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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闖的禍 第九章

天有不測風雲,就算莫森再怎麼神機妙算,也算不到大塊頭非但沒死,還早就在機場等著他們。

大塊頭是泰赫家族派來的,而莫森之前已經報告過雅典娜的藍眼瞳的真正下落,所以他一開始就等在柏林以逸待勞。

當莫森和艾薇以為已風平浪靜、一派輕松的走出機場時,就受到大塊頭的狙擊。

大塊頭這回采取近身肉搏,幾名手下偷襲他們兩人,目標是擄走艾薇。因為她是莫森的弱點,綁架她絕對是正確的抉擇。

「哇拷,一出關就收到大禮?」

莫森機警,閃過一連串的攻勢,艾薇也不弱,若比拳腳功夫,沒人能在她身上討到便宜。

雙方戰況激烈,雖然實力懸殊,敵人卻一波又一波的涌上來,好像要消耗他們的體力似的。

「這些人到底打哪兒來的?」艾薇漸漸覺得體力不繼。

「不能再這樣下去,走人要緊。打完這一回,我們就走!」

「好。」

話雖如此,打著打著,他們的距離卻愈來愈遠。

莫森打完他的對手,馬上過去救艾薇月兌身,誰料大塊頭比他更快的把槍口抵在艾薇的身上,見情況不對,在大塊頭出聲威脅之前,他以更快的速度離開。

經驗告訴他,在這種情況下,只要他行動迅速正確,艾薇肯定不會有事,而讓對手沒有威脅的對象,是很好的拖延政策。

艾薇,撐一下,我會以最快的速度回來救妳月兌險的!

「喔呵呵,妳的男人把妳拋下了。」大塊頭嘴賤的說。

「大塊頭,沒有人告訴你,壞人要早死早投胎嗎?」艾薇沒好氣。

罷剛分神被揍了幾拳,好痛,那些人出手一點都不客氣。

莫森那小子跑到哪里去了?難不成又把她丟下了?可惡,他知不知道每次被他丟下,她都命苦得不得了?

「哦?壞人是什麼?當這世上的好人全部死光,壞人就變成好人了,但這有什麼意義呢?小姐,如果妳把鑰匙和密碼交出來,我保證變成好人,以前的事全部既往不咎。」大塊頭用槍推推她。

「鑰匙一開始就被莫森拿走了,沒有鑰匙,光有密碼也沒用。」艾薇不高興的反抗,想找機會逃走,卻讓自己受更多的皮肉之痛。

「那我只好繼續當壞人,直到莫森良心發現嘍!」大塊頭又往她肩上敲一記。

「喂,你客氣一點,否則就算你拿到鑰匙,也休想從我這里問出密碼。」艾薇尖著嗓子喊。

天氣冷到不行,呼出的每口氣都冒著煙,即使在免稅商店買了大衣,仍抵御不了凍人的超低溫。

「喔,好嚴重的威脅!」大塊頭裝模作樣,一個手刀打得她躺在雪地上喘氣,「為了救妳,莫森一定會交出鑰匙,妳放心,到時我會讓你們一起上天堂的。至于密碼……誰管那玩意兒?」

他的手下們上來把她綁起來,過程當然又是一番爭斗。

「你的主子呢?泰赫家族的當家怎麼說?我其他的姊妹呢?」

希望老天爺保佑她們平安無事。

「泰赫家族已經得知其他寶物的下落了,至于那些魔女,大概是凶多吉少吧!我干嘛對妳有問必答呢?那回妳和莫森把我推下火車,害我在雪地里挨餓受凍的走了五天五夜,這筆帳,我一定要算!」

說著,大塊頭狠狠把她打了一頓,直到她倒地不起。

「有本事你放開我,咱們公平打一架。」艾薇吐掉嘴里的血。

可惡,她的姊妹們凶多吉少?她的心情受到很大的影響。

「我是在報仇,不是要公平競爭。把她拖上車。」這世上已經不流行公平競爭了。

那些被她修理過的打手終于逮到機會報仇,既粗魯又無禮,艾薇又是瞪、又是踹、又是撞的,也沒讓他們好過。

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搬上廂型車,將她關在里面。

廂型車里一堆奇怪的氣味,令艾薇欲嘔,她只好用所有力氣來壓下那翻騰的胃。

那個死大塊頭,這筆帳她一定會討回來的。

還有那個棄她于不顧的莫森,最好別被她逮到!

炳啾,這什麼鬼天氣,怎麼愈來愈冷?這些壞人有這麼窮嗎?連她的外套都搶去穿?

莫森一離開機場,就直奔柏林火車站,從車站保管箱里取出幾天前放進去的槍,然後前往隔街的威廉大帝紀念教堂。

那座羅馬式教堂因戰爭時被毀,年久失修,其古老與頹圮和四周的新武建築成強烈的對比,而那廣場外則聚集了不少游民、乞丐。

這些游民和乞丐,就像這座建築一樣頹敗,也像它一樣被忽略,這正是他們之所以能收集到最豐富、最準確情報的原因。

莫森在一名衣著最破敗、不起眼的乞丐碗中,投入一枚用十塊歐元紙幣包住的鑰匙圈。

「你要的紀念鑰匙圈。」這個乞丐很有雅興,喜歡收集各國的紀念鑰匙圈。

「謝謝,謝謝你。」像乞討者對施善者的千恩萬謝,他本來低垂的頭,這下子伏得更低,簡直想把頭埋到地里去。這期間,他悄悄把那十塊歐元收起來。

「別客氣。」莫森背對大街,將背靠在乞丐身旁的石柱上,神態自然。

「泰赫家族收集了雅典娜的六件寶物,魔女全部下落不明。」

莫森輕蹙眉頭,想不到才幾天的時間,事情就有這麼大的改變,可見泰赫家族布線很久了。

「聯合國古物保存協會將雅典娜列入保護名單,委任希臘的克里特歷史博物館尋回並保存,但目前並無斬獲,FBI已經暗中介入。」

「大塊頭來這里多久了?」

「三天。泰赫的當家目前人在柏林,這幾天以來,他派人潛入大眾銀行總行,企圖打開每一個保險箱。」乞丐給了額外的情報。

「其他的寶物,應該也是這樣得到的吧?」

對他們這種水準的人而言,保險箱並不保險,只要知道確切的位置,沒有什麼難得倒他們。

「泰赫的當家本來就有獨佔雅典娜的野心,魔女只是助他一臂之力。現在所有人都要殺你。」

「我知道,我是他最後那顆棋。」他八成沒想到他會成為他最後的問題吧。莫森暗想。

乞丐抬頭看他一眼,又重復「所有人都在追殺你」那句話。

「大塊頭的巢穴在哪里?」眼前要先救出艾薇。

「施普雷運河的北邊。他受命于泰赫當家,也是另一顆棋。」

「另一顆想吃掉我的棋。」莫森但笑,「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下回再給你帶紀念鑰匙圈。」這句話代表他會活著。

「我等著。」

「今晚八點以後放出風聲,就說大塊頭已經拿到金鑰匙。」莫森以更低的聲音說。他有他的計畫,而且對計畫的實行非常有把握。

乞丐抬眼看他一眼,又垂下頭,恢復卑微寒傖的模樣。

莫森拉拉大衣,戴緊呢帽,縮緊脖子,走入寒風中。

莫森並沒有馬上去開保管箱拿艾薇那把金鑰匙,而是在施普雷運河北邊唯一的往來出入口打電話給泰赫當家。

施普雷運河的北邊和南邊可說是天壤之別,若說南邊是發展快速的住宅居,北邊就是屯積住宅區廢棄物的倉庫,違建、廢屋林立,廢機器、大型家俱被四處丟棄。

而那正是惡人躲風頭的好地方。

「我是莫森。」電話通了。

「喔,莫森。」泰赫當家態度平和的回應。

「我朋友被大塊頭捉走了,而大塊頭听命于你,我希望用金鑰匙來換我們平安離開。」他說得直截了當。

「我不能做主,大塊頭有他自己的主張。」泰赫當家趁機拿喬。

「那位朋友對我很重要。」他看見一輛廂型車駛到一棟舊房子前,大塊頭和幾名嘍下車來,打開後車門,粗暴的把艾薇拉出來。

莫森看見艾薇的樣子,整顆心都碎了。

她蒼白的臉有點腫,雙手被綁住,呢帽不見了,頭發變得凌亂,保暖的雪衣被搶走了,她冷得雙肩抖個不停,嘴唇凍得發紫,眼神空茫得彷佛什麼都看不見。莫森的心漫天漫地地疼起來。

他們對她又打又罵,莫森氣得想一槍斃了那群混帳。

他們把她趕進一棟破敗得彷佛沒人住的建築物。

「你必須自己跟他談判。」泰赫的當家在電話那頭說。

「他听命于你。」

「我只委任他拿東西。」

「那很遺憾,我只好把東西丟到韋爾運河里去了,反正你挺有本事自己去找、去開。」

「等一下……」泰赫的當家猶豫了好一會兒,態度終于緊張起來。「你不要你朋友的命了?」

打從接到莫森的告知電話後,他就找人從銀行方面下手,現在大半保險箱已經被打開或破壞,卻還是沒找到東西,他心里其實沒那麼篤定。

「大塊頭又不歸你管。」換莫森拿喬。

「我打電話給他,叫他放人。」泰赫當家變得很合作。他對雅典娜的藍眼瞳勢在必得。

「你不是不能做主?」換莫森無所謂。

「大塊頭听命于我。」

「但是大塊頭的行事風格大家都知道,守信重諾很少在他的字典里出現。」他要勾起他們彼此的猜忌。

唯有他們彼此猜忌,他和艾薇才能毫發無傷的月兌身--他不願再看她擔驚受怕了。

「這你不用擔心。」泰赫的當家沉吟了半晌才說這句話。

「我相信你的為人,我會拿東西和他換人,他拿到東西就會送到你手上。你相信我的為人吧?」莫森刻意強調信用。

舉手看表,時間接近七點,天色已經是黑暗前的灰蒙。

「我會叫他和你交換。」

「那就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收了線,天又更黑了,前面那棟破敗建築物的二樓,亮起了微弱的燈光。

天寒地凍,全世界像被冰封了般悄寂,因此,當破舊的窗戶被粗魯的拉開,破壞這天地間的寂靜時,方圓百里內的有生物、無生物都听得見大塊頭的咆哮。

「辦不到!」噪音是從這句話開始的,「叫我好好的跟他交換,門兒都沒有,我要他們兩個人的命!你跟他說好,是你的事,我非要他們去見閻王不可!」

「我要東西,也要命,信用算個屁!」

「莫森的命是我早就要的,誰教他樹大招風,老子早就看他不順眼︰這娘兒們害我在德國邊境挨餓受凍整整五天五夜,還差點被游擊隊擄走,我怎麼可能讓她活著離開?!」

莫森的血液全部凍結了,他對艾薇做了什麼?

「搞清楚,現在人在我手中,要怎麼處理由我決定。」

莫森看看表,才七點十分。

「他要來找我?很好,省得我去找他。你根本不用跟他交換這種爛條件,只要他帶著東西來,我快快宰了他,就什麼都搞定了,我不知道你在怕什麼。」

「好了好了,我不吃這一套,總之怎麼做全部由我決定。」

大塊頭收了線,又詛咒了好幾句,朝窗外吐了幾口痰,才匡啷匡啷的把那扇破爛的窗關上。

餅沒多久,莫森听到艾薇的叫罵聲,然後是陣毆打聲,約莫五分鐘後,世界才再次歸于平靜。

白茫茫的世界像死了一樣平靜,莫森的心卻翻涌起來,時間還沒到,他卻想沖進去殺了大塊頭那該死的混帳。

懊死,時間為什麼不走快一點?!只剩五分鐘,這五分鐘卻是他一生最漫長的等待。

終于,七點五十分到了,他走進那棟大樓。

「大塊頭,我來帶人回去了。」他邊走邊說,右手伸入大衣內,假裝握著槍把,其實大衣內只有槍套。

「把手舉起來。」

情況正如莫森所預料,大塊頭躲在暗處拿槍指著他。

「我和泰赫當家說好了,你應該把你的槍放下。」莫森慢慢的把手舉起來,一副誠惶誠恐卻同時很冷靜的樣子。

「我必須保證你沒有耍詐。」大塊頭用槍口戳戳他。

「要耍詐不會光明正大的從門口進來。」莫森提醒他。

「你說得沒錯,但防人之心不可無。」想當然爾,大塊頭還是不肯把槍放下。

「我知道了,無論如何你還是想殺我,既然如此,為什麼還不動手?你再也找不到比現在更好的時機了,」莫森一派輕松自信。

他之所以這麼鎮靜,實在是因為他的經驗太豐富,也太了解大塊頭好大喜功的心理--大塊頭要殺他,一定要選擇在眾目睽睽之下,讓所有人都替他作證。

「是不是時機,由我決定,你既然知道自己難逃一死,還是快把東西交出來,以免死得太痛苦。」大塊頭一副穩操勝算的樣子。

「唉,想不到我莫森叱 國際,最後居然死在你手里。」莫森嘆一口氣,「反正你只是要我的命,能不能請你把鑰匙交給艾薇,並且放了她?」

「可以」」大塊頭一听莫森要自己交出鑰匙,就高興得什麼都可以答應了。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一千匹馬也追不回來。」

「我可以見她最後一面嗎?這是我最後的請求。」

「可以。」

大塊頭很大方的把莫森帶到另一個房間,艾薇正動也不動的蜷縮在角落里。

「艾薇!」莫森激動得想沖過去,大塊頭的槍聲制止他,「她怎麼了?你把她怎麼了?」他恨不得一槍斃了他。

「好了,現在把東西交出來。」大塊頭冷酷的命令。

「你的手下都要在現場嗎?」莫森飽含憤怒,但仍願意配合。

大塊頭看了他們一眼,說︰「先出去。」

那些嘍乖乖的出去。

「現在可以交出來了?」大塊頭把手伸長。

莫森作勢蹲下。

「做什麼?」大塊頭很警戒。

「東西藏在我的靴子里。」他怪瞪他一眼。

大塊頭把槍拿開一點點,但仍戒慎的盯著他,怕他玩什麼花樣。

大塊頭是對的,莫森就是要玩花樣。

他趁大塊頭把槍拿開,手腕放松之際,以迅捷無倫的速度搶過他的槍,並在他驚訝前撂倒他,用他的槍擊發子彈。

砰砰砰!連續的槍聲足以吸引附近所有人的注意。

「大塊頭,你不講信用,我已經把東西給你了……」

他裝模作樣的對倒在地上的大塊頭作戲一番,又在他身上招呼幾拳,然後將屋角找到的繩子綁在窗台,以極輕盈的動作和俐落的身手抱著艾薇垂落地面。

時間剛好八點,在形式上,大塊頭已經拿到金鑰匙,再過不到五分鐘,全歐洲的人都會知道這件事,十分鐘之內,全世界的殺手都會開始找他,接下來會怎麼發展,就全看他的造化了。

莫森離開不到兩分鐘,天空開始下雪,雪花覆蓋了他的足跡。

莫森在趕路,很趕很趕。

他在施普雷運河北邊就近開走一輛裝上防滑鐵鏈的休旅車,一路直奔五百哩外的一座農莊。

那農莊幅員遼闊,從大門到中間那棟建築物,開車要十分鐘,在這種季節則要二十分鐘以上。

莫森自己動手開了大門,把車開到那棟被雪覆蓋的白色建築前,他把艾薇抱下車,動手敲門。

沒人應,他在風雪中自行開門進入。

他很熟練的打開燈,屋內立時燈火通明。

屋內一塵不染,好像隨時歡迎他來似的。

這是威廉大帝紀念教堂外那名老乞丐的產業。多年前莫森救他一命,他不但搖身變成最可靠的情報來源,必要時還提供藏匿地點,兩人的交情匪淺。

莫森飛快的把艾薇放在壁爐前,然後迅速動手升火。

火一升起,室內開始暖和起來。

他到內室去取來一個醫藥箱,從藥箱里取出一包黑色藥丸,再從中取出一顆,還跑去倒了保溫瓶里的熱水。

「艾薇?艾薇?」他低喚、輕搖,小心翼翼而擔心。

一路上,他能感覺她的體溫急速流失,她的呼吸逐漸薄弱,她的生命跡象愈來愈不明顯,他的心愈懸愈高,把車飄得飛快,但又怕太劇烈的顛簸會造成她的不適,忐忑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艾薇,如果妳睜不開眼楮,就張開嘴巴,我喂妳喝水、吃藥。」他在她耳畔低語。

看到她身上的傷口,想起她所受的折磨,他的心有如針扎。

見她沒有反應,他先把藥嚼碎,再哺入她口中,大概是藥太苦,艾薇疲憊而虛弱的睜開眼楮,看見他,無聲的眼淚先掉下來。

「很痛嗎?哪里痛,告訴我。」莫森的心都揪疼了。

艾薇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是默默的掉眼淚,良久,才說出一句話︰

「你自己逃掉了……」

听到這句話,莫森縱有一千個合理的解釋也說不出口,只是把她按進懷里,喃喃地重復︰「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以為他可以說出「逃走是為了回來救妳,換作是妳,也應該這麼做」、「我說過一定會回來」這種符合實際情況的話。

但事實證明,他無法說出任何一句,他恨自己月兌逃、恨自己沒有與她同進退,或留下來代替她被捉走……這些念頭好強烈,好像她死了,他就活不下去了一樣。

本能的,他抱緊她,好像不這麼做,她就會像細沙般流失,而自己注定只能失落一輩子。

「別、別再那樣了……」她的低語有如夢囈,虛弱但清楚。

「不會,我發誓絕不再丟下妳一個。」他的聲音哽咽。

「你丟下我兩次……」她的心好苦,眼淚又涌出來,她想伸手去擦,手卻抬不起來。

莫森握住她的手,輕輕吻去她的淚痕,「沒有第三次了,我發誓,絕對沒有下次了!」

他終于知道自己以為「對她好」的決定,實際上是多麼殘酷,又害她的心承受多少苦澀。

她用全力撐起身子,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就那樣沉沉的昏睡過去,再也不肯放手了。

莫森一次又一次吻她,一顆心像淌血那樣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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