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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顫 第三章

查完有關紀浩爾的雜志報導後,她終于發現,他心里那道門,果然是一縷死去的幽魂。

他以前的愛人因心髒病而死,對他造成了莫大的打擊,這教她怎麼說得出,她也一樣患有心髒病的事實?

怎麼辦?

她該怎麼做才好?

「皓妍?」

見她坐在書桌前,已經發了很久的呆,嚴哲維不放心地輕輕喚她。

「嗯?」她恍神地回應。

「你明明最不愛看八卦雜志了,怎麼會突然想看你男朋友的八卦報導?不怕看到不實的新聞,害自己不高興嗎?」他靠近書桌,皺眉翻著她托他收集來的、有關紀浩爾的八卦雜志。

「他以前的情人因為心髒病餅世,還有他在葬禮過後失蹤一個月的消息,應該不會有假吧?」季皓妍愁眉苦臉地嘆氣,有氣無力地指了指桌前的那一堆雜志。

「其實……你父親曾經為紀浩爾的女友……咳,過世的前女友會診過。」嚴哲維沉吟了一下,從記憶中挖出了一絲模糊的片段。

「真的?!」季皓妍訝異地張大眼。

「當時你的心髒正巧出了些問題,你父親為了專心醫治你,就把她轉介給另外一名在醫界同樣十分優秀的資深醫生。」

「然後呢?」

「你父親已經盡力為他找來了最優秀的醫生治療,但紀浩爾好像對你父親感到很不滿,尤其當他女友過世後,他甚至認為,這一切都是因為你父親轉介醫生,延誤了病情而造成的。」

季皓妍愣愣地听著她從來沒听過的過往糾葛,心里忽然涌出強烈的悲哀,很想為紀浩爾痛哭。

紀浩爾的臉上雖然帶著溫柔的表情,但眼底卻經常不自覺地流露著疏離淡漠的表情,也許是因為他的心已痛到麻痹,卻又十分的不甘心吧?

「哲維……」她有些氣虛地開口。

「嗯?」他一抬頭,微微心驚于她的蒼白臉色,馬上拉過她的手測脈搏。

他細心觀察她的氣色,這才發現她似乎因為他的話而受了打擊。他心里十分的後悔,早知道她的反應會這麼大,他根本就不應該將當年的事情告訴她。

「皓妍,你不舒服嗎?需不需要服藥?」他謹慎地問道。

地搖搖頭。「我沒事。」

「季伯伯應該經常告訴過你,你的情緒最好不要起伏太大,否則會造成心髒的負荷。」

「我知道,你放心。」她對他笑了一笑。

她一向愛惜自己的身體,從知道自己的心疾復雜到無法用手術解決後,為了讓自己能活久一點,她便開始學習控制情緒、保持樂觀。

「過去的事已經過去了,你不要想太多。後來紀浩爾再也沒有指責過你父親,這表示他只是一時激動,並不是真的認為錯在你父親。」他提醒她、安慰她,希望她不要再把事情放在心上。

「我沒事……只是……我一直不敢讓浩爾知道,我有心髒病。現在,我要怎麼開口,對他坦誠?」

「你沒告訴他?」嚴哲維有些訝異。

以往有男孩子來追求她時,她都會坦白地先跟對方坦承患有心疾,並且告訴男孩子,她的生命期限完全不確定。

接下來,她便會靜靜地等著男孩子自己做出決定,看他是要留下來繼續追求她,或是膽小地逃之天天。

可惜的是,目前沒有一個男孩能承擔她這種不知道有沒有未來的身體……

除了他,嚴哲維。

「有一次他發現了我有服用抗凝血劑的飲食習慣,那本來是一次坦白的機會,但是,我怕他會不諒解我,甚至嫌棄我這副破敗不健全的身體,所以我就……我就對他說謊了……」季皓妍難過地低下頭去。

「皓妍……」嚴哲維知道她十分的介意,卻也一時想不出該如何安慰她。

「現在,知道了他以前的情人也是心髒病患者,甚至已經因病餅世,我更加說不出實話了,怎麼辦?」

「你可以跟以前一樣,勇敢地對他說出來。」嚴哲維建議道。

「我怎麼忍心當那個二度屠殺他感情的劊子手?」她蹙眉搖頭。

「但是——」

他想再對她勸說,卻被她的下一句話給堵得無言。

「而且……我不想離開他……不想離開他……」她無力地掩面。

嚴哲維無言以對,明白她這次是真的動了心,才會這麼提不起,又放不開。

他悲哀地看著她為了另一個男人消沉、苦惱,卻完全無能為力。

「哲維,我騙了浩爾……」她好沮喪。

「不要想太多,沒那麼嚴重的。」嚴哲維想對她笑一笑,卻被她沉重的情緒給感染,只能言不及義地說著一些安慰的話。

「以後……我會有報應吧?」季皓妍喃喃地說道。

嚴哲維心驚,立即打斷她的話。

「你在胡說什麼!不要胡思亂想了,要對你爸爸、還有我有信心,我們一定會盡全力治好你的心髒,你會一直健健康康地活下去的!」他語調里含著些許急怒。

望著嚴哲維,季皓妍笑了出來,伸出雙臂擁抱他。

「你真是我的好朋友,沒有你的話,我該怎麼辦?」她撒驕的說。

「別再這麼說了,我以後要是有女朋友,听到了會吃醋的。」嚴哲維一臉受寵若驚的表情,強自笑著推開她。

她又伸手過去,這次沒抱他,只是緊緊地拉住他的手。

「哲維,請你一定要顧好我的心髒,拜托你了!」

「那有什麼問題?」他臉上笑著承諾,卻心酸地想著,就算她不開口拜托他,他也早就將她背負在自己的生命之中了。

「我此生最大的願望,就是能長長久久地陪在浩爾身邊一輩子,所以,你一定要幫我!」她的雙眼流露出無比的期盼。

「我會的,不只是我,還有你那個厲害的爸爸,我們一定會盡力顧好你的心髒,讓你活得長長久久、平平安安,直到紀浩爾看你看到煩了,還甩月兌不掉你!」嚴哲維不客氣地說著刻薄話,惹得季皓妍笑了出來。

「謝謝你,哲維!」她開心地又抱住他。

「喂!不要三八了!不要再隨便抱我了,小心你男朋友吃醋!」嚴哲維戳了戳她的額頭。

「唉呀,你害羞個什麼勁兒?我們又不是沒抱在一起睡覺過!」

「是誰說不要再提嬰幼兒時期的事了?!」他漲紅臉低吼道。

皓妍看他被她整得狼狽不已,忍不住榜格笑個不停。

嚴哲維搖搖頭,完全對她無可奈何。

望著她的笑顏,他勸自己該放手了。

只要能看她幸福地笑著,那,就很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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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妍?

皓妍……

一聲又一聲飽含擔憂的呼喚,將昏昏沉沈的她,慢慢地叫醒。

她張開迷迷朦朦的雙眼,有些呆呆的望著床邊已經穿好長褲,正抓起上衣要穿上的紀浩爾。

發現她張開眼後,英俊的臉孔忽然靠近她,嚇了她一跳。

「皓妍,你醒了?」他的神情十分的焦灼、緊張,怕她沒有完全清醒,他還拍了拍她蒼白的臉頰。

「嗯……」她遲鈍地點點頭。

看到她醒來後,他緊繃的神情終于放松了一些。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要不要送你去醫院掛急診?」他放下上衣,重新回到床上,靠近她身側,不放心地撫了撫她的臉。

她的臉有些蒼白、有些冰涼,唇色甚至還染上一點有些異樣的淺淺紫色,虛弱的模樣,讓他憐惜不已。

「我怎麼了?」她迷迷糊糊地問道,動了一子,抬手模了模微微脹痛的太陽穴。

才問完,她就發現自己是渾身赤果的,正貼倚在紀浩爾那副和她一樣的潮暖胸膛上。

前不久當機的記憶,馬上迅速歸位。

她的臉蛋忽然漲紅。

她、她想起來了!

她原本正跟他在……嗯,在那個……滾滾樂的……

後來,在最極致的那一刻,她似乎昏厥了一下子……

「你剛才昏了過去,我一直叫不醒你,本來打算要送你去醫院掛急診的。」他仔細觀察她的臉色。

「我、我已經沒事了啦……」她趕緊搖搖手。

如果進了醫院,不用她開口,她有心髒病的事大概就會曝光了。

「找個時間去給醫生檢查一下吧。」他皺眉道。

「嗯,我知道。」她一臉乖巧地點頭。

他擔憂的查看她氣色一陣,將被單拉了過來,像包易碎的瓷器一樣,小心翼翼的將她裹起來,再隔著被單,將她溫柔地摟進慎里。

「我……我只是昨天太累了,幫基金會整理報表到很晚,睡眠不足,再加上……再加上體力不支啦!」季皓妍趕緊編著借口,內心卻對自己不敢坦白的懦弱感到絕望。

怎麼辦?

這時明明就是個好機會,但她卻還是沒有找到坦承的勇氣。

「傻瓜,忽然不聲不響地暈過去,嚇壞我了,我還以為你……」他突然將臉埋在她的頸間,話語說了一半就隱沒不見了。

她的心一顫,伸出手來環住他,輕拍他的背。

「……對不起。」她微微哽咽地道歉。

她感覺得出來,他真的是嚇壞了。

心里那股堆積了很久的愧疚感,瞬間狂涌而出,幾乎要淹溺了她,讓她心慌意亂,手足無措。

「對不起……」她又說了一次。

除了對不起,她說不出別的話來……

他似乎听而未覺,仍然一動也不動地伏在她身上。

看不到他的臉,讓她擔心不已,心里偷偷猜著,他該不會在哭吧?

正在想著該如何安慰掉下男兒淚的他時,忽然感覺他的手竟然偷偷鑽進被單底下,不規矩地開始東模西模。

「喂!別鬧了!」她倒抽一口氣,拼命扭動身子,害羞地拍掉他的手。

他終于抬起頭來輕輕笑著。

確認她此刻是真的沒事了,他便重新月兌掉身上的衣服,扒開由他自己親手將她包起來的被單,迅速地鑽進被單下,將不著片縷的她,整個摟進他光果的懷里。

見到他恢復如常,她也放下心來。

還好,沒有掉下男兒淚的人讓她安慰啊!

但,她心里的掙扎又冒了出來。

她的內心掙扎又掙扎,最後,道德小天使冒出頭,她艱難地開口,想要對他吐實。

「浩爾……」她緊張地低喚。

「我一直很想問你,你這里的疤,是怎麼回事?」沒想到,他也同時開口。他微微敞開被單,低頭好奇地檢視著手指在她胸側模到的一道手術疤痕。

「啊!這是……嗯……這是……」她緊張地猛吞口水。

她在腦中不停地對自己叫囂,提醒著自己的良心。

既然他問到了關鍵點,她可以順水推舟地跟他坦白她的心疾,並且承認這道疤痕就是做心髒手術後留下的啊!

一般心髒手術大多是從胸口動刀,但她的疤卻是在胸側,那是當初她爸爸要為她做心髒手術時,心疼她若是在胸前開刀,會留下明顯的長疤,因此在評估過後,她爸爸便決定從胸側開刀,留下一個不大、且易于隱藏在衣服底下的手術疤。

「那是……其實我……」她身子下意識地一縮,舌頭突然嚴重結巴,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他一臉懷疑,又撫了撫她胸側光滑肌膚上那條微微隆起的不平整疤痕。

「你隆乳?」沉吟了一會兒,他得出了結論。

隆、隆乳?!她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昏,卻只能很孬地哈哈干笑。「呃,是啦是啦!」

紀浩爾這個呆子!她這種天然的尺寸,像是隆乳過的嗎?啊?

「哪個醫生做的?真失敗。」他用手掌覆住她的軟女敕,捧握了一下後,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

「別鬧了!」她紅著臉繼續干笑。

想到一向自負的爸爸若听到他的手術被人批評說是失敗作品,大概會氣得抓狂吧?雖然紀浩爾指的應該是隆乳手術失敗……

等等!他說失敗?

她隆乳失敗?

「喂!你是在嫌棄我的尺寸太小嗎?」她翻過身,壓在他胸口,橫眉豎目地質問他。

「不,我很喜歡,你的尺寸大小適中。只是……好像不太符合隆胸後的尺寸和形狀。」他有些遲疑地說出心里的疑問。

尺寸?還有形狀?

他嫌完尺寸後,又來嫌形狀?

可惡!真可惡!。

「你怎麼知道什麼樣的尺寸和形狀才符合?難道你看過做過隆腦手術的胸部?」她氣急敗壞地追問,當場踢翻醋桶。

「沒有。」他馬上否認。

「你心里有鬼!」他的表情太鎮定了,她根本不信。

「真的沒有。」他再次否認。

「騙人!」她從他身上翻下去,不想理他。

他伸出手臂環住她,不讓她離開。

她扭了扭,掙不開,干脆對他「哼」了一聲,然後不甘不願地趴回他的胸膛上,轉開頭不看他。

「我是在電視上看過有人討論。」

她只是嘟起唇,一聲也不吭。

「相信我,皓妍。」他低聲說道,嗓音里有一絲請求。

她被他的語氣打動,終于抬起頭來看他。

他的眼神好幽深,讓她有種幾乎要掉進去、淹溺其中的錯覺。

眨眨眼,她哼了一聲,嘟著唇再度趴回他的胸口。雖然沒有回答信不信他,但她伸出了手,緊緊地擁住他,明顯地軟化、退讓了。

他沉默地抬手撫了撫她的頭頂,過一會兒,才嘆了一聲。

「皓妍,不要再追問我的過去了,那沒有任何意義。我們該做的,是向前看我們兩人的未來。」

「……你的過去,我來不及參與嘛,對不對?」她悶悶地說,手指無意識地撫著他胸口結實的肌理。

「不,是逝者已矣……」他的嗓音滲入一絲濃濃的苦澀。

她的心一揪,咬住了唇。

真的是逝者已矣嗎?

他明明就忘不了他死去的情人。

這個口是心非的家伙……

「你忘得掉在你過去的生命中,曾經很重要的人嗎?」她輕聲問道。

她等了一會兒,一直沒听到他的回答,只有貼在他胸口的耳畔,沉默地听見一下又一下的規律心音。

「每個人都有過去,難道你認為我無法包容你的過去嗎?」

「不是,只是沒有再提起的必要。」他說得輕飄。

他的話,讓她突然很想流淚。

「如果有一天,我也不在了,你是不是也會選擇忘記我,不願再想起我?」她用很低微、很低微的聲音問道,強烈的悲哀襲來。

如果他知道她也有一顆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停止跳動的殘壞心髒,他會如何?

也將她放到選擇遺忘的過去里嗎?

「你說什麼?」他渾身倏地一僵。

「我……我是鬧你的啦!」

「別開這種玩笑!」他的語氣十分嚴厲。

「好嘛,你的過去不想我問,我就不問了,我也不想知道你究竟有沒有看過隆餅乳的胸部。總之……總之我都相信你就是了啦!」她吐吐舌,裝出不以為意的笑臉。

他溫柔一笑,伸臂環住她,手掌愛憐地拍撫她的背,眼神卻又開始邈遠,墜入自己的思緒中,不再說話。

她靜靜地趴在他的胸口上,像小貓一樣愛嬌地輕輕磨蹭了一下,心思卻紛亂得要命。

抬眼偷瞄他,看見他又變得疏離的眼神,她蜷起身子,有些酸楚地偷偷嘆了一口氣。

他們兩人各懷心思,都有沒說出口的話,這樣是不是就叫做「同床異夢」呢?

也許,這就是她說謊的代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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