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不是冤家不同床 第4章(1)

再次從忙碌的工作中回神,已經是晚上八點的事。

體力有點透支的高娃暮終于決定放過自己,燒是退了,但人卻不舒服了起來,覺得全身上下都在酸痛,胃也難受,腦袋昏昏沉沉。

「身體要緊,你知不知道!」

靖剛那句責罵彷佛還在耳邊,她卻覺得想念,有點想哭。

「高總裁,您等等我,我開車送您回去。」見高娃暮在收拾東西,李主任趕忙將手上的工作交給屬下,跑來要載送她。

「不用,你好好把這案子搞定,我最慢月底一定要看到原料都換回來,而且至少要搞定兩層樓!」她沒得商量地叮囑。

就因為張董的自作主張,讓她不得不打掉已蓋好的樓層,重新換上原來的材料,再蓋一次,交期很難不延宕,她可沒有多余的時間看他忙著諂媚不工作。

「可是你看起來非常不舒服,我……」

斑娃暮一個冷眼瞪過去,縱使她重病在身,但眼神里的殺氣依舊嚇人。

「還想要這份工作的話,最好懂得該什麼時候閉嘴。」她毫不留情地在工地現場、在大家的眼前,對他的殷情直接潑了桶冷水。

李主任難堪的僵住身子,還能听見背後屬下們壓抑的笑聲,他握了握拳頭。

這女人,也太不給人面子了吧!真以為她很了不起嗎?哼!

雖然肚里一把火,但李主任還是硬擠出笑臉,鞠躬哈腰道︰「是是是,那您慢走,請小心。」客氣的話簡直是咬著牙齒擠出來的。

要不是看在她是大雇主的分上,他才不會跟她客氣呢!

斑娃暮拿起包包,留下尷尬的氣氛後便離開工地。

這里是林口開發區,人潮不多,平時非常寂靜,一入夜,便顯得有點冷清。

昨晚是坐靖剛的車到飯店,所以早上只能叫車到公司跟工地,現在,這邊要攔出租車有點困難,因此高娃暮邊走出工地邊拿出手機,準備叫車。

「忙完了?」

突然旁邊響起一個聲音嚇了她一跳,她轉身一看,「你還在?」

斜倚在石牆上的靖剛站挺身子,拍了拍衣服,說道︰「對,耐著性子等了很久,你要是再晚半個小時出來,我會進去逮人。」

他走近她,她若不是冷冰冰的樣子,肯定隨便眼神一勾,就有一堆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臉色很蒼白,身體不舒服?」他伸出手要模她的額頭,高娃暮卻後退了一步。

「燒退了。」她淡淡地說。

靖剛的手停在半空中一會兒,才放下。「嗯,那藥帶了嗎?」他提醒著。

「嗯。」她點點頭。

「上車吧,我們去吃點東西。」

「我吃不太下。」

靖剛見她一只手撫著月復部,應該是真的不舒服所以沒胃口。

「多少吃一點,就去吃清粥小菜,好嗎?」

斑娃暮想了想,才點點頭。

「走吧!」

見她似乎有意與他保持距離,靖剛也隨她,任由她默默跟在身後,往停車的方向走,只是他刻意放慢了腳步,免得身體微恙的她跟不上。

風很大,還飄著細雨,兩人都沒帶傘,不久靖剛就听到身後傳來噴嚏聲和咳嗽聲。

「哈啾!咳……哈啾!」

他閉了閉眼,最後受不了,轉身走向她,不管她的抗拒,直接攬住她的肩頭往懷里帶。「別再逞強了,再堅持自己走,我會把你抱起來。」

斑娃暮一雙美眸瞪大。他……他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對著她驚訝還是很美的臉蛋,靖剛不禁好奇的問︰「需要幫忙的時候就說需要幫忙,不舒服的時候表現出來也沒關系,偶爾讓別人覺得脆弱不行嗎?」

面對他這麼直白的問題,高娃暮沒有回答,只是搖搖頭。

她怎麼能夠讓人覺得自己脆弱?那就像拿把刀叫對方對準自己心髒一樣啊!

「算了,你也不適合脆弱。走吧!」

因為,昨天她脆弱的樣子令人心疼。

但被攬在溫暖懷里的高娃暮卻看著他的側臉,心底泛過一絲酸疼。

不適合脆弱……是因為她很冷血嗎?所以,如果她發生那些事的時候他也在,他還會護著她嗎?

車子停不遠,坐上車後,靖剛橫過她的身,要替她系安全帶,一樣被高娃暮給婉拒了。

「我自己來就好。」

靖剛看看她,微微一笑,點點頭。

「身體很不舒服嗎?還是要我開慢點?」怕她身體不舒服,頭會暈。

「正常開就好。」

靖剛再次失笑了下。

正常女人會說隨便或都好,就她不正常,用像老師指導學生的語氣說話。

林口這個時間要北上回台北車的不少,開了一陣子後,車流量開始變得壅塞,車與車之間的距離也愈來愈短。

一輛休旅車從旁邊的車道忽然插了進來,插在靖剛車子的前面,靖剛一個緊急煞車,右臂同時伸到高娃暮的身前,以防她往前撞到受傷。

斑娃暮因為煞車,身子往前傾,還好靖剛的手臂護住她,她也自然地抓住,等到車停下,才靠回椅背。

靖剛看看她,她也看看靖剛,用眼神詢問︰怎麼了嗎?

靖剛先是笑笑,然後才低下頭,眼神睨向她還沒放開他手臂的手。

「呃!」她驀地放開,活像被火燙著似的!

靖剛笑看她那夸張的動作,反手探向她的額頭。「會暈嗎?」

「不會。」是你的手,會燙。

斑娃暮垂下眼瞼,舉手拉下他的臂膀。輕聲說︰「不要對我太好。」

靖剛有听到,但說這種話的她,這一次雙手卻沒放開他,他伸手蓋住她的手,緊握了兩下。

她還是那個他厭惡的高娃暮,但同時,也是他從未真正了解過的高娃暮。

兩人好不容易終于塞到了清粥小菜店家,靖剛要她坐在位子上別動,他去點菜夾菜順便結帳。

這里的菜清淡不膩口,當宵夜吃或是胃口不太好的時候來這邊吃挺適合的。

斑娃暮盯著眼前不斷被堆高的小菜,有點想倒退三步。

「我吃不完那麼多啦!」她小聲抱怨。

靖剛一邊把魚刺挑掉,一邊說︰「就盡量吃,真的吃不下就別吃,沒關系。」

將挑好魚刺的魚肉再放進她的碗中。

這家店的生意挺不錯的,開在橋下交流道口,人車來往密集,翻桌率又快,很多出租車司機都會在這用餐,稍作停留或休息。

靖剛忙著替高娃暮張羅飯菜,高娃暮則忙著把堆在眼前的東西吃下肚,期間身旁總有人走來走去。

正在夾菜吃的高娃暮眼尖,發現一名剛走過他們旁邊的路人順勢拿走了靖剛結完帳後就隨意放在桌緣的皮夾。

她扔下筷子,追了出去,大喊,「小偷!別跑!」她大喊。

「等等,不要追了!」沒忘記把她遺落的皮包拎著,後一步跟著追去的靖剛也大喊著。

小偷稍早就在旁邊覬覦觀察著,所以一拿了皮夾馬上拔腿往已經設想好的路線逃去。

斑娃暮縱然身體不適,但她仍然使盡全力,就算後頭皮夾的主人一直在那喊著「不要再追了」,但她才不是那種被人欺負會悶不吭聲的個性。

她習武的身子從來就沒怠惰過,因此雖然費了一番力氣,還是在一個巷弄里逮住了小偷,一記快拳再加上一腳凌踢,小偷馬上被壓制在巷弄里的石牆上。

「好手好腳還干這種事!送你去警察局!」

正想著不過就是個普通偷兒,高娃暮只手將他的手臂反扣其後讓他緊貼在牆上,另一手正要拿手機報警,誰知小偷就趁她輕敵時,另一手拿出小刀狠狠往她的肩膀劃去。

「啊!」本來就因為生病體弱剛又追了一段路程而有些體力透支,忽然被傷的高娃暮反應沒有平時靈巧,待回過神要再去追,人已經跑遠了。

還有另一個原因她無法再追,是趕到的靖剛大手一抓,把她往後攬進懷里,阻止她再繼續消耗體力。

「不是跟你說別再追了嗎?」他語氣急躁,一邊斥責,一邊扳過她身子,查看她的傷勢。「只是個皮夾,里面沒什麼錢,你都忘記你還生著病。」

他掀開她的外套將上衣的左肩下拉一些些,目測肩膀傷勢至少長七深三,里頭白色襯衫染了一片血紅。

「沒事。」高娃暮拉回外套,避開他的查看。

被推開手的靖剛一個眯眼,大手抓住她帶傷的那只手,用力一扯,換來她的齜牙咧嘴。

「明明會痛,那還說什麼沒事!逞什麼強!」

斑娃暮面對他高張的怒火,先是一愣,然後本能反擊,「你凶錯人了吧?我替你抓賊,你干麼對我大吼大叫?」

「誰要你多事替我抓賊?你是我的誰啊!」

靖剛的最後一句讓高娃暮倏地住了口。

是啊,她是他的誰啊?

覺得頭開始暈的高娃暮咬著下唇,推開靖剛,越過他離去。

被推開的靖剛也跟著轉身,這次,他沒打算再繼續由這女人任性下去。他貼近她的身後,雙手一伸,直接打橫抱起她。

「喂!你干什麼?放我下來!」

一拳揍在他胸膛上,他不痛不癢,倒是因為她下手的力道過輕而皺了皺眉。

「閉嘴!」

不再理會她的掙扎,反正她現下是沒什麼力氣的病人,在眾目睽睽之下,他直接抱著她走回車上。

門一開,將她推進車里,順勢扣上安全帶,然後他自己才繞到車子另一邊坐上駕駛座。

旁邊女人嘴里一堆「我警告你」已經愈說愈無力。

靖剛大掌直接蓋住她的小嘴,「留一些力氣,你要先去一趟醫院,才能回飯店休息。」

斑娃暮拉下他的大掌。「去醫院?我去醫院干麼?這小傷……」

靖剛踫了一下她的傷口,她馬上縮了一下。

「這不是小傷,你會痛。」

廢話,她當然痛,可是,她那樣的身子,能去醫院嗎?

在靖剛轉動車鑰匙,啟動車子時,她伸手拉住他的手臂。「不要去醫院,我身上那些傷……」

她這麼一說,靖剛才聯想到。

是啊,到了醫院,那傷口得縫,勢必要月兌下衣服露出大半肌膚,那些明顯是酷刑留下的傷痕……可惡!她居然連醫院都沒辦法去!

靖剛忽然一拳敲在方向盤上,車子喇叭「嗶」了好大一聲,路旁行人都往這瞧了一眼,高娃暮也是一驚。

他深吸一口氣,「那我們先去藥局,回飯店我幫你處理。」他心里不禁慶幸在某一世他曾學醫,當了醫生。

他用極快的速度 車回到飯店,沿路先到了藥局買了需要的藥品。

路上,高娃暮沒再說過一句話,事實上,她也說不上話,因為身體不適再加上血流得有點多,但好強的她,仍在被他抱下車時,無力地輕吐一句——

「抱歉,血沾到你的車……」

換來靖剛狠瞪她一眼。

將高娃暮抱回飯店後,他直接在浴室的浴白里放滿一整缸的溫熱水。要手術,選在浴室會比較好,清潔方便,也不會讓她受寒。

只是,當他要替她月兌下衣服時,又是一陣唇槍舌戰——

「月兌了!」

「不要!」

「月兌下!」

「不要!你住手!」

「讓我幫你月兌下衣服和褲子,你手不要擋!」

還好高娃暮不是回以高八度驚聲尖叫,但光听兩人的對話也夠煽情的了。

平時,靖剛絕對沒辦法對她出手——即使只是單純幫忙月兌衣服,只是現在她都已經快要因失血暈過去了,不讓他幫忙月兌衣,還能怎樣?

于是,他上了床,雙腿跨在她的腰月復上,但小心地沒壓上她,只是用兩腳限制住她的抵抗,然後再用一只手抓住她的雙手手腕,將她的手往上壓住,固定在她的頭頂上,最後剩一只手幫她解開衣服扣子跟褲子拉煉。

「你!你住手!」高娃暮很想曲起膝蓋直接重擊他的重要部位,但她實在沒有體力,只能開口嚷嚷。

「別動!」靖剛大喝一聲。「你知道我不是要對你怎樣,只是想幫你月兌下衣褲,好抱你去浴室處理傷口。」他不想她無謂的反抗又傷了自己。

但當他完全解開她的上衣鈕扣,那無一處完好的肌膚在他面前時,她扭動得更用力,眼角甚至有點點淚光,神情既難堪又氣憤。

靖剛一放開她的手,高娃暮立刻賞了他兩巴掌。

他臉上頂著巴掌印,只是淡淡問道︰「可以繼續月兌了嗎?」

打完人,更沒有力氣的高娃暮咬著下唇撇過頭去,似乎也知道反抗沒有用,她羞憤地閉上眼楮,任他幫她月兌下上衣。

「衣服有點黏在傷口上,我會慢慢月兌,會痛,你忍忍。」靖剛啟口。

費了段時間幫她月兌下了上衣和褲子後,靖剛再次抱起只著內衣褲的她,走進浴室。

他先放她坐在浴白邊緣,親手試了水溫後,潑了一些水在她的大腿上。

「溫度還OK嗎?」他問。

斑娃暮沒理會他,撇過頭不看他。

靖剛見她並沒有因為淋了水起什麼反應,推測這溫度對她來說沒問題,然後才將她扶進裝著八分滿溫熱水的浴白里。

「等下縫傷口,就不要再像剛剛那樣扭來扭去的,否則會多一條丑陋的傷疤。」他一邊說,一邊準備著手術用品。

斑娃暮看了看自己只剩一件胸衣和一條底褲,身子三分之二泡在水里,淡淡回道︰「又沒差。」

听見她這麼滿不在乎地回話,靖剛手上一邊忙著,一邊笑說︰「真的沒差,剛才就不會怕讓我看了。」

他的話讓高娃暮一怔,毫無預警的,亦出乎她自己的意料,兩行眼淚就這麼流了下來。

她逼著自己不準出聲,是靖剛後來拿了藥水跟棉花,轉過身準備幫她上藥時,才發現。

「怎麼了?很痛?」他問。

斑娃暮搖搖頭,看得出來極力在逼回眼淚,但一點效果都沒有。

靖剛輕嘆一聲,先將藥水擠在棉花上,輕輕地擦拭她肩膀的刀傷,一邊開口,「這些傷疤是怎麼來的?說給我听。」會這麼問,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

等會兒的麻藥只會局部擦在傷口處,雖可緩解一些疼痛,卻不是完全不會痛。

斑娃暮撇過頭,不願意談。但靖剛伸手輕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頭重新轉回來。

「說,我想听。」語調輕柔,但態度強硬。

是嗎?想听?那她就說吧!

斑娃暮開口,用著自嘲的表情指著胸口前的一個烙印道︰「這個是三表哥誣陷我與表妹夫有不干不淨關系所烙下的,我後來砍了表妹夫和三表哥的頭。」

接著,她指著腰間一條長有十五公分、扭曲得像條橫躺在她身上的大蟲子,不知是被何種武器所傷的疤痕說︰「這個是大堂哥說我體內藏有巫婆惡靈,若不剔除,將會降禍給百姓,因此將我綁在了木樁上,用刀從這兒劃開後,親眼見著我腸子都流……」

「停!」靖剛制止。

斑娃暮斜睨他一眼,哼笑地繼續說︰「我腸子都流出來了,還能活著呢!你想听,就得听完整。最後,我自己將腸子塞回去,縫起來,再把大堂哥五馬分尸。我,很殘忍吧?」

手刃親族時她眼楮一刻都沒眨過,還記得當時大堂哥臨死前懊悔著,怎麼沒想過要將她給大斬十八塊?這樣就算還有一口氣,也什麼都不能做了吧!

哼,那是因為他們還沒學會,要狠,就要狠到底!

靖剛緊據著唇。殘忍?不,那叫剛剛好而已。光听,都無法想象她怎麼撐過去的?

「你父王呢?」總有人會護著她吧?

靖剛縫著她傷口的手微微顫抖著,見她現在真的連動也沒動一下就這麼任他縫著,可以想見,現在的刀傷比起當時那些傷,只是小巫見大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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