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駙馬難追 第十九章 遠赴鄰國再次相遇(1)

沒錯,楚音若召見的丫頭就是當年自殺身亡的夏和公主——來自現在的安夏。

自殺身亡後,安夏的靈魂月兌離了夏和的軀體,又給自己找到了另一個依附。這一次如她所願,是個單純的小丫頭,無父無母,卻得上天賜與機會,因緣際會入了宮。

三年前她在新婚之夜自殺,是她發現自己竟然可以離魂後,所做出的最殘忍的決定。

她無法替杜阡陌洗刷罪名,卻能設計殺害渭王妃的幕後主使,還冤案一個公道。

在那之後,崎國易主,昔日的渭王如今成了崎皇,而所謂的新封太子拓跋陌,還有另一個不為人知的名字——杜阡陌。

當年拓跋元治深藏不露,悄悄將杜阡陌帶出蕭國,三年之後,杜阡陌改名換姓為拓跋陌,被扶上了太子之位。

楚音若大概是知道這個秘密的,蕭皇應該也知曉了,所以這三年來,邊關休戰,蕭皇對新任崎皇還算客氣。

至于安夏,之所以甘願被送到崎國,也是因為知曉這拓跋陌身世的緣故。

車輪轆轆,車身搖晃,漫長的旅途似乎越到北地,越發艱難。

外面下雪了,車輪因為沉陷雪中而舉步維艱,就算沒有揭開窗簾,安夏也能感到陣陣像針尖一般刺的寒意從那帳子的縫隙處鑽進來。

隨行的禮部官員在車外道︰「姑娘,前面就是渭河了。」

余子謙,安夏認得他,如今他已是禮部尚書了,此次奉蕭皇之命親自護送賀禮入崎。

想到余子謙曾與杜阡陌共事,安夏就不由對他客氣了幾分。

渭河,蕭國與崎國的交界處,也曾是渭王的封地所在。過了這片地,她便如同到了彼岸……

安夏忽然道︰「停車,我想下去瞧瞧。」

「姑娘,不可——」余子謙不由擔心起來,「此處不太平,咱們還是盡快趕路吧。」

「不太平?」她不解地問︰「難道會遇上劫匪嗎?」

「不是劫匪……」他壓低聲音,「是崎軍,他們常在這片地界上燒殺擄掠,犯我蕭國百姓。」

「崎軍怎會在此出沒?」她一怔,「這兒不還是咱們蕭國的邊界嗎?」

「部分崎軍不服管束,免不了時常來偷襲。」他嘆道︰「這附近的人倒也習慣了,自古如此。」

「我還是想下去瞧瞧……」安夏執意道︰「過了今天,恐怕再也沒機會踏入故土了,再怎麼樣我都要再瞧一眼。」

余子謙看她態度堅決,便沒有再勸,只命婆子輕輕攙她下車。

冬天比她想象中來得要早,未至日暮,天卻要全黑了,一場鵝毛大雪又將襲來,她仿佛可以預見雪花落在渭河上的情景。

婆子催促道︰「姑娘,咱們快趕路吧,這雪要是再下一場,怕是更難走了。」

「嬤嬤,你看!」安夏忽然指著前方一團艷紅,「那是什麼?」

婆子順著她的指引望去,疑惑地盯了良久,「好像是誰在生篝火。」

「走,咱們去瞧瞧!」

「姑娘,當心危險——」

這一刻,不知為何,她固執地移動步子,非要看個究竟不可。到底是什麼吸引了她?或許是因為在這黑白兩色的世界里,難得出現一抹艷紅,讓她心頭驟然一熱,無論如何她都想要靠近……

火,沒錯,的確有人在升篝火。

只見此刻江畔之上一個黑衣背影正坐在冰凍的水邊生火烤肉,雖然形單影只,卻顯得那般怡然愜意,從容自得,嚴寒絲毫沒有影響他的心情。

她定晴一瞧,對方是一名青年男子,雖然蒙著半張面,但可以看出他未過而立之年。

他的身形似山際一般偉岸,一襲白色大氅覆過腳背,深幽中顯示出一抹隱藏的貴氣,一看便知並非山野村夫。

他听到腳步聲,猛地抬起頭來,與安夏四目相對,炯炯有神的眸子像北極星一般,在安夏視野中劃過。

他楞怔了一瞬,沒料到這荒山野嶺之間居然會出現如此的女子,但很快也鎮定下來,只淺淺一笑,主動對她道︰「姑娘是路過的吧?我剛打了只鳥,姑娘如果餓了,可以嘗一塊。」

篝火之上架著的烤肉,在冰寒的日暮下發出誘人的香氣。

「多謝公子的好意,」安夏上前一步,「我只是想……烤烤火,可以嗎?」她靠近這里就是想接近這團火焰,紅彤彤的顏色給予她溫暖,能讓她有勇氣前行。

那男子看了她一眼,抬抬手道︰「姑娘請自便。」

安夏佇立火邊,望著茫茫江畔,半晌無語,而後忽然轉身,情不自禁地雙膝跪下,朝著來時的方向深深叩拜,像是在拜別蕭國,也像是在祭拜曾經在此死去的將士。

她只是個普通人,不能化解兩國邊關的戰火,當初以夏和公主的身分也不曾做過什麼為國為民的事情,實在有些慚愧。

男子看著她,覺得她的行為有些奇怪,但也沒多管閑事,只繼續烤肉。

一會兒之後,安夏平復情緒站起身來,閑話問道︰「公子就住在這附近嗎?」

他答,「我從崎都來。」

「崎都?」安夏詫異。

「我每年都會來此,在這渭河之畔小住幾日。」

她好奇地問︰「為了狩獵嗎?」

「為了悼念故人。」他緩緩道︰「方才姑娘也像是在悼念什麼,看來我們是一樣的心情。」

她又問︰「公子的故人是在這渭河之畔亡故的嗎?」

他輕輕搖頭,「我最後一次見到她是在這里,或者說,我只看到了她的車輿。」

「恕小女子冒昧,她……是公子的戀人?」听這語氣如此神傷,又頗似溫柔呢喃,想來是在思念一個女子。

「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他目露悲傷,「後來她嫁給了別人,送親的儀隊便是從這里經過。」

呵,她明白了,終于懂得對方在憑吊什麼,真是一個痴情人。

她想安慰一下對方,卻找不到安慰的話語,因為她的心中亦有情傷,她知道這毫無話語可以安慰。

忽然,一陣急促的蹄聲自遠處傳來,夜幕中不知哪里來了一群身著戎裝的彪形男子,騎著清一色的高頭大馬。

守在遠處的余子謙奔上前來,大喊著,「姑娘——是他們……崎軍!」

崎軍?安夏不由蹙眉。

呵,果然如傳說中一般,崎國軍士焊如匪類,不僅屢屢進犯蕭國疆土,對待尋常百姓亦是燒殺搶掠,無惡不為。

余子謙焦急地道︰「姑娘,別讓他們看見你……」

婆子們連忙將斗篷往安夏頭上一遮,拉著她躲到一旁。

話音未落,那為首的軍官已經逼近眼前,長劍一指,將安夏剛剛覆上的斗篷一挑,頃刻間,映著熠熠的火光,烏發雪顏一覽無余。

四周一片沉寂,崎軍注視著安夏,皆有些瞠目。

「哈,沒想到竟撿了個比金銀珠寶更值錢的寶貝!」為首的軍官笑道︰「美人,來,上馬!爺帶你回營去,免得天寒地凍在此受苦。」

安夏緊緊握緊拳,壓抑怒火。

忽然,一個淺笑的聲音自身側傳來——

「你也不先問問人家美人願不願意跟你回去?」

安夏微怔,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原來是他在說話——那個白衣男子。

只見他緩緩起身,白色的大氅在寒風中微動,冰亮的眸子一片陰沉。

為首的軍官喝道︰「你算老幾?輪得到你來教訓爺?來人,把他收拾了!」

說時遲,那時快,沒給人寸息思忖,箭雨猛然呼嘯而過,安夏回眸間只覺似風劃過面頰,她毫發未傷,一眾崎軍卻已應聲倒地。

為首的軍官瞪大雙眸,還沒弄清是怎麼一回事,卻已身中數箭,胸膛涌出鮮血,墜馬倒地。

四周恢復靜寂,夜幕依舊深沉,江水如常茫茫,如果不是親眼見到這里多出了數十具尸體,安夏真的會以為方才的一切不曾發生。

白衣男子淡淡橫眉,又坐回篝火旁,切下一塊烤肉塞進嘴里品嘗。

「主人——」一眾弓箭手自林中躍出,鬼魅一般步無聲息,整齊劃一跪倒在白衣男子面前,「屬下來遲!」

「將這些尸首懸至附近軍營門口,以示警戒。」白衣男子依舊淺笑,「告訴他們,若再敢燒殺搶掠,就是如此下場。」

「是。」弓箭們得令,將一眾崎軍尸首拖上馬背,輕騎而去。塵土不揚,喧囂不起,他們仿佛從未來過。

待到那群人消失,白衣男子方抬眸與安夏道︰「姑娘放心上路吧,崎國境內大概不會再發生類似的事了。」

「多謝公子相助……」安夏施了一禮,遲疑地問道︰「敢問公子……是蕭國人士?」

「姑娘為何認為我是蕭國人?」白衣男子覺得有些好笑。

她斟酌後道︰「公子方才所殺乃崎國軍官,若非蕭國子民,似乎說不通吧?」

「我是什麼人並不重要,」白衣男子撢撢衣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無論哪一國子民,大概都會有同樣的情懷。」

安夏知道自己多言了,換了平時她不會如此多話,但今晚不知為何,她對眼前的男子動了好奇的念頭。

或許是方才發生的變故讓她的情緒不如平常吧?

不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無論他是何人,無論他剛才只是單純相助,抑或有別的目的,都無需多問了。

安夏再次乘上馬車,打起簾子,看著來時的道路漸行漸遠,那通紅的篝火終究化為一個極小極小的亮點,白色身影再也瞧不見。

他到底是什麼人呢?為何她覺得那身形、那聲音,頗有些熟悉?

是她多想了嗎?應該是的。

他沒道理夜半會出現在這里……

崎國的皇宮果然不如想象中奢華,據說拓跋元治生性節儉克己,國庫銀兩均用于抵抗內憂外患之上,自他登基後,崎宮一次也不曾翻修新築,所以展現在安夏面前的只是一派簡約肅穆的景象。

安夏雖是蕭國的贈禮,卻沒能馬上見到拓跋陌,畢竟東宮本就有拓跋元治賞賜給兒子的美人,她們之中還有許多人未曾見過拓跋陌,怎麼也輪不到她。

旁人都說拓跋陌不太近,剛剛當上太子,以國事為重,而且他這幾日也不在京中。

听到這個消息,安夏不知是應該歡喜還是擔憂。他不近,她少了醋意,但她同樣也沒有機會接近他……

避事女官怕美人們閑中生事,給她們安排了一些輕松的差事,安夏被派往偏殿當值。

偏殿就是當年拓跋修雲大婚之所,也是安夏自刎的地方。

正因為如此,偏殿一般很少人來,也沒什麼敢來,不過安夏還是要每日在這里燃香烹茶,以備太子忽然回京,一時興起到這里走走。

他什麼時候回來啊?又是去了哪里呢?想來他確實不重視這東宮的女子,也不會為了蕭國所贈的美人快馬加鞭趕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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