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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總務的春天 第10章(2)

「好熱嗅!」章宜安躺坐藤椅上,拿起蒲扇掮風,忍不住抱怨︰「阿嬤,日頭那耶遐呢大?」

「憨囝啊,七月天日頭當然嘛大。」鄉下人家都以農歷計日。阿嬤拍拍她的,笑斥道︰「我看,是你在台北冷氣吹太多啦!」

回來這幾天她慷散得不像話。早餐晚晚吃,阿嬤十一點半煮好飯,又催促她吃午餐。三餐外加點心不斷喂食,她總一邊嚷著自己又胖了幾公斤,然後一邊吃掉阿嬤煮的食物。

「我真是不孝孫女,回家讓阿嬤侍候。」她抱著阿嬤撒嬌道。

「你在台北工作辛苦,回來阿嬤疼一下。」

她心虛幾秒,尷尬笑道︰「也……還好啦。」

午後,阿嬤習慣將涼席鋪在西側客廳石子地板上,外面南風吹來,不用吹電扇就很涼。阿嬤常說,這就是三合院老房子的好。

她喜歡躺在阿嬤身旁蹭著,或是坐在一旁的藤椅上看小說,涼風吹拂,眼皮便沉了沉。「你這次休這麼多天,嘸要緊吧?」阿嬤突然問。

「我有年假。」她閉著眼假寐。

與趙藏風起爭執的那晚,她叫章宜康過來接人,隔天直奔中南部老家,爸爸騎著摩托車到火車站接她。

家里電話忽然響起,她起身接听。原來是村頭福伯打來,說是割稻機下午一點半會去收割她家的稻子。

「你回來剛好幫忙曬稻。」阿嬤說道。

「阿嬤,我是回來當大小姐的耶。」她佯裝生氣地叉腰抗議。

「下回啦,下回再給你當大小姐。緊去叫你阿爸起來去田里。」阿嬤從善如流地附和午後,小黑在外邊狂吠,她擱下小說出去一看,隔壁勇叔將她家收割好的稻穗載回來,正下在她家三合院的柏油曬谷場。她喊了小黑幾聲,黑狗也識相,乖巧閉上嘴。

午後烈陽普照,她和阿嬤將稻谷分行耙開曬,不久爸爸從田里回來幫忙。曬開後,她每小時幫忙將稻谷來回推開換行曬。六點太陽漸漸西落,阿嬤去忙晚餐,她和爸爸拿起耙子將稻谷聚攏起來,以帆布蓋好,免得天有不測風雲。

她洗頭又洗澡,出來時七點多了。走進房間吹干頭發,習慣性拿起手機查看——三通來電未接。一看,竟是趙藏風打來的。

他氣消了?肯理她了?

他想理她,她不一定就願意理他呀……算了,騙誰呢?連忙回撥過去,不到三聲電話即接上。

「怎麼都不接電話?」他聲音帶點擔憂。

「我在洗澡洗頭。」她據實以答。

「你們住水米村的哪里?」他問。

「就村尾,我們村很小。」她雖感怪異,仍回答道。

「離水木村很近嗎?」

「就隔壁村。水木村有條外環路,直走沒多久就可以著到刻著水來村的石碑。」水木村較水米村大,村里的日用食品大都去水木村采買,膝車約五分鐘,因為沒有任何紅綠燈。

「開車要多久?」

她愈听愈覺得怪,兩眼看看天花板,回道︰「三分鐘不到?」

「好,我三分鐘後到,你出來接我。」

啊啊啊……她尖叫一聲,惹來爸爸和阿嬤的側目。

「快點,我沒什麼耐性。」他一說完,立即掛上電話。

這個男人竟然跑來了?!

她又驚又嚇,因為不曉得該如何跟阿嬤他們說;然而內心更多的是滿滿的喜悅,她簡直開心得快要飛起來了!他特地來找她了!本以為得厚著臉皮假裝沒事地回去找他,因為她想他,很想很想……「啊,你是要驚死人,叫遐呢大聲。」阿嬤念了她一句。

「阿嬤……」她神情緊張。

「按怎?」阿嬤問她。

「我有一個朋友從台北來找我,人在村子口,我去接他回來喔。」她婉轉地表達。

「查埔還是查某?」阿嬤立即問。

「查埔。」她垂頭等著訓話,誰知阿嬤只說了一句。

「緊去」

啊?什麼嘛

騎著摩托車到村子口,在昏暗的路燈下,趙藏風那輛顯眼的跑車停在路邊。她停在車子旁,敲敲玻璃窗——「進來。」車窗一降下,趙藏風隨即冷冷地說。

她只好將摩托車停在一旁,坐進跑車內。

「怎麼有空呢?」她側過臉,笑咪咪地問。

趙藏風狠狠地扯了下她的馬尾,她唉叫一聲,抬眼欲斥責,卻見他眼楮布滿紅絲,眸眶下方一層暗色,一張俊容難掩疲憊。她內心一酸,眼眶泛紅,哽咽道︰「是故意要讓我心疼嗎?」

「你心疼嗎?」他反問。

「嗯,好疼好疼……」她伸手撫上他的倦容。

「想我嗎?」他握住她的手,口氣略為軟化。

「嗯,好想好想……」眼淚奪眶而出。

他輕嘆一聲,拇指輕柔地拭去她的淚,卻不忘責問︰「那干嘛不告而別?」

「我有傳簡訊。」她辯解。

「我回家了!四個字?」他咬牙切齒道。「那個……」她眼珠子一溜,急忙說︰「我們快回去,不然我阿嬤會擔心。」他瞪了她一眼,然後傾身狠狠地吻住她,許久,在她唇上不輕不重地咬了下,這才放開她。

她捂著微疼的唇瓣,笑笑地看著他。

「吃飽了嗎?」她關心地問。

「還沒。」他眼陣灼熱地看著她,好像她是他的盤中物。

她臉頰一紅,清清喉嚨故作正經地說︰「我們村子很小、很純樸,言行舉止請多注意。我下去了,你跟在我摩托車後面。」趙藏風嘴角含笑地看著她,然後以龜速跟在她後面。約莫兩三分鐘,車子駛進一座三合院內,外頭鏈著一只黑狗凶猛吠叫,屋里走出一名身型瘦小但看來健朗的老太太,身後站著一名看來樸實敦厚、五十多歲的中年男子。

趙藏風下車後,立刻上前自我介紹。「阿嬤,章伯伯,你們好,我叫趙藏風,宜安的男朋友。」此話一出,阿嬤樂得合不攏嘴,章爸爸詢問地看著章宜安。

「阿嬤,他還沒吃飯。」章宜安一喊,阿嬤果然拉著趙藏風走進東側飯廳。

「男朋友要來也不早點說,害阿嬤沒準備什麼好吃的。」阿嬤忍不住回頭念著孫女。

「阿嬤,有這鍋鹵肉,我可以吃三碗白飯了。」趙藏風的話惹得阿嬤又開心又心疼,在一旁熱絡地招呼他吃飯。

章宜安則被爸爸叫到西側客廳問話。

「小安,怎麼有男朋友也不跟爸爸說?」章爸爸關心地問。

「我們交往沒多久,想說穩定後再跟爸爸說。」想想,他們在一起已四個月了。

「趙先生看起來應該滿有成就的,人也不錯,這樣的男人……」章爸爸眼情往東側一「我知道爸爸想問什麼。您放心,他對我很好。」她給父親一抹放心的笑容。

章爸爸拍拍女兒的頭,說︰「那就好。」

晚上章爸爸和阿嬤在客廳看電視,他們兩人各自拿把椅子坐在曬谷場乘涼。

「你來剛好,明天就缺個壯丁幫忙收稻。」她指了指帆布下的稻谷,開玩笑地說。

「我小時候也幫忙曬過稻。」他點點頭。

「真的假的?」她不怎麼相信地看著他。

「我小時候住餅鄉下,也是這種三合院,夏天夜里躺在曬谷場上,涼風吹來,真懷念。」他仰頭望著滿天星斗。

「真的?」她再度訝異,想不到他竟然住餅鄉下。

「我小時候住在郁森他女乃女乃家。我母親將剛滿三個月的我丟給程女乃女乃;她報復我父親花心的方法,就是不讓他們找到我這個趙家第三代。多特別的方法。」他嘴角嘲諷一笑。

她伸手按著他的手,難過地擰起眉。趙藏風回過頭笑了笑。

「我母親一年來看我幾次,每當她要離開時,我總是有種被丟下的感覺;五歲那年的生日,她來看我,離開時我忍不住跑向前拉住她的手,叫她不要走;她回頭看了我一眼,最終還是扯開我的手,轉身離開。」她眼淚不由自主地掉落,好心疼那個五歲的小男孩,更心疼在她面前的這個男人。

他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傻瓜,你干嘛哭得這麼慘?雖然沒有親人在身旁,但程女乃女乃就像我親女乃女乃一樣,很疼我。那六年的童年時光,其實很幸福的。」

「你知道嗎?趙家門真的沒有那麼好,你不如進來我們章家門好了。」她又哭又笑地她眨了眨淚眼,紅著臉喃道︰「才……才沒有呢。」

「當你提到去日本,我好像又回到童年那個被拋下的小孩,心里慌張又不安。我其實沒有那麼大的自信,好害怕你會就此離開我。隔天早上發現你不見了,想打電話找人,才看見你的簡訊。宜康跟我說你隔天就回鄉下。我這幾天拼命工作,一等事情處理得差不多,就下來找你了。」本以為要挖出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很難啟齒,誰知就這麼自然地說出口,他內心頓時輕松不少。

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淚再度落下。難怪他對她去日本的提議會反應如此大。

「是我不好。去日本我只是隨口說說。那些天,我把自己想做的事列出來,排名第一的都是你,我想永遠跟你在一起︰我想在你開心的時候陪你笑;在你傷心的時候听你傾訴;我更想做一個可以配得上你的女人,而不是一個依附在你身旁的女人,那樣的我不會快樂,不快樂的我又怎麼能給你快樂呢?」

「所以才會有想去進修和想工作的想法?」趙藏風輕聲問。

「嗯。」她點點頭。

「如果可以,我會說你只要待在我身邊就好。可是那樣又太自私,所以,找份不忙的工作,做你喜歡的事,這是我的底線。」大老板強勢的一面顯露出來了。

她一听到可以工作,開心地跳起來抱住他。「我好愛好愛你!」

「我知道。」他笑著抱住她。

「藏風啊!我叫你阿爸看日子,選了幾個日子,你看看。八月底這天中秋剛過,剩不到一個月,太趕。十二月底又太接近過年,我跟你阿爸想了想,十一月初這天,你感覺呢?」阿嬤的聲音嚇得章宜安急忙離開趙藏風身上。

「阿嬤和阿爸覺得可以就好。」趙藏風起身笑笑地回道。

等一下!苞她一起叫阿嬤也就算了,叫阿爸……是怎麼回事?

「什麼日子?」她問道。

「你們結婚的日子啦!」阿嬤回答。

「我們什麼時候說要結婚?」她吃驚地問。

「你都給人家抱上去了,還不結?」阿嬤不理會她,拿著農民歷回屋里,想是跟章爸爸討論婚姻事宜。

她轉身,以眼神質問趙藏風。

「你說過,怎麼樣的求婚都可以,只要不是方仁宏的那種。」他提醒。

她是這麼說的嗎?可是哪有人求婚是跟長輩求的,她才是女主角耶!

「所以你剛剛和阿嬤兩個決定好了,這樣就算求婚了嗎?」她委屈地癟著嘴。

「不算。」他回答。

嗄?她怔了怔。

他來到她面前,手中不知何時拿出一卷畫紙。

「章宜安小姐,你願意入我趙藏風家門,為我們的家設計一個空中花園嗎?」她打開畫紙,是某棟大樓某一層的平面圖。

「你怎麼……我願意。」她先壓下滿肚子好奇地回應他。

「這社區是趙氏建設最近剛完成的作品,我買下最高一層樓,樓層連接出去是個很寬敞的陽台,應該有十幾坪,剛好可以讓你拈花惹草。」他寵愛地看著她。

「那你以後要吃我種的青菜喔!」她得寸進尺地要求。

「可以,那你得先嫁給我。」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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