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轅蕭有沒有本事估且不論,但看到回京覆旨的太監少了兩顆門牙,哭哭啼啼地請求皇上重罰萊陽縣令,說他太無禮了,敢蔑視皇權,皇上就該砍他的頭,看誰還敢目中無人。
听到聖旨被搶,軒轅蕭的反應出人意表,他拍著龍椅哈哈大笑,笑得群臣一陣莫名,而後又將淚流滿面的太監推出宮外重打五十大板。
他的輔政大臣他都不敢月復誹,小小爆人也敢膽大包天,把人給得罪了。
看著血人似的太監,出氣多、進氣少,八成不行了,眾臣們才驀然驚覺自請外放的蔣三閑不簡單,他抗旨不從反而龍心大悅,岳父大人升官,由三品侍郎升為二品尚書,其妻顧氏封一品詰命……
咦,一品誥命?
這不是比丈夫的品級更高嗎?而且陸尚書還有一名正妻,皇上為何不一起封賜,這是不是太兒戲了?
不過皇上有權任性,誰叫他是皇上呢!不服氣的人就來死諫,軒轅蕭還真不怕見死人,死的人越多,日後的異議聲越少,畢竟沒有人不怕死,敢以死相諫的酸儒並不多。
「你、你居然……」
「少來什麼天高皇帝遠這種瞎話,普天之下莫非皇土,皇土便是朕的,朕想上哪里不成,跟逛自家後花園沒兩樣。」
「這里不是皇家後花園,你逛得太遠了,臣請皇上回宮。」別來搗亂,你的龍椅還沒坐熱。
「你敢趕朕!」瞧瞧,這才是真正不怕死的人,人人對天子誠惶誠恐、畢恭畢敬,唯有蔣三閑敢對他一臉不耐煩,冷眸一沉像見到萬頭攢動的蟲子,沒一掌拍死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國不可一日無君,你那些心懷天下的兄弟還活得堪比龜鶴長壽,若你想壽與天齊就好好的防天、防地、防後宮,別回去之後是皇後听政,養了十個、八個男寵讓你提早駕鶴西歸。」看到大搖大擺出現的軒轅蕭,被雷打中似的蔣三閑是一臉黑,恨不得視若無睹。
這個我行我素的皇帝做了一件令人發指的事,他是直接敲縣衙門口那面大鼓,讓衙役給帶進來的。
「朕一人待在宮里很無趣,你回去陪朕吧。」嗯,這是驚堂木,他敲敲看……
威——武——
「你可以再任性一點。」他咬著牙,想暴打皇上。
「天下是朕的,朕不能來看看嗎?」哼!任蔣三閑再說,他巍然不動,猶如擎天大柱。蔣三閑寒意陣陣的冷視。「你確定你身邊的人都很可信,不會在你不在的時候動手腳?」他有意無意的提醒,皇後野心不小。
如今的一國之母並非皇上自個兒中意的,而是先帝所賜,兩人的關系冷淡,只維持表面的和諧,但事實上除了例行的初一、十五外,皇上從不留宿鳳儀宮。
皇後無子,外家不安,因此想方設法的想藉由朝臣之力掌控皇上。
重生前,天策帝的早逝便是皇後所為,她在皇上的飲食中加入一種叫鬼草的汁液,這東西吃多了會上癮,一日不可或缺,久而久之積累成毒,再無藥可治。
他曾力勸皇上戒掉,但藥石罔效的皇上只笑著托孤,後來他費了好大的勁才壓住外戚,設兩宮太後,並以此為借鏡教育小皇帝,孝字雖大,在國字面前渺小如沙粒,先有國才能說孝道,無國如螻蟻,任人踐踏。
小皇帝是茹貴妃所生,今時的允昭容,未來的兩宮太後之一。
軒轅蕭目光一閃,一腳將縣令踢下位子,他自個兒坐上。「這也怕、那也怕的,朕還做什麼皇帝。」
驀地,蔣三閑墨眸微眯。「你是故意的?」
放空城,讓隱藏在暗處的魑魅魍魎自個兒跳出來。
「你留給朕的虎狼軍很不錯,尤其是那個叫單渾天的領頭,朕準備讓他做禁衛軍統領。」有人才不用留著當柴火嗎?誰曉得昔日的紈褲子弟竟能鎮軍一方,衛國公都哭了,說皇上慧眼獨具。
提起單渾天,蔣三閑的臉色略微好一些,那是日後的忠臣名將。「虎狼軍再好也要有人盯著,你把寧遠調過去,他能鎮得住這群痞子兵,不乖就打,打到他們服為止。」
「吃喝嫖賭樣樣精的寧遠,把庶母搞大肚子的那一個?」軒轅蕭一臉懷疑。
「你信?」蔣三閑反問。
「事實俱在,他自個兒也承認了。」事後那婦人滑胎了,又有一說是寧遠下的手,他不想留下孽種。
「他是元配之子。」一言以蔽之,就是遭人潑饌水了。
軒轅蕭頓悟,啐了一口痰。「毒婦。」
軒轅蕭沒好氣地瞪了不像臣子的臣子一眼。「得了,朕曉得你的意思,你也少算計朕,既然朕已出宮,你就盡盡地主之誼,讓朕看一看你治下的萊陽縣百姓是否安居樂業,沒有怨言。」
「皇上想看的是銀礦、鐵礦吧。」他一語點破。
他大笑。「知朕者,蔣三閑。」
「你夠有錢了。」他指的是皇上私產。
「沒人嫌錢多的。」公歸公、私歸私,他把煤礦和玉石礦所得納入國庫,其他的總要讓他沾沾甜頭。
皇上也愛財,沒有銀子怎麼給後宮那些女人賞賜,一個個如狼似虎,若不給點好處還不把他撕了。
蔣三閑很是嫌棄滿身銅臭的皇帝。「一會兒臣讓人帶你去,墨炎……」
他出言打斷。「朕是皇上。」
「臣知道。」若他不是皇上,他還懶得周旋,直接把人丟出去,來個眼不見為淨。「你認為朕不會砍你腦袋?」他這敷衍的態度真叫人火大,好歹也露出三分敬畏。
「會。」他常做這種事。
「很好,算你識時務……」他滿意一笑,但……
「臣的愛妻臨盆在即,一時走不開,皇上請隨意。」你愛去哪就去哪,恕臣不奉陪,慢走不送。
「你……」軒轅蕭大怒。
「皇上,你中蠱了吧。」
「什麼?」他一嚇。
「青筋浮動如蠱游,火氣大傷肝,難道不是中蠱?」蔣三閑無視他的怒氣,照樣在兩句話內將人擺平。
又氣又恨的軒轅蕭和他杠上了。「朕就在萊陽縣住上十天半個月,你必須日日陪朕視察民情,若有不從,朕即刻下旨,調任萊陽縣令蔣三閑為正一品首輔,賜美人十名,伶人二十名,再賜婚公主……」
「夠了,臣遵旨。」當了皇上還抽風,他這是病,得治。
他由鼻孔一嗤。「女人嘛!誰沒生過孩子,就你寵上天了,那只小兔子都成了你祖宗。」
小兔子指的是陸青瑄,膽小、羞怯,疑神疑鬼。
「我樂意。」他不稱臣了,表示一肚子不快。
可蔣三閑還是不放心大月復便便的妻子,他將信得過的人都安排在她身邊,廚娘、穩婆、大夫、明衛、暗衛、丫頭、婆子……里里外外都安頓妥當了,他才一再回首地陪著皇上出門了。
當然,受了不少嘲笑,來自某位沒長腳的皇上,當了一國之君也想顯顯威風,于是讓人抬著軟轎,像抬豬用的木板改成簡單填充的長榻,上面鋪著三層厚厚的錦被,怕日頭曬了又架個棚子,棚子四周垂著細紗簾子……
很是悠閑,又十分招恨,太顯眼了。
「這湖真好看,湖光山色、水波蕩漾。」一看就清爽多了,很想在湖上泛舟,采幾朵蓮蓬。
「臣的。」蔣三閑面無表情的說著。
軒轅蕭看了討人厭的人一眼。「這湖取什麼名兒?」
「綠波湖。」綠波漾人心,水洗離人眼。
「這里蓋幾間屋子,下回朕來歇腳。」什麼他的,胃口真大,這湖少說幾十里寬。
「沒空。」私人產業不外借。
「蔣三閑你……」
「往下走。」他可沒那麼多閑功夫陪不長進的皇上。
他忍、再忍、三忍……臉色難看的軒轅蕭三忍成仙……快升天了。
然後,他看到一座茶山,兩座茶園,不遠處還有一條溪流,攔溪成壩。
「你不會說這也是你的吧?」他諷刺。
蔣三閑面不改色。「是臣的。」
「呵!你怎麼不干脆佔地為王,朕才走了一天,看著值錢的產業都是你的,你這縣令做得虧不虧心。」他暗示蔣三閑以權謀私、與民爭利,藉著縣令官職中飽私囊,圖利自己。
「皇上大可去查,臣尚未上任之前便已置產,你看到的欣欣向榮景象是臣到任後由臣的妻子一手打理,臣有感她對臣的無私付出,便將名下私產過給她,臣,一無所有。」他是真正的窮光蛋。
聞言,軒轅蕭的臉都氣歪了。「你……你好呀!算計得無懈可擊,朕還沒開口你就堵住朕的嘴。」
蔣三閑神色淡然。「臣不懂皇上之意,婦人閑暇時的玩意兒,想必皇上是看不上眼,那也就不必多提了。」
想挖他牆角,將他辛苦多時的一切充公?
小樣兒,跟哥玩,哥可是活過一世的人,輔佐過三任帝王,還看不穿你的小伎倆。
哼!他就不信拿不下蔣三閑……「等一等,是朕眼花了還是怎地,那些黃澄澄的是……」
「黃金。」
軒轅蕭兩眼一睜大,鼻孔噴氣。「你給朕銀子,自己開采金礦,你……你是吃定朕了是不是,蔣三閑呀蔣三閑,你是本朝最大的貪官!朕的私房都沒有你多。」
「皇上別眼紅,這座山,臣也買下了,打算送給臣的女兒當嫁妝。」未雨綢繆,總要先備下了。
他氣笑了。「你哪來的女兒?」
「在我妻子的肚子里。」這一胎不是就再生一個。
被他氣到上火的軒轅蕭冷笑。「好,只要你妻子這一胎生的是女兒,朕就讓你過了明路,不將礦脈收為國有,反之,這條金脈朕就笑納了,敢賭嗎?」
蔣三閑假意為難了一下。「賭太大了……」「賭,朕說了算。」誰還給你反悔的機會。
蔣三閑面有難色,眉頭深鎖,一副被皇上坑了的樣子,事實上,這條礦脈很長,皇上看到的不過是其中一小段,還是從中截斷的,他從山的另一邊開采,產金量更為豐富。
他算得精,只要皇上知道有這一處金礦,日後他便能光明正大的拿出來花用,不用躲躲藏藏怕人發現。
「大人,夫人要生了。」輕功好的墨炎趕來報信。
「什麼?」
倏地,一陣風掠過,平常如清風朗月一般的大老爺一臉驚慌,他眼中根本看不到任何人,飛快地回縣衙去。
被留下的軒轅蕭一臉懵的眨眨眼,看向木頭似的墨炎,他沉默了半響,再看一眼澄黃的金子,打道回府。
等到了縣衙後,響亮的嬰兒啼哭響徹雲霄,蔣三閑的長子出生,發皺的小紅臉像個小老兒,為父所不喜。
「男的女的?」
「兒子。」
軒轅蕭大喜,礦脈到手。
「啊!還有一個。」
還有一個?
應該也是兒子,雙生子。軒轅蕭想著。
哇哇哇……聲音弱了些。
「大人,是女兒,你有一對龍鳳胎……」
蔣三閑聞言喜出望外,他就想要一個女兒,貼心小棉襖呀!
他一歡喜,軒轅蕭就不快了,于是就下個令蔣三閑記恨一輩子的聖旨,還把皇上最喜歡的皇子拐來給他女兒當贅婿。
朕賜萊陽縣令蔣三閑為萊陽公,賜封地萊陽,享世代承襲,不降等,封地所得每年上繳三成稅金。
三成?
這算是賞賜嗎?本來萊陽便是蔣三閑的地盤,皇上的封賜多此一舉,他還得自掏腰包繳稅,把放在銀匣子里的錢又拿出來。
君臣相爭,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曉。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