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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上風般女子 第三章

‘路少爺,你很喜歡同李姑娘談話呢。’探知主子的心思是貼身小僕應該做的事情。

‘李宇嗎?’原本低頭看書的主子為小僕話中某個姓所代表的意義,快速的抬起頭來,原本如海般蔚藍的眼楮變成仿若會發光的寶藍色,整個面容浮現一種仿似會灼傷人心的耀目光彩。

貼身小廝小心翼翼地道︰‘李姑娘很……奇特呢。’他其實想提醒主子那異國少女又怪異又沒什麼身份,和主子根本不配。

‘奇特?’公爵大人側著頭想了一下,‘真是很好的形容詞,在我腦子里只想到以漂亮來形容她哩。’

‘漂……漂亮。’主子的審美觀百份之二百有問題,要看真正美麗的人只需給主子一把鏡子就行了,但那個少女,平凡的連他都看不上眼埃公爵大人的薄唇揚起優美的弧度,雙眼發光地道,‘你不覺得嗎?李宇她的眼楮有多迷人,嘴唇有多可愛,神態舉動有多令人心動埃她第一天上船對我揮手時,那種無邪的表情……當時我的心怦怦亂跳,仿佛要跳出胸腔之外,我從未見過那麼漂亮的女孩子埃而且她那麼小,仿佛一踫就碎的樣子。和她說話,非常快樂呢。’

‘埃’貼身小廝發出絕望的嗚咽聲,‘路路路少少少爺,你你你愛愛愛愛上那個異異國少少少女啦。’

‘愛?!’公爵大大的神情呆滯了一下,而後像听到什麼好笑的笑話似的笑了起來,‘我愛上李宇?別胡說了,我才十七歲,還不想結婚。而且李宇才十三歲還是十四歲?

太小了,謝醫生說,早結婚對男女身體都極不好呢。’

這次換尤利安張口結舌了,他從未提出過結婚這兩個字埃而且剛才主子的激烈告白算什麼,還有他那一提到李宇就會變成星星的眼楮,忍不住往上挑的嘴唇,動不動就沉浸在自己思緒里的傻傻笑容又說明什麼。從遇到李宇開始,尤利安幾乎以為他侍奉的不再是永遠冷靜又如陽光般耀目的天之驕子,而是霸佔了主子身體的一個白痴。

路伯納公爵對世間的男女之情從未有機會品嘗,遇到了能令他心動的少女卻不知那是何種感情。還有不管那愛了就要結婚的思想到底是別人灌輸給公爵,還是公爵自己翻看民間小說得來的信息,尤利安都不打算糾正這有些偏頗的知識。

‘對……對嘛。’看著主子藍寶石般美麗的雙眸已不如初上船時清澄,染上的一抹異彩,那是公爵還未了解的叫的東西,卻讓主子的面容更加絕美。‘李姑娘只不過是船上偶遇的少女嘛,我們到平津應不和她同路吧。’

‘那樣下了船後就無法相見了。’路伯納這樣想。突然一種強烈的痛苦感擊穿他全身,路伯納呆呆地撫住胸口,不知為何如此。

尤利安看著路伯納公爵突然慘白的臉,心中隱約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李宇,李宇。’

被叫的少女回過頭,微笑著道︰‘路伯納。’

不……不一樣呢。原本在路伯納身後不情願跟著的小廝在看清少女的笑容後,瞪大雙眼,呆在那里。

沒……沒錯。還是一樣的眼耳口鼻啊,笑起來同往常沒什麼兩樣啊,但為何在第一眼時,少女仿佛帶了無生命的笑面具似的呢。

‘今夜大概有暴風雨吧。’少女轉過身看向平靜的梅面說道。

‘暴風雨?!’路伯納手肘依在船舷上道,‘不要害怕,飛天女神號是有經驗的航海船只,我們會平安到達秦林港的。’

沉默了一下,少女揚臉笑道︰‘不,我並不害怕,在這如孤島的船上,絕不會有別人幫忙,只有自己救自己。’

不等金發少年接上話,少女又笑道︰‘我從未去過德克羅克,路伯納,可以講講你們國家的事情嗎?’

‘好埃’少年公爵欣然答應,‘還到我的房間如何,尤利安準備了一些清茶餅干呢。’

又停頓一下,少女點點頭表示同意。

尤利安心中升起奇異的感覺,一定有某些事情發生了,在少女和少爺沒見面的幾天里,連他都可以看出少女的臉上不再有純然的快樂。而少爺卻依舊毫無查覺地親近著李宇,不知道這將是注定要錯過的感情。

接近中午,風浪漸漸變大,飛天女神號顛簸得厲害,不受影響的路伯納坐在床上向李宇講述他的祖國。

‘由地圖上看,德克羅克三面環海,由兩條河流貫穿東西,河流發源地在德克羅克東部,一條為內格薩河,一條為科拉羅河。德克羅克初時的文明就是由這兩條河流而興起的。在國土西方有北南走勢的安達山脈,南部為巴尼亞高地。整個國家礦業、航海業及農業都極為發達。我住在巴布羅郡聖約瑟城的聖提亞灣,離內格薩河源頭也非常近。

‘我的住所建造在高高的海崖上方,夜晚躺在睡枕上時,經常可听到崖下波濤拍擊著岩石的巨大響聲。房子四周種植了許多高大的白樺樹和落葉松,在寂靜的傍晚穿行其中散步,最快樂不過。山下是自然美景和人民辛苦勞動開發的農作物田地融合在一起的美麗的高平地。人工河道兩側綠樹蔭蔭,遠處是一望無際的灌木叢。’

在路伯納的敘述中,李宇眼前仿佛展開一幅美麗的不同于海蘭景色的畫面。藍天白雲,仿佛可把人吸進去的高及腰身的芒草,空曠的大地,仰起頭伸出手去仿佛便可觸模到清澄如碧玉的天。

‘如梯形分布,高地下的沿海地帶是漁民的住家,每天日升而出,日落而歸在海中搏命捕魚卻連溫飽都無法保障。靠進內陸地方,有許多大手工業作坊,但在巴布羅郡最著名的是礦藏。至今已發現兩座金礦,三座銀礦,七座鐵礦,一座煤礦及銅礦。其中金礦為國家公有,其他礦藏隸屬私人。礦工的生活最為悲慘,每日工作十六個小時,一日兩次餐飯,不定時。安全條件極差,在實驗礦洞中作業死亡率極大,卻因報酬比平常礦洞高幾倍,也有人搶著做……‘這種事在德克羅克國內各種地方都有,尤其這次由貴族們聯合發起的「收地運動」故意把田地租金抬成天價,實則想把佃農從土地上趕出去,把土地收回再租給一些大商人,讓他們辦大型原料加工作坊及養殖農常許多人流離失所,無法生活。而那些不事生產的貴族們卻過著奢華的寄生蟲般的日子。

那是個很美麗的國家,但除了景色與資源豐富外,再沒什麼可夸耀的。’

‘少少少爺。’貼身小廝又舌頭打結了,‘求求你別別別說這這些同同情下下等民民眾的話話,白白瑞大使也也也在船上,被他听听听見就不不得了啦。’

‘哼,被那老狐狸听見又能怎樣。’路伯納似笑非笑地撇撇嘴,李宇第一次見到這個金發少年露出冷酷而陰森的笑容,卻有魅感人心的美麗,‘我還會怕他不成。’

猛的一顛簸,欲哭無淚的貼身小廝踉蹌了一下,紅衣少年反應奇快地扶住他。尤利安仰首近距離看清楚紅衣少年潤白的臉及海監色溫柔的眼楮,果真美麗非凡。還有身體敏感的感受到少年溫暖的體溫,一股熱氣從體內升起,醺紅了尤利安的臉。

‘姊……姊,’李亞寧把尤利安扶正後,轉向李宇道,‘我看風浪大了,還是回去吧。’

李宇點點頭,向路伯納告辭︰‘我和亞寧回去了,風雨來時,還是呆在甲板下安全些。’

見要求得到李宇同意後,李亞寧快步上前,李宇扶住李亞寧的手臂,借力起身,同時抬頭對幫助自己的紅衣少年贊許地笑了笑。

李宇竟對別人也露出那種可愛的、美麗之極的笑容。

熟悉的痛感又擊穿路伯納的身體,少年想開口挽留,卻一瞬間無力發出聲音。

傍晚,風越刮越大,小胡子船長指揮水手爬上桅桿把風帆收起。不一會,雨點終于落下。浪隨風勢拍擊而來,船身搖搖晃晃,如在浪尖上跳舞。

到了夜晚,雨越下越大,飛天女神號猶如在水國中穿梭而行一樣。船長在前方掌舵,大副敲開路伯納公爵的木門,把毫無睡意的少年從木床上叫起,告訴他因風雨太大,要到甲板下的水手艙里避一避。

‘貨艙里的人呢,現在怎樣了?’不知是海水還是雨水,斗大的水滴潑撤了路伯納一臉一身,他有些焦急地問著大副‘三等艙’的狀況。

大副一邊在前面領路,一邊道︰‘管不到他們那些人了,我想甲板下應該很安全。’

路柏納也不想管其他人,他所關心的只有那有著無邪笑容的一個人。

路伯納全身已濕透,雨披一點用處也沒有。他突然停下來道︰‘我要去貨艙。’

在身後被風雨刮得搖搖晃晃、東倒西歪身體單薄的貼身小廝對主子的一意孤行只能哭喪著臉叫道︰‘路少爺。’

大副對這個任性的金發少年的身份並不了解,只知白瑞大使對他很是恭敬。大概是某個有權有勢家族中出來見世面的富貴少爺吧。大副可不想听任性少爺的話,讓他這個貴族跑進貨艙的平民之中,不能不小心其中對貴族懷有仇恨的平民,出了事,他可擔不起責任。還有貴族天生喜歡欺凌比自己階層低的人,這種情景他也很不樂于見到。

‘不行。’大副用不容反駁的語氣回答道。在這種災難性的場合中,工作人員堅定的聲音不但可以打消乘客的妄想,而且有安撫慌亂的情緒的作用︰‘水手艙雖不如平艙舒適,但至少床位和洗涮的地方很齊全。’

‘別讓我再說第二遍。’冷冷的聲音透過風聲雨聲雷聲清晰的傳到大副的耳中,‘告訴我貨艙入口在哪里。’

大副不由自主地回過頭來看向路伯納,他發誓在少年潤濕的貼著額的金發之下深藍色的眼楮中,見到了一閃而逝的殺意。

同那些為尋求刺激和奇特癖好的有虐待性的貴族少年瘋狂而丑惡的眼神不同,這個金發少年的眼楮冷靜而無情,大副毫不懷疑他為了知道答案可以不擇手段,包括殺人。

大副當然不會因為這個小問題而離開這個美好的世界。他毫無異議地帶著少年公爵和已凍得哆嗦的貼身小廝,穿過中央的桅帆處,到達後甲板。

大副掀開入口處的木板蓋子,首先由樓梯下去,預料中的腐臭之氣並未迎面而來,空氣中雖還有不潔之氣,但至少在平常人都可忍受的範圍之內。

听到響聲,下方發出聲音︰‘是誰?’

‘我是飛天女神號的德勒大副。’德勒高聲回答,‘平艙內有兩個人要到這里避一避風雨。’

艙內沉默了一下,然後如少年般又如少女般柔和的嗓音響起︰‘請進來罷,我們這里還有些空位。’

‘李宇!’听到那獨特而優美的聲音,空藹藹的心仿佛又滿盈了,路伯納的神情變得急切而柔和,‘是我啊,路伯納。’

路伯納快速穿過窄小的走廊,到達用木板圍起的大通鋪房間。

房間內露出微昏的光芒,那是老舊油燈的作用。木板地上整整齊齊的擺了十幾張草席,席外擺著各式各樣的鞋子。除了一人蒙頭而睡外,其余的都很規矩地盤膝坐著。

十幾個人的行李也全都整齊地擺在靠牆處,隨路伯納身後而來的德勒大副一臉驚異的看著這一切。從第一天開航時就雜亂骯髒的地方,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干淨了。

他看了看飛天女神號‘三等艙’的乘客,原本髒亂而病懨懨的臉上全是無望和麻木,如今變得干淨的臉在昏暗的燈光下卻浮出潤華的光芒來,眼楮也變得有神和充滿希望。

這里發生了什麼改變嗎?

而少年公爵只見了李宇的臉就一瞬間安心下來,他轉過頭道︰‘德勒,你回去做自己的工作吧。謝謝你。’

德勒挑了挑眉,對這個金發少年又有些許好奇。德克羅克的貴族們從不向比自己地位低的人表達謝意哩。

德勒回身再回到甲板上,把木板細心扣好,回去覆命。

德勒走後,有人友好的站起身來道︰‘到這里擠一擠吧。’原本直向李宇而去的腳頓了一頓,看了看向他示好的是個黑發的中年人,一口德克羅克鄉下口音︰‘不過要月兌鞋才行。’」路伯納月兌下鞋,腳踏在席上,可看出草席全是最近才洗涮過,雖變形嚴重但很干淨。而濕濕的腳印印在席上後,路伯納才憶起自己全身淋濕了。

‘呀。’原先邀請路伯納的中年男子道,‘外面雨下得這麼大了,快把濕衣服換下,容易感冒埃’一陣忙亂之後,有個操德克羅克北方城市口音的瘦弱男子道︰‘哪,我這里有干淨的衣服,你換上吧。’

‘咦,那不是壓箱底的衣服,留著到幽蘭平津時才換上的嗎?’戲謔的聲音傳來,聞著笑成一團。

‘你們都沒有路伯納高埃’充滿磁性感、無法分辨出男女的甜美的聲音傳來,‘亞寧,把你的衣服拿給路伯納試試看。’

听到這個聲音,艙里的人靜了靜,而後又活絡起來︰‘呀,忘了呢,我們真不該搶先表示關心呢。’

‘不知道德克羅克人穿幽蘭國服裝是什麼樣子。’

‘反正比你這禿頭挺肚的男人穿著好看,人家少年仔長的白白淨淨、高高挑挑的,不論穿什麼都英俊啦。’

在窄窄的走廊中,由尤利安幫忙,金發少年先穿里衣,再穿外衫,扣盤扣和系帶子之類的讓從未穿過異國服飾的路伯納急出一身大汗,雖還有些不整齊,但整體看起來還很有模有樣。

尤利安也換了李亞寧的衣服,卻松松垮垮的像套了個大麻袋。

再次回到簡易艙房,原本笑鬧的眾人目光又集中在少年公爵身上,大概第一次逼近看清這絕美尊貴的容顏,眾人都驚呆了。

被擦干的長發服貼的披散在腦後,閃耀著金子般的光澤。幽蘭國的異族服飾更襯出路伯納修長健美的身材,紅色衣料使公爵的臉白皙如玉。即使在昏暗的油燈下,也可看出干淨爽潔的路伯納不是凡人之輩。

‘呀,乖乖,我活了幾十年從未看過這樣好看的人呢。’不知誰張口就說了句鄉村哩語,把凝住的氣氛緩和開來。

旁側的人不由自主地移開身子,這次路伯納毫不客氣地撥開李亞寧,毫無阻礙的插坐在李宇身邊。

尤利安想跟著去,卻沒那麼幸運的被一個小女孩扯住衣袍。拉扯了幾下後,終不敵小女孩灰色大眼的懇求之色,坐下來當了小女孩的睡床兼抱枕。

‘路少爺哪里人家,不知娶妻了沒?’眾人現在顯然對路伯納的容貌起了極大的興趣,人生大事之一的婚姻當即被提了出來。

‘還未有呢。’路伯納好脾氣地回答。

‘我想路少爺一定可以當之無愧的被稱為德克羅克第一美男子,所以不用愁找不到老婆埃’‘笨蛋,你沒听過第一美男子被那個叫什麼惡魔公爵給佔了嗎?’

‘惡魔公爵?’路伯納面露疑問之色,突然看見貼身小廝在對面緊閉著唇緊張的樣子,當即想起在某處自己好像有個稱號,恍然大悟般地點頭道,‘啊,對,是的,沒錯。’

‘即被稱為「惡魔」怎麼可能會是美男子,一定是青面獠牙了,傳言十有八九都不真實。’

‘因為那個公爵是吸血鬼公爵啊,所以可以永遠保持少年俊美的模樣,提起他,小孩都會嚇得哇哇大哭哩。’

‘吸血算什麼啊,他在月圓之夜還會變身哩,有人看到他晚上滿嘴血肉的樣子埃’

‘呀呀呀,不會是吃人吧。’

從美男子談到充滿異能的吃人公爵,大家又興致勃勃的回到原點,還是中年男子對路伯納道︰‘不要擔心,你一定是最好看的,我們都可以做證。’

同滿臉鐵青的貼身小廝不同,路伯納面對面被人這樣談論只感到稀奇,並不生氣。

‘說起惡魔公爵,前不久的鎮壓運動震驚全國呀。’

‘我也听說過哩,這次鎮壓的對象是一些貴族呢,據說那些貴族聯合起來想除掉惡魔公爵卻反被鏟除,狗咬狗真大快人心。’

貼身小廝越听越惱,忍不住叫︰‘喂,你們……’‘尤利安。’主子的聲音響起,‘小聲點,別把小孩子吵醒了。’嗓音不大,警告意味卻很濃。尤利安低下頭,拍了拍熟睡的小女孩胖嘟嘟的臉頰,不再說話。

‘那個公爵在你們印象中那麼差嗎?’金發少年問道。

他從未听過這樣的評語,即使偶爾听到也從未在意過。

沉默了一會兒,德克羅克的一位農夫道︰‘不……不知道呢,不過據聞只有巴布羅比省沒有進行收地運動,他們那里的農夫可以永遠呆在家鄉耕作,不用像我一樣背景離鄉,听說幽蘭國也有些亂了,但應比德克羅克好太多了吧。’

‘對埃’有著北方口音的手工業者道,‘而且只有那里沒實行人頭稅,全國大概也只有巴布羅比不會出現因交不起稅而家破人亡的狀況。’

‘公爵還修改了河道,把淡水引入巴布羅比郡呢。’

‘咦,那不是因為用船運送外省的少女更為便捷,他可以快些喝到新鮮的血液嗎?’

血淋淋的現實打斷了各位德克羅克下層平民的談話,沉默了半響,不知誰嘆道︰‘要是那個爵爺不吃人就好了……我的一個朋友到巴布羅郡討生活,希望他的女兒沒有事。’

眾人心有同感地連連點頭。

老舊的油燈隨船的顛簸而左右搖擺,忽明忽暗,靜呆在房間的一角,听著德克羅克人用家鄉的語言激烈的談話,如幼時突然從床上驚醒,睜開眼就看到母親在油燈下縫補衣服時那種久違了的溫馨和安心。

而且李宇就呆在伸手可及的身邊,想到這里,少年公爵心中更有無以名狀的快樂。

‘路伯納,會不會感到不舒服。’甜美的聲音在耳邊低低吐出,路伯納心一跳,半邊身子有些麻麻的道︰‘不,不會。’

‘你的艙房進水了呀?’

‘我出來的時候只有些微的浸水。’

‘那些書都妥善安置了吧。’李宇所關心的大概只有這一項。

‘書?’少年公爵呆了一呆,他腦子里只記得李宇。

啊,那些書,他費盡心思收集的珍藏版,其中有一位將軍的行軍手稿,還有一套百年前的手抄本,全國估計只剩三套。他從床上起來時,光擔心著李宇,卻完完全全忘了那些以前連睡覺都會枕在頭下不願離開的寶貝書。

看著李宇關切的雙眼,少年公爵扯扯面皮假笑了一下︰‘啊,我放的很安全,書不會淋濕的。’而他現在只有祈求好運了。木箱內絲綢絨布襯里有阻水作用。

突然一陣極強烈的撞擊傳來,老舊油燈跌落在地,雖未破裂,燈卻滅了。一剎那陷入黑暗之中,原本談話中的德克羅克人全都‘呀’的叫了一聲,尤利安懷里的小女孩被驚醒,不知所以地哭鬧起來。慌亂的情緒漸漸在人群中蔓延開來。

‘撞……撞上什麼了嗎?’

‘不會……船該不會撞破吧。’

種種可怕的情景在各人的頭腦中描繪著,有人幾乎要奔出甲板,想跳海逃命了。

這時少年特有的磁性輕柔的聲音傳來︰‘不要慌,我們先靜呆一會,如出了事,船上船員會來告訴我們的。’

標準的德克羅克國語,讓原本慌亂的人心情逐漸安定下來。

‘對呀,’少年般少女般甜美的嗓音接住說,‘我先把燈點……’站立起的少女還沒把話說完,又一陣強烈的顛簸,少女站立不穩地跌下來,少年公爵想也不想一把抱祝啊,軟……軟綿綿的,好像沒有骨頭似的,女孩子的身子都這麼軟嗎?少年昏頭昏腦地想。少女的手扶在少年肩上,想要借力起身,灼熱的觸感由少女的手透過薄薄的衣衫傳到細致敏感的皮膚上,一瞬間,那種灼熱傳遍了少年的身子。

呼吸漸漸急促起來,少年的身子微微顫抖著,有種他不熟悉的從身體內升起,他無意識地把少女擁得更緊。

‘怎麼了?’少女只覺少年吐出的氣息灼熱,身體微顫而有異常的高溫,‘剛才受寒而發燒了嗎?’

少女溫和而誘人的體息充斥少年的鼻間,少年意亂神迷而無法回話。

一道昏暗的光從房屋中心散開,從背影看,是李亞寧拾起油燈而重新點亮的。被光線稍微拉開神志的少年忽听上面傳來急促的敲擊聲。

‘我上去看看。’不知什麼時候,李宇從金發少年的臂彎中掙月兌出來。

‘李姑娘,那我們……’德克羅克人焦急地看著李宇道。

‘不要慌。’李宇笑了笑,給人以奇異的安心之感,‘我們還呆在船上不是嗎?’

‘大家先把草席卷起來,沒有事的話,我們還要靠它睡覺。’一句話把所有人緊張的心情松去大半。

‘首先穿上鞋子,然後把貴重的東西帶在身上,如果各位裝日用品的木箱有浮力的話,也可把里面的東西倒掉,抱住以防萬一。如果沒有也不要緊,我們有整條船的木頭可以用。’

‘還有,誰會游泳。’

有幾個德克羅克人道︰‘我……我們會,以前曾在國內當過漁夫。’

‘很好。’李宇贊賞地笑了笑,‘不會游泳的和會游泳的交叉站在一起,彼此好有個照應。來,小女孩,站到最前面,讓父親抱住,不要怕,我們一起去探險呢。’

‘剩下的事情交給亞寧,他是極為可靠的人。’

李宇朝窄小的走廊走去道︰‘如果有問題,我會以信號傳遞,亞寧就會幫助你們走出艙房,一定要听從他的安排。’

這時一個人扯住李宇的手臂道︰‘我跟你去。’

不用回頭也知那個人是誰。‘好!’李宇點點頭道︰‘注意安全埃’‘嗯。’少年緊跟其後輕輕應了聲。

尤利安想快步跟上,卻被一只手掌扯住他的後頸,‘喂,你干什麼。’貼身小廝掙扎著道,‘放開我……’」‘別去,留下來幫助我。’溫和的男聲讓尤利安掙扎的身體放松下來。‘要……要我幫忙做什麼?’尤利安有些結巴地問。身體熱熱的,臉紅紅的。

‘拿油燈。’李亞寧把尤利安放下,把老舊的油燈塞到他手中。

推開封頂的木板,豪雨毫不留情地砸下來,金發少年原本擦干的頭發又傾刻間全濕了,他快速地把李宇拉上來,然後蓋好木板。防止雨流向艙底。

‘路……路少爺,你終于出來了。’原本花白而時髦的發型,貼身燕尾禮服,及優雅舉止的白瑞大使,此時只有用‘落湯雞’這一詞來形容他。‘那些賤民在下面沒為難你吧,路少爺。’

從開船時就暈船,如今瘦了一圈的可憐大使在雨幕中睜大著有著黑眼圈的雙眼道︰‘這艘船剛才被大魚撞了一下,在船舷處撞了一個大洞,少爺,你還是和我們呆在一起吧,這里隨時都有危險埃’原本風度翩翩的白瑞大使此時狼狽地站在風雨中,小心著下一個風浪的打來。

‘只被魚撞了一下,真幸運。’李宇喃喃道。

‘幸運?’耳尖的白瑞大使的神情如驚弓之鳥,‘船上破了一個洞,一個大洞!這船會沉沒,我們會淹死埃’‘至少沒觸礁或撞上岩石不是嗎?對了,德勒大副可以讓我們看看被撞破的地方嗎?’李宇的眼繞過德克羅克大使看著一直默不作聲面無表情的飛天女神號上的大副。

德勒點點頭。白瑞大使卻扯住路伯納︰‘路少爺,你不要去啊,你如果出了事,我該怎麼辦。’

‘和我一起死埃’金發少年冷酷地甩開德克羅克大使。由德勒領頭,三個人隨著船的顛簸艱難地移向出事地點。

身後傳來白瑞大使欲哭無淚的哀叫︰‘等……等一下啊,別把我丟在這里……’

‘我……我要回去睡覺。’全身淋得濕透的少女見了白瑞口中所說的大洞,在船舷上被撞破的臉盆大的洞,已用四五塊木板拼湊的釘好時,腦中只想到這一句話。

‘全船只有這一處被撞破吧。’金發少年謹慎地問道。

‘是的。’看到德克羅克大使的表現後,德勒大副決定對這個德克羅克的貴族少年另眼相看,因此知無不言。

‘安德船長呢。’

‘在駕駛室中掌舵。’

‘其他船員在哪里?’

‘有兩個留在駕駛室幫助船長,有四人在水手艙安撫貴族和商人,其余的到船的各個地方檢查是否受到損壞和修理一些微小的損傷。’

德克羅克的貴族少年點點頭問道︰‘你認為回去睡覺是好主意嗎?’

‘如果不嫌船顛簸得太厲害的話。’德勒大副恭敬地回答,‘醒過來時就可看得見秦林港進港標志,三重燈的大燈塔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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