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妒婦娘子 第9章(1)

好好地睡著突然從夢中驚醒,賀如意伸手尋求謝玉言溫暖的懷抱,卻撲了空。

怔怔地看著自己撲空的雙手,她心里說不出的不安,自從兩人同房以來,她每天晚上總是一覺到天亮,從來沒有現在這樣的情況,心跳得有些快,還從夢中驚醒過來,再去想剛才的夢,卻是一個看不清楚面孔的女子一直與自己爭奪謝玉言。

拭去額頭的冷汗,賀如意想不出自己為什麼會突然作這個夢,想來想去還是因為采菱的突然出現。

下午時賀如意挨不過采菱的要求,只得答應讓采菱來別院住,她還記得謝玉言回來听到這個消息不悅的表情,簡直稱得上難看。

看不到謝玉言就睡不著,賀如意起身點燃燭火,心里仿佛有什麼在指引,突然很想立刻找到他。

小舞已經不在外間睡,看著只有一個人顯得空蕩蕩的房間,賀如意苦笑,當初自己的夫君還說再也不許她夜里獨自出去,會一直陪著自己,誰知道竟然找不到人。

夜里的風涼,她拿出一件披風披上,這才走出門。

夜半時分,別院里十分的安靜,天上的月輝很淺,幸好掛著的燈籠照著她的腳下,平時這時候的謝玉言若是不在自己房里,也許就在書房,賀如意沒有多想就徑直走過去。

她的腳步很輕,瘦弱的身體在夜里看起來有些飄忽,果不出所料,書房里亮著燭火,透過窗還能瞧見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里面。

想著也許是自己自作主張讓采菱住進來的事情讓他不開心,賀如意有心去道歉,只是當時的情景讓她拒絕實在很難。

瞧見他還站著,知道他耳力好,賀如意抿嘴笑刻意悄悄靠近,想嚇他一嚇,卻突然看到窗邊一下子又多了一個身影,看著像是個女人。

握緊了手,她猶豫要不要繼續站在這里,心里說不出的不安一下子仿佛找到了出處,看著窗上映出的兩個身影慢慢擁在一起,她徹底愣住了。

她從來沒有這麼不安過,即便上次入畫主動獻身,她也是冷著臉听完了所有的事情,可是這一刻心里竟然想逃,仿佛前面迎接她的是洪水猛獸。

可是她走不動,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兩個相擁的身影很久很久,直到書房里兩人終于不再沉默,開始交談。

「玉言……我沒想到我來遲了。」采菱的聲音透著心碎,還伴隨著壓抑不住的哽咽。謝玉言臉色很難看,卻任由采菱抱著沒有推開。

許久,他開口,「你不該回來,更不該把如意牽扯進來。」

「這不是我的錯,從她嫁給你就已經牽扯進來了,她憑什麼嫁給你,你不能娶她。」

「她是我的娘子,誰也改不了了。」

采菱眼淚流下淚,哀哀地哭出來,「不,不是這樣的,我們還能回去,我們回到過去好不好,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

「放開我吧。」

「我不放。」

看著那兩個影子扭動幾下,賀如意發現自己竟然很平靜,里面的女人在哭,她也該哭不是嗎,可她哭不出來,只是整個人仿佛被人定住,阻止不了一切的發生,想到上一次入畫的事情,謝玉言雖然無視了自己卻一直笑著,可是現在的他沒有笑,聲音那麼的沉重。

眼楮干澀得難受,賀如意沒有力氣離開,只是沉默的听著。

「玉言,別這樣對我,你知道我這些年多麼辛苦,所有人都不給我好臉色,你怎麼能娶妻,你為什麼不等我。」

「采菱……醒醒吧,那天我跪在祠堂,在你轉身走的時候,我已經打定主意忘記你做過的事情。」

「你別這樣,我知道不是這樣。」哭聲哀怨,采菱哭訴,「那時候我太小,我害怕了,對不起,你別這樣對我,我現在變了,我不會再把你一個人留下,我知道你最在乎的人一定是我,我不能沒有你。」

「放開吧,我要回去了。」

「不,我絕不,你還是在乎我的,不然你怎麼會來這里見我,如果你真的喜歡賀如意,怎麼會來見我。」

沉默了一下,謝玉言無力地說道︰「我只想和你說清楚,離開這里吧,別再出現,也別去傷害如意,她什麼都沒做錯。」

「那我做錯了什麼?我當年只是害怕,老夫人對我不冷不熱,老爺壓根不喜歡我,只有你對我那麼好,如果你不能等我,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

「我對你好不是因為這些,何況都已經過去了。」

不想听到這樣的答案,采菱扯著嗓子講訴過往,「沒有過去,我們都還在這里,我來到盛都就打听你的消息,這些日子我一直躲在那里偷偷看你,我也想過離開的,可我做不到,我不能把你拱手讓到那個女人手里。」

「回去吧,別再靠近如意,也別再打擾我。」

「你喜歡她嗎?」采菱突然推開他,尖利地追問。

「我喜歡她,你不準傷害如意,不然我絕不饒你。」謝言玉沉沉地說道。

「你不喜歡她,你是騙自己。」亂走幾步,她辯駁,「你才和她在一起多久,我們那麼多年的感情,你難道忘了當初我們多好,你喜歡的是我,不然你怎麼會游戲人間,他們都說你風流成性,我知道不是,我知道你還在想我,我不計較那些事情,甚至可以和賀如意一起伺候你,你別推開我好不好。」

「采菱……」

「玉言,你別說傷我的話好不好,賀如意有哪里好,能比得過我們幾年的感情嗎?你忘記了當初我們一起長大,你說喜歡她,可是我要你來,你還不是過來了,求你,別再騙自己。」

「你怎麼還是不懂,我已經娶了如意。」

「我是被逼的,我沒有辦法,當年老夫人不會答應你和我在一起,我只是個寄居在你家的可憐蟲,我拿什麼去爭取你。」

謝玉言沉默著,仿佛無言以對。

伸手撫上他俊朗的臉龐,采菱吃吃說道︰「你還記得嗎,那時候我有多可憐,你說我穿女敕黃色很好看,我就穿了好幾年同樣的顏色,你說以後會開最大的布莊,不做生意,只為了給我裁衣服。

老夫人給我冷臉,你說長大會送我屬于我自己的家,我全都記得,一直等著那個只有你我的院子,可是現在你娶了別人,帶著別的女人住在本該屬于我的地方,玉言,你真的忍心這麼對我?」

「如意很好,無論如何都別再鬧下去了。」

「別這麼騙我,我不會傷害她,只要你高興,我願意和她一起陪著你,我很听話,我不會去計較的。」

謝玉言沒有回答,直到忽然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

賀如意推開門,沉靜的開口,「采菱姑娘恐怕要失望了,我會計較。」

怎麼也想不到她會突然出現,房里的兩個人都僵在那里。

賀如意站在門口並不進去,她的眼楮里沒有憤怒,看著謝玉言,只是讓人寒冷的冷漠。

渾身的血似乎在那個眼神下凍住,謝言玉想要說什麼,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握緊了拳頭,干灑地喊出她的名字,「如意……」

「夫君。」賀如意淡淡地看著他,沒什麼情緒地說下去,「如意恐怕要讓你失望了,我不同意與采菱姑娘一起陪著你,無論你們曾經發生過什麼,我賀如意是謝家明媒正娶的兒媳,如果二位執意再續前緣,請夫君給如意一封和離書吧。」

听到這樣的話並不意外,謝玉言嘆息,聲音干澀,「你知道我不會這麼做。」

「如果夫君不打算和離,如意希望以後不再看到采菱姑娘。」停頓一下,她繼續說道︰「今夜已晚,采菱姑娘還是早些去歇息吧,明日一大早,夫君會讓人送你離開。」

從賀如意出現的那一刻就一直沉默著,采菱听到這話才回過神,看謝玉言默認的表情,突然大哭起來,「你憑什麼這麼對我,你有什麼資格攆我離開,我不走,玉言你說話呀,你為什麼听這個女人的安排。」

嘴角露出一抹淺笑,賀如意看著哭鬧的女人,「就憑我是這院子的主人。」

她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冷靜,卻讓采菱愣住,「你不能記麼對我,你不能。」

「恐怕采菱姑娘要失望了。」

「你不能……」

「多說無益,你還是好好歇息一夜,明日離開吧,夫君你說呢?」

一刻都沒有遲疑,謝玉言開口,「明早我安排人送她離開。」

「好,那就麻煩夫君了。」

看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完全沒有自己開口的機會,采菱一下子崩潰,歇斯底里的吼叫︰「我不走……你不能趕我,你敢這麼做,我不會饒過你的,我要讓你身敗名裂、不得好死……」

嘴角的笑始終沒有消失,賀如意不怎麼在意地瞥她一眼,「悉听尊便。」

盛都繁盛熱鬧多,東家長、西家短,傳得紛紛攘攘,不過要說近來傳得最熱的,就屬最新出爐的第一妒婦。

要說女人善妒是天性,誰家的娘子沒有吃醋撒潑的時候,今天張家的小扮被媳婦打出家門,明天王家的兒媳抓奸抓到青樓里,打得鞋帽紛飛,既然這事不新鮮,最新冒出來的妒婦憑什麼奪了頭籌呢?

必于第一妒婦的傳聞,總結一下大概就是如下,巧言令色、獻媚長輩,私下迫害夫君喜歡的丫鬟,心狠手辣地打個半死,還把夫君青梅竹馬的女子趕出家門,以死相逼,不讓人進門。

身為別人家的媳婦,上不孝敬雙親,下面還欺壓著自己的男人,絲毫不懂得三從四德的規矩,外人面前惡言惡行,家里橫行霸道,無論哪個丫鬟,只要她看不順眼便立刻責罰。

要認真說起來,這些事也不算稀奇,善妒的女人大都做得出來,追根究柢能夠被說成第一妒婦還要說說她的身分,謝丞相二少爺的娘子,這個名頭一說出來,大家都了然了,原來如此。

這世上妒婦確實不少,可元朝開國以來,還沒有哪個官宦之家的媳婦能傳出這樣的傳聞,要知道這樣的大家庭最重名聲,就算吃吃醋也都是私底下,像這種剛出嫁就傳出這種名聲的……嘖嘖,必定還做了很多惡事沒人敢說。

第一妒婦的名號越傳越廣……為了講得熱鬧,說笑的人更下意識地添油加醋,于是街頭巷尾時不時都能听到夸大杜撰了的第一妒婦故事。

這些故事自然也沒逃過謝玉言的耳朵,坐在悅豐酒樓里沉悶地喝著酒,他最近看起來說不出的頹廢。

心里知道他是因為什麼煩惱,姜嘯有些尷尬,畢竟人家夫妻的事情自己不該插手,可看著自己的好兄弟一天天頹廢下去也不是辦法,只得硬著頭皮來勸說。

「那些傳聞不過是些無聊的人造謠,你何必在乎,我一直覺得你不是這樣的人。」醉眼迷蒙地看好友一眼,謝玉言苦笑,「你當我是在為流言煩惱?你看低我了。」

「不是這個還能是什麼?」

沉默片刻,謝玉言苦笑,把那日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看著好友瞪大的眼楮,又是一陣苦笑,「你也覺得我很混蛋吧。」

「確實有些,」姜嘯咽咽口水,「這麼說,弟妹生你氣了。」

「我巴不得她生氣發怒。」一口氣喝了一大杯酒,他皸眉,「自從那一晚起,她再也沒和我說話,一次都沒有,無論我怎麼討好,她都不肯多看我一眼,每天都是悶在房里看書。」

姜嘯驚訝地張著嘴,不敢相信,「怪不得你這模樣,原來是愁的,另一個呢?她走了?」听到這話,謝玉言眉目涌出一股戾氣,冷笑道︰「你以為傳言怎麼來的,我已經派人去查了,就是采菱散布的。」

「好狠的女人,她就沒想到這樣會一下子毀了整個謝家的名聲嗎?!」

看好友愕然的表情,謝玉言苦笑,「她從小就這麼自私,都怪我,如果她出現的時候我當機立斷把人攆走,也就不會有後來的事情,只是看到她……」

姜嘯拍拍他的肩膀,一臉「我懂你」的表情,「我懂我懂,畢竟是愛過的女子,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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