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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點公公度春宵 第10章(1)

孫篤宣領著慕容赫怒氣騰騰來至國相及其副手辦公的處所,因為他要前往祭壇觀禮卻不得其門而入,才知道孫篤育叛變了。

「高恆豐,本王子命令你立刻退兵。」

高恆豐雖帶著笑意放下正在批示的公文,走上前來對孫篤宣行禮,但臉上卻無一絲敬意,「殿下,臣不明白您說什麼。」

「孫篤育逼宮,不要說你不知!」京軍兵馬雖不歸高恆豐統轄,但高恆豐人脈多自然能找旁人幫忙。

「既然大王子說了是二公主舉事,那臣又怎有能力讓京軍退兵呢?」

他還裝傻?孫篤宣怒目而視,他方才可沒說過造反的兵馬是京軍。

「我們可是合作的關系,你還要瞞我?」

听見孫篤宣如是說,高恆豐終于收起了笑意,那笑意之下,隱藏著陰冷的算計,「原來,大王子還記得我們的合作關系啊!」

孫篤宣霎時無言,他明白高恆豐對他的不滿,「我說過即位要名正言順,像孫篤育這般篡位,只會聲名狼藉。」

高恆豐無禮的自己平了身,負手于後,走至廳門前,看著遠方的王宮燃起了一片紅光,那是舉事成功的暗號,「大王子只是要等名正言順?還是大王子自始至終都不忍下殺手,名正言順四字只是大王子的借口?」

「國相似乎忘了為何洛皓軒會入宮。」

「臣還記得,這的確是大王子的計,由我找人入宮,大王子則負責讓大公主指中我們的眼線為妃,必要時,這個眼線還可擔負起弒君的重責大任。但大王子似乎忘了,既然要成為眼線,當洛皓軒真的愛上大公主時,他就必須成為棄子,可大王子不但忽視這份情意饒了洛皓軒的命,甚至還隱瞞了微臣,這不得不讓微臣懷疑……大王子根本不想奪取大公主的性命。」

孫篤宣明白了高恆豐的想法,因為他不采行極端,于是他選上了孫篤育。「這就是你轉而與孫篤育合作的原因?」

高恆豐露出了帶著寒意的笑容,孫篤宣既是如此優柔寡斷,便不值得他扶持成王。「眼見大公主便要親政,微臣可等不得大王子考慮清楚。」

「著急容易壞事,我要你假意與孫篤育交好,挑撥孫篤育及篤靈的關系,甚至故意引洛皓軒去撞見孫篤育及江貝亞的好事,就是要她們擾得王宮不得安寧,再要你利用洛皓軒可能是鬼鳳的這個秘密,逼篤靈與我母王漸生嫌隙,只要母王見自己兩個女兒互斗而心冷,終究會發現唯有我最有資格成為日曜王朝主君。如此兵不血刃,不是比你的計劃好?!」

高恆豐冷哼,無論如何,要奪王位唯有殺了孫篤靈,此計才算萬無一失。「緩緩緩、等等等,臣既然有了契機能更快完成這件大事,又何需苦等大王子的計劃進行?既然把鬼鷹暗渡進了王宮,那何需假意行刺要逼得兩位公主反目?真的殺了大公主不是一勞永逸?」

「我要的是名正言順的王位,不是篡奪而來。」

「所以大王子不配與我合作!」

一直沉默守在孫篤宣身邊的慕容赫,戒慎的攔身在孫篤宣之前,那張如冰凝一般的臉,凍住了高恆豐的怒言。

高恆豐揚起了雙手做投降狀,但臉上卻是對著孫篤宣嘲諷的笑,「大王子,成王敗寇,如今日曜王朝已是二公主的囊中之物了,怪就怪大王子婦人之仁,失了先機。」

「你不退兵,我便押著你逼京軍退兵。」在孫篤宣示意下,慕容赫長劍出鞘,抵在了高恆豐頸邊。

「太遲了,你一直想保性命的大公主,如今只怕香消玉殞,還有王上大概也母女同命了,我方才已收到來自王宮的暗號,舉事已成。」

乍聞惡耗,孫篤宣悲憤填膺,才剛說了「逆賊」便狂咳出聲。

「王子,請息怒,身體要緊。」

孫篤宣揚手止了慕容赫的話,咳嗽暫止後才又說︰「早在你安排了鬼鷹假戲真作時,我便不該被你蒙騙,該當下殺了你才是!」

看著孫篤宣目眥盡裂的樣子,高恆豐不但沒有懼意,臉上對他的嘲笑依舊,「如今殺我已太遲,不說二公主已成功得位,就說慕容護衛真要殺我,也要看他有沒有那本事,只要我一聲令下,我安排的高手便會由四面八方竄入,直取你們兩位的性命。」

高恆豐一擊掌,慕容赫本還警戒的望向四周門窗,要保大王子不被刺客所傷,沒想到只等到一片寂靜。

「來人!」高恆豐一聲怒斥,依然沒等到回應,「都死光了嗎?」

「國相這回猜對了,真的全死光了!剛剛給你看的信號,也是我讓人發的,為的是留你在此,怕你發現事情不對逃得無影無蹤。」

廳里的人皆因這突兀的聲音一呆,如今倚在廳門旁的,不正是洛皓軒嗎?

「你怎會出現在此?你不是自請出宮了?」孫篤宣咳嗽方止,臉上還漲著血色。

「多虧了公主讓我自請出宮,我才有時間排布這一切,如今……」洛皓軒仰頭看了下天色,「孫篤育及江貝亞大概被擒了。」

「你……早知一切陰謀?」孫篤宣不相信,若他早知怎會放任篤靈身陷險境?

「也不早,是得知了孫篤育送了宋泰成的案卷給公主之後,才發現真正主使者不是國相,而是你,大王子。」

「就憑一本案卷?」

「當年我手刃六名仇人,唯有宋泰成府里有幼子,我實在不忍心下手,但又不能放任他們四個指認我,最後只得帶走了他們。起初那四個孩子恨透我這個殺父仇人,我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讓他們卸下心防,並告訴了他們我報仇的原因,他們接受我後,我便收養了他們,並要他們不能在外人面前提及他們的身世。

「如今孫篤育會送宋泰成的案卷來,必是四個孩子自己說出了身世,四個孩子既然由公主照料著,又怎會漏了口風給孫篤育?一問之下我才知道,四個孩子早被大王子帶走,當下,我便猜想大王子才是主謀了。」

孫篤宣笑自己的失策,「想不到我機關算盡,就算沒被高恆豐背叛,也早被你識破了。」

「這倒是,終究你還是坐不上那張王座。」

「所以,母王已知我亦是叛變的陰謀者之一,讓你來捉我去她跟前領罪嗎?洛皓軒,我寧可自戕也不鋃鐺入獄!」

洛皓軒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冷眼看著孫篤宣由懷中掏出一把匕首,緩緩出鞘且不作聲。

「王子,萬萬不可!事情並不是沒有轉機!」慕容赫一發現卻是立即上前以手中長劍挑落了孫篤宣的匕首。

高恆豐見洛皓軒及慕容赫的注意力都轉向了孫篤宣,他趁勢要逃,洛皓軒回身長劍一刺,劍尖便沒入了高恆豐的後背,穿胸而過。

高恆豐只能睜著不甘的雙眸,咽下最後一口氣。

見高恆豐伏法,慕容赫攔身在孫篤宣身前,戒備著洛皓軒。

「大王子,您有多久不曾喊公主小蠻了?」

「你……」孫篤宣不明白,此時洛皓軒說這些還有何意?

「公主從來不曾懷疑過你,王上或許懷疑,但因為孫篤育沉不住氣率先舉事,如今,王上更是對你釋疑了。」

「你說這些有何用意?」

「只要你從此不再有異心,好好輔佐公主鞏固日曜王朝江山,你陰謀奪位的事將永遠是一個秘密。」

「孫篤育終究會想通,到時便不再是秘密。」孫篤宣要慕容赫收起劍,他看得出來洛皓軒真不打算殺他。

「我送給孫篤育的眉黛及江貝亞的珍珠,都有特別濃郁的香氣,這事大王子听說過吧?」

「我知道。」

「鬼堡之人擅毒,我結合了調香術制了毒香,其實那兩味香料不一同使用便罷,只要一同嗅入,便會在身體內漸漸累積毒素,一旦氣血攻心便會毒發,不但死後無法查出毒源,而且混毒時還非得是十分親密的距離才會產生作用,不會累及無辜。」

原來洛皓軒早為孫篤靈鋪設了一條平坦的成王路,不管是誰的陰謀,都正讓他一一化解中嗎?

「你為什麼要饒我?」

洛皓軒看著孫篤宣,那臉上的悵然是對那個再也踫觸不得的高貴女人的眷戀,「我不舍公主孤單一人身在王宮中,我在暗處听你們的對話許久,再加上健康平安四個孩子提起你時的模樣,我覺得你或許並不是十惡不赦之人。」

「你不留在王宮里?」

「我的模樣、我的身世、我犯下的血案,都已讓我不配留在公主身邊了,所以我要把她交付予你,你能找回初心,再喊她一聲小蠻嗎?」

他亦知道他不再喊篤靈小蠻的那日,便是他決意奪回王位的那日嗎?

孫篤宣一向認為自己算無遺策,卻沒想到早讓洛皓軒看得一清二楚。

「小蠻不是那樣的人,她不會在意那些。」喊回了小蠻,表示孫篤宣接受了一切。

洛皓軒與孫篤宣有了默契,卻轉移了話題,「鬼鷹的人用了楚離王室的毒,是大王子真與楚離勾結嗎?」

「不!是我讓高恆豐收買了仵作,那毒並非來自楚離。」

洛皓軒放心了,他收劍入鞘,轉身要離去,「那便好,我便不用再想攻打楚離的計策了。」

「你真要走?」孫篤宣喊他,卻沒喊住他的腳步。

「慕容赫,快帶大王子離開,輔相及文側妃負責斷後讓我直搗黃龍,很快就會攻進此處了,讓他們看見大王子在此,那可就保不了密了。」

「洛皓軒,或許我現在這麼說,你會覺得虛偽,但我要你知道,我從來沒有打算取母王或篤靈的性命。即便安排你入宮,都沒打算要逼你行刺。」

「我知道。」

看著洛皓軒似是留戀般的再望了王宮一眼,便翻出了圍牆,孫篤宣心中五味雜陳。

「大王子真要放棄王位?」慕容赫低聲問,他誓死效忠,此前便曾跟相府總管前去晉遙為大王子辦事,如今不管大王子是否對王位死心,他都會跟從。

放棄嗎?或許成王的條件,他的確是比孫篤靈欠缺了些許吧。

「走吧,回宮。」孫篤宣終究無法像孫篤育一樣狠心,但也因為他沒做絕,才保住了自己的性命。

洛皓軒與洛健健相偕由市集走回家,賣了一天香料,洛健健也累了,洛皓軒讓他窩在推車的一角小憩,由他推著推車回家。

結束了王宮里的那一場叛變,洛皓軒帶著健康平安四個孩子回到晉遙縣的家時,大半年無人居住的小屋子變得有些殘破,他們一大四小五個人花了好一段時間才將屋子里外打掃干淨,只可惜原本就破舊的屋子,經過一段時間沒人居住,屋角的牆洞被耗子挖得更大了,屋子本來下大雨的日子才會漏水,如今連綿綿細雨都擋不住了。

他進宮選秀的那段日子,四個孩子被縣府及慕容赫安頓在一處不錯的宅邸里,後來又讓公主及大王子分別照顧了一段時間,四個孩子回家乍見破舊的小屋子,臉上多少有些失望。

但四個孩子很貼心,很快又接受了現實。

如今,洛皓軒是連縣府那個小吏都沒得當了,只能和洛健健一同上街賣香料。

叛變結束後,听說孫篤靈花了三個月的時間整肅朝綱,然後才正式即位,如今她即位也已三個月了。

明明是不久前的事而已,洛皓軒已覺得恍若隔世了。

今日推車剛推進家門放在院子里時,洛皓軒就覺得有異,門外停了輛華貴的馬車,沒有平平煮好晚膳的飯菜香,孩子們也沒有興奮的奔出來迎接他,洛皓軒不解地喊著孩子們的名字,把洛健健叫醒,但由廳里走出來的人不是任何一個孩子。

「大王子,你怎麼來了?」洛皓軒十分意外。

「要稱賢親王。」孫篤宣身後的慕容赫出言指正,雖然洛皓軒算來于主子有恩,但禮數還是要有。

孫篤靈即位後,孫篤宣便不再是王子,而是親王了,孫篤靈賜封號為「賢」。

孫篤宣倒沒計較稱呼上的問題,面色凝重的道︰「皓軒,你終于回來了,跟我走。」

「去哪里?康康跟平平安安呢?」

孫篤宣神色悵然,似有難抑的悲傷,「小蠻說要見他們,我讓人先帶他們過去了。」

「你把我的孩子們帶進京了?」

「小蠻已經來到晉遙,她多次下詔傳你,你皆不予回應,最後小蠻決定親自離開王宮來接你,可一路上水土不服又受了風寒,如今病來如山倒……」

不!不可能!公主一向健康,怎麼會一趟旅程就病倒了?!

洛皓軒心急質問︰「公主現在在哪里?」

「在驛站里。」

驛站?這里是窮鄉僻壤,即便是驛站也極為簡陋,公主都病了,怎麼能讓她住在那種破地方。

「賢親王,我們馬上走!」

兩人立刻上了門外等的馬車,慕容赫騎馬跟隨。

「公主她還好吧?」車內洛皓軒著急的問。

孫篤宣沒回答,只是搖了搖頭,令洛皓軒一陣心驚。

平常總是十分穩重的洛健健,也紅著眼、扁著嘴,強忍淚水問道︰「大公主病得很嚴重嗎?會死嗎?」

「健健!」洛皓軒不想听見那個字,他的公主熬過了叛變,不會敗于小小一場風寒。

「你……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這麼狠心,讓小蠻來走這一遭。」孫篤宣的言語中不乏怨懟。

洛皓軒無法反駁,他心中的苦,孫篤宣不會了解。

眼見驛站就在眼前了,洛皓軒沒等馬車停下,便敏捷一躍下了馬車,一走近驛站大門,就抓著守門的護衛問︰「公主呢?」

護衛見是久違的洛皓軒,連忙行禮,「參見王後。」

「我問公主呢?!」他焦心大吼。

公主?現在都是王上了!守門的護衛還來不及說,就見驛站里跑出一個氣喘吁吁的宮女,是花好。

「王後請跟奴婢來。」花好听見了門外的騷動,連忙出來帶路,洛皓軒的腳步快,讓花好只好又跑著往孫篤靈住著的房間去。

來到驛站廂房,洛皓軒只見數名宮女守在床邊,他連忙走上前,看見躺在床上的孫篤靈臉色蒼白。

「公主、公主……」

睡著的孫篤靈听見了呼喚,緩緩的睜開眼,看見了久違的戀人,她露出了笑容。「皓軒,你來了。」

「公主……」

「你又喊我公主了,表示你又是只效忠我的皓軒了?」

洛皓軒這才回了神,刻意的偏過臉去遮掩他左頰駭人的長疤,「二公主既已身亡,那就只有一個公主了。」

「王後,該改口稱王上了。」

孫篤靈抬手止了月圓的話,但手隨即便無力垂下,洛皓軒克制著握住她的手的沖動,「是草民的錯,您現在是王上了。」

孫篤靈看著洛皓軒遮掩自己的疤,不由得心頭一緊,明明他不在意被人看見,所以毫不掩飾臉上的傷痕,可見著了她,他還是避開了,是因為她曾經說出的話,傷他太深。

「對不住……」孫篤靈道歉的話未說完,便又是幾聲猛咳。

洛皓軒無法佯裝冷漠,他輕拍著孫篤靈的背,見她咳嗽暫緩想坐起身,他便扶她坐起來。

「王上為什麼要來這窮鄉僻壤找我?」

「因為我想來接你,還有我們的四個孩子回宮。」

回宮?回宮路迢迢,他走得回去嗎?

「王上,閻擎倉是欽犯,不能待在王上的身邊,洛皓軒是殺人重犯,沒有資格待在王上的身邊,這條回宮路,我走不了。」

「所以你不是不愛我,只是介意這些?」孫篤靈問著,希望得到肯定的答覆。

洛皓軒只是凝望著孫篤靈,他怎麼可能不愛她?他能告訴她這半年來他日夜思念著她,連夢里都是她嗎?

「我沒有資格。」

孫篤靈等了許久,才等到這個答覆,而且,並不是她想听的。

「你有資格,因為我只要你。」

「王上不在意我這張丑臉了?」

孫篤靈著急的搖頭,連忙把握機會解釋,「這是為我受的傷,我怎會在意?我是怕你留在宮中,身分被有心人利用,有性命之危啊!」

「所以王上是為了護我性命才逼我出宮?」洛皓軒想過這一個可能,只是他失去了自信,不敢這麼想。

孫篤靈握住了他的手,急急表白,「是的!所以你能原諒我嗎?」

洛皓軒收回了手,即便如此事情也無法改變,「我的確不該留在宮中,總有一天我的過去會被揭開,屆時,我不想為難了王上。」

「我當這個王上就是為了要護你,否則我早把王位丟還給王兄,到你身邊來當你的妻子了,只要我還是王上的一天,你就不是為了報仇殺人如麻的鬼鳳,也不是那個找不出證據,含冤莫白的閻擎倉,你只是我的男人。」

「還不夠、不夠……」

「如何不夠你告訴我,我會依你……」孫篤靈又著急的要說,又急出了幾聲猛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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