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駙馬難追 第二章 相似之人觸心弦(2)

皇後又要說什麼,突然有宮人來報——

「啟稟娘娘,宋婕妤到。」

「正好,讓她進來。」皇後點頭。

宋婕妤?安夏連忙抬起頭來。

衣著素淨的宋婕妤由太監領著,捧著一冊經卷躬身而至。雖然她衣飾是嬪妃的等級,但整張臉粉黛未施,略帶細紋,看起來格外憔悴。

「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宋婕妤長跪在圓拱門外,聲音十分沙啞。

皇後冷冷地問︰「經文可是抄寫好了?」

「回娘娘,已經全部抄畢。」宋婕妤奉上卷冊,「請娘娘過目。」

「不必看了,」皇後卻道︰「抄寫經文不過是讓你靜心思過而已,如今你可知錯?」

「臣妾知錯。」宋婕妤低聲道︰「臣妾不該擅自帶夏和公主出宮,擅自讓她騎馬,致使公主摔傷,大病一場……」

安夏睜大雙眼看著宋婕妤。沒錯,宋婕妤應該就是、就是……

「夏和,」皇後盯著安夏,「你也听見了,你任性胡為,使你母妃替你受罰,從今以後不得再做那些出格的事了,記住了嗎?」

母妃……對,這宋婕妤便是夏和公主的母親。

她早就听聞夏和的母親出身低微,不過是年輕時得過蕭皇一次寵幸,有了夏和公主,得封婕妤,不過位分再也沒有上去,也再沒得到過聖恩,原來就是眼前這可憐的婦人。

「夏和公主……」宋婕妤依舊跪著,抬頭望著安夏,「病可大好了?母妃這段日子一直在天音閣抄寫經書,沒得空去看你……听說好些事情你都不太記得了?總還記得母妃吧?」

不知為何,安夏忽然鼻子酸酸的,眼眶里泛起淚花。

來到這個時空,此生也不知還能不能再見到自己的親生父母,眼前的宋婕妤讓她想起了自己的媽媽……

「母妃,我已大好了。」她忍住想哭的沖動,連忙道︰「我怎麼會忘記母妃呢,忘了誰也不能忘了自己的親生母親啊。」

宋婕妤微笑著,眸中似有淚光閃爍,只是礙于有皇後在一旁,情緒不敢流露。

「今日你們母女都在,有些話本宮要親自問清楚,也好給皇上一個交代。」皇後忽然道︰「那日出宮,到底是你們倆誰的主意?」

「是臣妾,是臣妾一時糊涂。」宋婕妤連忙道︰「夏和公主平日忙著學業,臣妾也有大半個月沒見她了,那日她到臣妾宮里來請安,臣妾一時高興才忘了規矩,擅自帶她出宮,想與她多相處片刻……」

「真的嗎?」皇後看向安夏,「夏和,你母妃所言屬實?」

安夏思索著,從前的事她並不知曉,想來也應該是如此吧。

宋婕妤听上去可憐得很,明明親生女兒近在咫尺,卻大半個月不得相見,也不知道是宮規太嚴,還是從前的夏和真的太忙?

但安夏覺得,作為女兒,不該把過錯都推到母親身上,且皇後對宋婕妤敵意滿滿,之前已經罰她在天音閣抄寫佛經,女兒病中也不讓她見一面,倘若此刻再得了藉口,還不知會整出什麼花樣來。

「回娘娘,」安夏道︰「此事並不怪母妃,是兒臣想出宮去玩,央求母妃,她一時心軟才隨了兒臣。」

「夏和公主……」宋婕妤搖頭,「你何必替母妃開月兌,明明是母妃提議——」

「皇後娘娘,您想,平素我十天半個月都不去與母妃見一面,這是為何?」安夏索性道︰「母妃宮里雖好,但她太喜歡嘮叨,我這個人最怕听嘮叨,哪里願意與她多加相處。那日若不是我有事想出宮,母妃也叫不動我。」

她這話一出,四下的人皆是一愣,她們都不曾料想她會如此回答。

宋婕妤霎時紅了眼,顫聲道︰「夏和公主,原來你……嫌棄母妃太愛嘮叨?」

此時此刻保全宋婕妤不再被皇後責罰要緊,安夏也顧不得她的感受了,日後再來彌補吧。

「這麼說,是你有事要出宮?」皇後凝眸緊盯著安夏,「所為何事呢?」

何事?她哪里曉得……

依著夏和的脾氣,應該就是貪玩吧?安夏不敢胡亂猜測,許多往事大概要靠她今後去慢慢推敲了。她答道︰「我不記得了。」當她不知道該怎麼說謊時,就謊稱失憶,這個方法最好。

「不記得了?」皇後的目光在她臉上盤旋,半晌之後方道︰「好,那就待你日後憶起再對本宮說吧,今日本宮不再責罰你母妃。」

「多謝娘娘。」安夏如釋重負。

「不過還是要罰罰你。」皇後道︰「你們今日在御學堂學了些什麼?就罰你把功課抄寫一百遍。」

一首小詩抄個一千遍也不算什麼,對于這樣的結果,安夏心中悅然。

不過她發現宋婕妤有些失神,想必是方才她嫌棄宋婕妤太過嘮叨,讓這位母親傷了心。

先渡此劫要緊,待她回去再慢慢彌補吧,她一定有辦法讓宋婕妤高興起來的。

在皇後處用完了點心,安夏隨宋婕妤來到她的央蘭宮。

听說央蘭宮里種滿了蘭花,初春的時候特別美麗,可惜現在已入夏,那般景致不得而見,但這里的確布置得很清雅,雖然用度只是婕妤的分例,卻不顯寒酸。

宋婕妤一臉憂心地道︰「夏和,你早點回宮去吧,今日不是還要抄寫《通樂》嗎?」

安夏道︰「我陪母妃多說說話。」聊聊宮中之人,免得她什麼也不知道。

「你不是嫌母妃愛嘮叨嗎……」宋婕妤臉上難掩失落的神色,「母妃怕你在這坐得煩……」

丙然,她是在為之前的事心中不快。安夏笑著解釋,「母妃,女兒那樣說是為了搪塞皇後娘娘。說真的,之前的事情,女兒都不太記得了,從前若是真的說過什麼話傷了母妃的心,母妃還要原諒女兒才是。」

「真的都不記得了?」宋婕妤吃了一驚,「怎會如此嚴重?方才听你所言,母妃還以為你大好了。」

「女兒或許是遇到山魅了,被她奪了魂。」安夏搖搖頭,「也不知為何,腦子里空空蕩蕩的。」

「我的兒,」宋婕妤忍不住上前抱住她,「母妃這些日子被困在天音閣,皇後娘娘不讓我們娘倆見面,我還以為你其實沒什麼大礙,若知道如此嚴重,母妃就算豁出性命也不能不去見你。」

安夏毫不在意地道︰「母妃,女兒沒事,身子已經無恙了,就算什麼都想不起來了,其實也沒什麼不好。」

宋婕妤怔了怔,思忖片刻,點頭道︰「也許你說得對。」

安夏沉默地依著宋婕妤坐了一會兒,心境無比平和,好似在這個世間終于找到了依靠。其實宋婕妤身分低微,哪里算得什麼依靠,只是這種溫暖的母愛,特別讓人有安全感。

「娘娘。」央蘭宮的掌事許尚宮忽然在簾外傳話道︰「陳公公來了,求見娘娘。」

「請他進來。」宋婕妤立刻坐正了身子,霎時緊張了起來。

「陳公公是誰?」安夏有些好奇。

「怎麼,你連陳公公也不記得了?」宋婕妤擔憂地看著她,「那是你父皇身邊最得力的大太監。」

蕭皇身邊最得力的大太監居然會來看望宋婕妤?不是說宋婕妤最不得寵嗎?

安夏正疑惑著,陳公公已經捧著一個碩大的錦匣走了進來。

他施禮道︰「給娘娘請安,給公主請安。」

「公公不必多禮。」宋婕妤微笑著問︰「可是皇上傳什麼話來?」

「天熱了,皇上記起娘娘畏暑,叫老奴送了這冰絲枕頭來。」陳公公將錦匣打開,讓宋婕妤過目。

「這冰絲……可是稀罕的東西呢。」宋婕妤一臉受寵若驚,「听說觸手生涼,我從來沒有見過。」

「娘娘可以試一試。」

宋婕妤撫了撫匣中的枕頭,只覺無比新奇,贊道︰「果然如傳說中一般神奇。」

他道︰「這冰絲枕頭是前兩天江南進貢的,只有兩個而已,皇上留了一個,另一個就在這里。」

這枕頭只有兩個嗎?安夏不由詫異。按說,稀罕的東西不是應該先送到皇後宮里嗎?

他笑著道︰「皇上說婕妤身子不太好,竹枕、藤枕都太涼、太硬,恐怕會傷了脖子。這冰絲柔和清爽,倒是最合適不過了。」

「皇上有心了,」宋婕妤忽然有些哽咽,「臣妾哪里擔得起呢……」

「因為公主摔傷之事,娘娘受了責罰,這些日子也委屈了,」陳公公道︰「皇上不能來探望娘娘,只能用一點東西表達慰藉之情。」

听起來蕭皇對宋婕妤也沒那麼壞啊,有好東西先想著她,雖不知是否出于補償,但好歹是一片心意。

「公主恰巧也在,」陳公公對安夏道︰「老奴也替皇上傳一句話給公主,日後還請您不要任性為是,否則傷了身子也連累了娘娘。」

安夏乖巧地應道︰「公公放心,我再也不會了。」

「那老奴就告退了。」陳公公躬身施了一禮。

宋婕妤點頭又說了些客氣話,由許尚宮送陳公公離去。

「父皇看來對母妃牽掛得緊,」安夏趁機道︰「我還以為母妃真不受寵,看來也是錯怪了父皇。」

「不過是看你的面上,」宋婕妤抱著那冰枕舍不得放手,「你父皇最疼你。」

「是嗎?」安夏錯愕地道︰「我還以為父皇最疼長姊。」

夏和公主的長姊是聞遂公主,先皇後的女兒,出身高貴又嫁得如意附馬,按理應該最受蕭皇青睞才是。

「你父皇常說,大公主已經成家,不必他再操心,他最擔心的就是你。」宋婕妤嘆了一口氣,「你這般任性又剛烈,也不知將來要到哪里為你挑一個合適的駙馬。」

「母妃,好端端的干麼說這個。」安夏不由有些害羞。

「皇上是真心寵愛公主呢。」送走陳公公的許尚宮折返,正巧听到這一番話,插嘴道︰「恕奴婢多嘴,皇上也是真心寵愛我們家娘娘,所以愛屋及烏。」

「別胡說,」宋婕妤否認道︰「是我靠著女兒才能有今天的安生日子,愛屋及烏該用來形容夏和才對。」

「皇上本來就疼愛娘娘,」許尚宮似有不平,「只是皇後那邊不好應付,皇上不想後宮生事,所以才假裝冷著娘娘。」

「是嗎?」安夏听得頗感興趣,「父皇對母妃竟如此真心?」

「這冰絲枕頭便是明證。」許尚宮信誓旦旦地道︰「還有這央蘭宮,可是前朝宸妃的住處,皇上說這里風景最清雅,特意賜給我們娘娘。」

「越說越不像話了!」宋婕妤皺眉,「央蘭宮雖好,但也不至于把我比做前朝宸妃。」

「听來父皇對母妃確實不錯,」安夏笑道︰「我本來以為父皇冷落母妃,現在看來是我白操心一場。」

「這話只能在我們這里說說,」宋婕妤提醒道︰「出去可別亂傳,皇後娘娘若是听見,那可了不得。」

「是了,皇上就是怕皇後鬧呢。」許尚宮打抱不平地道︰「所以這些年來皇上才假裝冷著咱們娘娘,但私下里派陳公公送的東西一點也不少。」

深宮之事真是隱晦復雜,安夏發現自己往後得留神觀察,處處小心。

「夏和,你也听母妃一句勸,別再任性了。」宋婕妤感慨道︰「出了這件事以後,母妃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母妃放心,女兒不會再騎馬了。」她本來就不會騎,也不感興趣。

「母妃是指……」宋婕妤沉下臉來,低聲道︰「別再去見杜少傅了。」

「啊?」安夏一時間沒听清。

「那日你為了出宮見他,摔了馬,還好有母妃替你遮掩。」宋婕妤嚴肅地看著她,「若再犯,母妃也幫不了你。」

「我那日是為了去見杜少傅?!為什麼?我為什麼要去見他?」天啊,這是真的嗎?她不由嚇了一跳。

「看來你真的什麼也不記得了……」宋婕妤撫了撫她的長發,「也好,不記得最好。」

她該繼續追問嗎?看來夏和跟杜阡陌從前的關系非同一般,她該不該揭開這段往事?

不急,待她想清楚再說,反正日子還長,她被囚在這個空間里不得月兌身,還有漫長的歲月待她去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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