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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驚夢I 第6章(1)

轉眼,我在情劍山莊呆了三天。雖然,每天顏靜都陪著我談心聊天,但我總是心神不安。

我的心結——就是那一段史書記載的歷史。

李玄霸真會卒于大業十年嗎?

回想起那天李玄霸蒼白敗灰的臉色,我心里不由得一緊。

「瀟瀟,瀟瀟——」

耳畔顏靜焦急的聲音把我拉回了現實,我有些茫然地看了顏靜一眼,「啊?什麼事?」

「你這幾天怎麼啦?我跟你說話,你總是走神。」顏靜看了我一眼,小心翼翼地問,「你還在生玄霸哥哥的氣呀?」

我搖頭。

顏靜其實還不知道李建成下毒害李玄霸的事,我們只是告訴她,我跟李玄霸吵架,所以跑出來散兩天心。顏靜這小丫頭還以為,我是因為她的事和李玄霸大吵了一架,所以老是一臉歉意的模樣。

顏清說此事事關重大,越少人知道越好,我明知小靜誤會了,但也不能解釋太多。

情劍山莊的莊主管齊寒並不是我所想象的那種溫文爾雅的白衣公子,而是一個精明干練的中年男人。

雖然外表上看起來,情劍山莊只是江湖中的一個小山莊,並不怎麼起眼。但顏清曾私底下悄悄告訴我,這里面可是藏龍臥虎,即使是負責打掃的家僕都不可以小看。

原來李淵他們早已在暗中部署了。

「瀟瀟,你不要生玄霸哥哥氣啦!」顏靜以為我還在生氣,忙著安慰我。

「我——」我正想跟顏靜解釋自己並沒有生氣,忽然眼角的余光瞥見管齊寒和顏清走了出來。

「顏清,管莊主。」我也顧不得顏靜,連忙跑上去。

我正欲開口,卻被顏清使了個眼色及時收了口。

「蕭姑娘,看來你是氣消了,準備回李三公子那里去了吧?」管齊寒長得眉目粗獷,虎目炯炯,他話說得大聲,笑得也大聲。

我知道一定話中有話,便順水推舟,輕嘆道︰「我一個做丫環的,又哪敢生主子的氣呀!」

顏清見我演得似模似樣,很勉強才忍住笑,「好了,我這就送你回李家別院。」

我眼楮一亮,知道他們必是想到了辦法。

「大哥,我也要去。」顏靜嚷著要跟去,卻被管齊寒一把拉住。

「顏姑娘,我家飛兒剛才還在找你呢。似乎有急事。」

「啊,管大哥找我什麼事啊?」顏靜是個單純的人,很容易就被人給哄住。而她口中的管大哥,是管齊寒的兒子,管少飛。

「靜兒——」

正說著曹操,曹操就到了。走道的另一面,一名神采飛揚的藍衣少年已朝顏靜跑了過來,正是管少飛。

顏清見妹妹被管少飛拉住,便拉著我走出了情劍山莊。

罷一拐過個走道,我就忍不住了,「你們想到辦法了?」

顏清點頭,不過神色卻有些凝重,「但這個辦法有些冒險。」

「怎麼說?」我心里不由一沉。

顏清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瓶子放進我手里,「這是奪魂散。」然後,他又拿出了另一個小瓶子遞給我,「這是吞魄丸。」

我一听這兩個東西的名字就直覺不是好貨,武俠小說里這類東西通常都是致命毒藥。

「這是毒藥?」我心里這麼想著,也不自覺地問了出來。

丙然我沒料錯,顏清點了點頭。

「你拿這個給我干什麼?」不會是拿去殺李建成吧?

「雖然這奪魂散是毒藥,但如果配合吞魄丸,以毒牽毒,便會讓人產生一種假死的現象。」

我有些明白了,捧著那兩瓶毒藥,「你是說讓李玄霸假死?」

顏清微一沉吟,「這也是沒辦法中的辦法。據情劍山莊的眼線回報,李建成已經拿著那幾包藥去了李家別院。不過,這幾天,玄霸都沒喝,只是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屋子里。不知他是不是听了你的話,故意這樣做,也許,他已經有了戒心。」

如果他真的听進我的話就好了。我嘆了口氣,不過,這家伙生起氣來,只會把自己悶起來,總有一天,他會把自己活活氣死。

「那我們這樣做,沒告訴李世民——呃,我是說二少爺一聲,會不會不妥當?」

「現在我們沒時間等世民回來,再慢慢商量,玄霸這幾天沒喝藥,李建成肯定會有疑心。我怕到時他又會出什麼花樣來。最重要的是,我們沒有證據,就算說出來也沒有人信啊!」

我忽然想到一個方法,「不如偷些藥出來拿去化驗一下?」

「化驗?」

「啊,我是說讓拿到一些藥行去,讓那些懂得中藥的人檢驗一下嘛!」差點又說漏嘴了,古代哪里有化驗啊?

顏清看了我一眼,「誰去偷藥?你還是我?就算我們真的檢驗出毒來,李建成可以反咬一口說我們是主謀。而且,李建成既然殺了管家,那說明他已經消滅據證了,我們現在去查,怕是來不及了。」

我嘆了口氣,不禁低語︰「這個李建成還真是有一套呀!」也難怪,李建成在歷史上的作為雖然比不上李世民,但也算是一個人物。我可不能太小看了他。

那現在只有用詐死一法先救出李玄霸再說了。

「後面的事你就別操心了,我和管莊主已經商量好了。」顏清看了我一眼又道,「現在我們先去別院看看,據眼線查探,這幾天玄霸的身體很不好——以往他都是喝那些藥止疼——」

我心里一緊,不自覺地緊抓住了顏清的手,「他不會真的又病發了吧?」回想起那日他的臉色,我猜也有這個可能了。

顏清看了我的手一眼,眼底掠過一絲淡淡的復雜之色,「我們還是親自去看看為好,不過,你要先易容。」

「易容?」我霎時呆住。

在武俠小說里,電視里,我經常看見那些主人公施易容術,一會兒忽男,一會兒忽女,連聲音都能變。

當然,那只是小說電視里的夸張藝術表現手法,顏清所說的易容結果竟只是將我的頭發梳起來,然後給我了一身男裝,再給我嘴巴上貼了兩撇小胡子。

于是十分鐘不到,我儼然成了一個蕭版「陸小鳳」。

我對著鏡子看了半天,覺得自己現在這副樣子要說有奇怪就有多奇怪。我身高才一米六八,原本就長著一張比較孩子氣的臉,如果假扮成一個未成年少年還說得過去,但現在這樣子,說成熟吧,眉宇間明顯帶著孩子氣;說孩子氣吧,唇上又掛著兩撇小胡子。

我長長嘆出一口氣,轉身無奈地看著顏清。

「你就沒有什麼人皮面具弄一張給我戴戴?」

「人皮面具?」顏清原本看著我的模樣想笑,但被我說的那四個字嚇了一跳,「如果真有那種東西,你戴得上去嗎?」

「呵呵——」我干笑了兩聲,低聲道︰「武俠小說上不都這麼寫的嗎?」不過想想也是啊,人皮面具啊,如果真戴在臉上我肯定會忍不住想吐。

那後面一句顏清並沒有听到,他只笑了笑解釋道︰「你說的那種人皮面具,應該是指易容藥膠吧?不過,那種東西要做起來很麻煩,也很費工夫。我身邊又沒有帶——」

「你是說真的有易容術那種東西?」我頓時興奮起來。

顏清點頭,「以後有機會我會讓你見識。」說著,他拉過還處在興奮狀況中的我,「先去看看玄霸怎樣了?」

說起玄霸,我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是啊,也不知道他現在怎樣了?難道真要用那個毒藥讓玄霸詐死嗎?李建成又究竟是基于什麼緣由竟要毒害自己的親弟弟?

疑問太多了,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來。

但這一刻,我卻清楚地知道,我不希望玄霸死……

一路上,我都裝扮成是顏清的隨從,拎了一大堆的禮品。

李建成這時肯定派了很多眼線埋伏在別院附近,幸好,我頭上戴了頂氈帽,即使臉上有些奇怪,那些人可能也沒怎麼注意一個並不起眼的隨從吧?

到達李家別院的時候,我看到李伯正在唉聲嘆氣地掃地,滿面愁容,我幾乎忍不住輕呼出聲,顏清連忙及時用眼色阻止了我。

「李伯——」顏清含笑走過去。

「顏公子,是你啊!」

顏清將我手上的禮品接過,然後放到李伯手里,「我來看看玄霸。這幾天我听說他身子不太好?」

李伯輕嘆了口氣,忽然悄悄看了四周一眼,「顏公子,你們先進來再說吧!」

我和顏清跟著李伯進去,李伯一進門就直接把大門給關上了,急切而小聲地問︰「顏公子,瀟瀟呢,瀟瀟在哪里?」

顏清輕咳了一聲,故意說得很大聲︰「瀟瀟那丫頭沒想到竟是個奸細,我真是有眼無珠竟還當她是朋友。」他長長嘆出一口氣,「李伯啊,我看瀟瀟東窗事發,一定是逃回自己家鄉去了吧?你還是別掛念著她了。」

「顏——」李伯原本想反駁,但隨即明白了顏清的意思,也順著他的意沉沉一嘆︰「是啊,真是難為我和少爺這麼相信她啊!」

我在一旁看著他們一老一少演戲,幾乎忍不住想笑。

「顏公子,你們跟我進里屋吧,你去看看少爺也好。」李伯轉過身,帶頭走進里屋。

到了廳里,李伯見四下里應該沒人了,原本鎮定的神色變了,「顏公子,你跟我說實話,瀟瀟她究竟去了哪里?」

顏清看了我一眼,也未告訴李伯真相,而是淡淡地問︰「李伯,是你急著要見瀟瀟嗎?」

李伯搖頭,「我是替我們三少爺問的。」

顏清高深莫測地一笑,「玄霸不是在生瀟瀟的氣嗎?甚至還打了瀟瀟一巴掌,他怎會想見瀟瀟?」

我听到這里,不禁伸手捂了捂右臉頰,說真的,那天他打得還真重。

李伯沉沉嘆息︰「顏公子,你與三少爺從小一起長大,你應該清楚三少爺的脾氣。若是那天他真生瀟瀟的氣,也不會跟大少爺作對了。其實那天瀟瀟去大宅,三少爺醒來知道後,就想沖去大宅救瀟瀟的,但他胸口疼得實在太厲害,沒走出幾步就——」李伯的眼里滿是心疼,「可是他還是要去,是我看不過眼,把他打昏了。等三少爺醒來,天已經黑了,大少爺也帶人闖了進來,說瀟瀟殺了管家。哎,直到現在,少爺還在怪我,三天了,他幾乎沒怎麼吃東西,也沒喝藥——而且——」

我沒等李伯把話說完,已經忍不住沖向李玄霸的房間。

「你想干什麼?」

我這樣的舉行顯然嚇到了李伯,護主心切的他攔在了我的面前。

「顏公子,你這個隨從他——」

「李伯,是我。」

我連忙掀開帽子,扯下唇邊的小胡子。

李伯一愣,當他看清我的模樣時,就像看到救星一樣,幾乎喜極而泣,「瀟瀟,是你,真的是你——快——快去看看少爺——」李伯不由分說地就拉起我往李玄霸房間跑去。

還沒走到門口,我就听到了淒厲的咳嗽聲,一聲緊過一聲。

「他——」我還沒來得及問李伯。李伯連門都不敲,已經推開門闖了進去。

「三少爺——三少爺你看看誰來回來了?」

原本正輕靠著床沿咳嗽的李玄霸抬起了頭,幾日不見,他竟然瘦削如此。臉色比那日所見更為蒼白憔悴。

他淡淡看了我一眼,卻冷冷地吐出一個字︰「滾。」

怎麼幾日不見,他還是這副德性?

我冷哼了一聲,不退反進,「你讓我滾我就滾嗎?那我豈不是很沒面子?」

李玄霸微垂下眼眸,聲音依舊冷漠︰「這里不歡迎你。」

我胸口一窒,真是咽不下那口氣,轉身也不再看他,而是問李伯︰「李伯,你沒有給他喝那些藥吧?」

李伯搖頭,「上次你那樣說,我就留了心,也不敢給少爺喝藥。瀟瀟,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其實,那些藥李建成在里面下了毒。」

我說完,用眼角的余光悄悄掃了眼李玄霸,卻發現他神色絲毫未變,甚至連眼楮都沒有眨一下。

但李伯卻已是變了臉色,聲音都有些變調了︰「瀟瀟,這話你可不能亂說——大少爺他怎麼可能——」

我嘆了口氣,「李伯,我知道我說出來你們也不會相信。但這是我親耳听見的。那天我去大宅,李建成原本就是要設計扣下我的,後來,我見機行事,逃走了。但我卻在無意中听到,他和管家在商量那些藥的事。我親耳听到他跟管家說,再服過這幾包藥,三弟就可以解月兌了。」我說到這里,不由有些擔心李玄霸,又偷偷看他一眼,卻發現,他還是跟剛才一樣的神色,面無表情。

「所以李建成才殺了管家栽贓我啊!」我一邊說著,一邊納悶,他怎麼都沒反應的?是因為不相信,還是因為太震驚了,以至于無法反應?

「三少爺——」李伯六神無主地看向李玄霸。

沉默了片刻,李玄霸忽然冷冷一笑,「蕭姑娘,你故事編完了吧?」

這一聲「蕭姑娘」就像根針一般直刺進我的心頭,我不由輕閉了閉眼。

看來,他是選擇相信李建成的。

「如果你非要說是我編故事,我也沒辦法。」我自嘲一笑,忽然覺得心里冰涼涼的一片,「我不管你信不信我,但我希望,你對你大哥要存有戒心。」

李玄霸冷冷地垂眸看著地面,一眼都沒望向我,「你今天來就是為了挑撥離間嗎?」

我憤怒不已,再也忍不住沖到他的面前,逼著他正視我的眼楮。

「李玄霸,我今天來不是為了什麼挑撥離間,我是來救你的。我不希望你死,你听清楚了沒有?听清楚了沒有?」

我對著他大喊,只覺眼角有些溫熱。

自己一片好心竟被他如此糟蹋,我覺得心寒。

就讓他死好了,反正歷史上的李玄霸原本就注定要死的,死了,一了百了。

一了百了……

胸口似被什麼巨石狠狠地堵著,我及時掩住了唇,才阻止自己哭出聲,但淚水已經忍不住掉落了下來。

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哭,也是第一次在人前哭泣。

但我又為什麼要哭?他原本就是一個歷史上注定夭折的人,我早就已經知道了,但我為什麼還要哭?

李玄霸怔然看著我淚水,忽然伸出手為我輕輕拭去臉上的淚痕。

他的手跟以前一樣,還是那般的冰涼,透心的冰涼。

這冷漠之後突如其來的溫柔,讓我怔在了當場。

他的心底究竟在想什麼?為什麼我總是猜不透他?

忽然,他臉上的溫柔盡散,猛地一把推開我。

「你可以走了。」

這算什麼?這到底算什麼?

憤怒、傷心、失望……各種情緒交織在胸口,我甚至不知道此時的自己在想些什麼?

「你這個混蛋!」半晌,我終于怒罵出口,渾身卻止不住地顫抖著。

李玄霸冷冷地道︰「你蕭瀟本來就與我們李家毫不相干,就算我今天被毒死,也與你毫無關系。」

「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听出了他話中的悲涼,再度沖到了他的床前,深深望進那雙琉璃般的眼眸中,「其實你心底是相信我的,對不對?」

李玄霸別過眼,「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反正,我注定不應該活下來。」

「你——」他臉上的淒涼我看得分明,我是第一次看到這樣脆弱的李玄霸,「什麼叫注定,原來你李玄霸竟也是這種屈服于命運的人嗎?你就甘願這樣死了?就甘願這樣在歷史中消失?」

「不甘願又如何?」李玄霸微垂的眼眸忽然掠過一絲淡而淒厲的神色,忽然,他眉峰一皺,竟嘔出了一口血來。

那一口鮮紅的血染紅了錦被,觸目驚心。

「李玄霸。」

「三少爺。」

我們都嚇壞了,不知所措。

我抱著李玄霸冰冷的身軀,看著他蒼白的臉,緊閉的雙目,心里一陣陣地涼下去。

他真的就這樣死了嗎?歷史上的李玄霸真的就是這樣死了嗎?

「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我顫抖著手,為他輕拭去唇邊的血漬,「一定有辦法救你的,一定有。我不管改變歷史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我什麼都不要管了,我只要你別死!別死啊!」

淚水不住地滑落,我從來不知道見證一個歷史人物的死亡,竟是如此的痛心疾首。

雖然我很早以前就有了心理準備,但真正面臨的這一刻,我還是無法接受。

他才十六歲,我甚至沒看到他真正開懷地笑過!

「藥——對了,我有藥——」想起顏清給我的那兩瓶毒藥,我連忙掏了出來,就要直接倒進他的嘴里。

「瀟瀟。」顏清及時扣住了我的手腕,沉聲道︰「冷靜點。你這樣把藥灌下去,只會加速他的死亡。」「顏清——」我茫然地看向顏清,「那我要怎麼辦?我要怎麼辦?歷史上,他是注定要死的,可是我不想他死——不想他死啊——」

我這一番驚世駭俗的話顯然讓顏清感到吃驚,但他什麼也沒問,只是從我懷中接過李玄霸。

「放心,我會救他。」

顏清將我推向李伯,「李伯,你和瀟瀟先出去。」

李伯輕拍了拍我的肩,哽聲道︰「放心吧,三少爺會沒事的。」

我們滿懷擔憂地走出了房間。

一踏出房門,我立即就癱在了地上,腦海中一片冰冷的空白。

如果他真的死了……我忍不住用雙手掩住了整個臉龐。

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在我心底佔據了如此重要的地位!

我竟如此害怕看到他的死亡?

等待的時間是如此漫長而又辛苦,我不自覺地緊緊握住了胸前的音樂吊墜。我希望,老媽這時候能給我支撐下去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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