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幸福草 第一章

??枯燥的學習對築紫來說是寧靜的生活,她願意知足。可是,一紙公文,她和唐笑飛雙雙被選送倫敦賓斯魯赫音樂學院進修。小小少年,一個琴盒、一個衣箱,就背井離鄉、飄洋而去。築紫又問︰「這就是音樂給我的幸福?」

??嘈雜的空氣,天地立刻變得廣闊。在宏大的倫敦機場里,她有些發愣,老頭沒說過有一天她的世界會這樣廣闊。

??「啊!」冷不防她與人撞在一起。

??「Sorry,Sorry!」魯莽的高個子及時扶住她,嘴里嘟囔著。她仰頭望去。咦,中國人?黝黑的眼楮、薄薄的嘴唇,原本開朗的面容像被壓抑住了,她沒見過什麼好看的男人,但他絕對比學院里的樂痴更有吸引力。

??「你是中國人?」沐君霖也該口說中文。嘿!好標致的小泵娘,及肩的長發,澄亮的眸子,可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瘦!削尖的下巴,縴細的骨架,像現在,隔著粗呢大衣,他似乎還能模出她的腕骨。

??「嗯。」她漫不經心地應著,眼光搜索著帶隊老師。糟糕!她要跟丟了。

??「中國來的?」他頓時眼楮一亮,那神氣似乎是他鄉遇故知。

??在外國大家都這麼熱情嗎?她開始疑慮,試圖抽回手。

??「築紫!」唐笑飛終于發現她的掉隊,冒失地叫起來。

??「築紫?」就在她快要掙月兌之際,沐君霖又將她攥緊,「築紫草!」

??怎麼回事!好像全天下都知道她這個生僻名字的來歷。

??「是你嗎?」男生的眼中閃過驚喜,懷疑。

??冷淡的眼楮流露出一絲惱怒,她咬緊下唇,攥緊琴盒~~~~~~

??「賓斯魯赫的學生?」他手快地扯下她的名牌,掃視一遍,又將手按在她的肩上,歡快地叫道︰「是你了!就決定是你!」

??這個神經病!她縮著身子,倔強地掙扎。該死!老師怎麼還不過來!

??機場的另一頭忽然一片騷動,打斷他的滔滔不絕。

??「啊,」他張望一下,追兵到了!哎呀,他都忘了自己現在是離家出走,「听著,我現在要跑路,為短暫的自由。我會再來找你的。」

??她的名牌!還來!

??「真高興,在我尋找自我的開始就遇上你。可你為什麼不早一點來呢?」他做出助跑的樣子,手卻還拉著她不放。

??听不懂!听不懂!神經病!放手!她不習慣罵人,也討厭求救,只好不斷虐待自己的下唇。

??「來!傍我一個祝福的吻!」他自說自話地在她腦門上啄了一記,就飛快的跑開。還在高興的叫著︰「我會再來找你的!」

??「少爺在那兒!」一陣粗暴的叫喊,一群黑衣人追著聲音呼嘯而去。在築紫面前卷起一片塵土飛揚。

??「築紫!怎麼了?」笨拙的唐笑飛和帶隊老師總算擠過人群趕到,卻看見築紫捂著額頭呆呆的站著,嘴里喃喃︰「瘋子!」她的名牌被搶了。

??這一年,築紫十五歲,沐君霖十七歲,命運安排二人第一次在倫敦機場慌亂地相會。

??哇!這位少爺的面子好大,居然請得動我們賓斯魯赫的樂隊。

??「何止呀!我剛才偷眼掃了下台下,倫敦大半的政商界名人都出席了。」

??「沐家的財力驚人,沐君霖又風華正茂,當然無限風光。」後台一片嘈雜,謝了幕的隊員們紛紛議論沐家大少二十歲大壽的好排場。

??沐君霖,敦克爾刻實業集團的當家少爺。他的父親是個英明果斷的領導者,其家族是掌握英國經濟命脈的重要一環,是全球華人的驕傲。他本身又是智商三百的天才,從小到大,受盡矚目。此次恰逢他二十歲生日,設此大宴,等于正式將他介紹給倫敦的社交界了,金融界、學術界,橫豎他那行都吃得開。可想而知,此人一出,敦克爾刻將再上一層樓。

??吵死人了。築紫默默擦拭小提琴,擦好,放好,關上琴盒。她知道學院的教授們還要在前庭逗留,暫時不能離開。可是她實在無法忍受這些人的噪音,于是她起身往外走。

??「築紫,你去哪?」

??「外面。」碎嘴婆婆唐笑飛!

??「我陪你——」冷颼颼的一眼,他立刻縮回去。

??臨時搭建的後台就設在沐家的後花園里,走出帳篷,就是錯落有致的中國園林。她選擇一處半環形的葡萄架坐下,吹吹冷風,清醒腦子。再來想想導師昨天跟她談過的話——

??「築紫,你知道你缺乏什麼?」

??「熱情。」老調提了又提。

??「知道就要想辦法改進。」

??「我會的。」她的確很努力,師長們肯定她的技巧與造詣,並未使她松懈。

??「我知道有困難。我們相信你的音樂里有熱情,但你沒有完全表達出來。」這個學生是他見過最杰出的,再稍加指點,將來無可限量。

??「我會勤加練習。」她覺得這件事急不得,倒是琢磨技藝更加重要。「如果在下次考核時,你能讓老師們感覺到新的東西,你就能成為賓斯魯赫學生樂隊首席小提琴師。」

??「我會努力。」她並不需要空洞的允諾。

??「呵,也不要練琴練傻了,試著談談戀愛,也許有幫助。」

??「是。」她回答得必恭必敬,其實不以為然。

??談戀愛?她是听說有的學生在遇到瓶頸時,試圖轉移注意力,或是為尋找靈感,而投入到一段感情中,但她不認為這種方法會對她有效。

??她有心嗎?有?好像從小到大,七情不動。沒有?她捂住心口,跳動的是什麼?談戀愛?要試試嗎?

??嘹亮的口哨穿透夜幕,震得她從沉思中驚醒。一抹黑影遮住所有的光線,把她堵在狹小的空間里。

??「瞧我捉到什麼?仲夏夜精靈?」獵人的聲音年輕快樂。

??她動也不動,當他是片烏雲,等著被風吹開。

??今夜無風,所以烏雲越壓越近。「哎呀,不知道我說話精靈听不听得懂?」他的臉停在離她一寸的地方,有淡淡的酒氣飄來,但她肯定他是清醒的。

??「精靈呀,」他繼續無賴的說下去,「可不可以實現我的一個願望?」

??願望?不知怎的,她突然生出一絲好奇。

??「我想要幸福草。」

??草?一個把幸福寄托在草上的笨男人?

??「我想要築紫草——」

??她的眼楮圓睜!竟是沖著她來的?!

??「誰?」她終于開口。

??「忘記了?」烏雲咯咯發笑,「我說過我會回來找你的。」

??是~~~~~~一個模糊的影像跳入腦海。下意識地,她捂住額頭。然而這一次,那個意外的吻印在她的唇上。

??丁鈴鈴,丁鈴鈴,風終于動了,卻再也不能吹散烏雲,反倒像幫腔似的鼓噪著,答應嗎?答應嗎?

??「停!」今天早上,築紫的導師大發脾氣,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他最得意的門生在練習,「築紫!我命令你出去清醒三十分鐘再來練習。」

??「是。」她眨眨眼楮,在眾人的竊竊私語中退場。走在學校的木棉道上,她呼吸著新鮮的空氣,攤開雙手,閉上眼楮,讓疲勞的肌肉得以暫時的放松。

??大家一定在想,她居然會被教授趕出教室。呵,她和教授都清楚,再讓她待在教室里重復勞動,也不會有多大的進展,倒不如放她冷靜一會。這一陣子很不順利,難以置信的是︰這是她從小到大遇到的第一個瓶頸。如果想朝世界級的水平邁進,她勢必要突破「感情」這一關。也的確有人從此一蹶不振,不過決不會是她,因為她是——

??「築紫!」

??「呵!」一睜眼,一張像是邀寵的笑臉綻放眼前。沐君霖!他的大掌捂在她的手上,暖烘烘的,有些燙人。

??「你蹺課呀?」笑眯眯地看她掙月兌了自己的雙手,戒備地跳出老遠。

??「課間休息。」他來干嗎?

??「我們出去玩。」

??「你幫我請假。」她居然月兌口而出。轉念一想,這會兒回去又有何助益呢?

??「咦?」他反而遲疑,她會這麼好說話?

??「我的教室在C-2。」這個人看起來感情很充沛,可以分她一點嗎?

??「好。」別想那麼多,她會答應實在是機會難得。

??「去啊。」不敢嗎?可別浪費她的時間。

??他抬腳就走。「對了。」他掉轉頭,拉起她的手,左右張望一下,拖她在一張長椅上坐下。滿體貼的,不過神經好像有問題。

??「等我。」他沖她一笑,一個冰涼的金屬物體就勒在她手腕上。手銬!

??「你!」她震怒,這個家伙還跟從前一樣是個瘋子!

??「我討厭不斷地再次尋找你。」他親親她的額頭,將鑰匙丟進口袋。這小妮子好會逃!前天晚上,才眼楮一眨,就被她從臂彎下溜了。

??這個混蛋!她不死心的掙扎,白皙的手腕上立刻出現刺眼的紅痕。身為樂師,不該讓手有任何損傷。她只得放下袖子,遮住手銬,繼續她的冥想。

??當她從他的吻中醒來,第一個念頭就是逃!匆匆滑過他的腋下,臉頰觸到他西服上裝的柔軟面料,來不及細想心悸的原因,就沖回後台。阿飛說她當時的臉色就跟見鬼似的。

??被人吻了?練習很糟!談個戀愛?學生樂隊的首席小提琴師!亂七八糟的念頭充斥著她的大腦,思考起來,腦子 里啪啦地響,像要爆炸。這種感覺並不適合她,還是順其自然吧。她晃晃腦袋,放棄想下去。睜眼一瞧,沐君霖正托著腮看著她。

??這家伙回來多久了?

??「理好心思了?」他恣意的笑容從未消失。

??「解開!」她搖搖手銬,倨傲地命令。

??他從善如流,收起那勞什子,拉著她向校門外走。

??「教授準了?」真稀奇,教授竟沒有將他轟出來!

??「嗯哼。」他推她上車,就怕突然變卦。

??「你總隨身帶著手銬?」簡直變態!

??「來的路上,從警察朋友那拿的。」還真好使。

??然後一片沉默~~~~~~~

??「你不會一直帶我兜圈子吧?」當車子開出兩個小時後,她終于發問。

??「你的耐心真好,現在才覺得奇怪?」他嫻熟地駕駛車子。

??「有目的地嗎?」她懷疑他是心血來潮,更後悔自己浪費時間。

??「當然。看,到了。」駛入眼簾的是一望無際的草原。

??「你開出倫敦了?」已經擺月兌了那灰色的喧囂塵世?

??「只是近郊。」如果時間允許,他是想開遠一些。

??「閑散的人。」

??「享受生活吧。」他不知從哪變出一只野餐籃,走出車外,刺眼的陽光讓築紫無從適應,微眯著眼楮,她看見沐君霖跑到草原中央,開心地忙碌。

??奇怪的男人。她走過去,隨便坐在草地上,吃著他準備的食物,等著下一步的行動。可是他只是笑眯眯地看著她,好像沒事一般。

??「好吃嗎?」

??「比學校的食堂好。」她無從比較,一直以來,她都是從一個集體生活到另一個。

??「我做的。」

??「閑人。」听說他是個天才,不會就是做菜的天才吧。

??「我的整個童年都在拼命搶時間,所以我當然可以比別人閑。」他曲起膝蓋,仰望天空,如果不是自我覺醒,他會錯失多麼美好的世界。

??「你到底要干嗎?」拍掉餅屑,信手拈起一塊蛋糕。

??「你看不出來?」他轉過頭,「我在追你耶。」

??「然後呢?」

??「然後?」

??「我知道你在追我,就這樣?」她沒有經歷過感情,所以只好一步步試著來。

??「你期待轟轟烈烈的愛情?」如果是的話,他要立刻改變作戰方針。

??「不,」沉吟片刻,她老實回答,「我不知道。」

??「無欲無求的小孩。」他模模她的頭,刻意將她梳理得很整齊的頭發打散。

??「我討厭凌亂!」

??「所以你打扮得像個小修女。」黑色的衣群,可以與頭罩的功用等同的黑頭發,嚴嚴實實地包裹著她。「但你的心里,」他用她的頭發扎小辮,不亦樂乎,「比誰都凌亂!」

??「夠了!」她站起來,不該允許他放肆的,她真是昏了頭,才想做那個見鬼的愛情試驗。

??「刺蝟!」悻悻地收回手,他躺在地上,「你很難長大。」

??「什麼意思?」她一向討厭別人說她小,她應該是成熟冷靜的。可老頭死的時候比較放心不下的卻是她。

??「想知道?躺下來。」

??這算是另一個圈套嗎?但她還是依言躺下。

??「這樣你的反應就沒有那麼激烈了。只有受到傷害的小孩,才會盲目樹立敵人,赤紅著眼楮,對任何一個斜眼看她的人報以凶狠的撕吼。」

??「胡說八道!」瘋子的話總是比較難懂。

??「哼,在我八歲的時候,很偶然地發現我智商三百。于是我父親送我去接受精英教育。」

??他想夸耀自己?無聊!那時她在干什麼呀?

??「我跟隨哲學,物理,化學,生物~~~~~林林總總的博士,听到各式各樣的語言,見到太多人的面孔,我以為我的見識很廣闊。」

??的確廣闊!她想起來了,她認識了老頭、唐笑飛、小提琴;然後,被音樂學院的老師帶走,在學校里反復練習,練習;再到倫敦,在琴室里,從早到晚地練習,練習~~~~~

??「可笑的是,當我進入哈佛深造時,我發現自己根本不會生活。我不需要像別人一樣打工、交友,我只是要不斷地計算方程式、研究新課題。」

??「我也沒有打過工。」一直以來,她都是靠獎學金和學院津貼過活,她豈不是離現實更遠?

??「不,我並不想去洗盤子,也不能想象你去洗盤子。我只是不願再做學習的工具。所以我逃了。」

??「喔,那次!」她立刻意識到那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隨即想到平生第一個吻。

??「對,真好!我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你,還撞在一起。你說是不是有緣?」

??「哼。」他一定想不到,沒有人吻過她,母親、朋友都沒有,哪怕只是親吻額頭,也從來沒有過~~~~~簡直,就像是為他預留的。嘔,古怪的想法,千萬不要被他傳染了。

??「我這才發現世界是立體的,人們的笑臉原來是可以被深層次感受的。」那兩年真的很苦,但也真的很寶貴,如果不不心心念念地想著她,他還會多游蕩幾年。

??「說這些有意思嗎?」她好像有一點嫉妒。

??「沒什麼,只是告訴你,你不是孤獨的。大家都有這樣的階段,過去了就一片坦途。」

??「無聊。」她應該拍拍走人,可她的身子就是不肯起來,草地有些扎人,涼絲絲的。

??「失敗!」她沮喪地撇撇嘴,「美味的餐點和苦肉計都不能打動你嗎?」

??「不能。」他不是會訴苦的人。他對自己的人生經歷是自傲的,實在是豐富的內涵。

??「那我只好送你回去了。」看出她意識的飄搖,男孩的臉上掛著賊賊的笑容。

??「你先起來。」那片雲很有趣,肥嘟嘟、慢吞吞。

??「你先起。」他學她將手枕在腦後,沒有動的意思。

??「噓,別吵。」好安靜的地方,一聲鳥叫都沒有。

??「喂,看什麼呢?」他刻意壓低聲音。

??「流水。你呢?」

??「行雲~~~~~~~」

??一切都悄然無聲。這里是哪里呀,竟如此陌生。這不是她的地方,她住的地方從早到晚都是小提琴的聲音,流暢的、嘶啞的、寬廣的、壓抑的、歡樂的、悲傷的~~~~~她愛這聲音,這神秘的音樂引領她一步步走入世界,可是她的耳朵好疲倦,除了音符什麼都听不見,就像色盲,除了紅綠什麼都看不見。好疲倦,給她一點新鮮的空氣吧,她默默地說,並沒有向誰祈求。然後,她听見一聲口哨、一個戲謔的聲音~~~~~~

??「嘿,小姐,再睡會生病的。」他的頭高懸在她頂上。

??對了,這里是草地!她迷迷糊糊地坐起來︰「我睡著了?」難以置信,她一向淺眠,居然可以露宿荒郊野嶺。

??「天都黑了。」以為她只是冷漠,沒想到還「木」得很,看著看著就睡著了。

??「你沒叫我!」她眼一眯,理所當然地指責。

??「我才不擾人清夢呢。」再說她的睡臉太迷人,盯著看了一下午,這會兒脖子好酸。

??「走吧。」她沒好氣地說,學校可是有門禁的。

??「還早呢,是看星星的時候了。」他壓著她的手,扳著她的頭向上看。

??「我看了一下午~~~~~」震撼!不說那滿天璀璨,紫藍色的天幕厚重冷凝,是她最中意的保護色。

??「棒吧。我可以說出每一顆的學名,也可以講每一顆的傳說。端看知性與感性具備的美女想听什麼。」

??「外出采風的時候我沒有注意到這些。」學校也曾安排她們去郊游,借以融入大自然,她一向是看看就算。

??「因為陪伴你的人不同。風景因為心情而美麗。」

??「你是說因為你,我才打開眼楮?」她問得認真,她需要弄清他是否有能力幫她突破瓶頸。

??「當然。恬靜的少女坐在曠野上看星星是件浪漫的事,而一個寬厚的肩膀是不可或缺的。」

??「真的?」

??「要不要試試?」唉,不諳世事的孩子。

??「嗯!」將頭擱在他的肩膀上,選擇一個舒服的位置,把重量全部扔給他,」沒什麼感覺嘛。」

??「靠久一點。」他咧開嘴角,「有沒有覺得心中很溫暖,安全,是否有想傾訴的沖動?」

??「沒有。」他的聲音很好听,低沉性感,但不膩人,好像中東的秘香,一點點地燒灼著、縈繞著,血液活躍起來,有一種靈性在體內傳遞,指間隱隱發燙。

??「送我回去!」她抬起頭,拉著他就跑。

??「東西還沒收拾呀!」他無奈地跟上。沒辦法,居然喜歡上了一個比自己更本位主義的人。

??「老師?!」他們一路沖回賓斯魯赫已是深夜十一點,她拉著他一路闖進教室,摩爾教授居然還在教室中央坐著。

??「回來了?」他沖她身後的沐君霖淡淡點頭,「玩得愉快嗎?」

??「我現在可以開始嗎?」定定氣,她拿出小提琴,擺開架勢。

??「年輕人,坐。」他喝一口白蘭地,打個手勢,「準備——LaCampanella(小花鐘)」

??帕格尼尼的著名小提琴練習曲,正是築紫今天被迫打斷的課程。她看看沐君霖——開始!音樂在靜謐的大廳響起,她覺得興奮,很久沒有這樣指間發燙的演奏。歡樂的節奏激蕩!

??半晌,她的老師拍拍手,拎起折疊椅。

??「老師?」來不及平復激情,她追上去。

??「不枉我放棄和老婆吃飯的機會,」他揚揚酒杯,「我還趕著回家呢。」老婆大人會罵人的。臨到門邊,他湊近沐君霖︰「年輕人,她不好搞定呀。」

??「不,是只有我才能搞定。」沐君霖環臂胸前,笑得神秘。

??「有勇氣!」果然是年輕人!「築紫,試驗有效!繼續!」

??門被從外面關上,築紫走到沐君霖面前,沉默地望著他。

??「你看,這個下午沒白費。我常說,休息是為——」

??「走更遠的路!」她突破了自我!在演奏時她就感覺到她的音樂起了變化。那種萌動的、無法預料的變化,「你還能讓我打開眼楮嗎?」

??「只要你想,」凝視著那雙此刻充滿激情的眼楮,他覺得他的小草近了,「只要你想,好戲還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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