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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耍威風 第七章

他再回到休息室的時候,她已經睡著了。

把藥放在一旁的茶幾上,再拿掉她臉上的濕毛巾,他發現她臉上的腫脹仍是十分醒目。

她一定很疼吧?

他一臉心疼地走進浴室,重新將毛巾打濕、扭干,再回到她的身側,輕輕地替她覆上毛巾。

不知是毛巾的冰冷還是臉頰的疼痛驚動了她,她的眼瞼微顫,隨即睜開了眼,猛然回過神的她,想起了剛剛發生過的事。

臉上已經沒有那麼疼了,可是從他擔憂的神色看來,她猜她的左頰大概已經腫得跟拳頭一樣大。

「妳要不要先吃止痛藥?」

「好。」她坐起來,他的大掌仍按在毛巾上。「我可以自己來。」

「小心點!最近還是少說話為妙。剛才的事是我大意,實在不該讓曼君來這里胡鬧,害妳跟著遭殃,真的很對不起!不過妳放心,以後她不會再來找妳麻煩了。」

丁彌晨搖搖頭,心里有一個很深的疑問,卻不知該怎麼問出口。

像是洞悉她的心事一般,沒等她做出響應,他便說︰「曼君是我好友林柏宇的妹妹,他們一家人目前定居在加拿大,這次曼君來台灣,我理所當然該幫忙照顧她,只是我沒想到她會這麼過分,竟然不分青紅皂白就對妳動手!我會請柏宇來把她帶回去,這種事以後不會再發生了。」

「你知道她很喜歡你吧?」她突然問道。

他抬眸,意外她會直接問出口。「我知道。」他老實承認。

「那麼她的所做所為你一定也能理解。」只不過她是被波及的那個人。

「對不起,連累了妳。」

「你不用一直道歉,動手的又不是你,而且我也動手了。」不過,她不會道歉。

「可是卻讓妳受傷了。」他凝視著她腫脹的臉頰,提醒自己曼君的惡劣,如果他早點說清楚,局面也不會變成這樣了。

最糟糕的是,他今天才剛跟她表白心跡……看來,今天實在不是告白的好日子。

「你的責任感真重。」丁彌晨發現自己愈跟他靠近,就愈欣賞他,一些男人身上所沒有的優點,都能在他身上找著,令她感到有些訝異。

「妳這樣說只會讓我更慚愧。」弄成這樣,他也不好再追問她對他的感覺了,只好讓一切順其自然吧!

她拉開嘴角微笑,可是卻不小心扯到她的傷處。「嘶,痛痛痛!」她顧不得形象的哇哇大叫。

許英樺忙拿開她的毛巾,扶她躺下。「妳不要再說話了,休息一下,我替妳冷敷。」說完,奔進浴室沖濕毛巾並擰吧。

一次又一次的換毛巾,直到換了十幾次之後,他才替她上藥。

涂涂抹抹間,她的另一頰也泛紅了,身上也隱約有著臊熱,唯一的不同是──這熱呀,不痛、不腫,卻令她感受飽滿的情意。

時間匆匆流逝,高照的日陽緩步移動,斜傾在窗外。

偷得浮生半日閑的許英樺,此刻正靜靜地看著睡在他床上的可人兒。

大概是吃了藥的關系,她睡著了,像初生嬰兒般睡得香甜又無憂無慮,宛如曼君的事並未影響她分毫。

打從一開始,他就覺得這個女孩很特別,有她一套主見與特別的想法,尤其是站在欣賞的角度去看她之後,他更是發現了她許多吸引他的特質。

她跟他認識的那些千金小姐不一樣,不會仗著自己身分上的高貴恃寵而驕,反而努力追求自己想要的目標。

她堅強、自主,甚至可以說是不溫順婉約,但他就是喜歡她這樣,懂得照顧自己、永遠學不會依賴……想到這里,他不禁莞爾,自己欣賞女人的角度果然是異于常人呀!

「鈴∼∼」他的手機突然響起,為了避免吵醒她,他很快地接起,並走到前頭的辦公室去講電話。

「喂,許英樺。」

「英樺,我是柏宇。」

「你打來得正好,我有事要跟你說。」

「你是要說曼君的事吧?她已經打電話給我了。」林柏宇就是打來說這件事的。

「哦?」原來曼君已經先告狀了?!他倒想听听她是怎麼說的。

「曼君說她知道動手打人是不對的,可是她要求你原諒,你卻不答應,她只好先搬離你家。」

「是嗎?她肯搬走?!」這點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之前他怎麼說她都不肯離開,怎麼才短短一個下午,她便改變主意了?還有,她什麼時候求他原諒了?她離開辦公室的那一幕,可還牢記在他的心頭,當時的她根本就是一副理所當然、打人無罪的樣子。

「嗯,你也知道,我們林家在台灣已經沒有房子了,要她一個人去住飯店我又不放心,勸她回來又不肯,我希望……」

「你是替曼君來說情,要我繼續收留她?」听到這里,許英樺已經明白了。原來曼君說要搬家,不過是個空包彈罷了,為的就是讓柏宇出面,讓他無法推辭。「抱歉,我可以派人替她找房子,或者你願意回來處理,不過讓她再繼續住下去,我辦不到!」他拒絕了柏宇。

「英樺……」

「曼君對我的情感已經造成我的困擾了,我不想再這樣繼續下去,所以她必須離開!必于這一點,我必須要跟你說抱歉了。」

他口吻里的堅決,林柏宇清楚地感受到了。

他沉吟了片刻。「好吧!我知道了,我會盡快到台灣去。」

「嗯。」掛掉電話,他旋過身,正準備走回休息室,卻看見丁彌晨的身影正斜靠著門邊。

「妳醒了!是我講電話太吵,把妳吵醒了?」

「不是。」她輕輕搖頭,沒想到自己竟然在他的休息室里睡著了。「你怎麼不叫我?」

「看妳睡得甜,舍不得叫妳。」

他的話再度令她羞紅了臉。她顧左右而言他地問︰「我睡了很久嗎?」

「太陽都下山了,妳說呢?」他肆意地欣賞她羞窘的模樣。

罷睡醒的她,神態有絲慵懶,但精神極佳,如果不是怕弄痛她的傷處,只怕他會上前,像采擷水蜜桃般的品嘗她一口,留住她的所有記憶。

「噢,那我先回去了。」被他火熱的眸子盯得渾身不自在,她想回避。

「我送妳。」

「不必了,你應該還有很多公事要處理。」知道他整個下午都在陪她,公事鐵定是耽誤了。

「沒關系,我帶回去看就行了。」

「何必這麼麻煩呢?我只是被打了一個耳光,又不是被斷手斷腳,基本能力還是有的。」她可沒脆弱到像搪瓷女圭女圭,一摔就碎。

他就欣賞她的獨立,既然她應付得來,他也就不再堅持了。「好吧,我送妳下樓。」

「那就更不必了,我的皮包還在公司呢!」辦公室的同事應該都走光了吧?要是她臉上的五線譜被阿藍看到,恐怕她又要大驚小敝了。

「我陪妳去拿。」他就是不想這麼早與她分開,即使只有一小段路,他也要把握。

「你真是……隨你了。」她不跟他爭論,心里則為了他這細微的舉動,記上了一筆。「對了,保單──」她頓住腳步。

「晚些時候我會看,決定了再告訴妳。」

「好。」

兩人相偕步向電梯。

「回去後記得藥膏每四小時涂抹一次,就算不痛了,也要繼續使用,直到用光它為止,知道嗎?」許英樺將藥劑師告訴他的話轉述了一遍。

「我知道了。」

「可別偷懶呀!下回我檢查就知道妳有沒有听話了。」他抑住想揉揉她發絲的沖動。

「你還真是婆婆媽媽。」她嘴里雖這麼說著,可心窩卻暖暖的。

啊……原來有人呵護的滋味是這般美妙呀!難怪女孩們都喜歡談戀愛。

「這是為妳好。」

「我知道。」睞了他一眼,她跟他道再見。「那我先走了,再見。」

「再見。」送她上車後,許英樺踱步走回專屬電梯。

還在停車場的曉梅,沒想到自己會看到這麼離情依依的一幕,盡避他們兩個並沒有什麼親密的舉動,但她還是能夠編出一套八卦故事;尤其從那天她在茶水間听到丁彌晨的真正身分後,她就更加嫉妒了。

為什麼像她這樣的名門千金,偏要來跟她搶「保險之花」的頭餃?空有如花般的外表也就算了,偏偏她的業績好得教人眼紅,收入幾乎是她的兩倍。

不論是身世還是外貌,她都不如她,這讓她更加嫉妒!包加不甘心!

而今,她又看到丁彌晨和許氏企業董事長走在一起,為什麼她可以如此幸運,要什麼有什麼,就連追求她的男人都比別人優秀、高人一等?

命運之神如此眷顧她,難道她都不曾嘗過挫敗的滋味嗎?

哼,她得想個辦法,挫挫她的銳氣!

被壓抑已久的憤怒,宛如找到一個宣泄點般,現在,就等她付諸行動了。

因為臉上的紅腫轉為青紫,丁彌晨只好向公司請假幾天,開車到台中山上去看退休已久的爺爺,並且將常用的手機關掉電源,以免被公司或客戶找上,破壞她難得的悠閑假期。

涂上了厚厚一層的修飾霜,她走出主屋,準備四處走走。

看著一大片的果園,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氣,讓果香與清新的草香充滿她的胸臆,心情也跟著放松了下來。

爺爺選這里當養老的地方真是不錯,有山有水,空氣又新鮮,生活步調悠閑輕松,她希望自己年紀大一點的時候,也能像爺爺一樣,隨心所欲過日子。

不過爺爺的生活悠閑歸悠閑,日子卻也不免有些孤單。平常他們一家人各忙各的,難得齊聚一堂,想到的時候才會跑來看一看,然後趕回台北,不曾在這里住餅一個晚上,陪伴爺爺的就只有幾個老朋友和一個管家……她突然有些感傷。

就在這里住幾天吧!她想。

「二小姐,老爺請妳回主屋。」管家在果園的入口看到她,急喊道,顯然找她找很久了。

「我馬上過來。」

當她回到主屋後,丁志忠坐在大廳的沙發上,一旁還有一位和爺爺同輩的男性。

「彌晨,他是許爺爺,是爺爺的拜把兄弟。」丁志忠介紹道。

「許爺爺。」丁彌晨喊了聲,發現許爺爺的樣貌很是熟悉,感覺似曾相識。

「好好好,沒想到才十幾年不見,你的孫女都這麼大了。」許傳原笑道。

「你的孫子不也是?她是彌晨,至于雨晨現在不知道在哪一國視察,一天東、一天西,記多了,也弄胡涂了。」丁志忠邊說,邊用眼神示意丁彌晨坐下。

「哈哈哈……她們能力強,你也該放心了。」

「能力再強也是要嫁人的。對了,你孫子幾歲了?還沒娶吧?」一听便知丁志忠的意思,再加上他的眼色又似有意若無意地朝丁彌晨身上瞥去,誰都看出他的主意是啥。

「標準工作狂一個,我搬到澳洲去那麼多年,沒見過他幾次,現在都快三十了,還沒有對象,可把我媳婦給急死了。」

「那讓他們見個面,怎麼樣?」

「好呀!說不定我們可以結親哩!」許傳原想得美好,若真能跟好友親上加親,那是再好不過的。再說,兩家門戶相當,他相信不會有什麼問題。

「爺爺!我不行喔,別找我。」丁彌晨趕忙推掉,下意識的排拒這種長輩安排的相親。

「雨晨又不在國內,當然是妳呀!難不成妳有對象了?」

「啊?我……」要她怎麼說呢?她是對許英樺很有好感,他也對她表示過心意了,可他們還沒有進一步的交往,不知這樣算不算是個「對象」?

是吧!她的心底有道聲音如此的告訴自己。

她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將他視為她的對象了,只是少了一股推進的力量,讓她明白,他是她所向往的男人。

而今,爺爺要介紹別的男人給她,她的心焦急了下,滿腦子都是他。

「妳有男朋友了,是嗎?」丁志忠欣喜,不禁示意道︰「年輕人多看多交往是好,可妳要注意對方的品行……改天帶回來給爺爺看看。」

怎麼帶呀?八字都還沒有一撇哩!丁彌晨頓時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才好。

但丁志忠不等她回答,側頭對許傳原說︰「雨晨人是不在國內,不過她半年前有拍過藝術照,不如先拿張照片去給你孫子看看,如果他同意見面,我們再來敲時間。」他開口閉口都是你的孫子,其實是忘了他叫什麼名字了。

「好呀!」許傳原當然同意。

「那就這麼說定了。管家,去拿大小姐的照片過來。」丁志忠對管家交代道,然後回過頭來看向好友。「對了,你在澳洲住了這麼久,怎麼會想到要移民回台灣?」

「唉,年紀大嘍!落葉總要歸根的,在澳洲雖然住了十幾年,但總是比不上自己出生的地方,還是回來好,省得到時死在異鄉。」

「呸呸呸!說這什麼不吉利的話?你這壞胚子沒那麼短命。」言詞間無意中透露出兩人深厚的交情。

丁彌晨耐心的坐在一旁,沒有找借口逃離,因為她知道他們都是孤單的。不過,她也只是做到「陪伴」而已,對他們的交談並沒有听進去,此時的她滿心都是方才涌生的心情。

她對他,好象不是只有她想的那般簡單。

如果真要和許爺爺的孫子見面,甚至是交往的話,那她寧願那個人是她已經認識的許英樺,至少,她知道他是真心對她好、肯用心思照顧她的。

重新再對一個人產生感情,是很累的事,所以才有人會說──愛上一個人,初時是滿腔熱情,接著,是戒不掉的習慣。

她,好象開始戒不掉某種習慣了。

靜謐的午休時光,一聲突如其來的暴喝,驚動了在辦公室里休息的員工們。

「叫那個姓丁的女人出來!」林曼君兩眼布滿紅絲,發際微亂,看起來像是幾天沒睡了,情緒接近潰散邊緣的模樣。

「丁?!小姐,請問妳哪位?要找誰呀?」

「彌晨,她要找彌晨啦!」上回見過她的女同事認出她來,開口說道。沒想到幾天不見,這個女人更凶悍了。

「彌晨她請假喔!」

「請假?哼,該不會是躲起來不敢見人了吧?我告訴妳們,最好快將她這只狐狸精交出來,不然的話,我就放火燒了這里!」林曼君恫嚇道。

她在電話中听到爸媽說,哥哥已經在飛往台灣的班機上了,她心里一急,也顧不得後果,直接趕過來找姓丁的女人談到,要她離開樺。

「小姐,妳冷靜點!彌晨真的請假不在公司,妳要找她應該去她家才對。」其中一個同事說道。

「她家在哪里?」

這時,曉梅由座位上站了起來,輕視般的斜睨著她。「妳是要找她算帳的人,怎會不知道她家在哪?真要不知道的話,可以去問樓上的許董呀!他們兩個現在可是一對情侶。」

此言一出,眾人顧不得凶惡的林曼君,開始驚訝的追問。「曉梅,妳說他們是情侶?!不會吧?看起來又不像。」

「給妳看出來還得了?妳們難道都沒有懷疑過,她才到公司沒幾個月,業績就好得不得了,保戶全都變成她的,靠的是什麼?還不是她那狐魅術。」曉梅惡意道。

這個女人來得正好,看樣子只要她再稍微慫恿一下,她們就會相信她的話。

「曉梅,妳可別亂說。」懷孕的女同事不相信,站出來為丁彌晨說話。「彌晨是真的有實力,妳沒看她跟客戶談……」

「我親眼見到他們在停車場里摟摟抱抱,會有假嗎?還有,妳們也可以去問問人事部,那天替丁彌晨請假的人是不是許董?關系都這麼好了,還想騙誰啊?」

「什麼?摟摟抱抱?!」听到前半段,林曼君沖動的想要除掉眼中釘。

曉梅刻意將事實夸大。「我還看到他們不顧廉恥的接吻呢!不過等她硿空了這座金山,她還是會再找到別的金主,又何必承認什麼呢?」

「妳說什麼?!」早已被醋意淹沒的林曼君,分不出這些話是真是假,她只知道他們的感情愈好,她就愈沒有機會。

不行!她得趕快去阻止他們在一起才行。

思及此,她奔出辦公室,立刻搭電梯前往許氏企業,眼底只有瘋狂。

「曉梅,妳說的都是真的嗎?彌晨都是這樣做業績的?」

「不只是這樣,她本身還是丁氏企業的千金,混進來這里上班,真不知道有何居心?說不定她是替總裁來監視我們的工作狀況呢!我看妳們還是小心點,不要改天被裁員還覺得莫名其妙。」

「彌晨不是說了嗎?她和丁家千金只是同名同姓。」還是有人在為丁彌晨說話。

「妳是笨蛋嗎?她不這麼說,能得到妳們的信任和接納嗎?妳們這幾個白痴,被朋友出賣了還在替她說話。」

「彌晨怎麼可能會是這種人?我不信!」

但也有人提出另一個想法。「可是听起來好象很有道理耶!記得史先生嗎?他最近很少在鬧了,就是因為他變成了彌晨的客戶。」

「對呀!如果不是這樣,剛才那個女人來做什麼?她還罵彌晨是狐狸精不是嗎?」

「我看以後還是少跟她在一起,免得怎麼被出賣的都不知道。」

辦公室內討論聲不斷,本來堅持相信丁彌晨的人,因為听到正反兩極的說法感到遲疑,而這就是曉梅要的結果。

沒錯!不論是站在何種角度,她都不能拿丁彌晨怎麼樣,但是放點風聲讓所有的同事遠離她,可是輕而易舉的事。

曉梅得意地勾起一抹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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