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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國丫鬟(上) 第三章 夜半出府逛青樓(2)

江天舒哈哈一笑,伸手拽過一個姑娘,「來來來,酒擺上來,歌兒唱起來,爺要享受于是花廳里笑鬧成一片,這廂彈奏絲竹,那廂舞動胡旋,這廂春衫半掩,那廂發髻已亂,這廂浪語迭聲,那廂嬌啼壢壢……江天舒一手抱一個,膝蓋上還坐著一個,正舉起酒杯往他嘴巴里倒酒。

江天舒乃是風月台上的英雄,這般享受無師自通,做得是流暢無比。看見無瑕過來,他大著舌頭道︰「來、來來,無瑕,你也在我的膝蓋上坐。」

「不要啦,爺。」坐在膝蓋上的那個不肯了,「您難得來一次,就讓人家獨佔您的膝蓋一會不成嗎?無瑕大姐是您的侍女,等回家之後隨便她在您膝蓋上坐多久,我都沒意見。」

吳儂軟語,听了就讓人的身子酥了半邊,一屋子的女子咯咯嬌笑,花枝亂顫,讓人目眩神迷,但江天舒卻松開了左右手,一把將懷中的姑娘推開,搖搖晃晃地向無瑕走過去。

「無瑕……來來來,陪我喝酒,其實啊,這麼多姑娘,我就喜歡你一個……」說著伸手就摟過去。

無瑕雖然早有防備,但是不知怎麼的,竟然被江天舒攬了一個正著。

邊上各色美女如繁花一般明艷,身上有著各種不同的脂粉香氣,然而香氣之中卻有一種別樣的男子味道,直直鑽進無瑕的鼻腔。

無瑕的身子瞬間有些發軟,也許是因為今天太累了吧?她有些迷亂地想著,嘴巴上卻觸到一樣溫軟的東西,正是江天舒的唇。

腦子驀然清醒,伸手將他的頭推開,抬起眼楮瞪向他,卻看見江天舒的眼神清澈明亮,沒有半分醉意。

無瑕頓時明白了,用力將他一把推開,「好了,公子,您還沒喝醉,別想借著酒醉的藉口來佔奴婢便宜。踫一下本姑娘的衣角收費十個銅板,從您的花用里面扣。不過接下來您一年的花用都耗在這里了,這幾個銅板就從您明年的花用里扣吧。」

「真小氣,也真沒趣!」江天舒愣了片刻,悻悻地回到自己的位子,順手摟住之前坐在他左手邊的姑娘,「陪爺睡覺去!」

他將那個姑娘打橫抱起來,一把扛在肩上就往樓上去了。

那姑娘猝不及防,先是尖叫,然後變成嬌笑,小拳頭像雨點一般落在江天舒的後背上,「爺,放奴家下來,奴家自己走啦……」

下面的姑娘全都在笑,還有姑娘伸手去推無瑕,「你家公子帶著明月上樓去了,你還不趕緊跟上?」

無瑕回頭淡淡地掃了那個姑娘一眼,目光冷冽如冰,那姑娘竟然愣住了,訕訕地住了手。看見無瑕的目光,很多姑娘下意識住了嘴,一時間花廳上寂靜地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能听見。

無瑕沒有說話,轉身就跟著上樓去了。

江天舒才將姑娘扔在床上,就見無瑕跟了進來,不由得怒道︰「你跟進來做什麼?」

無瑕一本正經的回答,「為了保證您的安全,奴婢要進來設置一點機關。您放心,奴婢手腳會很輕,不會影響你們。」

江天舒坐在床沿,那姑娘就坐在床上,兩人看著無瑕點起蠟燭,就地取材,這個窗戶邊上放一個瓷瓶,那邊門口吊一根細繩,這里放一把剪刀,那里戳一枚縫衣針。

等江天舒看到無瑕將夜壺擱在高高的窗戶上方的時候,終于怒了,「你到底在做什麼?」

「安全,為了保證公子的安全。您臨時起意要來這里過一夜,奴婢手中沒有合適的工具,只能勉勉強強應付一下,不過公子放心,奴婢會徹夜不眠地守著您這張大床,一有風吹草動奴婢就會立刻提醒您,您只管放心玩姑娘。」

「你守在這個房間里,我又怎麼玩姑娘!」江天舒抓狂了,手捶著床沿,厲聲呵斥。「您放心,奴婢動作會很輕很輕的,不發出任何聲響,對您肯定沒有任何影響,您就當奴婢是一團空氣就可以了。」

無瑕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櫃子,又問那個姑娘,「多余的被子在哪兒?我要打地鋪。」

江天舒臉色鐵青,幾乎再度抓狂。

而無瑕哼著小曲兒整理地鋪,心情愉快,開朗得就像是一只出籠的小鳥兒。

在未來半年說書先生傳唱的故事里,「留香苑一夜」成了男人們最愛听的風流故事。據說雍王世子曾經偷偷模模來嫖妓,而他最溫柔最體貼的侍女水無瑕覺得這樣太丟世子的臉面,于是一擲千金包下了留香苑,更為雍王世子精心挑選了三個處子姑娘,並且很細心的檢查了整個留香苑,為嫖娼的主子守了一夜……

無數男人拿著這個版本的故事來教育自己的侍女︰諾,做侍女,就得向水無瑕學習!無數男人捶胸頓足︰唉,我怎麼就踫不到水無瑕這等侍女!

不過這者是將來的事了,當前正在發生的事是——江天舒從床沿站起來,將前面攔路的可憐侍女一把推開,再也不說話,大步就走。

無瑕忙小跑步追上他,「公子啊鮑子,您慢一點,門口設置了機關,等奴婢先將機關撤下來……話說您要去哪里?這留香苑的姑娘不是挺好的嘛,您如果要去別的青樓,奴婢可再也沒有包場的錢了……」

卻听見「匡啷」一聲,一個水盆從門框上落下來,水花四濺,底下的江天舒成了落湯雞幸好不是夜壺,畢竟人在青樓,無瑕也不得不收起自己的惡趣味。

等江天舒半夜回府,砸響家中側門的時候,開門的門房並不覺得意外,世子夜游很正常,但是前面的世子臉色鐵青,後面的侍女優哉游哉,這個情景倒是讓人詫異,讓想像力極為豐富的門房猜測了許久都猜不出來,只好讓自己的朋友幫忙一起猜,但是誰都沒猜出真相。

經過此役,江天舒與無瑕正式進入了冷戰時期。

說冷戰也不對,因為無瑕自始至終都是笑吟吟的,冷著臉的只有江天舒。

只是見識過無露手段之後,江天舒一時也沒有想到其他報復法子,因此也只能麗吞聲,努力馱著無瑕這一塊沉甸甸的大石碑,做一個愛學習、愛練武的乖巧世子。

然而有一句話叫做狗改不了吃屎,江天舒不可能一直這樣勤奮。

這天先生給江天舒安排了作業後,就自己閉上眼,晃悠著腦袋背書了——先生是一個有大志向的人,還準備參加考試做個高官。

江天舒見偷懶的機會來了,直接將腦袋趴在桌子上,準備睡一個回籠覺。

江天舒要偷懶,無瑕自然不肯讓,于是果斷出手揪了他的耳朵。

江天舒吃痛,跳起來就要與自己的侍女理論,卻驚醒了正在搖頭晃腦背書的先生,先生大怒,抓起戒尺對準江天舒的爪子啪啪啪就是十下。

這下讓江天舒真正發怒了,但他當然不敢當面與先生對著干,而他表達怒氣的方法就是橫眉狠瞪小侍女。

可厝小侍女無瑕對這些眼刀已經修煉出了刀槍不入的功夫,江天舒的眼神對她而言實在缺乏殺傷力,于是若無其事的拿著書本,在江天舒的耳邊大聲念起來。

無瑕認為,即便江天舒不肯讀書,听著自己念書也定會有收獲。

對江天舒而言,耳邊嘰嘰呱呱的聲音簡直是一千只青蛙在鳴叫,吵得他頭疼,然而這些還是小意思,雖然難以忍耐卻也不得不忍耐,畢竟這位侍女大人手握著祖母的手書當令箭,何況這事她佔著理。

但是接下來的事讓江天舒實在受不了了。

等他們回到了溢香園,無瑕就大聲呵斥銀杏,「春桃洗了一堆衣服,香菊將樓上樓下者擦了一遍,我們離開半天了,你居然一點事兒也沒做,叫你將花圃里的蟲子抓一抓,居然現在還是這個樣子!等蟲子長大了飛進屋子里怎麼辦?」

銀杏噘著嘴巴說道︰「抓蟲子這麼惡心的活我怎麼會做?等下叫園丁餅來抓一抓也就完事了,你居然要我抓蟲子?」

「叫園丁餅來抓一抓就成?」無瑕沉下臉,「那雍王府養你做什麼?養你做一個千金小姐?」

銀杏卻將頭轉向江天舒,「世子啊,您說一句公道話吧,這蟲子軟軟糯糯的,抓起來有多嚼,人家只要想想就渾身起雞皮疙瘩……」

銀杏的聲音也軟軟糯糯的,甜得要膩死人,她握著江天舒的手輕輕搖晃著,那酥酥軟軟的感覺撓著江天舒的心,于是江天舒就笑了。

「無瑕,你要銀杏抓蟲子這事也實在太惡心了,算了,要園丁來抓蟲子吧。」

「園丁要管著這麼大的花園,他忙得過來?」無瑕冷笑了一聲,「更重要的是,奴婢才是這個園子的一等丫鬟,現在吩咐任務二等丫鬟居然一動也不動,您說該怎麼辦?」

無瑕冷下臉來,沒等江天舒說話就沉聲對銀杏說道︰「要麼跪個三天三夜,要麼去花園里抓蟲子!你自己選,沒討價還價的余地!」

彬三天三夜!銀杏的臉一下子垮下來,可憐兮兮的看著江天舒,軟語央求說道︰「世子……」

江天舒被無瑕反駁,死要面子的性子當場發作,他一時半會忘記了自己就是孔廟前那只馱著石碑的大烏龜,英雄氣概涌上來,冷笑道︰「銀杏你放心,有我在,無瑕斷斷不能讓你抓蟲子,也不能罰你跪三天!」又拉著銀杏的手道︰「你跟著本世子練武去!」

說完就要揚長而去,卻不想無瑕守在門口,似笑非笑的看著銀杏,「銀杏你若是現在留下還來得及,你若是走了,我就稟告老太妃,看你以後還能到哪兒去。」

這話說得狠,銀杏遲疑起來,終于曝嚅著道︰「我這就去抓蟲子……」

于是銀杏一邊哭著一邊在花圃里抓蟲子,那楚楚可憐的樣子撓著江天舒的心,男子氣概再度發作,他將手中拿來裝樣子的書本一放,竟然幫著美人去抓蟲子了。

無瑕正與春桃、香菊兩人在擦洗窗欞,听聞這邊的動靜,抬起眼楮淡淡地掃了一眼,竟然沒有制止。

銀杏本來抽抽搭搭地哭著,見到江天舒過來,立刻破涕為笑,眉宇之間露出一種別樣的風情,與江天舒指點著蟲子,女的語笑嫣然,男的意氣風發,似乎談論的不是蟲子而是江山。

無瑕看了看身邊兩個丫鬟道︰「你們也下去幫忙吧。」

兩個丫鬟忙听命去抓蟲,神色之間卻有些歡喜。

無瑕忍不住一笑,然後跳上跳下一個人繼續擦窗戶。現在做了人家的侍女,沒空練武,借著這個機會動一動也好。

無瑕擦得不亦樂乎,那邊捉蟲子的幾個人卻已經收工,春桃、香菊才跑過去幫忙,銀杏與江天舒卻已經進屋子去了,銀杏的手里還捧著什麼東西。

看著銀杏的背影,無瑕笑了笑,春桃、香菊兩人見無瑕沒有生氣,剛松了一口氣,就听見銀杏傳來一聲淒厲驚慌的尖叫!

春桃、香菊大驚失色,無瑕則將手中的抹布一放,一個箭步進了屋子。

銀杏已經哭得梨花帶雨,江天舒臉色發白,竟然沒有叫出聲音,他手上掛著一個農家常見的捕鼠夾子,兩邊的鋸齒正死死咬在江天舒的右手大拇指上,江天舒的左手努力想要將夾子扳開,但是一只手使不上力氣。

銀杏抹著眼淚來幫忙,努力地想要扳開鋸齒,可惜無瑕出品,必屬精品,銀杏只不過是一個沒見識的小泵娘而已,哪里知道其中關竅?

無瑕眼楮轉過去,就看見邊上有一個打翻的箱子,那正是自己的衣服箱子,邊上還落了要條帕子,里面包著的一些綠毛小蟲子正努力往外奔逃,那帕子正是銀杏的。

無瑕不由得莞爾,接著上前,兩個手指在夾子旁輕輕一捏,鋸齒便松開了,可江天舒的拇指已經被夾出兩串深深的印痕,好在沒有出血。

香菊忙拿了傷藥來給江天舒敷上,江天舒卻劈手將藥打翻到一邊,怒道︰「這麼一點小傷,敷什麼藥!水無瑕,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無瑕嘆了一口氣,「天地良心,奴婢怎麼知道世子竟然會童心發作,動奴婢的衣服箱子?奴婢在箱子里放老鼠夾子是因為前些日子箱子里進了老鼠,奴婢生怕東西被咬壞,就想在屋子里放一個捕鼠夾子,又怕放在別處誤傷了人,就放在自己的箱子里,不想沒逮住老鼠,世子自己將手湊上來……您乃是雍王世子,定然不會貪圖奴婢的幾件衣服和一點銀錢,莫非銀杏想要盜竊,偷偷開了奴婢的箱子,世子想要捉賊,因此才被這個夾子誤傷?」寥寥幾句話,無瑕就將這個案子拍板定案,當下喝道︰「銀杏,你是否認罪?」

銀杏萬萬想不到無瑕竟然將盜竊的罪名安在自己身上,瞬間嚇傻了,立刻撲通跪下,抓著江天舒的褲腿迭聲說道︰「世子知道的,我不是盜竊,我真的沒有偷……」

無瑕瞟了江天舒一眼,似笑非笑的說道︰「不是你意圖盜竊,難道是世子意圖盜竊?世子,這奴婢居然敢在您身上安插罪名,真正了不得。」

江天舒怒道︰「夠了!」看著無瑕冷笑起來,「這案子不用審了,是本世子想要偷東西,卻不想被你逮了個正著,如何?你這就去稟告祖母吧,讓祖母處置。」

無瑕嘆了一口氣,「世子啊,這事情若真的傳揚出去,您的臉面就丟光了……」

最後這事情到底沒傳揚出去,只是江天舒既輸了面子又丟了里子,這一口惡氣到底消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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