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俏奴兒有理 第6章(1)

夜色茫茫,陰冷的天氣挾著冷意,天際彷佛要將萬物籠罩似的壓得極低,無形中帶來一股說不出的沉馨。

大廳里,因為擠入數名衙差而顯得擁擠,呼呼冷風由敞開的大門中灌入,讓在場眾人冷得直打哆嗦。

宇文凜听了前來緝拿他的京衙捕頭的話,錯愕不已地僵在原地。

胡管事死了!

爭執時,他是踹了胡管事一腳,但他明明看見他還急著辯解,他不想听他多說,直接轉身離開。

沒想到,胡管事就是在那一刻倒地斷了氣,在場所有人看著他對胡管事動粗,紛紛指認他為殺人凶手。

但宇文凜直到這一刻,還是覺得事情荒謬得很。

他雖踢了胡管事一腳,但那一腳的力道不足以致命,卻硬被冠上殺人的罪名?

他冷冷地強調,打破廳里沉重的死寂。

「胡管事的死與本王無關!」

京衙捕頭抱拳恭敬地道︰「人命關天,胡管事的確是在與王爺起了爭執後才倒地斷氣,在場大廳有上百人親眼目睹,證據確鑿,還是請王爺隨下官回衙門一趟。」

他這話說得恭敬,但態度卻十分強硬,宇文凜知道自己若不配合,他帶來的衙差會有什麼舉動。

略思索後,宇文凜心里有了決定。

「請諸位稍待本王片刻。」話落,不待官差反應,他轉身望向身後兩名女子——福如嬤嬤與宋珞淳。

埃如嬤嬤一對上主子的視線,急急走向他,握住他的手,神情震駭地哽聲問︰「王爺……你是不是真的、真的……」

殺人兩個字她是怎麼也說不出口,宇文凜雖不是她親手帶大的孩子,但也算是看著他長大的,她知道他的性情,他不是會干下殺人罪事的惡劣之徒。

怕只怕他在飲酒玩樂間失了分寸,錯手取人性命……

但這些時日來,他收斂起性子,連酒也少飲了,錯手殺人的狀況不應發生才是……

紛亂的思緒讓她理不出頭緒,急急紅了雙眼,連話也說得結結巴巴。

宇文凜用力地握住她的手。

「嬤嬤,相信我,我沒有殺人,胡管事的死與我無關。」

說話的同時,他望向宋珞淳,想讓她知道,他沒說謊,卻發現她的臉色已褪成紙白,一雙流露出震驚的眸子直勾勾地瞅著他。

宇文凜明白她為何有此反應,所以再次強調。

「我的確是為了那日的事與胡管事起爭執,甚至踢了他一腳,但我沒再出手傷他!」

宋珞淳凝視著他,沉痛無比地緩緩開口。

「無論如何,他的死與王爺有關。」

雖然宇文凜沒清楚言明「那日的事」指的是什麼,但她就是猜得到,「那日的事」是什麼事。

當時她就是怕宇文凜會找胡管事理論,為她出頭,所以才絕口不提那日的事,卻沒想到,還是阻止不了他護衛她的心。

她該為他如此在乎她而感到悲,或是喜?

胡管事何其無辜,為了她額頭上那點小傷,竟枉送了命……

思緒起伏間,她臉上的神情越發凝重、不安,終于明白這幾日堵在心口的詭異慌意因何而來。

目光緊凝著她,宇文凜難掩忐忑地問︰「所以……你是不相信我?」

他什麼都不怕,但最怕她討厭他、離開他……這份在乎將他的心拽得緊緊的,連呼吸都不敢用力。

「不管信不信,胡管事的死與王爺月兌離不了關系。」她愛他,即便再不希望胡管事的事與他無關,也無法抹滅這個事實。

聞言,宇文凜原本沉峻的臉龐繃得更緊。

她說得沒錯,胡管事猝死一事,他雖未動手殺人卻難辭其咎,而這事勢必會傳回宮里。

開國以來,皇上聖明,備受百姓愛戴,若皇上堅持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那皇上會如何發落他,他會有什麼下場?

這些年他仗著受寵,過得夠逍遙快活了,他……無法揣想,也不敢揣想,自己是不是可以逃過嚴明律例的責罰。

思及這一點,他的心直墜谷底,暫且不論責罰輕或重,眼下他已沒辦法向皇上求娶宋珞淳了。

終究,他還是讓心愛女子失望了……

費勁穩住越發混亂的心緒,他開口︰「本王理虧,若必須為胡管事的死負責,本王會負責到底。」

他這話像是說給她听,也像是說給在場眾人听,話落,他對著捕頭頷首。

「走吧!」

捕頭似沒料到會如此順利,不必大動干戈,愣了片刻才回過神。

宋珞淳听見他要跟著衙差離開,心頭一直強抑的憂心漫開,淚霧彌漫雙眼,漸漸瞧不清他的模樣……

看著她那模樣,宇文凜的心驀地一緊,再也難以壓抑地拽住她的手交代。

「你與嬤嬤都要保重,不用為我擔心。」

面對這情況,她如何不擔心?又怕他走得不安心,只有努力眨去眸底淚意,頷首應允。

兩人無語凝望,糾纏不舍的視線有著想將彼此拴纏在一起的渴望,宇文凜被催促著往前,只能被迫移動。

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跟著他,但宋珞淳還是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在感受到屋外寒意時,她突然喊道︰「官差大哥請等等!」

捕頭停下腳步,不解地望了她一眼,她接著又問︰「天氣冷,我可以去幫王爺取件厚氅嗎?」

捕頭遲疑了片刻才點頭道︰「請姑娘不要耽擱太久。」

「嗯。」

她頷了頷首後急急忙忙跑回房里,拿起方才為宇文凜縫制的厚氅,再親手為他披上。

靶覺她急促的氣息拂在臉上,宇文凜想將她緊緊擁進懷里,但此刻他卻什麼也不能做,只能用一雙滿是濃情的眸子深深瞅著她。

為他系妥厚氅上的綁繩,她的手仍因為憂心而微微發顫。

「無論如何,請王爺保重身體。」

她怎麼也沒想到,親手為他縫制的厚氅竟會在這樣的狀況下給他。

「知道了。」千言萬語無法一一傾訴,最後只有兩個字。

「等我。」

眼淚不由自主地直沖上眼眶,她緊咬唇強忍住,來不及說些什麼,衙差已經催促著離開了。

她痴痴地望著,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眼底,心里暗暗祈求,願這事能順利落幕。

三日後。

養心殿中氣氛凝滯,回蕩在殿中的空氣有一股山雨欲來的前兆。

沉沉的、靜靜的,身處在殿中的宮人們感受到那一股氣氛,低垂著頭、僵著身子,連呼吸也不敢用力。

不知過了多久,皇帝滿是怒意的厲聲啦哮一落下,在場眾人心口猛然一震。

「荒謬!真是太荒謬了!」

皇帝怒不可遏地將一本本參著罄郡王之過的折子甩向宇文凜,不敢置信地問︰「你當真以為,得天獨厚的恩澤可以讓你胡作非為、只手遮天,是嗎?」

罄親王為國捐軀的犧牲,令宇文凜年幼便失去雙親,他對這個佷兒心里有著無限憐憫,卻沒料到那一份榮寵竟令他越發放縱,以致闖出此等禍事!

如今,他痛心、憤怒,絕不會再姑息縱容他!

不似以往仗著皇太後寵愛的傲人氣勢,宇文凜低垂著頭,伏跪在地不發一語,靜候發落。

「佷兒知錯,請皇上發落。」

見態度向來驕縱的孫兒變得如此謙和,皇太後心疼地插了話。

「皇帝,仵作既然已經開棺驗尸,證實那個胡福是因為心絞痛猝死,他的死根本與凜兒無關。」

怕孫兒背上莫須有的罪名,她怎麼也要替孫兒說話,以期免去眾人皆認為該負的刑罰。

「怎會無關?若不是他與胡福起了爭執,踢了他一腳,胡福也不會因為過度激動、驚懼,引發心絞痛猝死!若輕饒他,母後要朕如何了結此案,以平民怨?」

那日有許多百姓親眼目睹宇文凜與胡福起爭執,過沒多久,罄郡王殺人一事在民間傳得沸沸揚揚。

百官深知罄郡王受寵,就怕皇帝徇私吃下案子、抹去一切,當事情沒發生過,逼得他不得不讓刑部迅速審理此案。

而他心里明白,此案有多棘手。

除了宇文凜皇親貴冑的身分,母後對他的寵愛絕對會干涉此案結果,該重判或輕罰都是為難。

皇太後聞言,不悅地拉下臉問︰「皇帝這麼說的意思,是要把凜兒關進大牢里嗎?」

「朕決定——圈禁宗人府三年,讓凜兒在里頭好好閉門思過。」

佷兒因為雙親之死備受皇家長輩寵愛,這些年行為越發放縱,或許可以趁此加以管束,以求成材。

皇帝一再思索,唯有如此才能平民怨,也能給佷兒一個省思好好做人的機會,是教訓,也是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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