。」甄爸拿到志願卡一看,「怎、怎麼?我不是告訴妳選食品營養系或者衛生系嗎?」

他女兒整排都給他選什麼新、新聞系……

「我想讀新聞系!」她照實說。

「妳念新聞系干嘛?我們家養豬又不是養狗仔,妳要去當狗仔隊隊員?」不是他瞧不起那些干記者的,家中有祖傳事業的她,根本不需要去做什麼記者。

「爸,那不是狗仔隊,我、我想當主播!」

「主播?厚厚∼∼妳在作什麼白日夢啊?主播是妳能做的嗎?一沒背景、二沒美貌,妳拿什麼去跟人家爭啊!再說了,妳考這種分數,填新聞系一定填不到的,不如填冷門的,衛生系就很冷,既然一定要念大學,就填那個系好了。」

「爸,你就這麼瞧不起我?」她是不聰明,可她有這個意願和上進的心,這樣不就夠了嗎?如果今年真的分不到,她願意明年重考,就是一定要進新聞系。

「不是瞧不起妳。女兒,你爸他是為妳好,其實咱們家有祖產,讀那麼多書干什麼呢?」

連媽也……她有些氣餒,不行不行!她若是連大學學歷都拿不到,別說配得上他了,就連告白也沒資格。「爸媽,我決定要念,要是分不到新聞系我就重考。」

「妳瘋了妳!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妳非念新聞系不可?」

她想跟「他」在一起,朝夕相處……但她怎麼能說呢!

「我就是要念!爸媽你們就成全我,我答應你們,一定會好好念的。」

「是嗎?」甄爸皺著眉頭,一副很為難的模樣。「可妳要做主播哪,有這麼容易嗎?」

「只要努力一定可以的,我一定會做成主播給他……你們大家看的。」她當然知道沒這麼容易,但她會努力,她發誓。

她要跟隨他的腳步,跟他同進退,雖然他一點兒都不知道她喜歡他,但她一定要這麼做,這絕非賭氣,只是憑借著一顆喜歡人家的心,她便要努力去達成。

※※※

八年後

「呼呼──」好喘!

不行了、她實在不行了,來到自動門邊,她彎著腰喘氣。

「妳在這里干什麼?小姐。」

靠兩秒鐘都不行,真小氣!

「呼我馬上走。」甄慧智直起身,視線一抬。是一個穿休閑服的男人擋著她,原來不是守衛!她立刻彎身再喘一下。

「小姐,妳在運動嗎?」

「關你屁……關你什麼事。」沒看到她大小姐在喘嗎?

「是這樣的,我是體育記者,我剛看妳在跑步,妳的姿勢不對喔!」那人好心地糾正她。

什麼?甄慧智兩只眼楮睜大。「你是體育記者?你、你是這家電視台的嗎?」

麥謹凡差點摔跤。他以為她會問姿勢哪里不對,沒有想到他的身分會比她自己來得重要。「嗯,是。不過妳……」

「你叫什麼名字?這家電視台的老板有什麼喜好?這次有多少人參加面試?還有還有,李時晏這兩天是不是休假?我在電視上沒看到他……」甄慧智打斷他, 哩啪啦的說出一長串。

「這……妳的問題這麼多,我怎麼回答啊?」他促狹地說,突然覺得她很眼熟,但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

「隨便回答,反正我听得懂。快告訴我!」

麥謹凡只好撿他記得的回答。「我姓麥,李時晏已經在前兩天跳到別家去了。」

「跳、跳槽?」她一驚。那她還來干嘛?

「是的,他已經跳槽了。」麥謹凡點頭,再次肯定地告訴她答案。

「可是……怎麼之前報紙沒登?」她疑道,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結束了大學學業,她回家一趟,雖然花蓮是鄉下了點,但不至于沒有電視可看。這幾天沒有看到這則新聞啊!

「李時晏很低調,對了,妳怎麼會問起他?」

「這你就不用管了。」低頭、轉身,她大小姐要走人了。

「ㄟ,妳不是要來應征碼?」那位麥先生叫住她。

沒有他,一切都失去意義……甄慧智心灰意冷。

「這次甄試只有三個人通過,妳會來就表示妳很優秀,不想進去面試看看嗎?」

這位麥先生好象有點熱心過了頭了,他鼓勵她的態度讓她一改對台北人冷漠的印象。他不像生活在這個現實社會的人,他應該進感化院感化走入歧途的人才對。

「你真的覺得我很優秀?」甄慧智抬頭,剛才的惡臉色沒了。

「妳應該是不錯的,不然怎麼會通知妳面試呢!版訴妳一個小秘密,我們老板喜歡有點個性的人。」忍不住的,他就是想告訴她,也許是她那張細致卻看來堅毅的臉蛋吧!讓他禁不住想將她當成朋友。

「真的?」她懷疑。

麥謹凡點頭,神情很嚴肅,可想而知他很認真。

「好,我就去試試。」甄慧智突然覺得很有信心,她寄了不少履歷表,考了不少試,除了這家之外,沒有任何好消息。說真的,挫敗的難受感讓她想放棄了,要不是以為他在這里……

嗯,她就去試試吧!起碼,和新聞界沾上邊了。

「加油。」

「謝謝你,麥先生。」她這才認真地打量起他,他的長相俊逸,身高約莫180以上,這種又高又帥的男人一定有不少女人迷戀吧?就像她的學長一樣……搖搖頭,她揮去腦中的想法。

「叫我小麥行了。別忘了錄取後來找我,我教妳怎麼跑步才不會這麼累。」

「喔!謝謝你啊。」

跋時間還管得了姿勢嗎?

啊,趕時間!她得趕快走了。

※※※

天空有點灰暗,從下午起雲層開始堆積,陰沉沉的。

「……剉剉剉、剉剉剉……西風、南風、東南風……剉……陣雨、雷雨、大豪雨……剉剉……」甄慧智趴在窗邊,兩眼巴巴的望著天空,一個小時前便是這副自言自語的蠢樣。

「慧智,妳在干嘛?」麥謹凡走過來問她,沒有意外的,甄慧智被錄取後,他們很快便有了同事之外的朋友之誼。

「沒什麼、沒什麼!」甄慧智縮回脖子,回到她的座位上,還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熱帶性低氣壓一OO二百帕,在北緯十六度、東經一一O.五度,用每小時十五公里的速度向西北西緩慢移動……

今明兩天受熱帶性低氣壓外圍雲流影響,台灣各地午後會有短暫陣雨……

記得昨晚她是這麼報的,她不可能會報錯!雖然氣象局給的資料是那樣保守,但她還是堅持她的判斷。

下雨啊!快下……剉剉剉剉剉剉……她不知不覺地又唱起自編的「剉雨歌」。

「咦?下雨了!」那邊有人說道。

甄慧智馬上抬起頭,視線移到窗口。「哇!下雨了,真的下雨了。」她彈出座位又叫又跳,簡直比中了樂透彩還高興。

「神經,下雨還這麼高興,等一下看妳怎麼回家?」麥謹凡ㄘㄟ了她一眼,眸底是寵溺的柔光。

「頂多不回家!」她一臉沒所謂的樣子。

「怎麼可以不回去?先講好,下班後等我,我送妳。」

「要等到十點,很晚耶。」要等可以,奔馳汽車接送外加消夜。

「順道去吃消夜。」她的心思麥謹凡可是清楚得很,被也不是第一次了,但他一直沒揭穿,對她的特殊情誼就是沒法掩飾絲毫。

「好好好,我要吃鴨舌頭,還有大腸面線……」

早知道這樣說小麥會送她回家加請客,她其不愧是「咽」麥高手。

「隨妳愛吃什麼就吃什麼。」

「哇,小麥你其是個大好人,你對我真的太好了。」幸好公司有小麥這麼好的人,只是他人雖好,也只是個體育主播,而她呢?只不過是個氣象播報員。

小麥幫不了她升官,她也幫不了小麥,兩人可謂不是垃圾不成堆啊!

※※※

晚間七點四十五分

「快快快,甄慧智妳還在模什麼?時間快到了!」導播突然指名道姓的大吼,嚇得甄慧智手中的眉筆一歪,畫到了太陽穴。

「叫什麼叫!我化個妝他不行。」甄慧智嘀咕,聲音傳到隔壁人的耳朵里。

「氣象播報員而已,亮相沒有五分鐘,這麼慎重做什麼。」方淑宜看著鏡子說話。

「這是禮貌!」

「可鏡頭照妳的時間不多耶!我想大家要看的是那些動畫做出來的圖,不是妳。」

那叫3D動畫,什麼動畫做出來的圖,沒常識!她敢拿她的人格保證方淑宜的眼楮里有輕蔑!

女主播就了不起嗎?總有一天換她做主播跟方淑宜一較高下,但她相信,她的高傲還是會輸給方淑宜,誰能比得上她的氣焰囂張?

只是,唉……想想而已,她爬了又爬,還不是只是個「下人」身分?

「就算是又怎麼樣?我有我的格調!」甄慧智忍不住應回去,心底就是不願意讓人看扁。

就算方淑宜說的是實話,就算觀眾看她的機會少之又少,那又怎麼樣?身為MNW的當家主播也沒什麼好得意的。

MNW又不是新聞界龍頭,等她坐上UTN的主播位子再來大聲也不遲。

而且她坐上主播台幾個月,也沒有提升多少收視率百份點,方淑宜沒必要這麼高傲!

「格調?嗤!」方淑宜輕笑。

「妳是說我沒格調?」甄慧智怪叫一聲,惹來其它人的注視。

「我可沒這麼說喔!是妳自己對號入座。」

「妳這個囂張的丑八怪!」

「妳、妳怎麼罵人哪!」方淑宜站起來,一副要打人的樣子。

「我沒說是誰喔!妳干嘛對號入座?」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妳……看我怎麼教訓妳?」方淑宜揚起手,眼見就要揮下,是麥謹凡及時拉住。

「你──放開我。」方淑宜瞪著麥謹凡。

「妳想打我?」甄慧智被她的舉動嚇到了,沒有想到方淑宜會在公開場合不顧形象的打人,雖然沒打成,但她的舉動著實說明了她敢動手。

她憑借的正是自己是女主播,她甄慧智不過是個小小的氣象播報員!

「慧智,道歉。」麥謹凡說。

「我不道歉,是她先罵我的。」她沒錯!

「她罵妳是她沒格調,妳也要露出自己沒格調的樣子嗎?道歉。」麥謹凡堅持。

他生氣了!甄慧智看著麥謹凡。他從來沒用這麼憤怒的眼光看過她,她不想因為這個女的,壞了她和他的感情。

「對──不起,我跟妳道歉,因為我不是沒格調的人,妳可以不跟我道歉,因為我認定了妳就是沒格調的人。」

「妳這個臭三八!仗著有只大熊挺妳,妳就得意了?敢罵我。」

「妳盡避繼續說,我才不理妳,但小麥不是……」甄慧智還沒說完,這時導播的咆哮聲又傳來,她瞄了眼時鐘,長針指在數字七到八之間。

糟!七點四十九介了。

「妳說話客氣點,別再讓我听到妳叫小麥大熊!」警告過方淑宜之後,她才匆匆抽過文字編輯拿來的氣象簡要,沖進播報室,調整自己的呼吸。

「各位觀眾,歡迎您收看九月十六日的氣象,今天北台灣各地都有降雨,主要是因為熱帶性低氣壓外圍雲系影響……我們來看看衛星雲圖……」

另一邊,在甄慧智進入播報室後。

「那種女人你也要!我說你的眼光未免太差了。」方淑宜揉著剛被捏痛的手,罵麥謹凡。

「慧智不是那種女人,妳別想污辱她。」他不允許任何人罵她,這不僅僅是同事之誼,還是……

一種熟悉又陌生的情感!在初次見面的時候便油然而生了,至今,他還沒辦法找到解釋。他心里很清楚,那跟別人的感覺並不一樣,他雖粗枝大葉了些,但還不分不清楚。

「干嘛?看你們那副為對方說話的蠢樣!我告訴你,就算你們再怎麼努力也是沒有用的,這個圈子現實得很,沒有背景和能耐,想要坐上主播台,你們慢慢作夢吧!」

「我相信她會讓妳改觀的。」麥謹凡一臉堅信。慧智毫不掩飾她的企圖與目標,也朝著這個目標奮斗著,他相信她會成功的。

「哼,走著瞧。」

※※※

九月十六日

天氣︰一朵雲下面有六條斜線。

心情︰同上。

今天跟方淑宜有一點小意見。她好象很瞧不起我……

她好象也很討厭小麥。我注意到每次她看我們兩個的眼神,好象我們是垃圾一樣!

怎麼女主播都把眼楮放在頭頂上嗎?難怪老是報些沒有結論的新聞。

我雖然只是個氣象播報員,好歹我報得很準啊!

小麥雖然報體育,可他公正客觀的播報很得人心,呢!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不,應該不是只有我認為,听說網絡上評選最佳體育主播,小麥還勇奪冠軍耶!可見得我看人的眼光神準。

像方淑宜,每次念到黨團新聞時,一听便讓人明自她是民X黨的……

今天要不是有小麥在旁邊,我可能會失控。小麥說得沒錯,這種人要是跟她計較會顯得沒有格調,今天證明了她是沒格調的人……

叩叩!甄慧智的房門被推了開。

「慧智,妳在做什麼?」同居人呂碧淨走了進來,探頭問︰「妳在寫日記啊?」

「嗯。」她將日記本闔上,不想讓別人看到。

「怎麼了,我看妳挺悶的,晚餐也沒什麼吃。」

「我答應老天爺今天要吃素!」

「不是昨天嗎?」

「我今天又再許了願。」

這個習慣很怪,認識她的人都知道,但這就像是一種信念,靠著這信念過活,日子就會變得比較容易吧!說她自我安慰也好啦!反正每評一個願,她都用吃素一天來還就是了。

「妳這樣很不好喔!壓力不會太大嗎?哪個氣象播報員像妳這樣的,報不準就算了……」

「碧淨,請你尊重專業好嗎?」怎麼又來一個看不起她的人?

呂碧淨認識她這麼久,哪會看不出她的怒氣?「好好好,別生氣!我只是覺得沒有必要搞到自己連吃飯都拿來賭。」

「妳已經是主播了,當然可以不必在乎。」

呂碧淨也是個主播,不過她是UTN下午兩點時段的,但進了UTN,即使是半夜十二點,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UTN……李時晏……她的夢……

「嘿,什麼態度嘛!起碼我也很專業,妳做不成主播也別拿我當箭靶吧!」

呂碧淨踩到她的痛處了。她就是當不成主播,才老是給人家吐槽,她甄慧智拿她的人格發誓,連碧淨也開始瞧不起她了。

「對對對,我就是做不成主播,如何?」她的口氣其差無比。

「我不想跟妳吵。」呂碧淨說。

「是妳先引起的。」

「明明就是妳……算了,我是來告訴妳,我們電視台有欠一名體育播報,不過要體育系的。」

是慧智千交代、萬交代,只要UTN有欠人一定要告訴她。

「UTN欠人?」甄慧智滿臉驚訝,眼楮突然像被火把點亮了一般。

「是欠體育播報,而且要體育系。」呂碧淨糾正她。

「是嗎?」她是新聞系的,還不是去播報氣象!這點亦困難還難不倒她。她的腦里突然萌生了一個想法。

「出去吧!曉惠叫妳出來吃水果。」呂碧淨只是來傳話的。

「我不吃,妳快出去吧!」甄慧智揮手趕她,直到听見門板砰地一聲闔上,她才迫不及待地把日記本打開,將心情那欄「同上」擦掉,畫上一個發光小太陽的圖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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