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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兩相依此情深 第4章(1)

五月的波特蘭正是玫瑰花季,四處鳥語花香,為初夏展開了序幕。

波特蘭夏季濕度不高,所以不至于叫人汗流浹背,徒步走一圈市區,也是個不錯的休閑方式。

但,過著如此高品質生活的穎青卻仍心系著紀揚。

紀揚失蹤的消息一早就引得她坐立難安。

「小青,你別擔心,也許他只是想過點平靜的生活。你別太自責。」林素擔心她的身體吃不消。

一直以來,穎青把紀揚酗酒的事全怪罪到自己頭上,現在紀揚一失蹤,她有開始自責!讓她這為人母的看得心疼不已。

「萬一……」穎青仍放不開心。

「他又不是小孩,不會有事的。」

「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要你們發出訃聞的。」穎青低聲啜泣著。

「你都決定忘了他,又何苦再打探他的消息呢?」林素無奈嘆道。

「我……」穎青一時語塞。

是呀,她都決心割舍下那段情,再這麼牽扯似乎是不智之舉,但心是欺騙不了人的,她無法不關心他,無法對他不聞不問的。

「現在你是艾裴,何家的遠親,沒忘記吧?」林素不得不狠下心來提醒著。

「我知道。」穎青無奈的點頭。

是的,何穎青在手術台上消失了!現在的她早已非她了!她要以何面目去見紀揚?又怎能再去面對他?她已狠心的對他宣布死訊,再見面,恐怕紀揚只會恨她吧!

「小青,別想太多了,好嗎?」林素握住她的手。「看你這樣,媽也好難過。」

穎青難過的說︰「媽,對不起!老是叫您操心,我真是不孝。」

「別再說了!我只要你活著,好好活著就夠了!」林素哭著說。

穎青抱住母親,兩人痛哭起來。

南台灣的艷夏,一路火紅的鳳凰花開成一道奇景,每年夏天,除了木棉花就屬鳳凰花足以爭奇斗艷了。

罷染上金黃的稻穗,不停的延伸至大地盡頭,與天際相連,又是另一奇觀。

紀揚架起畫具,立在日暮的高架橋上,橋下是穿梭不息的車群,南來北往的高速公路。

有時他會畫一幅晚霞,有時則是大地下揮汗的農人,有時更是赤足奔跑于田野間的大地天使。

最後,他畫筆下淨是一張張出水芙蓉般的天使面孔。

天堂若存在,他多希望穎青能看得見這一幕,正是她渴望奔馳的景致呢!

他記得自己參加了義診工作隊,他隨工作隊往山間野外去救助一些貧苦人家,結果,工作隊結束回台北去了!而她竟留了下來,這一留,有兩個月了。

他租下離村子遠些的山腳下的兩層樓房,有時他會爬爬小山,有時就像現在這般,開著車四處晃蕩。

回程,仍是孤獨的一人和一車隨身的畫具。

「紀先生是台北人嗎?」徐安年笑容可掬的詢問。

他是村長,也是村子里公認的老好人。

「是。」紀揚簡單的答著。

「我不是對你有懷疑,你別誤會,只是村子里來了陌生人,我們都要了解一下,否則管區來了,我們不好交代!」村長有些尷尬。

「我知道。過兩天,我會去戶政事務所辦流動戶口的,您放心!」紀揚看得出村長是個老實人,不想使其為難。

「那你是打算在這里長久住下來嗎?」

「不一定。」紀揚也無法確切的決定。

他只知道他想暫時留下來,但何時走,他就完全無法掌握,也許明天,也或許一年也說不定。

突然,一個長相十分秀氣的女孩介入他們的談話。

紀揚打量了她一下,她則羞怯怯的垂下眼,走近村長身旁。

「這是我女兒代絹啦!她今年要考大學。」村長笑道。

「你好。」紀揚淡淡的打個招呼。

他這輩子最不習慣和兩種女人相處,一種是過分歇斯底里的,另外一種就是過分嬌柔沒主見的,所以,他喜歡穎青的又嬌柔、又有個性。

徐代絹偷瞄了他兩眼。

她發誓,她沒見過比他更好看的男人,電影明星恐怕都沒他好看,可是他一臉嚴肅的表情,讓人怕怕的。

村長看向他女兒問︰「代絹,什麼事?」

「大叔公受傷……」徐代絹這才想起來意。

「怎麼回事?」村長急急站起身。

「被鋤頭砍到。」

「紀先生,對不起!家里出了點事,改天再聊了!」村長歉歉然的直點頭。

「沒關系,您忙吧!」

「再見!」

紀揚目送他們父女遠去才轉身進屋,正欲關上大門,門板又被擋住了!

他看向來人。

徐代絹紅著臉說︰「對不起!」

「沒關系,有事嗎?」

「我爸說,如果你一個人不方便開伙,可以到我們家搭伙,我們很歡迎你。」

「不用了,代我向你父親致謝,我準備自己開伙。我有車,很方便的。」紀揚婉拒。

「那……」徐代絹又偷瞄了他一眼才說︰「我走了!」

「記得謝謝你爸爸。」

徐代絹笑著點頭。

「再見!」她怯怯的轉身離去。

紀揚再度關上大門,他期望今天別再有訪客。

波特蘭的六月是玫瑰花展,當月引來不少觀光客,更有來自世界各地的玫瑰花痴,幾百種品名的玫瑰確實叫人眼花撩亂,但也為美麗的花卉而心花怒放。

「艾裴,別再拖拖拉拉的好不好?」高文姍在穎青房內走來踱去的催促。

「我不想去嘛!」穎青慵慵懶懶的斜倚在床上。

斑文姍不依的叫︰「拜托!大家都在等你一個耶!花車游行的盛會一年才一次,不看多可惜!」

斑文姍說的當然是波特蘭一年一度的嘉年華會,除了花車游行還有施放煙火、藝術花展等等。

穎青搖頭笑道︰「真拿你沒輒!去年你也說同樣的話。」

不知不覺,穎青到波特蘭竟也住了一年多了!時間還真是過得飛快。

她進了當地的藝術學院就讀,修美術學分,也認識了來自香港的高文姍,兩人結成了好朋友。

「去年是去年,去年你也沒去看,今年非去不可!」高文姍強邀著。

「你還有一大票朋友可以約,找他們去嘛!」

「可就是缺你不成!我答應我大表哥一定要請到你的,你就行行好,幫我一次忙吧!」

「你喲!答應你表哥就拖我這好同學下水,那哪天誰敢擔保你不把我給賣了?」穎青調侃道。

「別把我說得很賊似的,我不過是寄人籬下罷了!」

「你還叫寄人籬下啊?我看你根本是乞丐趕廟公,自己當起王來了,誰不知道你姑姑一家寶貝你寶貝得不得了!」

「唉呀!別這麼說嘛,人家我就長得討人喜歡嘛!」高文姍不害躁的自夸。

「喂!我怎覺得中午吃的全倒了胃了?」穎青做出想吐的動作。

「討厭啦!耙笑我?」高文姍嗔道。

「好啦!等我換個衣服。」

「給你十分鐘。」

「好,十分鐘後你來抓人。」

「別耍賴哦!」

「還怕我插翅飛了嗎?」穎青笑問。

「諒你也沒那膽量!」高文姍笑著退出房間。

穎青換衣服的同時,一直看著胸口那道長長的痕跡,像烙印,讓她記得的永遠也忘不了!

他好嗎?每天她不知問了多少回;每一回,她都強抑住飛回台北的念頭。

唉!萬般皆隨緣,如今,她也只能如是想了!

「嗨!十分鐘到了。」高文姍推門而入。

「都準備好了。」

「那就走吧!」

下樓後,兩人和正購物回來的林素打了照面。

「小裴要出門嗎?」

「文姍強拉著我去看玫瑰嘉年華會。」

「是該出去走走,外頭很熱鬧呢!」

「媽要不要一起去?」

「不了!我等電話。」

「那何媽媽,我們不陪您了哦!」高文姍甜甜的說。

「玩的開心點!」

門外,早已候著一部最新型的保時捷。

「嗨!你好。」鄭之凡輕快的打著招呼。

「你好。」穎青只淡淡回以一笑。

「艾裴,這是我表哥鄭之凡;表哥,這是我同學,何艾裴。」高文姍為雙方介紹著。

「姍姍成天把你掛在嘴上,如今一看,你當真美得如天仙下凡,她形容的一點也不夸張!」鄭之凡看直了眼。

他對艾裴有說不出的好感,向來他的眼很挑的,太胖不成、太瘦也不行,太漂亮沒靈性,太傲又不好,他一直想找個落落大方又不會隨便的對象,今兒個可讓他踫上了。

「我表哥肯夸人,那可表示你真的好哦!」高文姍笑著又接口說︰「他老說我是丑小鴨呢!」

「可不是嗎?你怎麼看也像不了天鵝嘛!」鄭之凡調侃道。

斑文姍冷哼道︰「表哥,你還真是過河拆橋耶!下回看我幫不幫你!」她威脅著。

「算我怕你了!請高抬貴手。」鄭之凡無奈的攤攤手,又說︰「她在香港可是出了名的刁丫頭,全家都得讓著她!」

「好了啦!別淨扯我的壞,我知道艾裴夠好的了,別讓我相形見絀好嗎?再不出門,花車可看不到哦!」

就這樣,穎青被硬生生推入駕駛座旁的位子。

他們會同了一群留學生看花車游行、觀賞玫瑰展,還有五彩繽紛、絢麗奪目的煙火表演。

一群人說說笑笑,唯有穎青自始至終都彷若一個隱形人似的存在。

她知道鄭之凡一直在觀察她,但她只當視而不見,因為她的心她的眼都只放得下一個人,相隔雖遠,記憶猶新。

南台灣的陽光熾熱灼人。

「幫村子的孩子補習?」對于村長突如其來的央求,紀揚既感意外又感為難。

「這種鄉下地方,補習是很不方便的,家教也不容易請到,沒人願意跑大老遠的路來上課」「村長,這恐怕不大方便。」紀揚想得頭疼了!

「大家會付你薪水的。」

「不是這個問題,我並不缺錢。」

「我知道這有點強人所難。」

「村長,您別這麼說,我只是沒打算長住于此,所以,這件事我恐怕幫不上忙。」紀揚明白的解釋道。

「你還打算到哪去?」

「我隨時會回台北的。」

但,也許更遠,他沒這麼說。

「考慮一下好不好?我們家代絹去年聯考並不是很理想,我也希望你就近指導她一下,因為我們不放心她一個女孩出外去補習。」

「村長先生……」紀揚更加為難了。

最近他一直覺得徐代絹看自己的眼神很怪異,好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女孩的眼神,這個發現都叫他避之唯恐不及了,哪可能再為其補習!但,他又不能明說。

「代絹那孩子還算聰明,我和我老婆有心栽培她;但我們都是粗人,所以心有余力不足。」村長感嘆道。

「我考慮看看好嗎?因為我專攻藥學方面的,所以,怕普通學科也幫不上忙。」

「好吧!那就請你先考慮看看吧!」

村長離開了!

紀揚陷入一陣沉思。

「紀揚,我想去山上。」

他想起穎青那張充滿期望的臉和無奈的眼。

「等我病好了,咱們去爬山吧!」

說這話時的穎青是故作堅強的,但他明白一個長年身體不健康的人想做又無法做的遺憾是常人無法了解的。

「好吧!等你病好了!咱們住到山上去。」

「不許黃牛哦!住到山上去?嗯!擺明了你想娶我嘛!喂!你跑不掉了哦!這輩子我賴定你了!」穎青頑皮的笑著。

穎青的笑聲清晰的纏繞不去。

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

一個怯生生、羞答答的低喚打斷了他的沉思,他慌忙拭去眼中的淚。

徐代絹見他不答腔,再次喚︰「紀大哥……」

「什麼事?」紀揚冷聲問。

他不喜歡徐代絹老是不避嫌的闖了進來。

「我媽剛煮了紅豆湯,叫我替你端一些過來。」徐代絹仍怯怯的低垂眼瞼。

她看出紀揚正在不高興。

「代我謝謝你媽媽,請她下回別再送了!我一個人吃不了太多的東西。」紀揚仍冷冷的交代著。

「好。」

「還有……」紀揚想著該如何不傷人卻又可阻止她的胡思亂想。

「什麼事?」徐代絹紅著臉問。

「你一個女孩子,別常往我這兒跑,以免惹人閑話,知道嗎?」他猶如長輩在告誡晚輩似的。

「你生氣了?」徐代絹憂心的問。

「那不是生不生氣的問題,你一個女孩家,名譽是很重要的,而且,你的出現也會為我帶來困擾。」紀揚是真的生氣了。

他想不通也不了解現在的孩子滿腦子在想什麼?絕不是他不開通,也不是他古板,但,他就是無法理解。

「紀大哥在村子里風評不錯,大家不會亂說話的。」

「那你也不能大放縱自己啊!」紀揚愈加生氣了。

他原想好言想勸,哪知徐代絹依然我行我素,還自以為自己行為無誤,因而更令他惱火了。

「我有個干女兒,今年十二歲了,和你差不了多少!如果依年齡而論,讓你叫聲紀叔叔都足夠了!」

「可你不是我叔叔哪!我知道,你們都市人瞧不上我們這種土里土氣的鄉下野孩子!」徐代絹顯然也豁出去了。

「你不能把我當成你的夢想!」紀揚急道。

「那是我的事。」徐代絹轉身沖出了他的住處。

紀揚愣了半晌。

他這才知道,自己該離開了這地方不該再久留,否則遲早會出問題的。

一通越洋電話,是穎青的大哥打來的。

「大哥,有沒有紀揚的消息?」人在異域仍心系所愛。

她,怕一生注定為情所困了!

「他妹妹說他人在南台灣。」

「那就錯不了的,紀揚和如敏感情向來很好,知道他沒事我就放心了!小如呢?」

「你等會兒,我叫她和你說話。」

中途沉寂了約半分鐘,穎青才听到小如的聲音。

「媽咪,我是小如。」小如甜甜的喚著。

「小如想不想媽咪呢?」穎青一听到小如的聲音,差點哭了。

「小如好想媽咪。」

「媽咪也想小如。」穎青頓了頓又問︰「媽咪送你的禮物收到了嗎?」

「收到了!我好喜歡,謝謝媽咪。」

「聖誕節就可以來看媽咪了!媽咪和女乃女乃會準備一個特大號禮物等你哦!」穎青無限寵膩的說。

誰說不是親生的不會同心?穎青壓根兒不贊同這種說法,她相信人的感情是可以培養的,除了愛情例外。

「小如也有禮物要送螞咪和女乃女乃。」

「好,媽咪等你來。乖,再叫舅來听電話。」

小如又將話筒遞回何穎華手中。

「喂!還有什麼事?」

「請隨時給我他的消息,好嗎?」穎青是央求的。

「你何不干脆回來見他?看情形他根本不可能娶秦家的女兒,你又何苦折磨他?」

他實在不忍心見他們彼此為愛受折磨。

「我又何嘗好受?」

「那就回來吧!」

「都熬了兩年了!現在回去,沒意義了!」

「我能說什麼呢?只求你平安快樂了!」何穎華低嘆道。

「謝謝你,大哥!」

「說什麼謝!」

「我只能對你說謝!因為你為我做了那麼多事。」穎青滿是感激的說。

「再說謝謝我可要生氣了!」何穎華沉聲說︰「我們是兄妹嘛!別再謝我了!好不好?」

穎青笑了笑說︰「天底下可屬你這大哥最傻,也是……」她故意頓了許久才接口說︰「最好的。」

何穎華听了感覺很窩心,再多受苦受罪,他也都覺得值得了!

他,當大哥是當上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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