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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誕願望 第6章(1)

活著,但不去感覺

愛著,但不再哭泣

紀勛要大伙兒來他的住處,說是要給小青餞行。

這會兒所有人都坐在他家寬敞氣派的大客廳里。桌上擺滿了下酒菜和一堆啤酒,可是沒人去動它。

氣氛尷尬極了。

其實紀勛本人不知躲在房里做什麼,大半天還沒出來。

再來是經過那天老大當著團員們的面發飆……這會兒原主直被蒙在鼓里的阿宇、阿昱、阿杰,霎時了解小青和老大之間原來早就……

唉!他們怎麼會那麼遲鈍呢?!

想到他們不知有多少次,當著面調笑老大和別的女人的關系…

天!他們每個人都覺得冷汗直流……

「咳,老大在搞什麼?怎麼還沒出來…」阿昱搔搔頭,抓起一瓶啤酒。

「這樣吧,小青,我先敬你。祝你……呃……旅途愉快,學業順利!」好不容易結結巴巴說完了,阿昱仰頭喝了一大口。」小青也急忙捧起杯子,「謝謝……」她喃喃說,正要喝時——

一個噯昧的男女輕笑聲自紀勛房里傳來……

團員們個個臉色大變,頓時有大難臨頭的感覺…

「小青!」阿杰猛地喊著。艱困地吞了口口水。「換我敬你。」說完他咕嚕一聲,仰頭灌下啤酒。

小青沒有喝,只是握緊了酒杯,木然地直視前方。房里的笑聲愈來愈張狂,紀勛獨特的渾厚嗓音傳來,伴隨著小涵開心的尖叫聲……

「老大在搞什麼鬼?!」阿凱咬牙切齒地低吼。「太過分了!」

他正打算站起來,到紀勛房里訓他一頓,一只冰涼的小手突地握住他的臂膀。

「阿凱,算了。」疲倦的聲音自小青口中逸出。

「你——」阿凱不可置信地瞪著她。

「好吧!」過了片刻,他沒好氣地吼。「走,我帶你走,我們沒必要在這里看他發神經!」

他們正要走出大門,紀勛的房門卻在此刻打開。

因開門的巨大聲響而回頭的阿凱和小青,正好看見紀勛的手搭在方子涵肩上,神情愉悅地走出來。

小青沒忽略年輕女子臉上不尋常的紅暈,和紀勛微濕的及肩黑發……

「對不起,讓各位久等了,剛才小涵幫我洗了個頭——」紀勛的薄唇扯出一抹若有所指的微笑。

她真的沒有想到,他竟還有傷害她的能力。心頭利刀劃過的尖銳疼痛讓她白了臉,但多年的訓練,足已讓她成功地掩飾心情,她的脊椎打直,冷冷地直視他。

紀勛臉上得意的笑容,在望見小青冷淡的眸子時僵住了,他倏地握緊了拳頭。

她根本不在乎他跟別的女人做什麼。這個體認讓他收緊下巴,忍不住低咒出聲。

她的反應讓他在大伙兒面前精心策畫的一幕,變得可笑不已,只因為她不在乎他,她不在乎他——

因為她已經不再愛他了。

最後這個想法讓他的喉頭莫名苦澀,強烈的失落感使他突然怒火升騰。

「你去哪里?!」他怒吼出聲,只為她居然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轉身開了門。

杜雨青漠然地看著被他箝住的手,「該回去了,不需要我們在這里當電燈泡吧?!」

紀勛的臉寒了下來。「不許你走。」

「為什麼?」她直視他的怒意,無提地挺起胸膛。

他僵住,表情顯得不自在。

他還無法習慣這個會主動反擊、不再畏縮的她。

「你留下來。」語氣已不自覺地放軟,近乎商量的意味。「我們談談。」

「下次吧!」杜雨青冷淡地回答,看了跟他身後無措的、絞著手指的小涵。「你還有客人。」

「別走。」他扯住她的手,回頭瞪視著男人們和小涵。「你們都出去,我和小青有話要說。」

團員們個個點頭如搗蒜,只有方子涵一臉錯愕及受傷——

「勛哥——」

紀勛不耐煩地甩開小涵纏住自己的手,不再有心思和她做戲。

「走!」他冷酷的低吼。

杜雨青怔怔地注視著此刻無情的他。在那年輕的女孩臉上,看見了似曾相識的哀淒……

心底乍時涌起一股深沉的悲哀……

他沒有變,永遠也不可能改變。

他們走了,室內只剩下杜雨青和紀勛兩人。

紀勛直直地盯著她,審視她眸中的冷漠,終于忍不住爆發開來。

「你是怎麼做到的?」他拼命搖晃她的肩膀。「你一點感覺都沒有嗎?看我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你一點都不生氣嗎?你難道不好奇我對她做了什麼嗎?」

她任他扯痛了她,卻一聲也不哼,只是直視著他,眼神冷厲而清澈。

「好奇?我為什麼要好奇?你忘了我有多清楚你了。」她冷笑。「你是不是也帶她去山上的別墅了?是不是也為她布置一棵聖誕樹了?是不是也答應要許她一個願望?」

她突然笑了起來,笑聲空洞而充滿嘲弄。

「接下來你會給她車子、房子、金卡,那個小女孩會死心塌地的跟著你,把你當成她的天、她的世界,她會傻傻的跟著你,而你會在心情好的時候,偶爾返逗她、寵幸她,然後她就——」’

「夠了!」紀勛怒喝地打斷她。

她的話激怒了他。他不喜歡她居然這麼污蔑他們曾經共有的美麗回憶。

難道她不知道,她在他心中是獨一無二的嗎?

難道她不知道,她是他唯一想要保護、豢養的女人嗎?

「你怎能這麼說?我從沒——」他驀地住口了。

望見她撇開臉,以冷漠回應他,他的心涼了。

一種突如其來的領悟,驟然在他腦中呈現——

她說的並非氣話。

她是真的認定,他會對別的女人做那些曾與她一同做過的事;她是真的不知道她對他的意義;她是真的認定了他並不愛她。

愛?紀勛猛地一凜。

他何時對她說過「愛」了?他只說「喜歡」。

喜歡她,所以她也就該懂他,就該永遠守候著他…

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她要離開他?

「小青……」他顫抖的將她擁進懷中。有著心疼,更有著濃濃的悔意。

「別這樣,不要再折磨我了,讓我們從頭開始。」他將頭埋人她馨香的頸中,熱切地低喊。

「我知道你的苦悶,你整天看著我在舞台上光鮮的生活,是不是開始胡思亂想了?你真傻,我都說過別管那些八卦怎麼寫,除了你,沒有別的女人對我侗意義。」他緊緊地抱著她。

「我要怎樣才能給你安全感?怎樣你才不會離開我?你不要我的錢,你說你什麼都不要了,但我怎能放你走?」他痛苦地揪著眉心。

「一個家,你想要的是一個家嗎?」一個念頭閃過他腦中。「孩子,你想要孩子嗎「如果我們有了孩子,那你是不是就不會沒有安全感了?」

紀勛從未想過孩子或家庭,以往這些字眼對他而言,是可怕的負擔和束縛,但為了留住她,他居然認真地考慮起這個可能性了。

想著想著,他不由得滿足地笑了起來。想到小青,想到她懷著他的孩子,那畫面竟令他喜悅不已。

見小青沒反駁,紀勛抱起她,走向他倆曾纏綿過無數次的臥室,將她緩緩地放在那張湛藍的大床上。

她木然地任他擺布自己。

這次是不同的,是神聖的。他將要在她體內種下自己的于嗣。

他迷戀地輕撫箸她滑如凝脂的肌膚,用手感覺,以唇膜拜……

小青突然輕笑起來。

紀勛抬頭看她,他不喜歡自她跟中看到的飄忽。

她開口了,語音含笑︰「你要我生你的孩子,那麼如果真的有了孩子,你又打算拿我怎麼辦呢?」

紀勛放下心來,以為她在意的只是對未來的不確定。

他移動身子,側躺在她身邊,輕拂去她粉頰上的發絲。

「我會給你一棟房子,山上的那楝夠大,足夠你和孩子住。我會給你足夠的零用錢、佣人、司機,隨你喜歡。有了孩子,你就別工作了,只要安心待產就行了,嗯?」

杜雨青直視著他,澄澈的瞳底有抹淡得幾乎看不見的哀傷……

「婚姻呢?」她淡然悲笑。「你可曾想過,給孩子一個正大光明的出身?」

他皺著眉。「一紙證書並不代表什麼,孩子不管姓什麼,都不會影響他出身的正當性。當然,我所有的財產你跟孩子都有權利……」

「你從沒想過公開我們的身分。」她輕訴,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他定定地凝視她,試圖從她平靜的臉中看出一絲情緒起伏。

但,沒有。他心頭突地一陣躁亂。

「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想想,公開之後,我們的生活會受到多大的干擾……」

「是嗎?」她漠然的譏刺。「你在乎的真是我的生活嗎?」

「不是吧……」她黯下眼眸,澀然低笑。「你在乎的是你自己,一直只有你自己,還有你的事業,不是嗎?你怕結婚會綁住你的自由,更怕會讓你的形象大受影響,不是嗎?」

紀勛震了一下,惱怒地瞪視她。

「你怎麼會這麼想——」

「不是嗎?」她瞅著他,突然笑了,一種感到純粹荒謬的大笑。

「你笑什麼?」他的心一顫,兩手掐緊了她,沉聲吼道。

「你要孩子嗎?」她止不住笑,「你不知道吧,孩子我們早就有過了。」

「什麼!?」他無法置信地膛大眼。

「孩子啊!」她提醒他,唇邊還凝著笑,眸底卻盈滿深沉的悲哀。「我們曾有過一個孩子,如果當年我讓他活下來的話……現在已經二歲了……」她的眸光飄忽,盈滿淒楚。

紀勛把自己關在屋里,足足有一天一夜。自從小青走後,他就這樣一個人坐在床上,不吃、不喝、不睡。

無法自驚駭中回復過來,他整個人御底癱倒丁。

他不斷想起那個還沒出生就早夭的孩子。他不是特別喜愛嬰孩的男人,但他就是無法阻止自己去想那個小孩。

冰冷的做嘔感讓他全身抽搐起來,她居然會想要奪走她月復中孩子的生命——他的小孩,她一定是感受到徹底的絕望,否則以她的個性,根本不可能……

是他害她的。

是他……

紀勛腦中浮現那天小青對地說話時,那種悲愴又絕決的表情。

「打掉孩子後,我裝了避孕器,期效三年。因為我告訴自己,三年之內我一定要離開你。」她的笑聲空洞無比。「這三年來,我努力學好日文,我把你給我的每一筆錢全存了下來,就是要讓自己有離開你的力量……」

她還說了什麼,他已經記不得了,只記得在她眼中的絕望和恨意。

她恨他。

他終于了解了,看似柔順的她,心底壓抑了多少恨意。

紀勛感到被人狠狠地一拳擊中胸懷。

這些年來她是怎麼看他的?當他將她擁在身下,當他們分享那些親昵,她是怎麼看他的?當地一個女人換過一個女人,當報上刊出那些數也數不清的緋聞——

究竟……她是怎樣的一種心情?

究竟……他傷她有多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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