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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妻如命 第7章(1)

馬車達達而行。

阮昭芸與梁冰面對面同坐,她試著跟梁冰聊天,但她不是閉目養神就是看書,若是入住客棧,兩人各一間房,第二日一早,梁冰仍會伺候她梳洗用膳,一直到要抵達碧雲山莊的這一天才主動開口,「你對將軍有何打算?」

她一愣,「將軍?」

「你的子宸哥哥,皇上早在三個月前就派人送了聖旨封他為護國大將車,原本要等到大元帥——就是將軍的舅舅班師回朝設皇宴時,再正式下詔召告天下、策封官勵,卻因這動搖柄本的案子,皇上發了密函,表示一切都先按下。」她頓了一下又道,「如今看來,皇上早有心思,先給了封賜,免得這些沙場賣命的真漢子一旦出事,連享受榮耀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秦子宸早是將軍了,他是奉皇命悄悄離開邊疆,替皇上查一樁牽連甚廣的貪賄案,而脖子上的半月形白玉佩也是因此所賜,阮昭芸真的好替他高興。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梁冰有些不耐的追問。

她咬著下唇,嘆了一聲,「我不會嫁給他的,如果你想知道的是這件事。」

梁冰一臉詫異,「為什麼?」

她苦笑,「我不適合,將軍在不久的將來會有一個很好的賢內助。」

她沒有再說,也不想再說,雖然隔了一世,但自己是害死他的推手一事,仍讓她每每想起就畏懼。

兩人未再交談,陷在各自的思緒中,一直等回到碧雲山莊,阮昭芸下了馬車,謝謝梁冰這段日子的照顧。

「不急,我們應該還會再見的。」她突然笑了,這也是阮昭芸第一次在她臉上見到這麼真誠的笑容。

阮芷琳見到佷女平安回來,自然十分高興,夏竹跟荷涓兩個丫頭更是開心得差點跳起來。

阮芷琳迫不及待的問了佷女這段日子的點滴,阮昭芸卻答得支支吾吾,畢竟中間她與秦子宸有太多親密之舉……

出乎意外的,阮芷琳沒有多追問,就讓她回房休息,第二日,她們隨即返回京城。

馬車內,阮芷琳看來雖然跟以前一樣,但阮昭芸總覺得姑姑有點不太對勁,「是冰山男沒融化?」

「對,而且還不告而別,不聲不響的就走了,木屋沒人住了。」

阮芷琳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的心境,她跟那個不知名字的男人並沒有相愛,自然也沒有山盟海誓,但想到可能此生永遠不會再見面,不免有些小小遺憾。

「琳姑姑很難過吧?」阮昭芸心疼的問。

「也不是很難過,只是突然沒了目標,覺得無聊罷了。」她嘆了一聲,突然又興致勃勃的靠過來,「你幫了秦子宸這麼大的忙,換他以身相許了吧?」

阮昭芸粉臉漲紅,姑姑說話總是這般一針見血嗎?她的心兒怦怦狂跳,根本想不出話來駁斥。

「太好了,回去後,我就可以跟三哥、三嫂透點口風,說你們小倆口有譜了。

阮昭芸臉色一變,「千萬別啊!泵姑,那個……他後續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何況,怎麼解釋我沒在碧雲山莊養病卻跑去幫子宸哥哥的忙呢?到時候,爹娘對他印象變差了怎麼辦?」

她急急的說了許多,好不容易才勸服了琳姑姑,但琳姑姑也只保證不會主動提起,若是秦子宸上門求親,她可能就會透露那麼一點點。

不,他不可能會上門求親的……吧?阮昭芸突然想到他說的「報答一輩子」,頓時頭皮發麻,不行,她得想想法子,讓他打消念頭才是。

她們返回京城時已是仲夏,由于沒有特意送消息告知要回府,她們下馬車進府時,正是府中一家大小都在阮老夫人的院落問安的時間,兩個姑娘也不讓管事或下人去驚動,徑自就往阮老夫人的屋子去。

屋內,笑聲融融,大大小小擠了不少人。

阮昭芸見到父母,難掩激動,當眾人仍驚艷她于那抹靈動的神采肘,她已一個箭步上前,緊緊的擁抱父母親。

「這孩子怎麼愈大愈像個孩子了。」

阮京亞忍不住笑道。

「學到小泵子了吧,用力抱人呢。」

詹氏忍俊不住的打趣,看著站在一旁笑呵呵的阮芷琳一眼,心里也激動。

阮昭芸很努力的忍住眼眶的淚水,偷偷吸了吸鼻子,他們不會明白,她能再抱住他們,是多麼大的幸運,若不是為了退婚,她一分一毫都不願離開他們身邊。

坐在上首的阮老夫人和藹可親的道︰「回來啦。」

「是的,祖母。」

她——上前向長輩們行禮,看著這一張張笑逐顏開、頻頻關心的親人面容,她眼眶微濕,充滿了感恩,終于她所愛的家人都好好的在她身邊,而且她沒了可怕的婚約。

接著,家人談到京城目前最大的消息。

長駐邊疆的嚴思平大將軍與秦子宸這對舅甥驍勇善戰,統領大軍打敗頻頻進犯的沙陀國,嚴思平還將功勞都記在秦子宸及所有士兵身上,皇上龍心大悅,又交付一個任務給秦子宸,也因此,秦子宸先行回朝見聖上,大軍先休整暫緩返京。

隨著秦子宸的在務結束,皇上在早朝時宣布待嚴思平領大軍歸來,屆時,他將論功行賞,封嚴思平為「定遠大元帥」,封秦子宸為「護國大將軍」。

消息傳出後,舉國歡騰,爆竹聲啊徹大街小巷,而威寧侯府更是為了迎接光耀門楣的嫡長子大肆粉刷,準備張燈結彩,設席宴客,好一掃前些日子因嫡次子的丑聞而晦暗陰霾的心情。

自然,這建功消息一出,不少官商貴冑莫不急著巴結,一份份恭賀大禮急急的住威寧侯府送去,許多人更是蠢蠢欲動,視秦子宸為乘龍快婿。

阮京亞與詹氏都知道女兒情系秦子宸,不禁暗自著急,本想先問問阮芷琳有關于女兒的想法,怎知阮芷琳見一些長輩又在叨念阮昭芸的婚事,就急著出門訪友了。

稍後,一家子回到自己院落,總算能聊些體己話。

阮京亞輕咳兩聲,向妻子使了使眼色,發現女兒不解的看著自己後,俊秀臉龐微微一紅,「呃——你娘有話跟你說。」說完便快步走出去。

阮昭芸看著母親一臉欣慰的笑意,突然知道她要說什麼了。

詹氏握著女兒的手,看著女兒益發出色的臉蛋,笑容滿面的道︰「子宸立了大功,成了將軍,爹娘覺得是該找子宸談你們的婚事——」

「娘!」她急急打斷母親的話,「子宸哥哥其實已有喜歡的姑娘,我雖然愛上子宸哥哥,但絕不會做一個棒打鴛鴦的人。

「什麼?可是……」詹氏整個慌了。

阮昭芸握住母親的車,試著擠出笑容安撫,「娘親,過不了多久,子宸哥哥就會跟薛府的千寶薛芳妤成親的,我知道他會很幸福,所以我沒關系的,你別擔心。

總而言之,她絕不會再介入他的人生,她真的不允許自己再當一次劊子手!

詹氏無言,女兒已丟失一顆心,又該怎麼辦?

阮昭芸知道自己讓父母擔心了,但她沒有別的選擇,爹娘後來顯然也去找琳姑姑談過了,因為琳姑姑隔沒兩天來問她一「秦子宸跟薛芳妤?不可能吧,薛芳妤雖是嫡長女,在她家也是個不受寵的,這一點跟秦子宸頗像,她長年跟她娘住在莊子,她爹理都不理會她們母女倆,這種好事不會落在她身上,倒是她爹另一個妻子生的三姑娘有機會些。」

「我……我只是隨便找個名字來說的。」她知道姑姑成天在外跑,對京城閨女可說是如數家珍。

「為什麼?你不想嫁你的子宸哥哥了?你爹娘為你的婚事著急,你不是不知道。」阮芷琳很困惑。

阮昭芸答不出來,眼眶一紅。

阮芷琳見狀,覺得不忍,「好啦,不逼你,反正嫁不嫁都是你的選擇,不要後悔就好。」

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後悔,但她更害怕自己再度成為害死秦子宸的幫凶。

京城最近又出現了一個讓不少人感興趣的話題——規模最大的大圖錢莊竟被貼上封條,除了小戶可經由地方官正常提領外,其余大戶都得透過申請才可以領款。

不久,一些大戶被發現有不尋常的金銀流動,追查之下才知道他們結黨營私,並利用大圖錢莊斂財,皇上勃然大怒,重重處置了他們,讓其他官吏的貪風日減,吏治好轉是可預期的,而建立此功的赫然是秦子宸,眾人這才明白,原來這就是皇上交付他的密令。

于是,秦子宸因這事官位再加一級。

也因此,秦子宸要忙碌的事更多,要接見的人也多,一大堆如山賀禮,再加上皇上賞賜的華宅、黃金珠寶等物,他都得安置處理,面對許多上門想嘗親的王公世家,他一概予以婉拒,只心系已返家的阮昭芸,但他很清楚現在還不到登門拜訪的時間。

不過,他已先向父親表明心意,一旦所有事情告一段落,他便會登門求娶阮昭芸,但就在他忙于處理眾多事務時,竟從他人口中听到他的繼母相中幾名高官千金,並熱絡的與她們在來,要替他擇一良妻。

「父親,我將丑話說在前頭,我要的妻子只有阮昭芸,不管外界談論啥勞什子怪病、不得娶平妻條款,那些我都不在乎,所以,父親要是再任由某人主宰我的婚事,我不介意從此離京,即便是聖旨也喚不回!」

書房里,燭火隨風搖曳,秦子宸一張俊顏鐵青,說完便轉身離去,秦哲鴻瞪著剛剛兒子在盛怒下留在堅硬木桌上的一個掌印,再想到他丟下的那一席決絕的話,不由得心驚肉跳,這孩子可不是在開玩笑的。

他吐了口長氣,看著嚇得跪到地上的小廝,怒道︰「還不起來?掌燈回房。」

小廝連忙爬起來,快步點了燈籠,走到門外。

秦哲鴻跟在小廝身後,眉頭攏緊,對妻子近日的行為也有些不悅,他早已告知她子宸的打算,但妻子認為不做點什麼,外界會覺得她這繼母對繼子不盡心,他本意是讓她做個場面即可,沒想到她竟認真起來。

思緒間,他已來到房門口,揮揮手,讓小廝及守在門口的丫鬟都離開後,他逕自開門,跨入門檻,一眼就見到馮蓉及杜嬤嬤正翻看著桌上的幾幅畫像。

「侯爺今晚這麼早就回房了?

馮蓉笑著起身,杜嬤嬤連忙上前行了禮,就要退下。

「不用退下了,我說些話就要回書房。」他不耐的走到桌旁,趨近看那幾張美女圖,但看來看去,也沒有阮昭芸的。

「侯爺,這幾位人品才識相貌皆為上等,侯爺也是認識的,不管是哪一位都能勝在世子妃的位置。」

「你到底在想什麼?我不是已經跟你說好子宸的婚事了!」秦哲鴻真的怒了,大軍一揮,那些畫全掉落地上,他上前一步,怒視著妻子。

他真的不懂,他在幾日前就跟她好好說過,子宸這些年來與他這父親生疏,這是第一次開口向他請求一件事,其實,就子宸的功勞,他大可向皇上要求賜婚,必能得償宿願,但他卻主動跟自己談,自己也已經答應他跟阮昭芸的婚事了,妻子為何還要大費周章的跟那些官夫人攪和,挑選長媳的人選?

馮蓉臉色微變,努力壓抑心里的焦慮,「雖說芸兒這孩子也是咱們從小看到大的,品性的確上佳,但她前陣子與江家解除婚約是因為她患了怪病,還有子賢——」「芸兒的病已全好了,至于子賢,等芸兒成了他嫂子,有什麼感情都該事過境遷,這道理,他不會不懂的!」他咬牙低吼。

馮蓉咬著下唇,從嫁他至今,她從沒見過丈夫發這麼大的脾氣,就連站在一旁不敢亂動的杜嬤嬤也頻跟她使眼色,要她別再多話,可是,她不能坐視這種事發生,「不行,子賢是個死心眼的——」

「死心眼?那件酒後幾乎玷污了那穿戴仿效你的女人的荒唐事,外面是怎麼傳、怎麼看的,你以為我卻不知情?」秦哲鴻額冒青筋,繃緊著下顎,「阮家可不是沒落貴族,你認為子賢還入得了他們的眼?總之,這樁婚事我說了算,我不想再听到外面傳言哪家閨女是咱們家預定的媳婦!

說完,他怒不可遏的拂袖離去。

良久,房內傳出一陣乒乒乓乓聲。

「夫人。」杜嬤嬤南開口,就嘆息一聲。

馮蓉鐵青著臉看著地上一片杯盤狼藉,還無法解恨,沖到另一邊,將一只放在上等檀香木櫃上,價值萬金的白玉花瓶砸了下來,又是一地的碎裂聲。

她氣得全身發抖,她好怨,她好很,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樣的地步?

阮昭芸外祖永平侯府家底豐厚,家族中人所住的官職皆不小,還有當過妃嬪的女眷,家世相當顯赫,她原本是希望能靠阮昭芸為親生兒子的將來添上助力,可如果讓子賢眼睜睜看秦子宸娶了她,以兒子的性子,這是極有可能會毀了他的一生!偏偏她這當母親的無力回天,頓時崩潰的痛哭起來。

杜嬤嬤是馮蓉的陪嫁,更是她多年來的心月復,見她痛哭,急急的上前勸慰,「夫人,你可別亂了分寸,別忘了,芸兒姑娘的怪病雖好了,但當時陳老御醫直言此生難有子嗣,還有,江家退婚更是因為阮家要求得簽下不得有平妻的契約。」她扶著主子在床上坐下,小心的拿起帕子為其拭淚。

馮蓉眼楮陡地一亮,對呀!阮家一定也會要秦子宸簽下這約,這擺明了他的子女只能庶出,到時未來可以承繼侯府的,就只有子賢或是子賢所出的子女……

「夫人想通了?這事根本不必跟侯爺置氣,你該做的是樂觀其成。」杜嬤嬤笑道。

沒錯,這樁婚事她理當贊成,可是子賢那里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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