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十字路口-北 第一章

昨晚天氣還不錯,沒想到一大早竟然下起大雷雨。

唐繼宇翻了個身,把頭埋進棉被,但窗外隆隆的雷雨聲,硬是吵得他不得安睡。

「Shit!」不耐地咒了一聲,長臂一撈取來時鐘,揉揉眼,定楮一看——

八點!

他驚的立即由床上跳起來。

都是樓下那個小女生害的!昨天哭到好晚,好不容易才將她哄回家去睡覺,害得他今早累的爬不起來!

「穩死的!」他急吼著,抓起褲子,一路沖進浴室,一邊刷牙、一邊套褲子。

雖然今天是星期天,不用趕著升旗典禮,但他是資優班的學生,所以還是得到校上課,而且導師超凶的,遲到的人都會死得很慘。

抓起床上的制服迅速套上,才扣了一個扣子,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看著制服上的斑斑點點全是小女孩昨晚所留下的眼淚鼻涕,他翻了翻白眼,捺住脾氣地又月兌了下來。

打開衣櫃,拿出媽媽熨燙好的制服再急急穿上,站在穿衣鏡前拉拉衣領,突然,他的手一頓,目光轉向丟棄在床上那件髒兮兮的制服上。

宇哥哥,你幫我跟爸爸說,我不要走好不好?我不要跟你分開……=

驀地,小女孩可憐兮兮的模樣撞進心底,他的心髒突然揪緊了起來。

望向窗外雨勢磅礡。今天下大雷雨,應該不會在今天搬家吧?

時間急迫,他甩了甩頭,容不得他再費心想別人家的事情。

看著鏡子檢視一下自己的儀容後,他背起書包,抓起帽子,奔出房門。

「爸,早!」他對坐在客廳看早報的父親問安。

唐父點了個頭,他再轉向廚房。

「媽,早!」

「咦,你今天要到學校啊?」唐媽媽將剛做好的三明治遞給唐繼宇,「對不起,早上沒叫你,我還以為你今天休息哩!」慈愛的唐媽媽歉疚地說。

「沒關系。」唐繼宇隨口答道,咬了兩口三明治,又匆匆喝了牛女乃。「我飽了。」

「唉,听說樓下的那對夫妻離婚了!」唐媽媽對剛走進廚房的唐爸爸說,「沒想到吵吵鬧鬧了這麼久,最後還是以離婚收場。」唐媽媽感嘆地嘆了口氣。

唐繼宇才剛離開椅子的,又悄悄地坐了下來。

「離婚也好,老是這樣吵吵鬧鬧也不是辦法。」唐爸爸隨口回道,入座餐桌。

「唉,是啊,不過就可憐了小孩子!」唐媽媽將牛女乃和三明治遞給唐爸爸,「那個小娃兒挺讓人心疼的!」唐媽媽可惜地道。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唐爸爸用著早餐。

又是一道揪心的感覺襲上,唐繼宇開口想提出意見,然話到嘴邊,又給吞了回去。

他是白痴嗎?他怎麼會興起要爸媽收留袁琇琇的念頭?

不用想也知道不可能,她的父母只是離婚,又不是死亡……

唐父看了一眼唐繼宇,「時間不早了,我先送你到學校。」說著,就放下杯子站了起來。

「不用了,爸!」唐繼宇起身,背上書包。「雨停了,我自個兒騎腳踏車去就好了!」心情有點悶……

唐父點了點頭,又坐下。他一直秉持著培養小孩獨立自主的教育方式。「那你自己小心點。」

「知道了,爸、媽,再見!」

「繼宇,雨傘帶了嗎?」唐媽媽追出來問。

「帶了!」扣上門,下樓。

牽了腳踏車,才出了公寓門口,就踫見兩名搬運工人,他杵了一下。不會是樓下請來搬家的吧?有這麼急,需要趕在這種下雨天嗎?

像回應他腦中的疑問,袁琇琇的哭聲傳來——

「嗚、嗚嗚……我不要搬家,我不要離開宇哥哥啦!人家不要啦!嗚嗚……」

唐繼宇腳步驀地僵住,心口頓時涌起一陣慌亂,接著,一道小小的人影就朝他奔了過來,猛地,撞進他的懷中。

「宇哥哥,我不要搬家,宇哥哥,你跟媽媽說不要把我帶走……」

他揪緊眉頭,伸手拍撫著她的肩。

「死囝仔,妳唄鬧加啥咪時準?」一道高八度的尖嗓門襲來,緊接著就看見一只手往袁琇琇的衣領一拉,將瘦小的她給拎了起來。

「我等ㄟ打厚妳死!」說著,一巴掌當眾就甩上小女孩滿是淚痕的面頰。

「嗚嗚……」小女孩哭的更凶了。「人家要宇哥哥啦……」

唐繼宇不滿地瞪住熬人。「跟她用說的不行嗎?為什麼一定要用打的?」看著小女孩紅腫的臉頰,他很不忍心。

「阮叨ㄟ代志不免你管啦!」袁母跋扈地尖聲嚷著,硬拖著袁琇琇要入屋去。「走啦!死囝仔!」

「宇哥哥,我不要搬家啦!」袁琇琇還猛哭喊著。

「等一下!」唐繼宇將腳踏車停放好,走上前去。「讓我來跟她說,好不好?」

接觸到袁琇琇那雙哀怨的眼神,他心底不禁泛起了憐憫。如果辦得到的話,真的很想將她留下……

「什麼種查某就生什麼種囝仔,甲妳有夠像!」袁父觀戲般地站在陽台涼涼地冷諷道。

袁母惡狠狠地回頭瞪他。

「繼宇,發生了什麼事?」听到吵鬧聲趕下樓的唐媽媽急問。她走向前護住唐繼宇,隨後唐爸爸也走下樓梯。

「哼,囝仔得噯管ㄏㄡ好啦!」袁母將一肚子的怨氣算到唐家頭上,她朝唐媽媽冷哼了一聲,拖著哭鬧的袁琇琇就要進屋。

「繼宇他怎麼了?」唐媽媽謙恭地問一臉怒容的袁母。

「妳兒子行,妳兒子勾引我女兒!」袁母操著不標準的國語,當街指著唐繼宇的鼻子哼道︰「甲幾歲?不哉樣恁做父母ㄟ是安抓教育囝仔ㄟ!」

「嗚……我不要搬家……」小女孩尚不知死活地哭喊。「我要宇哥哥啦……」

「妳甲哇惦惦啦!」袁母面子一時掛不住,一巴掌又猛又狠地就朝小女孩的臉頰甩去,小女孩不堪承受,重重地撲跌在地。

響亮的巴掌聲驚駭眾人,瞬間四周鴉雀無聲。

唐繼宇眉頭鎖了起來,他怒視袁母,接著就想要走上前扶起袁琇琇。

唐母及時警覺,迅即拖住唐繼宇的手臂,並搖頭向他示意。

袁琇琇獨自哭著爬了起來,半邊的臉頰沾了和著雨水的污泥,半邊的臉頰則是清晰可見的鮮紅手印。

她一邊哭,一邊吸鼻涕的模樣,看了讓人好不忍心。

「宇哥哥……」

她還在哭,想要朝唐繼宇奔去,但袁母一手猛地扯住了她。

驀地,唐父極具威嚴地出聲︰「繼宇,時間不早了,還不上學,要遲到了!」

「繼宇,听爸的話,快走!」唐母也扯著他的袖口,小聲地勸著。

唐繼宇拳頭握得死緊。

他明白現在不是管閑事的時候,盡避他再怎麼不忍心,也救不了袁琇琇。

而且,他在這兒多站一分鐘,就只會害袁琇琇多挨幾個巴掌而已。

不忍心再接觸袁琇琇向他投來的求救目光,唐繼宇掉過頭,跨上腳踏車。

袁琇琇的哭聲于是更淒厲,「宇哥哥,我不要搬家啦……」

袁母拔尖的叫罵更惡毒,「死囝仔,妳擱敢哭!」

唐繼宇的胸口壓抑了滿滿的憤怒,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于是他用力地踩著腳踏板,很用力、很拚命地踩著……

對不起……對不起……我救不了妳……

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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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一點,四周悄然無聲,只有一盞小小的台燈在書桌前亮著,以及桌旁的鬧鐘滴答滴答地伴讀。

宇哥哥,我不要搬家啦……嗚嗚……我要宇哥哥……

唐繼宇胸腔又是一陣緊悶。都三天了,那天早晨的那幕情景,仍會像這樣毫無預警的撞進腦海,袁琇琇那雙楚楚可憐的眼瞳哭的慘兮兮,像控訴著他的無情……

甩了甩頭,闔上書,關上燈,他強迫自己上床去睡覺。

唐繼宇側臥床上,一半的身軀陷入床鋪,他強迫自己闔眼,但卻怎麼也睡不著,因為翻來覆去,也擺月兌不了那雙哀怨紅腫的眼瞳。

怎麼搞的?這根本就不是他的錯!打她的是她媽媽,他在自責個屁!但他怎麼老覺得對不起她……

明早還有二堂模擬考,這會他可不能失眠。

他用力地擺月兌令他輾轉難眠的影像,努力地說服自己這根本就不關他的事,就在這種反反復覆的自我催眠中,他終于得以沉入夢鄉……

然而半夢半醒之間,怎麼……好像有人在哭?

「宇哥哥……宇哥哥……宇哥哥……」細如蚊鳴的聲音。

他眉頭揪了起來,以為是幻听,然那一陣陣的抽泣聲卻愈來愈清晰,每一次都像直接撞進他的心壁似的,那麼清楚、那麼鮮明……

「宇哥哥……宇哥哥……」

他霍地驚醒,暗夜中,自門口傳來一陣陣小女孩的抽泣聲,他清楚地分辨出這絕不是自己的幻听,更不是夢境——

是袁琇琇!

他掀被彈跳起來,抓了衣服迅速套上,又恐驚醒雙親,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越過大廳,然後彎低身子,貼了只眼楮從大門的縫里瞧去,確實看到一個小小的身影坐在樓梯口哭泣。

他一震,趕緊打開門鎖。

「袁琇琇!」他走上前去,輕聲地叫喚。

小女孩猛回頭,一張淚痕斑斑的小臉閃現驚喜,她爬起身,飛奔入他的懷中。「宇……」

他趕緊摀住她的嘴,並壓低聲音警告道︰「噓,不要說話,會把大家都吵醒。」

小女孩懂事的點點頭,唐繼宇這才放心地放開手。

「先跟我進來再說。」

他牽起她的手,這才發覺她的手好冰冷,眉頭不自覺地鎖了起來。

「妳在這里坐了多久了?妳的手好冰!」他轉頭問她。

小女孩抽了二下鼻子,眼眶又紅了起來。

唐繼宇好怕她突然哭出來吵醒了雙親,立即用食指壓住她的嘴巴,輕哄著︰「到哥哥房間再說!」

小女孩盈著淚水的雙瞳閃著光采,很興奮、很合作地直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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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唐繼宇的房間,袁琇琇就抽抽噎噎地哭訴著媽媽好凶、她不要搬家之類的稚語,她說的斷斷續續,唐繼宇坐在她身邊耐心的輕哄著她,袁琇琇可能是累壞了,倚在唐繼宇的懷里,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反倒是唐繼宇,這會睡意全消了。

他側坐在床畔,看著小女孩已經香甜的安睡,他的唇角不自覺地揚起一道好看的幅度。

他伸手拂開她額前濕黏的發絲,意外的發現左邊額頭有一道已干涸的血痕,唐繼宇怔住,胸腔一股緊窒發痛的感覺扯得他難受。

又被她媽媽打了嗎?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可惡的母親!

目光下移,相繼在她的手臂、腿上都發現一塊塊紅紅腫腫的瘀痕,一瞬間,他有一種不能呼吸的感覺,沉重的罪惡感在年少的心底漫開。

是他害的!如果他肯為她爭取……

甩甩頭,他又自嘲地扯動唇角。明知不可能,又何必自愚?

轉身到客廳取來醫藥箱,他小心翼翼、仔仔細細地為她每一處傷口涂上藥水。

處理完所有看得見的傷口,放下藥箱,關上燈,他爬上床,在袁琇琇身邊躺下。

沉眠中的小女孩似感應到溫暖的體溫,一只小小的手臂立即攀了過去,緊緊地抱住了他,小小的頭顱埋在他的胸前。

他一怔,隨後修長的手臂便搭了上來,覆蓋住軟女敕似若無骨般的縴臂。

枕在他胸前的小臉蛋漾了一朵甜甜的笑靨,她安穩的沉睡著,沉浸在一室幸福之中。

銀白新月勾掛樹梢,伴著唐繼宇一夜無眠。他胸口惶惶難安,微刺地、不忍心地,一顆心在夜空中泛起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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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早。」

一樣的問候語、一樣的早晨、一樣一身俊挺的制服,由唐繼宇的臉上絲毫看不出一夜未眠的疲態,唯一不一樣的,是身後那雙將他制服扯得緊緊的小手。

他翻了翻白眼,制服八成又皺了!

「別緊張,不會怎樣的。」他清清喉嚨,低聲對袁琇琇說話。

唐父听聞,目光疑惑地自手中的報紙抬起,這才發現縮在唐繼宇身後的袁琇琇。

他愣了一下,眸色一沉,放下報紙,站了起來。

「繼宇……」唐媽媽自廚房出來,正要喚唐繼宇吃早餐,在發現袁琇琇後,也是一愣。

「呃,是琇琇……」她看向唐繼宇,又看向唐父,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處理這樣的情況。

唐繼宇看向自己的雙親,目光磊落。

「昨晚她媽媽又打她,她跑了出來,可是又不敢回去她爸爸那里,所以就到咱們家來了。」唐繼宇解釋,扯動袁琇琇的手,將她拉到身前。

「放心,我爸媽人很好,他們不會怎樣的。」他哄著,並以眼神向唐母請示。

唐母有些為難的目光轉向唐父,唐父與唐繼宇交換了一個眼神後,斂容打破僵局說道︰「不早了,先吃早餐再說。」隨即轉身入廚房。

唐媽媽這才熱情地上前牽袁琇琇的小手,溫柔地模模她的頭。「琇琇,跟阿姨去吃早餐好不好?」

「嗯,阿姨……」袁琇琇甜甜的喚了聲。畢竟年紀小,唐媽媽一釋放善意,她很快的就把不安拋在腦後。

「琇琇,妳跑到阿姨這里,媽媽知道嗎?」唐媽媽問,轉身又為袁琇琇煎了蛋。

琇琇畏懼地搖了搖頭。

唐媽媽與唐父交換了一個眼神,「琇琇,以後不行這樣哦,出門一定要告訴媽媽,否則媽媽找不到琇琇會很擔心哦!」

「媽媽去打牌了,媽媽不會擔心。」袁琇琇好天真、好老實地回道。

唐父與唐母又相視了一眼。

唐母輕輕地嘆了口氣,動手去烤吐司,特別又為她在吐司上面涂上草莓果醬。

袁琇琇吃的好開心,一張小臉蛋笑咪咪的,模樣清麗又可愛。

唐繼宇悄悄的看著她,唇上不自覺地漾著笑容,安心地低頭吃著他的早餐,直到感受父親投過來的眼色,他才抬起頭與唐父為難的眼神相望。

他的心咚地彈了一下,立即明白唐父嘴上雖未苛責,但明顯地對目前的狀況不表贊同。

「繼宇,待會坐我的車上學。」唐父擦拭嘴角站了起來。

「不用了,爸,我自己騎腳踏車……」

「我有話跟你說。」唐父看了他一眼,回頭又對袁琇琇禮貌性的招呼︰「喜歡吃什麼跟唐媽媽說,不要客氣。」

「嗯。」袁琇琇好高興地點頭,並大口地咬了一口吐司。

唐媽媽又為她再添牛女乃,坐在她的身邊,伴著她一塊兒吃早餐。

在這里真好!宇哥哥他們一家人都好好哦,不像她爸爸、媽媽就只會罵人、打人,她好喜歡宇哥哥他們家哦!袁琇琇開心地想著,當然也就沒有注意到唐繼宇離開餐桌前那抑郁的表情。

不過即使發現,稚齡的她,只怕也不會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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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繼宇端坐在駕駛座旁,靜默不出聲,因為他大致已經猜到唐父將要說些什麼話了。

「繼宇,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們的立場。」終于,唐父做了開場白。

唐繼宇點點頭,目視前方。

「富有同情心固然是件好事,但某些情況我們卻不得不仔細考量得失輕重。」唐父望向始終保持緘默的唐繼宇,繼續道︰

「我並非責怪你昨夜處理方式不對,只是對方的家庭情況太過特殊,你應該也很清楚袁太太與袁先生皆非明事理的人,像昨晚那樣的情況,如果對方硬是控告我們誘拐未成年子女,罪狀是可以成立的。你想,倘若那樣,我們豈不冤枉?」

唐繼宇轉頭看了一眼父親。他確實沒有想到這一層,原來收留袁琇琇是會給父母帶來麻煩的。

「我知道了。」唐繼宇輕聲答道。他了解父親的假設狀況絕非不可能。

唐父欣慰地拍拍唐繼宇的肩膀。

「你也快聯考了,要把握最後沖刺的機會,身為一個聯考生的父母,我們也不希望你為其它的事分心,袁家的事情咱們就別管了,好不好?」唐父語末雖為民主的商量語,然態度卻很堅持。

唐繼宇沉了眼色,目光往下垂,半晌後點了點頭。

唐父這才松了一口氣,伸手再拍拍唐繼宇的肩膀。

「很好,聯考快到了,你也要加油!」看一眼前方已近校門口。「你學校到了!」

「我進去了,爸,再見。」說著,打開車門下車。

望著車子駛離,唐繼宇這才仰天長長地呼了口氣,然卻怎麼也排不開胸口郁結的深深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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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星期後的某一個早晨,袁琇琇再次紅著眼楮出現在公寓大門口。

唐繼宇低頭牽著腳踏車正要上學,乍見袁琇琇的出現,他先是一驚。

「琇琇……」他望了望她身後——無人;又上下打量了她——這回沒有傷痕。「怎麼了,又讓媽媽打了嗎?」他壓低高大的身子,湊近她的臉龐問。

袁琇琇不說話,就只是搖頭。

前幾天媽媽跟她說要幫她找一個新爸爸,又說新爸爸家里也有二個大哥哥,袁琇琇剛開始听了好高興,心里頭期待著新爸爸家里的哥哥像宇哥哥一樣好。

但是才沒有哩!

那兩個新哥哥好壞,不光是會搶人家的玩具,還會打人哩!

她被二個壞哥哥欺侮,媽媽也不幫她,她愈想愈傷心,怎麼想都覺得還是宇哥哥最好,所以她又偷跑了出來。

盯著她,突地,唐繼宇腦中閃進一個詭誕的念頭——

「哥哥帶妳去游樂園玩好不好?」他拉起她的小手問。

「好!」小女孩登時睜大雙眼,好興奮地答道。

她的笑容撐得他胸口脹脹的,一股隱匿的愁緒讓他怎麼也笑不出來。

「那妳坐上來。」唐繼宇讓她坐在腳踏車前的桿子上。「要小心扶好,這里到車站還要騎一會兒哦!」

「好!」童稚的嗓音不掩高昂的喜悅。這世界上就宇哥哥最好了!

唐繼宇俊逸的臉龐上眉頭深鎖,這還是他第一次逃課,可想而知他明天必會為今天的行為受到嚴厲的處罰,但是他一點都不擔心,他比較擔心的是,待會他該怎麼告訴她,要她以後別再來找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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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好好玩哦!」袁琇琇銀鈴般的笑聲不絕于耳,她好興奮地拉著唐繼宇玩遍每一種刺激又新鮮的游樂設施。

唐繼宇任她拉著到處玩,她喘了、累了,他就買汽水、冰淇淋給她吃;怕她餓了,又買熱狗、餅干。

袁琇琇樂壞了,一張漂亮的小嘴整天都笑得闔不攏。

「宇哥哥,我還要再玩一次風火輪!」一口咬著洋芋片,一雙眼楮還眨巴眨巴地望著飛上半天高的大巨輪。

「你看,他們膽子好小哦,叫那麼大聲,我最勇敢了,我一點都不怕哦!」袁琇琇洋洋得意地炫耀著,這大概是她由小至大玩得最開心的一次了吧!

唐繼宇盯著袁琇琇看,看著她興奮的模樣,一股愉悅之情,緩緩地流入他布滿愁雲的心底。

低頭看看腕表,時間不早了,也該是告訴她的時候了!

沉吟片刻後,他輕輕推了她一下,喚回她的注意。「琇琇,妳先看著哥哥,哥哥有話要跟妳說。」

「嗯,宇哥哥要告訴琇琇什麼話?」她拂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笑嘻嘻地問。

唐繼宇盯著她紅撲撲的臉頰,愁著不知該如何啟口才適當。「琇琇已經長大了、懂事了,對不對?」

「嗯。」袁琇琇很用力的點頭。「琇琇很乖,很听宇哥哥的話。」她討好的說。

唐繼宇模模她的頭,微微地扯動唇角。「所以琇琇以後要很勇敢,要保護自己,會不會?」

「會!」她好配合地大聲響應,又怕唐繼宇不相信,她再承諾道︰「我下次可以一個人坐風火輪,我都不會哭哦!」

唐繼宇失笑,袁琇琇的天真扯得他心口更難過,喉嚨都發緊了。

「真的,琇琇長大了,很勇敢哦!」見唐繼宇不回話,她干脆站到椅子上去,證明自己已經長高。

「真的,長得好高了。」唐繼宇笑,牽她坐了下來。

看著她又黑又亮的大眼楮,他說︰「我們來打勾勾好不好?以後琇琇都不可以哭,也不可以來找哥哥,琇琇要很勇敢、很勇敢,那過了很久、很久以後,哥哥再去找琇琇,看看琇琇是不是真的變勇敢了!」

袁琇琇疑惑地噘起嘴,她不懂為什麼要等很久、很久才可以變勇敢?她覺得她現在就已經很勇敢了!

「妳不敢打勾勾,怕輸對不對?」唐繼宇激她。

「不怕!」琇琇用力地甩頭,然後拉著唐繼宇的手與她的小拇指打勾勾。「琇琇真的很勇敢!」她一再保證。

「以後都不哭了?」

「不哭了!」

「要很勇敢?」

「嗯,很勇敢!」

「好,那琇琇一定要等哥哥去找妳,千萬不可以自己再偷跑回來,不然就輸了哦!」

「琇琇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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