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擒郎 第一章

出師不利,沒想到才離開京城沒多久,瓊歡的行蹤就被人發現了。

她明明躲得很好,連半點聲音都沒有,為什麼眼前這名男子一下子就揪出她,害她想逃都沒辦法逃?

原本瓊歡的計畫是在到達第一個驛站時溜下車,不過現在看來,她的如意算盤可得重新打了。

瓊歡不情願的下車,"我是瓊歡公主,那又怎樣?"憑她公主的身分,諒眼前這家伙也不敢對她怎麼樣。

"我的猜測果然沒錯。"楊祖軒得意的笑著,仔細的打量著她。

璃憂和瓊歡兩位公主生得一模一樣,又愛穿一樣的衣服,不熟悉她們的人壓根分辨不出她們,兩人唯一不同的地方在於個性上的差別。

瓊歡公主的喜怒哀樂很明顯的表現在臉上,而璃憂公主則是一臉的漠然,好似她的七情六欲,在娘胎時就被瓊歡公主取走了。

靠著敏銳的直覺和在皇宮內所听到的消息,楊祖軒很輕易就能認出瓊歡。

"公主,宮里的人急著到處找你,你該不會不知道吧?"

"關我什麼事?"哼!

他忍不住皺起眉,看來這位公主是從小被人寵壞了。

"不關你的事?說得倒瀟灑,你的逃宮舉動,可是連累了許多人,豈是簡單一句'不關你的事'就能解決的?"

"那你想怎樣?把我抓回宮,交給皇姊姊論功行賞?"如果他敢答對,她就馬上跑給他追!

楊祖軒微微笑著,搖頭道︰"非也,微臣有任務在身,沒時間再回皇宮一趟。"

"既然你沒時間押我回宮,那正好,本公主和你們不順路,就在此分別吧,後會無期。"說完,瓊歡轉身就想跑。

"公主,微臣話還沒說完。"他忍不住好笑,從沒見過有人這麼光明正大的逃難法。

"你說話怎麼拖拖拉拉的!"瓊歡不耐煩的轉身瞪著他,"有話一次說完,別耽誤我的時間。"

現在到底是誰在耽誤誰的時間啊?"雖然微臣現在沒時間回皇宮一趟,但並不表示微臣打算放你在民間涉險。"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瓊歡不安的後退一步,發現四名侍衛站在她身後,不讓她有逃月兌的機會。

"這樣好了,公主何不隨微臣到玄武軍區玩玩,那綿延不盡的草原美景在京城里是見不到的。"

他會這麼好心,這其中一定有鬼!瓊歡暗忖。

"到玄武軍區之後,你就會放我離開?"

"公主,你猜錯了,等你逛完玄武軍區後,微臣會帶公主去另一個漂亮的景點,那里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的。"

"是哪里?"她覺得越來越不對勁了。

楊祖軒嘴角微微上揚,笑容里不懷好意,"那個地方就是公主最念念不忘的……皇宮。"

"皇宮?我才不要回去!"她就知道他沒安好心眼,最後的目的是想把她拐回皇宮,她才不會讓他稱心如意。

"很抱歉,這由不得你。"楊祖軒板起臉,正色道︰"公主,微臣有要務在身,片刻不能耽誤,只好麻煩公主先跟微臣到玄武軍區,等任務結束後,微臣立刻送公主回宮。"

"什麼?你……"他竟然想像囚犯一樣禁錮她的行動自由,好大的膽子!

"如果公主已經听明白了,那就請隨微臣起程吧,為了你,我們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

"好,算你有種!"瓊歡惱怒的指著他大叫︰"給我報上你的名來,等我回宮後,我絕對要在皇姊姊面前給你好看!"

對她的威脅,楊祖軒沒有半點害怕神色,"微臣乃殿中省少監楊祖軒,這段時間只好委屈公主了。"

他背後有人撐腰,根本無所畏懼,最後會死得很淒慘的人,可想而知,絕對不會是他。

這一路上,可說是怨氣沖天。

瓊歡忍著滿月復怒火,哀怨的坐在馬車前座,右邊有駕馬的僕役擋著她,左邊有楊祖軒騎在馬上與她並肩而行,困得她是想逃也沒處開溜。

面對這全身燒著熊熊怒火的公主,駕車的七葉是戰戰兢兢,深怕一不小心就被火給燒著,楊祖軒倒是輕松自得,看著沿路風景好打發時間。

他們這一趟是奉命運送馬匹供給玄武軍區的將領使用,只要能在預定的時間內將馬給送到,他們的差事就算了結。

只不過此行多了個瓊歡公主,楊祖軒可不敢奢望他們能夠順利到達軍區。

眾所周知,只要瓊歡和璃憂兩位公主一聯手,就能把整座皇宮攪得天翻地覆、人仰馬翻,誰教她們是太後的心肝寶貝、掌上明珠,沒有人敢對她們的行為有任何意見。而在朝中獨攬大權的長公主對這兩個皇妹的行為,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放任她們三不五時便來個小惡作劇。

因此,楊祖軒已有心理準備,這次的行程絕不可能輕松完成,因為他擺了一個隨時會作亂的小麻煩在身邊。

窒悶得讓人喘不過氣的氣氛籠罩在楊祖軒和瓊歡之間,一旁的七葉頻頻流著冷汗,這麼詭異的氣氛讓他快受不了,虧楊祖軒還能當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不行、不行,再不緩和一下氣氛,他就快要窒息了。

"呃……公主,以前卑職常听人說你長得國色天香、麗質天生,這回卑職終於見識到了。"

瓊歡斜睨他一眼,淡淡的回道︰"哼,馬屁精!"不過倒滿中听的。

聞言,楊祖軒忍不住笑了出來。

"楊祖軒,你笑什麼?"

"公主,你的反應別這麼大,微臣並不是在笑你。"

"你不是笑我,難道是笑七葉?"

"公主真聰明,正是。"楊祖軒點點頭,"笑他馬屁沒拍著,倒惹了一身腥。"

"楊少監!"七葉尷尬的喚道,不明白他為什麼故意把場面弄得更僵?

瓊歡正愁一肚子氣沒處發,既然楊祖軒先點火,她哪有放過他的道理。"怎麼,七葉在贊美我,你看不過去?"

"微臣沒有。"

"你明明就有!"她高傲的抬起頭,對他投以挑釁的眼神,"本公主長得國色天香也礙著你嗎?他只是據實以告,連半點夸大都沒有。"

"是是是,七葉的確沒夸大,只不過他還少說了一些。"

"嗯?"瓊歡轉而瞪著七葉,他還有什麼話沒說?

"呃……這個……"七葉只覺得自己快被楊祖軒害死了。"就這麼多,其他就……沒了。"

"是嗎?七葉。"楊祖軒笑得可奸詐了。"你剛才說的是民間評論瓊歡公主的'四句真言'但我只听到你說前面兩句,後面兩句為什麼不說呢?"

"我……"完了、完了,要是把那兩句說出來,他的項上人頭絕對不保。

"七葉,你快說,我要听完整的。"

"公主,你真的要听?"

"七葉,你就別再欺瞞公主了,快點老實回答吧。"楊祖軒涼涼的等著看好戲。

"沒錯。"難得瓊歡和他站在同一陣線。

七葉吞了吞口水,豁出去了。"民間有一段'四句真言',說公主你'國色天香、麗質天生;嬉游惡搞、無所不能'。"

轟!

七葉懷疑自己是不是听到了遠方傳來悶雷聲,隆隆向他逼近,瓊歡的眼里布滿濃雲,還閃著陣陣閃電。

楊祖軒抬頭仰望天際,淡淡的笑著,"天氣還真是好,萬里無雲啊。"

接下來這一路上,七葉始終是坐如針氈,儼然成為某人怨念攻擊的主要對象。

一路奔波來到驛站,楊祖軒下令在此地停留兩天,附近有熱鬧的市集,他們可以在那里采買路途上所需的用品。

一抵達驛站,瓊歡便把自己鎖在房里,躺在床上生悶氣,連侍衛請她下樓用膳也不理。

她從來沒受過像今天這樣的鳥氣,被楊祖軒壓得死死的,想她堂堂一位公主,在宮中呼風喚雨,沒有任何人敢違抗,今天竟然會栽在一個小小殿中省少監手中。

"可惡!真是可惡透頂了!"瓊歡猛捶著床板出氣。

要她乖乖跟著楊祖軒到玄武軍區去,想都不要想!

思及此,瓊歡從床上跳下來,準備趁著眾人忙亂時,乘機開溜,讓他們找不著。

背上包袱,她打開房門,一名侍衛正巧經過。

"公主,你怎麼還背著包袱不休息呢?剛才楊少監派人請你去用膳,你也沒出現,會不會──"

砰的一聲,瓊歡連忙把門關起來。看來她今天諸事不順,每個人都在與她作對。

沒關系,從門口出去不行,那她就爬窗戶,反正這里才兩層樓高,就算跌下去也跌不死。

她打開窗戶,樓下就是馬廄,一名侍衛正在喂馬,不經意瞄到她,他笑著說︰"公主,你要下樓的話,樓梯在另一邊,多走幾步路對身體比較好,別偷懶直接從窗子往下跳。"

瓊歡尷尬的一愣,羞憤的關上窗戶。

唉,連這一招也行不通了。

看來楊祖軒為了防止她逃跑,暗樁擺了一堆,不過她也不是省油的燈,以為只要有人盯著她,她就逃不掉嗎?

"哼,沒關系,我還有最後一招獨門工夫!"

楊祖軒坐在大廳里,優閑的擦拭手中寶劍,順便听听四周的閑言閑語──

"喂,听說昨天宮里發生大事了。"

"什麼大事?說來听听。"

"皇宮被人放火,璃憂和瓊歡兩位公主趁著混亂之際,雙雙逃出宮了。"

"兩個都走了?那長公主有什麼表示?"

"她氣都快氣死了,有兩個愛逃宮出去玩的皇妹,你想她的脾氣會好到哪去,听說長公主已經派出人馬,到處尋找她們的下落。"

"看來京城又會被鬧得雞飛狗跳了。"

"呵,可不是。"

坐在楊祖軒對面的七葉當然也听見這些閑言閑語,他疑惑的問︰"楊少監,既然有人在尋找公主的下落,你怎麼不差人將她送回去?"

"她的身分非比尋常,不能輕易將她交給不信任的人護送,這是為了她的安全著想。"

"說得也是,但讓公主跟著我們旅途勞累,會不會太委屈她了?"

楊祖軒無所謂的笑著,"是該讓她嘗點苦頭,要不然是不會听話的。"

這太詭異了,楊祖軒竟能面不改色的說這種話,難道他不怕被殺頭嗎?

"既然她這麼麻煩,你為什麼執意將她帶在身邊,拖累我們的行程?"

楊祖軒瞥他一眼,"我自有理由,你只要管好你分內的事就夠了。"

"喔。"還是別多問的好,楊祖軒的眼神有著明顯的警告。

這時,一名書僮悄悄從樓上走下,見樓下鬧烘烘的,沒有人注意到他,趕緊混在人群中快步離開驛站。

坐在角落的楊祖軒正好瞥了一眼,隨即看向七葉說︰"你還在這閑磨蹭什麼,快去市集上走走吧。"

"為什麼?我又沒有要買東西。"

"我管你有沒有東西要買,總之,現在馬上給我出去,追丟了那個小書僮,我就唯你是問。"

"小書僮?"七葉這時才恍然大悟,"難道剛才那小書僮是……"

"知道就快走,再羅唆她人就跑了。"

瓊歡一身粗布衣裳,頭上戴著帽子把一頭長發遮住,來到人來人往的市集里,她忍不住得意的笑出聲。

原本的計畫雖然被楊祖軒打亂,不過沒關系,只要能離開這個小鎮,其他的事就好辦了。

"我想想,之前是從哪條路進鎮上的?"

放眼望去,人潮洶涌的街道上,除了住在此地的平常人家外,似乎還多了……

瓊歡嚇了一跳,趕緊站在菜販面前假裝買菜。她沒想到街上有那麼多侍衛在閑晃,只要一不小心,她的喬裝就會被識破。

"怎麼辦……不行,要冷靜,他們不會發現我的。"

"來呀,新鮮的菜喲!"菜販高聲吆喝著,笑咪咪的對瓊歡說︰"這位小兄弟,要買什麼菜,我老王賣的菜可是一等一的好哦。"

瓊歡丟了一錠銀子到他手上,"閉嘴,再吵吵鬧鬧的引人注意,我就把你的嘴給封住。"

菜販納悶的握著手中銀兩,"小兄弟,你別跟我開玩笑了,我要是不吆喝,哪里招得到客人來買菜呢?"

"你先安靜一不是會死嗎?還是嫌我給你的遮口費不夠?"一直叫人家閉嘴,但瓊歡的聲音倒比人家還要大。

見瓊歡一副霸道樣,菜販開始不耐煩了,"喂,你不買菜就別來打擾我,快走快走!"

"什麼,你竟敢叫我走?!"這簡直就是侮辱!

"你們別吵了。"一名男子趕緊過來打圓場,以免有人會丟蔬菜泄憤。"有話好好說,一切以和為貴。"他笑嘻嘻的對瓊歡說︰"這位'小扮',你就饒了他吧。"

"我為什麼要饒了他?他根本就……"瓊歡瞪大雙眼,沒想到這人竟然是七葉。

這麼說來,她的行蹤不就從頭到尾被楊祖軒掌握得一清二楚?

七葉不會笨到直接點破她,只是說著︰"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嫌驛站的伙食不好,想替大家加菜,這種事早說嘛,讓卑職代勞就好,你說是不是?"

"你──"瓊歡生氣的緊咬下唇,甩下他憤怒的離去。

"啊……等等,你等等卑職……"

七葉追上瓊歡的腳步,陪著笑臉說︰"如果公主真想逛逛,就由卑職為你帶路吧,這一帶卑職還滿熟的。"

瓊歡停下腳步,瞪著他質問︰"說,你跟我跟多久了?"

"其實也沒多久,恰巧遇見而已。"

"我要听實話!"

"這……"見她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他只好照實說︰"從你一出門開始,卑職就已經跟在後面了。"

聞言,瓊歡深吸口氣,"很好,這就表示楊祖軒早就識破我的喬裝羅?"

"沒錯。"

可惡!弄到最後,被耍得團團轉的人還是她,虧她剛才還那麼得意,沒想到在別人眼中,她只是個被蒙在鼓里的笨蛋!

一肚子火的回到驛站,瓊歡一進門就見到楊祖軒那張得意的笑臉,心中的怒氣登時飄到最高點。

"怎麼,逛完街了?"

"我愛去哪閑游,你管得著嗎?"

"微臣並不想管,只是對公主的喜好有點好奇而已。"

"什麼喜好?"

楊祖軒指著她一身破舊衣服,調侃道︰"原來你喜歡女扮男裝啊。"

咻的一聲,一只陶杯從他臉旁飛過,砸中後面那一桌,大家嚇了一跳,氣憤的嚷叫起來。

"哎呀,你這個女的……"

"好燙,燙到我的手了!"

"公主……"見瓊歡怒不可遏的跑上樓,七葉擔心的說︰"楊少監,你何必故意惹她呢?"

楊祖軒面不改色地拿起茶杯輕啜一口,"誰知道她連半點玩笑都開不起。"

每次見到瓊歡盛氣凌人的高傲模樣,他就想挫挫她的銳氣,見她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他就覺得得意。

哼!耙在他的眼皮下惹事,她就等著瞧吧!

"楊少監,你到底是怎麼了?"七葉可沒辦法像他這般處之泰然,"每次都要把氣氛搞到劍拔弩張,公主在氣憤之下,遲早會惹出大麻煩的。"

"是嗎?我倒要看看,她這位麻煩公主會惹出什麼天大的麻煩事。"

餅沒多久,楊祖軒就後悔他曾經說過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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