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戌時,白玉盤高掛在蒼穹上。
小豆子用太監袍下擺兜著兩球圓滾滾的物體,遮遮掩掩地沖進「瓀玟宮」的正廳。
「小偉子,你在哪里啊?」她大呼小叫的。
韋端己從角落走到燭光照射範圍內。「朕……呃,我已經吃很飽了,不用再拿食物給我了。」
韋端己已經告訴他好幾次自己在冷宮做事,每天都有吃不完的飯,暗示他不要再自作聰明了,無奈他似乎听不進他的話。
「呆子,哪有人會嫌飯菜多的?當然是吃愈飽愈好啊!」小豆子蹦跳到他面前,神秘兮兮地道︰「不過,今晚我沒有帶吃的東西來,我有兩‘只’驚喜要送給你,小偉子。」
韋端己疑惑地挑高右眉。驚喜可以用「只」來計算嗎?怪怪的!
「什麼驚喜?」
答案揭曉!
小豆子塞了兩只毛茸茸的幼犬到小偉子的懷中,得意地道︰「就是這兩只小狽子,是不是很可愛?」
她一副等著小偉子感激涕零的模樣。
韋端己無比震愕,下顎險些滑到胸前。「你送給我兩只小狽?」他此時的矬樣一點帝王的氣質都沒有。
「是啊!」小豆子猛點頭。「誰叫你是我的新朋友,不送一點禮物給你就說不過去了。」
言下之意是期盼小偉子也可以「禮尚往來」。
韋端己一下子就克服心中的詫異,將兩只小狽子放在圓桌上,任它們自己捉對「廝殺」。
「你從哪里找來的小狽啊?」他記得宮中是不準養小動物的,誰的膽子那麼大?
這些天與小豆子相談甚歡——其實是小豆子嘰哩呱啦一直講,他很少有開口的機會。他听到許多有趣的宮中秘聞與黑幕,也籍機懲治了不少貪贓枉法的人員。
不過,這是其次的事,主要是小豆子伶俐鬼黠,滑不溜丟的,思考模式與常人迥異,所做的事常讓人覺得窩心之余,又有些錯愕,例如今天的「小狽子事件」……
「嘿,我豆公公像是那麼遜的人嗎?這兩只小狽子是我養的那只大黃狗所生,一共有四只,另外兩只寄養在小寧子那里。」
由于上個月「小黃」突然生下狗寶寶,使她一時措手不及,加上最近的「風聲」很緊,她只好想辦法另外找地方安頓那四只小狽子,兩只理所當然是神秘兮兮的小寧子負責,其余的全義無反顧地送給小偉子。
「你對我這麼重視啊?」
韋端己的語調中加重了狐疑的成分,皇帝陛下的氣勢自然流露出來。
丙然,小豆子尷尬地吐吐舌頭。「呃……你在偏遠的冷宮做事,我想送狗給你,你比較好照顧它們,也不容易被人發現。」
韋端己長嘆一口氣。「好吧!謝謝你的‘好意’。今晚我得早一點回去,不能陪你閑談了。」
「可是我還沒把宮中最新的傳言告訴你耶!」小豆子不高興地道。
她到底還是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跟小偉子分享她搜集來的八卦消息,誰知小偉子這麼不捧場。
韋端己見小豆子臉臭臭的,只好開口道︰「那麼,麻煩你講快一點,長話短說吧!」他做出生平首次的妥協。
小豆子可愛的臉蛋上綻出欣喜的笑容。「我告訴你喔!听說當今聖上真的有斷袖之癖耶!你說是不是很有趣?」
小豆子壓根兒沒想到「譏笑皇上」是會被砍頭的,只見她盡情地哈哈輕笑。
韋端己的俊臉難堪地沉下來。「誰說的?」
他非得拿下那個人治罪不可!
小豆子察覺到他的不對勁,答道︰「宮里大部分的人都這樣說啊!我是等傳聞正確了才告訴你的。小偉子,你怎麼臉色那麼難看啊?」
「沒事。」韋端己用手指揉一揉突然疼痛起來的額際。「你怎麼會認為皇上有斷袖之癖?這可不能胡說八道的。」
事情未免太離譜了吧?!沒想到他的「苦心」會遭受世人的誤解!
「這當然是有理由的。」小豆子仰高小巧的鼻尖,斜睨他一眼。「如果皇帝老子是正常的男人,為什麼視‘瑯華宮’那些美人兒為蛇蠍,躲得遠遠的?」
小豆子本來也是不敢胡亂講,但是事實擺在眼前,是如此的明顯,想叫她不產生懷疑都不行。白天,在跟小李子他們竊竊偷笑後,晚上就迫不及待地想告訴小偉子,讓他有樂同享一番。
「或許皇帝老子——」韋端己清一清喉嚨。「嗯哼!當今聖上登基才一年,公務過于繁忙也說不一定。」
好險!差一點被小豆子不敬的語氣所影響。
「別笨了!」小豆子發出不屑的嗤叫聲。「就算皇帝老子每天再忙,也一定抽得出時間來,怎麼會把那些俏生生的大美人一個一個送出宮去?擺明就是心里有鬼嘛!」
小豆子隨手捻起一塊糕點往嘴里塞,激烈的辯論容易讓她肚子餓。
這下,韋端己更覺得有義務替自己辯護,因為被人瞧扁的感覺真的很差。
「也許皇上有逼不得已的苦衷,再或者那些秀女的姿色普通,皇上不喜歡她們,這些都有可能啊!」韋端己絞盡腦汁想一些合理的解釋。
「唔……唔……」小豆子突然面紅耳赤地猛拍胸口,像是听到了什麼重點,一時過于興奮,被嘴里未嚼碎的糕點塞住喉嚨。
韋端己斟了一杯茶解救小豆子,對于這種拼命毀謗他的人,自己不該那麼善良才對。
小豆子咕嚕灌完茶水後,雙眼亮晶晶地道︰「啊炳!你一定是听說了什麼內幕,不然怎麼知道咱們的皇上有苦衷?你快說來听听。」
他那熱切期盼的模樣害韋端己差點月兌口說「是」。
「沒有,我只是在猜測。」
「我想也是,你怎麼可能有機會听到有關皇上的秘聞。」小豆子因為高估他而感到有些汗顏,畢竟小偉子只是服侍冷宮那些過氣娘娘的小太監,職位低到不堪設想的地步,一輩子難有翻身的機遇,她怎麼好意思再「奢求」他什麼呢!
韋端己半挑起黑色的俊眉,他的男性尊嚴好像又被他踩到地上踐踏一次了。
「小偉子,你千萬別自暴自棄,一進宮就被分派到冷宮絕不是你的錯。」小豆子瑩亮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個幾圈,心中已經有了辦法了。
「這樣好了,後天我跟小寧子要舉辦一個‘抓魚大賽’,你不如一起來參加,順便認識一些朋友,看以後能不能調職。你要來嗎?」
「抓魚大賽?」韋端己遲疑了一會兒,但是神情有些躍躍欲試,他這輩子玩樂的時間少得可憐。「我的年齡適合嗎?」
小豆子繞了一圈打量他,發現小偉子的外貌俊逸穩重,像是成家生子後才入宮當太監的。
「嘖!你這把年紀參加‘抓魚大賽’是勉強了一點,萬一閃到腰可不得了,嗯……我看到時候你跟我同一組好了,以我的敏捷來彌補你的速度應該沒問題,你用不著擔心會拖累我。安啦!」小豆子純粹是就事論事。
「謝謝!」韋端己——一個堂堂「大齊」皇朝的聖上,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什麼了。「我得走了。」
韋端己起身準備離開。
「等等!你的‘禮物’別忘了帶走。」小豆子將睡著的兩只小狽塞在他懷里。
窗外的星芒異常明亮……
☆☆☆
夜更深沉了。
皇宮內來回巡邏的衛兵如雲,但皇甫靖熟練地避開每一波的禁衛軍,一路走向皇帝的寢宮,如入無人之境。
而在接近寢宮的周圍反倒是沒有人守衛,因為當今聖上的身旁有十六位大內高手保護著,近一年來至少解決十撥以上的刺客。
皇甫靖停步注意沉靜莊嚴的宮殿好一會兒,俊臉上露出一抹笑意,接著他大搖大擺地走上前敲門。
「皇上正在等你。」一名太陽穴高高鼓起的中年漢子開啟門道。
皇甫靖抿住嘴邊的笑意,學他正經八百的模樣。「我知道了。」
頃刻間,那名大內高手已關門離開,在寢居外圍的隱密處守護著。
「小弟,你總算來了。」
韋端己坐在氣派輝煌的前廳里,桌上擺著皇甫靖最愛吃的精致餐點。
「哇!」皇甫靖雙眼一亮,嘴饞兮兮地坐在椅上。「銀絲冷淘、蟹黃魚翅、筍焙鵪子、金絲黨梅……全是我愛吃的。」他夜訪皇帝大哥的次數多了,自然對大內名菜如數家珍。
韋端己含笑望著皇甫靖狼吞虎咽,將桌上的好料唏哩呼嚕地一掃而光。
他與皇甫靖的淵源極深,對清俊灑月兌的他有極多的縱容。
當年,皇甫靖的親爹皇甫堯是擔任先皇的貼身侍衛,卻在一個機緣巧合下,愛上當時美麗嬌弱又有個性的趙貴妃,趙貴妃也因為進宮多年後漸漸失寵,慢慢接納皇甫堯狂熱的愛,兩人情意纏綿,難舍難分。
皇甫堯本是江湖中人,自然不愛自己的情人偶爾受到皇帝的寵幸,加上趙貴妃珠胎暗結,遂萌生一起遠走高飛之意,無奈趙貴妃舍不得宮中奢華的生活與享受,而拒絕了皇甫堯的情意,並且憑著月復中的胎兒重新獲得皇帝的恩寵,皇帝在多年無子後一時欣喜若狂,不疑有他,立刻將貴妃冊封為皇後娘娘,鞏固了她在宮中尊榮的地位,其余的寵妃即使惱怒,但也無可奈何,誰叫她們的肚皮晚那麼幾年才生出皇子、皇女來。
在另一方面,皇甫堯受到情人變心的刺激,在江湖中行事瘋狂,像不要命似的連連鏟平蕪湖、九華山一帶的賊寇,但這一連串失去理智的行動卻使他博得江湖中人的敬重,獲得「飛劍客」的名號。多年後,他受創的心被一名多情俠女杜淑蓓給撫平了,夫妻倆在蕪湖共同建立了「飛劍山莊」。
近年來,皇甫堯在愛妻賢淑明理的勸告下,認為當年那個孩子有權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即使他那時貴為皇太子。
于是皇甫堯潛進宮中,在趙皇後的悄悄幫助下,與年僅十三歲的韋端己相認,從此以後,皇甫爺爺、女乃女乃、叔伯、姑姑,甚至皇甫小弟都在宮中做空中飛人,有的教導韋端己家傳武功;有的偷帶他出宮見識外面的世界,有的則專程過來陪韋端己玩耍——那人自然是皇甫靖。
不過,在韋端己登基為帝後,皇甫世家的親人就很少偷偷進宮了。一來,是全家出動幫韋端己調查霍宰相的罪證,二來,則是為了避嫌。
等皇甫靖滿足地癱在椅背上後,韋端己才出聲問道︰「小弟,有沒有查到霍洪闢謀反的證據?」
「沒有耶!」皇甫靖也不曉得自己的長輩會那麼「遜」,查了快半年還模不著頭緒。「不過,大伯前幾天看到一封霍賊人與外邦的通信,他要我來問看看有沒有用?」
其實,他是被大伯逼迫的,只好硬著頭皮來問看看,因為大伯是被爺爺罵最慘的,只剩一點微乎其微的尊嚴在支撐他那長輩的身分,所以大伯抱著「沒魚蝦也好」的悲壯心態,命令他有空的時候問一下。
「那太好了!」韋端己贊許地笑道︰「只要有罪證能治他的罪就行了,那封信呢?」
皇甫靖有些呆住了。「不曉得,好像還在霍賊子的府邸內。」
哎呀!大伯也真是的,一點變通都不懂,早知道就先把那封信偷出來再說。
唉!可惜!
韋端己難以置信地瞪著他,詫異地問︰「難不成大伯偷看完信件後,又很有禮貌地擱了回去?」
太天才了吧!難怪花了半年的時間還查不到霍洪闢的犯罪紀錄。
「應該是吧!」皇甫靖孝心感人地替大伯說話。「大哥,你是知道大伯那個人,個性不但一根腸子通到底,而且嗜武成痴,你不能對他要求那麼多啊!」
他們的大伯皇甫舜自從十五歲那年練功走火入魔後,人就變得很憨直,武功雖愈練愈高強,卻至今未娶妻生子。
「算了,大伯這樣做也沒有錯,要是打草驚蛇就糟糕了。」韋端己淺淺一笑。
皇甫靖也咧開了嘴輕笑。
同樣的清俊卓奇,相似的帥氣笑容,兩人在此時出奇的像。
酒過三巡。
「對了,爺爺、女乃女乃的身體好嗎?」韋端己很久沒探望那兩位老人家了。
「當然好啊!每天都聯手起來‘督促’我們幾個小的練功,我的頭幾乎快被他們打爛了,尤其在吃了你托我帶回去的大補丸後,手勁更是快、準、狠,敲我們的腦袋瓜子一點都不含糊,嚇得我快不敢回‘飛劍山莊’了。」皇甫靖向「罪魁禍首」拼命地訴苦。
「噢!」韋端己險些笑了出來。「那爺爺和女乃女乃肯定是身體健朗,否則怎麼治得住你們這幾個頑皮鬼?」
他除了皇甫靖這個異母兄弟外,還有兩個弟弟和四個妹妹,但是他跟皇甫靖的年齡較接近,所以比較談得來。
「也對啦!」皇甫靖直言不諱地承認自己愛捉弄爺爺、女乃女乃。「不過,他們兩位老人家很掛念你,老是問我你什麼時候有空回蕪湖見他們?還有爹娘也是。」
他們全家人都不喜歡韋端己當皇帝,要那麼多權勢財富做什麼?還不如一家團聚來得快樂幸福,尤其他們皇甫家世世代代全是武林中人,根本不喜歡跟官家的人交往,當初他爹應邀入宮擔任皇上的貼身護衛時,爺爺就極力反對。
至今爺爺和女乃女乃還不太能諒解為什麼皇甫家的長孫會「流落」在皇宮內?
「唉!我會盡量找時間裝病出宮的,只是現在不比皇太子時候逍遙,有太多的事情要顧忌,不能說出宮就隨心所欲地出宮。」
韋端己愈講心情愈糟,嘆了一口氣。
皇甫靖揚著一雙劍眉,突發奇想地道︰「大哥,既然你當皇帝那麼不開心,不如不要干了,隨我回‘飛劍山莊’,日後一起暢懷地闖蕩江湖。」
「我是有這麼考慮過。」韋端己又是一聲困獸般的嘆息。「只是在離宮之前,得先把歷年來朝廷日積月累的弊病謗除,踢掉貪官污吏,換上關心人民的好官,讓百姓過豐衣足食的好日子,這樣我才可以問心無愧地將皇位交給二皇弟。」
二皇弟是他同母弟弟,人品出類拔萃,雄才偉略,將來一定是個為社稷、百姓謀福利的好皇帝,韋端己對他感到放心,畢竟他才真正有資格繼承皇位。
「大哥,那還要等多久?」皇甫靖喜形于色地問道。
沒想到大哥早就心中有盤算了,消息如果傳回山莊,家人必定很開心,他也多一個人可以分擔爺爺的逼婚壓力了。真好!
「快了。」韋端己不太能確定何時退位,不過他希望愈早愈好。
「那我得趕快回去告訴家人這個好消息。」皇甫靖開心地起身——
「汪!汪!汪!」
一聲聲微弱的狗吠聲讓皇甫靖的動作凝結住。不會吧!大哥的寢宮內怎麼會有狗叫聲?他記得大哥好像不太喜歡小動物。
「你等一下。」韋端己像是被提醒般直往後頭走去。
餅了一會兒,他拎著兩只哀哀叫的小狽再次出現,俊容上滿是解月兌的神情。
「這兩只小家伙吵了我整晚,你帶回去給柔柔吧!」柔柔是「皇甫四妹」之一,喜歡與小狽、小貓為伍,目前山莊里共有十數只小動物。
皇甫靖露出一臉的驚恐。「別開玩笑了,山莊里那些貓狗都快比人多了,你還要我帶兩只回去?」
想到他堂堂一個大俠士得帶兩只小狽同行,就叫他好生為難。
「那這一只好了,它比較吵。」韋端己硬丟了一只小狽子給他,另一只則放在地板上。
「好吧!」皇甫靖收得真的很勉強。「為什麼要送小狽給柔柔?咦!難道這只狗是外邦進貢的名種狗?」
他將小狽提得高高的,聚精會神地仔細研究它的花色與體型,愈看愈覺得它很……普通,像極了他家的那只大黃狗。
「是的!」不曉得皇帝騙人有沒有罪?為了掩飾他的不自在,他從旁邊拿一只大黑袋遞給皇甫靖。「我挑了一些珍奇有趣的貢品,你代我送給家人。」
「好哇!」皇甫靖將「遠道而來」的異國名犬放進胸前的衣襟內。「我要回去了,一個月內我會將那封通敵叛國的信送過來。」
「嗯,你們一切小心為上。」
韋端己語畢,目送皇甫靖離去。
他知道家里的人個個武功高強,對付霍宰相請的護院綽綽有余——如果真的失風被逮到的話!
但是,他依然擔心他們的安危。
☆☆☆
此刻,時已過午。
小豆子帶著身著太監袍的小偉子奔跑縱橫于重重的亭台樓閣間,引起無數太監、宮女的側目。
「快!小寧子還在等我們呢!」小豆子氣喘吁吁地催促道。
韋端己氣定神閑地瞟了跑在他身旁的小豆子一眼,懶得理會他的窮嚷嚷。
他們愈來愈接近皇太後的寢宮,韋端己不禁開始懷疑「抓魚大賽」的地點。
小豆子應該不會那麼膽大包天吧?
終于,他們在一處養著紅鱒錦鯉的魚池邊停了下來。
潭水清澈見底,有如明鏡,水潭兩岸架有白色曲橋蜿蜒迤邐,曲橋的倒影映在水面上,與池中魚群嬉戲追逐在一塊兒,襯著右前方那座雅致莊嚴的宮殿,別有一份祥和的美感。
「就是這里了。怎樣,我的眼光不錯吧?這里寧靜迷人,絕對沒有人‘趕’我們,我跟小寧子在這里舉行了好幾次的‘抓魚大賽’呢!」
小豆子一邊炫耀,一邊踮高腳尖尋找小寧子他們的蹤影。
「這里不是皇太後最愛來的魚池嗎?」韋端己搓了搓干淨的下顎,每次為了扮太監,他都必須先把胡髭刮掉,挺麻煩的!
「哎呀!你不要那麼膽小,皇太後通常是傍晚的時候才到這里賞魚,不會有事的啦!」
小豆子沒啥大不了地揮揮手,隨即一臉納悶地道︰「怪了!怎麼其他人都失約了?連小寧子都沒有來?」
其他人遲到或失約是正常,因為他們的工作分量較重,時間比較難配合,但是小寧子失約就有古怪了,他一向最愛玩的,一有好玩的事,他一定是跑第一個。
韋端己的目光微閃。「‘她’是不是皮膚白皙,長得跟你差不多高,眼楮大大的?」他的神情看起來有些高深莫測。
「咦?小偉子,你怎麼知道?」
小豆子瞪大圓眸,訝異地望向他,小偉子明明沒有見過小寧子本人,太玄奇了!
「因為‘她’躲在東邊的那棵大樹後拼命向你招手。」如果他眼楮沒花掉的話,小寧子應該是他的十五皇妹韋心寧。
最近他才正為她的婚事頭痛著,因為一些適齡的王公貴族在听說她淘氣愛玩,沒有一點公主的風範後,紛紛委婉地拒絕與公主結為連理的機會。唉!要當面拒絕皇帝的提議是需要多大的勇氣啊!
可見心寧公主有多麼「聲名狼藉」了!
小豆子順著他說的方向看過去,果然望見小寧子正神色緊張地朝自己猛擺手。
「小寧子既然來了,為什麼還躲躲藏藏的?真的很欠罵喔!」小豆子嘀嘀咕咕地走了過去。
韋心寧在樹後暴跳如雷。「喂!你知道你帶過來的人是誰嗎?我會被你害死!」
「誰啊?」小豆子與剛走到的韋端己同時發問。
韋端己直勾勾地注視她,嚴厲地輕喊她的「化名」︰「小寧子!」
「皇兄。」韋心寧那又驚又怒的氣勢頓時委靡下來,像是遇到天敵般,她在懼怕之余,根本無暇注意到她皇兄穿著與她一模一樣的特制太監袍。
小豆子察覺到他們兩人之間暗潮洶涌,小寧子一見到小偉子就好像老鼠遇到貓一樣,連說一句大聲話都不敢,簡直不像平常的他。
「嘿!你們兩個怎麼了?小寧子為什麼叫你‘黃兄’?」小豆子來回看了他們幾次,疑惑地追問道︰「難不成你的本姓姓黃?」哇!今天的氣氛真是懸疑恐怖。
「對,我是姓黃。」韋端己向韋心寧使個「大家一起來」的眼神。「我跟小寧子是同鄉,幾年前就相識了。」
「對!對!對!」韋心寧如釋重負地大喊。「我們快來抓魚比賽吧!」看來皇兄也喜歡假扮太監。
真是好險!皇兄今天像變個人似的,沒有橫眉豎眼地責罵她,否則她就慘了!
「開始吧!」小豆子拉著小偉子走到池邊,覺得自己最好不要介入他們之間的恩怨,能打圓場就盡量打圓場,誰叫他們兩人都是他的好朋友。「小寧子,你來講解規則。」
韋心寧則瞠目結舌地瞪著他們牽在一起的手,滑稽得眼珠子差點掉下來。皇兄什麼時候跟小豆子那麼親近了?還手牽手呢!呃!
原來宮中的傳聞是真的!雖然她不清楚兩個真、假男人能做出什麼事來,但至少她確定了小豆子再繼續跟皇兄相處在一塊絕不是件好事。不行!她得阻止皇兄繼續「沉淪」下去!
「我看‘黃兄’跟我一組,你的速度敏捷,一個人一組好了,這樣才公平!最後,抓到最多魚的那組獲勝,輸方要給贏方一兩銀子。」
韋心寧找了兩只木桶放在池邊。「記得,不能將皇太後的愛魚弄死了。」
韋端己點頭表示了解,相當佩服韋心寧與小豆子能想出那麼多古怪的名堂來,也很欽佩他們的勇氣,竟敢在皇太後的地盤上動她的愛魚!
不要腦袋也不是這種玩法啊!
小豆子興奮得摩拳擦掌起來,大喊一聲︰「預備……開始!」
「撲通!」兩響,小豆子與小寧子搶先跳入水池中,追趕著池中原本悠游自得的魚群。
韋端己看了搖搖頭,也跟著跳進水中抓魚,不過,他瞧那兩人滑溜的身影拚勁十足,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們賭的是幾百兩呢!
競爭好激烈喔!
可憐的魚兒,自從宮中冒出「小豆子」與「小寧子」這兩個名號後,它們的生活就沒有好過過!
不是東追西趕地嚇壞它們,就是常常抓壞它們引以為傲的美麗魚鱗,害它們魚身上到處缺一塊,像是被狗啃過了一樣。
天!它們悲慘的歲月何時能停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