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戲踩情郎 第一章

但凡得道成仙的,無論其前身是人、是妖、是精,其氣、血皆能助長萬物之靈氣。得到一口仙氣、一滴仙血比在凡間苦苦修行更能助長功力。也就是說,仙氣、仙血是非常非常珍貴的。

可是,薔薇仙子今天損失的可不僅僅是一兩滴仙血而已,難怪她要呼天喊地了。

"你們誰來告訴我,又不是在荒郊野外,為什麼這城里的大街上竟然有蛇?!它就不怕被趕夜的車子壓死、被出來吃消夜的貓呀狗呀給啃了嗎?"一個嬌俏可愛的人兒一手捏著小青蛇的七寸,一手撫著正在淌血的腿肚,對著"護送"她的兩位仙使大吼。疼死了啦,若是有時間,真想把它剁了做蛇羹。敢咬她?真是膽大包天!

雖然天氣不熱,確切地說,在初春的夜里感覺還是挺冷的,但在場的三個人中,除了那位正在跳腳的少女,剩下的兩個已是渾身的汗水——冷汗!為啥?只因為眼看就可以圓滿完成的任務竟又橫生枝節。

哎!說來可笑,三人同屬仙字輩,憑什麼他們兩個就必須被這女娃兒吃得死死的?他們是很想振作,可一想到她那些千奇百怪、防不勝防的整人法子,不自覺地就會打心底發麻——為了將來有好日子過,即使忍字頭上一把刀,也要堅持到底。

"這個……這個……"瞧她凶巴巴的樣子,說什麼好呢?他們可沒有西天如來佛祖說得地涌金蓮的本事,只怕絞盡了腦汁說出來的"安慰詞"也澆不滅她心中的怒火。

"這個什麼?你們的眼楮長著干什麼用的,看見它不會把它踢一邊去?"

兩仙使被罵卻不能回嘴。這能怪誰啊?他們才落地,她也不看清楚地形就一腳踩在人家的尾巴上,當然會被咬,他們想救也來不及。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她踩到的是一堆狗屎——不是他們壞心眼,只是這樣想可以讓他們的心里好過些——也比現在要好辦得多。

"這個……萬物皆有靈,踢它一腳有損功德,而且……"

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我呸!有靈還敢咬我,它分明比豬還要笨上一千倍。"她拎著青蛇,對著它的小眼楮,恨得咬牙切齒,"它吞了我的血!"

"時辰快到了,就讓它去吧,別誤了正事。"一個仙使屈服在她的"婬威"下,只敢小聲地提醒。

"不行,這不是便宜了它?憑什麼我要下凡做牛做馬,它卻佔我的便宜!"

"是做人。"一個很小的聲音補充道。而且那是她自找的,誰叫她老闖禍。

"閉嘴!如果不把它處理好,這事我就不干了。"她作勢要走。

"哎呀,我的姑女乃女乃,你行行好,先去吧,我們稍後再解決它行嗎?"

兩位仙使被任性的薔薇仙子搞得頭痛不已。誰說做神仙好的?對于他們這兩個負責護送(實為押送)仙子下凡的小仙來說,日子還不是普通的難過。若不是臨行前玉帝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們一定、務必盯著她直到她投胎之後方可返回的話,他們早就找機會開溜了,哪還要受此閑氣。

天上的眾仙們怕是已經在敲鑼打鼓歡慶送走專門搗蛋的破壞王了,可他們兩個還要在她的身邊待上兩個時辰,期間不僅要幫她防止蜂呀蝶呀的纏繞,還要注意不要讓她一個不小心誤殺了某些倒霉的生靈。

看著對面燈火通明的房屋、來往如梭的僕人,又听到婦人陣陣的尖叫,兩仙使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拼命催促薔薇投胎︰"薔薇仙子、好姐姐,待會我們把它送到鎮妖塔關起來總行了吧?"

"不行,那我怎麼報仇?!"她的血可不能白流,此仇不報非"仙子"。

兩仙使只能搖頭。即使想破頭也想不通像她這樣愛記仇、又老搞破壞的花精是如何修煉成仙的。在她成仙後的短短八百年里,天上眾仙沒有一個不受她荼毒的。今天在天池里養蛤蟆,嚇得眾仙女花容失色;明天弄死了月老的忘情花;後天又差一點搞砸了牛郎織女一年一度的鵲橋相會……前兩天,她更是踢倒了太上老君的蓄丹葫蘆。雖說大部分仙丹都揀回來了,可是有一顆卻跌落了凡間,被一個饑餓的小男孩當成冰糖葫蘆給吃了。

要知道,這可是仙丹耶,凡人吃了是可以成仙的,但小男孩卻沒有,只不過他原來病懨懨的身體瞬間痊愈了。

太上老君還以為是自己煉的仙丹效力減弱了,後來掐指一算,原來是因為小男孩心中的積怨太深,怨恨重得連仙丹也渡不了他。于是以薔薇仙子踢倒了葫蘆、導致仙丹遺失為借口,上書玉帝,把她趕下凡間,讓她想辦法化解小男孩心中的怨恨。名為讓她將功補過,實則是因為受不了她的搗蛋,能一日不見便是一日。

而今夜就是她轉世之時。偏偏到了最後時刻,她又讓青蛇咬了一口。

三仙正七嘴八舌地討論著如何處置青蛇,黑暗中一個鬼差拘著魂魄由暗處冒了出來。

"鬼差大哥,他怎麼了?"薔薇向來好管閑事,雖然被無聲無息忽然出現的鬼差嚇了一跳,腳也仍一陣一陣地在痛,手里還提著"東西","事情"也還沒研究出個結果,但看那魂魄呆若木雞的樣子,仍忍不住要問。

"原來是仙使和仙子啊。"鬼差上前行了個禮,打招呼,"他今夜要投胎重生。"

"他干嗎一副呆呆的樣子?投胎後不會也這樣吧?"

她走過去,提起青蛇在那魂魄眼前晃呀晃的,不過他沒反應就是了。

"喝了孟婆湯就是這樣,前生的記憶都沒有了,要等投胎後再經歷才行。"

"他也要投胎到這城里?"那他倆不就可以做鄰居?看他眉清目秀的,她時常見著倒也賞心悅目,不知他要投胎到哪家。

表差指著對面大屋旁一戶看似中等家境的人家,"就是那個李家——三位今夜為何到此?"

呵呵……還是她好,要轉世的可是本城首富家,不愁吃不愁穿,只要渡了那個一肚子恨的小表,她又可以重新回天庭做她的逍遙仙子了,這對她來說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嘛。

薔薇對問話恍若未聞,自個兒想著開心的事去了。她的雙耳一向有自行選擇接收信息的功能︰對想听的,隔得再遠、聲音再小也能听得到;對于可听可不听的,嘿嘿……再說啦;對于不想听的,哈,抱歉!她是真的、真的听——不——到!

忽然間一個念頭閃過,"喂,兩位想好了沒?"她高興地問。

兩仙使還在想著如何既讓薔薇滿意,又不違反天庭條例地處理這件事,連見到鬼差都沒時間打招呼,听她一問,腦袋更是糊成一團。

"我就知道你們想不出好法子。我已經想好了,讓它也投胎到李家。大家都住在一條街上,以後讓我打呀罵呀也方便。"

"使不得、使不得。"仙使和鬼差連忙擺手。虧她想得出!

"這擾亂輪回因果的事可做不得,若被閻王知道了,小差可擔當不起。"雖然遲鈍,可總算搞清楚了三位天界之人到此的原因,而且顯然不是件好事。

"玉帝知道了也會怪咱們自作主張的。"

"是啊、是啊!"

"我管你們!"說著,薔薇揚起手來,就要把青蛇往李家扔。

表差見狀趕緊伸出勾魂令阻攔。兩仙使也在同一時刻搶上前去,要奪下那青蛇。

當下拳來腳往,場面亂成一團,忽然——"啊……"

不知是誰一掌打到薔薇的手腕,她的虎口一陣劇痛,青蛇便嗖地月兌手飛了出去,直直地飛入薔薇要轉世的王家去了。

片刻後,在一聲產婦的尖叫聲中——"哇……哇……"陣陣嬰兒的啼哭聲響透夜空。

"生了生了,恭喜老爺、賀喜老爺,是位小少爺呢!"產婆的呼叫聲十分高亢。

屋外的四人當下呆若木雞。

"怎麼辦?"薔薇兩眼發直。

這可不是她想要的結果!王家本來是她要轉世的,可被一條青蛇陰錯陽差地把位置給佔了去,那她如何是好?

"不關我的事,我還要送他去投胎。先告辭了,再會。"鬼差急忙告辭。千萬不要有再會的機會,明哲保身一向是最安全的做法,找麻煩上身的事他一向不干。鬼差慌忙拎起晾在一旁的魂魄,拔腿就想走人,完全沒注意到魂魄眼里一抹飛快閃過的精光。

"等等,這不好吧,婁子可是一起捅出來的,沒理由你先走。"仙使急忙把他攔住。嘖,連"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的簡單道理都不知道,如今鬼差的素質真是越來越低了!

"我有什麼辦法!時辰快到了,這小子還等著投胎呢。不如改天再給仙子另選一戶人家?"

"不行,玉帝下令一定要在今夜轉世!"

笑話,改天不知她還會闖下什麼亂子,而且要是眾仙看到她去而復返,不把他們兩個苦命的小小仙打得滿頭包才怪。不行,絕對、絕對不行!

"干脆讓她也轉世到李家。"另一個仙使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說道。雖然與原來的計劃不太相符,但也比讓她繼續禍害天庭強,眾仙們對她最終投身哪家想來也不會太在意,反正趕她下凡的目的達到了就好,不是嗎?

錯誤已經鑄成了,總不能把女圭女圭再塞回人家肚子里,換了薔薇仙子後再把生產的過程重新來一遍吧。所以,在只剩下一個待產婦的情況下,這倒不失為一個沒有辦法的辦法。

三人交換了贊同的眼色,一起轉向薔薇。

哎,剛才那場架是白打啦!般到最後還不是要生出三個女圭女圭。被責罰是免不了的,早知道順了薔薇仙子的意,還可以省些力氣。

"我不干,要我去這種人家!除非他家變成首富。"有沒有搞錯!飯可以亂吃、話可以亂講,可她薔薇仙子轉世這麼大的事怎可以由他們做主?怎麼說也不行!

不是她嫌貧愛富,而是這種小里小氣的門面,只怕被她隨便玩兩下就破產了,那她豈不是罪孽深重?

她的抗議沒收到任何效果,三人向薔薇圍過來。

"干什麼?你們別亂來!"她往後退一步、再退一步,"你們敢動我,休怪本仙子不客氣。"

威脅似乎也沒有用,不過她打算再給他們一次機會︰"我很厲害的,小心我把你們通通扎成豬頭。"

"玉帝來了!"一個仙使忽然對著空中,驚喜地喚道。

"在哪?"她本能地循聲望去。

趁著她抬頭觀望的當兒,另一個仙使對著她的後心就是一掌,在她的驚叫聲中,逼得她元神出竅,然後他們把她的元神像握了燒紅的鐵塊般地迅速扔進李家的宅子里。

薔薇只覺得一股強勁的吸引力把她吸入到一個巨大且黑暗的漩渦中,快速的旋轉讓她頭昏目眩。在意識混沌前,她听到那些仙使在說——

"首富是不可能的了,不過三年後李家可以成為僅次于王家的大戶,絕對虧待不了你,安心好好做人吧。"

怎麼會這樣,最老套的把戲竟然會讓自己這個絕頂聰明人上當,用腳指頭想也知道玉帝絕不會現身人界的。哎!"聰明一世,糊涂一時"這話一點也沒說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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