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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下凡 第十章

下班鈴聲響了,影吟卻沒有立刻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因為她仍無法接受昨天從雁柔那兒得來的消息。

怎麼辦?我舍不得子敬!但再在人間待下去,我只有消失這條路可走了!我……

影吟煩躁的扯了扯頭發,右手托著腮,眼光直落在壓在桌角她和子敬的合照,照片中的子敬溫柔地攬著她,而她則是笑得再甜蜜不過。

這種笑容,恐怕在離開子敬後,永遠不會再出現在她臉上了吧?問題是,回到天堂後的她,大概再也快樂不起來了,那麼回天堂又有什麼意義呢?唉!愛情真是折磨人哪!

影吟嘆了一口氣,一滴一滴晶瑩的淚珠就沿著她的臉旁滑落了下來,不偏不倚地滴在她和子敬的合照上。

伸出手,先試去臉上的淚痕,再伸手至淚珠掉落處,呵,子敬,我舍不得你!

是的,時候到了!你就無情點吧!寧願讓他恨你,也別讓他眷戀你呀……影吟揉揉眼下,在心中告訴自己。

「叩!叩!叩!」此時敲門聲響起。

「請進。」一定是子敬,影吟心想。

子敬走進了她的辦公室,有點憂心的口吻,「怎麼了?那麼久了,還沒見你過來,人不舒服嗎?」

「子敬……」影吟訥訥的喊了聲。

「什麼事?」

「我……我想辭職。」她困難的開口。

「什麼?!」子敬皺起眉頭,不能置信的望向她,以為自己听錯了,「為什麼?怎麼突然想辭職?是不是公司有人說閑話??」他激動地站在她的辦公桌前,直直的望著她。

「不是。」影吟強迫自己狠下心來,努力裝出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喏,這個還你。」

她遞了個東西給子敬,子敬接過一看,臉色不覺大變。

「這……這是什麼意思?」原來影吟還給他的是那條貝殼項鏈。

「沒什麼意思,我只是覺得,我們不太適合。」雖然心在淌血,但影吟仍舊裝出無所謂、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樣子,看在子敬眼底,真是有千百萬個寒心和傷心。

「我們不適合?!哪里不適合?!在我對你掏空了心,傾盡了情之後,你一句‘我們不適合’就想否定掉這一切的一切?!你把過去當成什麼?!」子敬擰緊了眉心,音量大了起來。

「別對我吼!餅去算什麼?哼,你若想知道,我告訴你好了,那只不過是我在寂寞時拿來打發時間的游戲罷了。」恨我吧!子敬,恨我吧!這樣我走了後,你才不會陷入失去我的痛苦中,就把我當成玩弄感情的壞女人好了!影吟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心碎成一片、一片、一片……

「游戲?!你……你……好,算你狠!你走!我再也不要看見你!!」子敬強抑著滿腔的怒火,一字一字皆是從齒縫中迸出來的。

影吟站起身來,拎起皮包,「這句話該是我說的吧?」

「你……滾!快滾!」子敬大吼一聲。

「哼!」影吟強裝不在乎,每向外走一步,就感覺到自己的心又多淌了一滴血,她和子敬的距離,也就隨著她每個步伐的踏出而家長、加寬、加深,以至于遙遠的看不見邊際。

「等一下!」

子敬的呼吸,令影吟愣住了。

「怎麼了?你沒有勇氣面對我嗎?面對這個不幸被你挑選為游戲主角的可憐人嗎?」

子敬的嘲諷刻薄讓影吟心痛,但這一切都是她自己找的啊!「你還有什麼事?快說吧!我的時間可是寶貴得很呢!」

影吟不屑的神情,著實讓子敬傷透了心,但是他仍使盡最後的一點力量,問了句話,「你愛過我嗎?」

他的問話,讓影吟不由自主的揪緊了心,蓄積好久的淚,也差點潸潸而下,不過,她還是硬著心腸,冷冷的回話,「愛?愛是什麼?」語畢,便大步離去。

子敬看著她的背影,感覺自己正一寸一寸地往無邊的苦海沉淪著,這世界上如果連愛都不能相信了,還有什麼值得信賴呢?

一想到這兒,子敬一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搞的,竟以拳頭猛離擊碎了玻璃窗,伴隨著玻璃碎裂的聲而來的,是一聲來自子敬的悶哼聲。

在走道上的影吟——其實她並沒有真的離去,她一走出辦公室,就無法自制地在走道上哭了起來,她听到這陣聲響,什麼也顧不了,轉身就大步地沖進辦公室。

「你這是何苦?何苦哇?」她大哭了起來。

子敬見到她,眼神無法隱瞞的亮了起來,但馬上卻換成一副冷酷的表情,寒聲問道︰「你回來干麼?我愛干什麼是我的自由,我是生、是死、是好、是壞,還輪不到你管。」

「好、好、好,你說什麼都好,至少先讓我看看你傷口,好不好?」影吟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再哭了,但淚水像是斷了線的珍珠,怎麼樣也抑制不了。

子敬倔強地不開口,但影吟清楚地看見他右手上頭流滿了血,整件西裝外套尤其是袖子的部分,全沾滿了鮮血,還有衣服上,褲子上,都濺滿了斑斑血跡,看來就教人觸目驚心。

影吟哭著去找醫藥箱,當她試著走近子敬時,卻被子敬給吼住——其實是怕影吟被玻璃屑刺傷。

「好,我不過去,可是你過來讓我為你敷藥,好不好?」

子敬不回話。

「求求你……不要讓我擔心……」影吟已哽咽不能成聲。

「放心好了,我要是死了,這筆帳也不會記到你的頭上。」他還在嘴硬。

「求……求你……」影吟哭得連眼楮都腫起來了,子敬不忍心,只好朝她走了過去。

連忙試干了淚,影吟小心翼翼地拿鑷子為他夾出卡在皮膚,甚至肉里頭的玻璃屑。

「啊!」子敬悶哼了一聲。

「對不起,對不起,我輕一點。」影吟耐著性子安撫他,不時溫柔的吹吹他的傷口。

望著眼前的可人兒,子敬不知道是該怨她好呢?還是該原諒她好呢?

「哇!」由手傳來的痛楚,使他叫出了聲,影吟急得雙眼盈滿淚水。

「怎麼辦?去看醫生好不好?」影吟看他的血仍舊在流,心中又是害怕又是擔憂。

「我不去。」子敬耍起性子。

怎麼能不去?傷口會發炎的!影吟看碎屑差不多被挑干淨了,便開始擦拭他的血跡,然後試著敷上藥,抱扎起來。

在她上藥的過程,子敬忍不住敝叫連連,沒辦法,真的太疼了。

「哦!見鬼的藥怎麼這麼痛?」子敬沒好氣的嚷著。

「紳士不許說髒話的!」她輕斥他。

「在你心里,我還算個紳士嗎?」子敬騰出沒有受傷的左手,握住了影吟的手臂。

「你……你放手啦,這樣子我不好上藥。」影吟有些心慌。

「不,我不要上藥,我只要你欠我的東西。」子敬認真的搖搖頭。

「我欠你什麼東西?」影吟迷惑的問道。

「解釋,你欠我一個解釋。為什麼剛剛要去而復返?若我真的只是你的游戲,你大可以不必管我的死活,還有你之前所說的話,是出自你的真心嗎?還有……」

「夠了、夠了,不要再逼我了!」影吟大叫著,打斷子敬的問話,淚水又開始滑落。

「你哭什麼?該哭的人是我才對!」子敬有點心疼她的哭泣,但倔強的脾氣卻又讓他說出這樣的話來。

影吟被他這麼一說,哭得更慘了。

「喂、喂、喂,你……你別哭了啦!你再哭……我也要哭了哦!」子敬似真似假的說著。

影吟倒是被他最後一句話給逗笑了,不好意思地擦擦淚水,歉然的一笑,「對不起,我今天像個傻瓜似的,一直哭個不停。」

「反正女人是水做的嘛!我今天總算見識到了。」子敬收起開玩笑的神色,嚴肅的問道︰「請你告訴我實話,好嗎?」

「我……」影吟遲疑了好久,最後放下手中的藥水,嘆口氣說︰「我是個天使。」

事到如今,還是說實話的好了,要是事前知道他會傷害自己,說什麼她也不會采取如此激烈、無情的手段。

子敬呆了半晌,然後立刻放聲大笑,「哈、哈、哈,對呀!你還是個小一號的天使呢!」

「我沒有開玩笑!」影吟有點火光了。

「如果你是天使,那我不就是神了?」顯然子敬完完全全不相信,不過若換做是別人,恐怕也沒有人會相信吧?

「不許亂說話!」影吟很快的打斷他的話。

糟糕了!他怎麼會說出這種話?神哪,神哪,子敬不是故意的,請您原諒他!影吟在心中默默祈禱著。

「編個正常一點的謊話,說不定我還會相信。」子敬搖搖頭,「這種騙三歲小孩的童話故事,你自己留著吧!」

「好吧!你仔細看吧!」影吟無奈的輕吁了口氣,幽幽的說,她將辦公室的門鎖上,開始準備施展法力。

子敬奇怪地看著她,不懂她究竟要做什麼,只看她比了個手勢,口中念念有辭,接著奇妙的事情發生了!

一圈圈光環將影吟團團圍住,一圈、一圈又一圈,一共有七圈,而且依照彩虹七彩的順序排列著,突然這一層、一層漸次擴大的光環在一瞬間融合在一起,接著一個明亮的光圈把影吟遮住了,過了幾秒鐘,光圈慢慢散去,出現在子敬面前的,是一個……是一個……是一個……老天!是一個天使!!

子敬用力的眨眨眼楮,再仔細的看一次——

沒錯,是個不折不扣的天使!!雪白的衣裳,快到膝蓋的短裙,仍然是純白的羅馬鞋,長長的細帶子沿著腳踝一直纏繞了上來,更重要的是那一雙潔白的富有美感的羽翼!

哦!老天!影吟真的是個天使!!

子敬瞪大了眼楮、張大了嘴,他不能、卻不得不相信這個呈現在自己眼前的事實。

「相信了嗎?」影吟開口。

沒錯!這的確是影吟的聲音!天哪……

瞧他瞪眼張嘴的傻樣子,影吟笑了出來,「閉上你的嘴巴!小心蒼蠅飛進去。」

子敬這才閉上嘴。

「來,把你的手給我。」

子敬照著她的話做,只見影吟握住他受傷的那只手,閉上眼念了幾句咒語,連疤痕也沒有!要不是破掉的玻璃、斑駁的血跡、衣褲上的血漬,子敬會以為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夢。

「你相信了嗎?」影吟再問。

子敬點點頭,現在已經不會吃驚了,畢竟他愛的是邱影吟,不論她是人或是天使,他還是愛她。

「你怕嗎?」影吟有點擔心的問。

「我不否認,剛開始有點吃驚,但現在不會了,我愛的是你,不管你是什麼身份。」子敬誠摯的說。

影吟害羞的笑了。

「好了,現在我知道你是個天使了,但我還是不知道你剛才為什麼要說那些話?」子敬輕輕撫著她的臉龐,問道。

影吟的臉色暗淡了下來,說︰「既然我是個天使,天堂終歸是我最後不得不回去的地方,所以我們從一開始的認識就是錯誤的,我們從一開始的相愛就注定沒有結果。」

「既然是個天使,天堂還是最適合天使生存的地方,若天使在人間待太久,原有的靈性便會慢慢的褪去。本來,我下凡來只是想看看雁柔和小軒,誰知道卻遇上了你,唉,這樣,就待了三四個月,如果再待下去,我……」

「你怎麼樣?」子敬緊張的插口。

「我會消失。」影吟勉強扯出個虛弱的笑容。

「消失?!」子敬瞪大眼楮,一臉驚嚇。

「嗯,回不去天堂,留不得人間,化做分子,散于宇宙之中。」

「天哪……」子敬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還有,我已經犯了天戒,天堂中有一個戒律,天使不得愛上凡人,而我……我這一趟回天堂,還不曉得回落得怎麼的下場哩!」影吟苦笑。

「那……」子敬止住了欲開口的話,他本來是想叫她別回天堂了,但是一想到她回消失,心就揪痛不已,難道這真是命運的作弄嗎?

子敬沉思了好一會兒,突然大聲地說︰「有了!我想到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過那是不可能的。」影吟搖搖頭。

「為什麼?」

「自殺是有罪的,有罪的人怎麼可能上天堂呢?」影吟雖然帶著淺笑,但心情的沉重不用說子敬都能感受得到。

「我明白了,你方才那麼說,是想讓我恨你、對你死心嗎?」

影吟點點頭。

「你這個小傻瓜,沒有愛哪來的恨呢?」子敬愛憐的揉揉她的發絲。

影吟無言以對。

「算了,我們就交給命運來安排吧,嗯?你要回天堂時,別忘了告訴我,好嗎?我要一直陪你到最後。」

影吟再也忍不住了,她撲進子敬的懷里哭了出來。

子敬環抱住她的腰——因為她的肩胛上長著一對寬大有力的翅膀,實在沒有辦法攬住她的肩膀,低聲的說︰「哭吧,哭吧,把你的委屈、悲傷全都哭出來把!」

餅了好一會兒,影吟才止住了哭泣,離開子敬的懷抱,她對子敬不好意思的笑了一笑,而子敬也溫和的笑了。

「對了,那麼你以前告訴我,你是孤兒的事,是真的嗎?」子敬突然想到這個問題。

「當然是真的!還記得我說到畢業典禮的時候,有點不自在嗎?」

「記得。」

「畢業典禮結束,我想請白院長吃頓飯,正當我們過了馬路,此時有一輛大卡車正朝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急駛而去……我沒有多想什麼,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我沖上前去,用力的推開她,然後我死了,小女孩則是受了點皮肉傷,而白院長去暈倒了……」

「我活了22年,沒做過啥好事,這唯一的一樁——也是第一樁、最後一樁,讓我上了天堂,當了天使,沒別的了,就是這樣羅!」

「我很高興我愛上了一個有勇氣的小女人。」子敬輕輕點了她的鼻頭。

「我才不勇敢咧!影吟皺著小鼻子,笑著反駁。」

「對了,後來白院長怎麼了?」

「唉,她受了驚嚇而暈倒,和我被送往同一間醫院,當她醒來後,育幼院的孩子中有幾個大一點的都趕到她身邊了,她睜開眼後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們失去小影了!’。」

「等一下!她不是昏迷了嗎?怎麼知道你……」

「因為我有去向她告別呀!」影吟說的恬然,仿佛這是再輕松不過的事了。

「哦。」子敬了解的點點頭,其實他早已看見她眼中閃爍的淚光,這段回憶對她來說,想必仍舊很難忘懷吧!

「只要院長他們現在過得很好就好了,不是嗎?」子敬接著說。

「你喲!」影吟都不知道該哭好?還是該笑好?

不論以後如何,影吟還是很感謝上天賜給她這一段如此美好的回憶,一生真心愛過一次,也就足夠了,不是嗎?

「來,我幫你戴上它。」子敬揚揚手中的項鏈——剛才影吟退還給他的。

「嗯?」影吟轉過身,讓他為她戴上。

「我要你帶著它回天堂,我要你看見它就想起我,我要……」

「我要、我要,你喲,真是霸道的情人。」影吟朝子敬做了個鬼臉。

「霸道也好、溫柔也罷,反正我要做你一生的情人。」

子敬溫柔的說完這句話,便低下頭,在影吟的唇上烙印了一個深深、深深、深深的一吻……

時間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他們終于離開了彼此,影吟酒紅的雙頰令子敬的心奔騰不已,他用力甩甩頭,甩去心中的蠢蠢欲動的,朗聲的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正當他要轉身開門時,卻被影吟高八度的尖叫聲給嚇了一跳。

「等一下!」

子敬拍拍胸口,轉過身來問︰「你想謀殺親夫啊?」

「你少臭美了!」強抑住他這句話給自己的心慌意亂,影吟繼續說道︰「你要我這樣走出去嗎?」

子敬看她一身天使裝扮,這才恍然大悟,的拍拍自己的後腦勺,笑說︰「哎呀,瞧我都給忘了。」

「等我一下哦!」影吟比了個手勢,亮晶晶的銀粉不曉得從哪里冒出來的,對著她當頭灑下,銀粉踫觸過的地方,很快就恢復了她之前的打扮。

奇怪的是,剛才飄落下來的銀粉完全消失不見了,就連地毯上也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哇!好神奇呀!」子敬贊嘆著。

「好啦,我們走吧!」影吟拉著他,朝他辦公室中的專屬電梯走去。

進了電梯後,影吟伸手呀按1鍵——地下停車場,但子敬卻先按了一樓。

影吟不解的看著他,他聳聳肩說︰「也不知道是不是我早上來得太晚,停車場竟全停滿了車,我只好停到對街去。」

「車子會被拖吊嗎?」

「應該不會吧?」子敬也不太有把握。

走出了公司,就是一條大馬路,他們必須通過這條大馬路,才能達到子敬停車的地方,很幸運的,他們一出公司,就是綠燈,便跟著人群過馬路,人群將他們兩人隔開了,他們只好各走各的。

影吟走到馬路中間時,不知道為什麼,掛在她脖子上的項鏈竟然斷掉了,掉在她腳旁,她看著燈號,還好,還是綠燈,她就蹲子去撿,誰知道在她蹲下去的哪一刻,燈號已轉變成黃色。

子敬過了馬路,正想轉頭告訴影吟車子停在哪兒時,才發現她並沒有跟過來。

「人呢?」他喃喃自語,突然瞥見仍在馬路上中央的影吟,而此時,已經是紅燈了,換句話說,對馬路上的車輛而言,已經是綠燈了。

子敬的心狂跳著,眼看著車子向影吟疾駛而去,他顧不了許多,便朝著她沖了過去,並且大叫,「影吟,小心車!!」

影吟這才發覺車群正朝自己的方向開了過來,突然她覺得自己被什麼東西猛力的推了一下,騰空而起。

我被車子撞到了嗎?好痛!影吟心里想著,一陣嘈雜的聲音傳入她的耳膜,她睜開眼楮,發現自己躺在安全島上,身旁還有一些陌生的人圍繞著她。

「喂,小姐,你沒事吧!」

「這個小姐醒了!」

「太好了,太好了!」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交談著。

影吟在旁人的扶持下站起身來,接著她看到了一幕自己一輩子也忘不了的景象——子敬渾身是血的癱在大馬路上,就像一個破布女圭女圭似的,一動也不動……

影吟茫然的靠著醫院雪白的牆上,腦中一片混亂,這短短的24小時中,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先是昨晚從雁柔那兒得知自己不得不回天堂去了,再來便是今天下午告訴子敬,她不愛他,想離開他,接著是子敬自己弄傷了手,而她哭得淅瀝嘩啦的,告訴了他一切,他好溫柔、好溫柔地告訴她,他要陪她走到最後……然後他竟然出車禍了!

噢!天哪!這全是我的錯!要不是為了救我,子敬也……神呀,你要懲罰,就懲罰我吧!我只不過是一個沒有人在乎的小天使,而子敬,卻有深愛他的家人!影吟痛苦的捧著頭,恨不得現在躺在急診室里的是自己而不是子敬。

子敬的父親東方浩仁看了不忍心——雖然他自己也很焦急,但還是走到影吟身旁,溫和的拍了拍影吟的肩膀,以堅定的口吻說︰「別擔心,子敬一定會沒事的。」

「伯父……」影吟抬頭,看著子敬的父親,眼中雖盈滿了淚水,卻不敢真的哭了起來,她怕讓大家的心情更凝重、更憂心。

「是呀!我們家子敬富大命大,一定會很安全的。」子敬的母親陳疑榕也走了過來,「更何況,他還要為了我們東方家娶房媳婦兒,生個白白胖胖的女圭女圭呢!小泵娘,你說是不是?」她朝影吟俏皮的眨眨眼楮,影吟頓時紅透了臉蛋。

「常常听子敬提起你,說你是如何的慧聰,如何的純真、如何的迷人、我已早就想見一見你了,唉,誰曉得咱們竟然會在這種情況下見面……」陳疑榕暗嘆了一聲。

影吟听著她的話,難過的低下了頭,「伯父,伯母都是我不好……」

「唉,你說的這是什麼傻話呀?快別亂想了,喏,我們一起來為子敬禱告,相信他一定會沒事的!」

影吟感激的對大家笑了,她也衷心期盼,能正如大家所說的,子敬能夠安全地度過險鏡。

突然一陣急促的高跟鞋腳步聲向他們靠近,一個高挑縴細的妙齡女子喘著氣跑了過來。

「爸、媽,到底出了什麼事?我正在服裝發表會的現場,卻接到通電話說哥出車禍了,顧不得正在進行的發表會,我就立即趕過來了,事情到底怎麼發生的?」子薇蹙著眉,望著兩老,從語氣中不難听出她焦慮和擔心。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影吟再也克制不住了,她噗通一聲的在那妙齡女子面前跪了下來,嚇得大家目瞪口呆,尤其是被她跪著的子薇,更是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都是我不好!子敬要不是為了救我,他也不會……也不會……」影吟的聲音愈來愈小。

「拜托,你快點起來吧!不要嚇我啦!爸、媽,你們幫幫忙嘛!」子薇直盯著自己的父母,打算討救兵。

「這……」東方浩仁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倒是逸塵說話了。

「影吟你這是干什麼?快起來,別嚇著大家了!」

「影吟?原來你就是邱影吟?!」子薇像是發現新大陸似的,她連忙蹲去拉影吟一吧。

「對不起,我……」影吟對自己的失態感到很抱歉。

「好了,從現在起,誰也不許再說傻話了,我們一起為子敬祈禱吧!」東方浩仁適時表現出長者的威嚴來。

大家聞言黯然下來,現在所能希冀的,也只有神了吧!

餅了好久、好久、好久,終于有為醫生走出急診室。

「醫生他怎麼樣了?」影吟急問。

「你是他的家屬嗎?」醫生反問。

「我——」

「醫生,我是病人的父親,我兒子怎麼樣了?」東方浩仁上前一步,問道。

「他,唉……我們已經盡了最大努力,很抱歉。」醫生微微頷首。

「什麼?!」子敬的母親後退了兩步,一手扶著牆,以防自己太過虛弱而站不直。

不能置信地瞪大眼楮,子薇捂住嘴,怕會無法自已的尖叫出聲。

影吟整個人已經癱在地上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逸塵扶著東方浩仁,繼續問︰「醫生,請您再費點心好嗎?我們……」

他的話被護士毫不留情的打斷可,「抱歉,醫生很累,如果沒事的話,請讓他休息。」

語畢,便和醫生一同離去了。

影吟突然覺得好冷、好冷,一切都失去了希望,她不由得低聲吶喊著︰「神哪!當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到底在哪?」

話才說完沒多久,影吟就覺得有一股熟悉的溫暖照耀著自己,她抬頭一看,頓時一道亮光令她一時間睜不開眼楮。待她適應了片刻,再抬起頭來——是長老!!

影吟馬上站起身來說︰「長老,您怎麼會在這兒?」她下意識地看看旁邊的人,卻驚訝的發現,他們就像電視書面被定格了一般,一動也不動,維持著先前的姿勢,「長老,這……」

「我只暫時把時間凝結罷了。」長老捋了捋雪白的長胡。

「喔,對了,您這趟下凡來,是為了什麼?」

「你剛剛是不是說,你願意代替東方子敬承受這一劫?」

「嗯。長老,您想怎麼處置我都行,只要您讓子敬活過來。」影吟發自內心的請求著。

「丫頭,你是在和我談談條件嗎?」長老把眉毛挑得老高,等著她的回答。

「影吟不敢!影吟只是……只是在請求您——求您能成全……」

「為什麼?」

「我……」影吟欲言又止。

「說呀!」

「我愛子敬!」影吟小聲說。

「我听不見!大聲些。」

「長老,您故意的!」影吟嘟著嘴抗議著。

「我故意的?呵呵呵!好吧,就算我是故意的好了,但我似乎還記得,有個淘氣的小天使信誓旦旦地說,她絕對、絕對不會愛上凡人的?」長老側者頭看著她。

「唉!愛情不是我所能控制的。」影吟認真而略帶愁容的嘆了口氣。

「你喲,難得看見你如此認真的表情,真令人不習慣。」長老糗她。

「長老!」影吟不依的叫了。

「好、好、好,不開玩笑了。我問你,你說你願意受罰,這可是真的?」

「是的。」

「即使為了他而消失,你也願意?」長老再問。

影吟先是愣了一下,但隨即立刻點頭。

「那麼,丫頭,我答應你讓東方子敬回到人間。」

「真的?!太好了,長老!我最愛您了!」影吟欣喜若狂,差點沒撲到長老身上狠狠地親他一下。

「別高興的太早,我要給你一個比消失更嚴厲的懲罰。」長老說著,眼中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光彩。

影吟淡淡的微笑著,「沒關系,只要子敬能好好的活著就好了,我就心滿意足了。」

「丫頭……」長老定定的望了影吟許久後,才說︰「你真的長大了,也成熟了好多!」

「是嗎?也許是愛情的力量吧!」影吟淺笑。

長老看著影吟恬恬的笑容,有點無法接受眼前這個沉穩安詳的女子,會是以前那個愛玩、愛笑、愛鬧、愛耍寶、愛惡作劇、愛調皮搗蛋的小天使!

「听說,我要給你的處罰就是除去你的法力,撤去你天使的身份、拔掉你的天使象征的羽翼——也就是說,你不再是天堂的一分子了。」

影吟垂下眼簾。

「然後再嘗試一次輪回之苦,陷入生老病死的循環之中。」

「您的意思是……」影吟狐疑的看著長老。

「沒錯,我要讓你再當一次凡人。」

「什麼?」影吟睜大眼楮後,又眨了幾下眼楮。

她吃驚的神情令長老想發笑,但他仍然一臉「酷」樣的說道︰「而且是以你現在的身份——邱影吟,以你現在的一切一切,繼續生活著。」

「長老,這……哇……」影吟哇的一聲哭出來。

「怎麼了?你不希望這樣嗎?」長老可被她給搞糊涂了。「你可說說話呀!別淨哭哇!」

「人家……人家……太高興了啦!」影吟抹干淚痕,給長老一個熱情的擁抱,以及一個活辣的「熱吻」——當然是親在臉頰上的。

「去、去、去你這丫頭,沒大沒小的。」長老臉都紅了,不過為了維護他的尊嚴,他還是以著強硬的口吻說了這句話。

「謝謝長老!長老最好了!我最最最最——喜歡長老了!」影吟又大方地在長老的臉頰上「吻」了一下。

「少來了,把這些話留給那個子敬好了!」長老故作不在乎地揮揮手,其實心里還是很開心的哩!

「哦——長老吃醋了!」影吟又叫有笑。

「少胡說了,我是吃哪門子的醋呀?」長老翻了個白眼。

影吟俏皮的吐吐舌頭。

「等我一離開,你就是個完完全全的凡人了,自己保重吧!人間可不比天堂呀!」長老有點舍不得。

「我會想你的,長老。」影吟也會有些舍不得。

「你這丫頭……」長老笑了,「好了,不多講了,我該走了。」

「等一下,長老!」影吟喚住了他。「嗯?」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長老裝糊涂。

「您知道我在問什麼。」

「哦,那個呀……我想,是愛的力量吧!」

「愛的力量……」影吟復誦了一次。

長老安慰的露出笑容,雙手一揮,便消失無蹤了。

長老一走,時間有恢復了運轉。

「小柔!」影吟輕扯雁柔的衣袖。

「影吟,別太難過,畢竟人……」

「我是個人類了呢!」影吟以神秘的、欣喜的口氣小聲說。

「你……」雁柔擔憂的看著她,然後轉過身對逸塵悄聲說道︰「糟糕,影吟好像傷心過了頭!她居然說自己是個人類?!」

「哇?!這下可糟了!」逸塵一臉憂心。

「子敬會活過來喲!」影吟神秘的眨眨眼楮,然後像個有糖吃的孩子一樣痴痴的笑了。

雁柔和逸塵對看了一眼,均無奈的說︰「慘了!」

影吟的話才說完沒多久,一個護士突然從急診室里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一連大喊著︰「不得了了!朱醫生!病人……病人……病人活過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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