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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君天下傾 第1章(1)

金陵皇朝一百二十年春,南王叛變,押入大牢自盡而亡,南王妃畏罪自盡,南氏在朝勢力全數崩毀。

同年十月,德康帝猝然病亡,東宮無子,其義子南飛瑀繼位為帝,改元南熙,東陵王封為攝政王,與眾臣輔佐幼帝。

南熙二年,聖女繼任,同日,北邊傳來捷報,掃平爭戰十年的北蠻夷,舉國歡騰,視為聖女之庇佑,「紫瞳聖女」稱號傳至各國。

人民自此相信,有聖女在,皇朝將永遠繁榮太平。

可,太平是鮮血換來的──

銳利的銀槍利落地刺進敵人的身體,鮮血隨著銀槍迸出,一身銀色戰袍的戰士毫不留情地收回長槍,系在槍頭旁的血紅鈴鐺發出叮鈴聲,就像是索命的鈴聲。

戰聲隆隆,殺聲不絕,兩軍對決,為首的銀袍將軍臉上戴著半副銀色鬼面,只露出沉黑的烏瞳與線條冷厲的嘴唇。

他一馬當先往前,身後的藍袍士兵跟隨在他之後,長槍快速地掃過敵軍,經過之處,鮮血迸射,如蕩過的鈴聲,一一索取敵人的魂魄。

看到將軍的勇猛,跟隨的兵將士氣大發,跟著往前進攻,殺向敵軍。

而一身黃衫戰甲敵軍也不甘示弱,無懼地回擊,吼聲殺聲不斷,將戰場染成一片血紅。

突然,一聲號角響起。

黃衫軍立即變換隊形,從左邊沖出一群伏兵,快速地襲向敵人,而右後方也沖出另一隊伏兵。

突來的變化讓人措手不及,一名身著戰甲的大漢立即大吼︰「將軍,有埋伏!」

看到漸漸包圍的伏兵,銀袍將軍知道他們中計了,黑眸不見絲毫慌亂,他冷靜地舉高長槍,看到他的動作,藍衫軍訓練有素地漸漸包圍成方圓,將銀袍將軍護在圓中,邊戰邊退。

即使被包圍,銀色長槍仍然利落地清除左右敵人,身下的戰馬長嘯,在他的控制下,後蹄飛踢,將一名靠近的敵人踢飛。

他鼓勵地輕拍戰馬,長槍再揮掃,一邊以手下指令,要將領盡速帶兵士退離。

看到他的指示,大漢粗吼︰「快退!回防!」

而銀袍將軍則守在後方,戰馬抬起前蹄嘶嘯,烈陽照射在銀色戰甲上,迸發出凜冽氣勢,沾血的長槍透著冰冷的寒光,鬼面猙獰噬血,讓黃衫軍看得膽戰心驚。

修羅將軍──金陵皇朝的第一猛將,修羅戟下,有命無回。

看到將軍的凜然氣勢,藍衫軍士氣更盛,他們大吼,拚命地攻向敵人,遵從指示,快速地往後方退。

奇異的是黃衫軍沒有繼續追擊,甚至讓他們輕易退離,又是一場沒有勝負的仗。

回到戰營,銀袍將軍下了馬。

「盤點傷兵,清算有多少傷亡。」略低的嗓音從微抿的唇瓣傳出,他大步地走進營帳。

進入帳篷,他沒立即月兌去身上的戰袍,先將手上的長槍放到案上,坐到虎皮毛毯上,閉眼等待。

約半個時辰,一名高大男人進入營帳,男人身上的戰袍仍沾著黃沙污血,一進帳篷,粗大的嗓門立即哇拉大吼。

「將軍,咱們這次損傷慘重呀!那群卑鄙的胡蠻子,竟然使這種暗招,咱們以為這次穩贏了,沒想到卻殺出兩隊兵馬……」

「傷亡多少?」低嗓冷淡地打斷他的話。

被打斷話,張沖搔了搔頭,「哦,剛剛清點一下,損失五百多個兵士,輕傷的約有一百多個,重傷的有兩百個左右。」

听到屬下的話,銀袍將軍不語,僅是閉眼沉默,身上的氣勢卻極冷,讓張沖暗暗打了個寒顫。

他忍不住偷瞄將軍,可將軍臉上戴著面具,讓他根本看不清將軍的表情,也根本弄不懂將軍在想什麼。

說到這個將軍,在他們金陵皇朝可是個傳奇,四年前淵國侵犯,不斷地攻擊邊陲,企圖侵略皇朝,正當攝政王準備派兵出擊時,聖女說看見什麼偉大的天命,然後將軍就突然冒出來,被皇上封為將軍,並賜兵符,給予八十萬大軍,只因聖女說有他在,皇朝就能永遠受到庇護。

沒事冒出一個無名無聞的將軍,而且這個將軍還見不得人,臉上戴著半副可怖的鬼面,讓人只能看到他的眼楮和嘴巴。

加上個子又不高,人又瘦,看起來就像個沒長大的毛頭小子,他懂得帶兵打仗嗎?

他們這些老將當然不服,可礙于軍令,還是只能乖乖服從,並且等著看這個將軍會有什麼作為。

不過才半年,他們就不敢再小看這個無名將軍。

因為短短半年,侵犯的淵國就被滅了!這半年來,他們見識到無名將軍的勇猛,打仗他絕對是先鋒,一把銀槍掃過,敵人哀號不絕,精湛的武藝讓人佩服不已。

除此之外,調兵遣將、兵法,將軍無一不精,只要將軍帶領的兵馬,沒有不打勝仗的。

銀色戰袍,銳利的長槍,血紅的索命鈴鐺,從此之後鄰國皆知金陵皇朝除了有護國聖女、精明善戰的攝政王外,還有一個庇護皇朝的修羅將軍。有銀面修羅在,沒人可輕易侵犯皇朝。

他們金陵皇朝物產豐饒,四周有許多國家包圍,長年來爭戰不斷,皆是為了佔領皇朝的豐饒物資。

而自從將軍出現後,那些貪婪的鄰國安分不少,沒想到這個炎狼國卻突然舉兵來犯。

炎狼國位于西邊,自古就以驍勇善戰聞名,原本西邊是沒有國家的,只有幾個部族,而炎狼族則是這些部族之一,他們一一攻佔西邊其它部落,然後統一西邊,自成一個國家。

炎狼國的凶猛善戰聞名各國,素來沒人敢去招惹,而炎狼國卻不甘于只佔據西方,這些年來一直不斷挑釁,攻擊邊疆人民,他們早已戒備許久,果然,兩國戰事爆發了。

這場仗打了快兩年,卻一直僵持不下,其實本來一年前他們有機會打贏的,炎狼國就算善戰,沒腦也沒用。

而他們將軍可不是沒腦將軍,隨便一個小戰術都可以贏那些沒腦的蠻子;誰知道一年前那群蠻子突然變聰明了,突然也懂得運用戰術,他們有派探子去打听,也都沒消沒息。

結果這場仗就又打了一年。

「將軍,他們為什麼這麼輕易放我們走?明明都已經包圍住我們了,咱們是有可能輸的耶!」張沖搔頭,方才真的很驚險,他們以為穩贏了,卻沒料到對方埋下伏兵,可卻又不趁勢攻擊他們,反而讓他們輕易退離。

「是有可能輸,也有可能贏,然後雙方傷亡更多,誰也討不了好。」輕易放他們離開,對方就是料到這個吧?狗急跳牆,就算被包圍,只要他在,金陵的兵士就不會氣餒,因為他不只是將軍,更是金陵將士精神的領導。

而想殺他,是得付出代價的,就算中計,他也有把握殺出重圍,對方就是料到這一點。

既然殺不了他,那就用心理戰。

讓他們以為穩贏了,卻又出二隊伏兵,意料之外的結果一定讓士兵的心情受了影響。

而且仗打了兩年了,士兵的心多少一定浮躁,再加上……

「啊?什麼意思?」听不懂將軍在說什麼,張沖一臉疑惑,可看到將軍不回答,他也只能抓抓臉,「不過將軍,再來過冬了,這季節可不能打了。」

沒錯,再來是冬天。

對方就是料到這個,這種季節打仗討不了好,因此彼此都有共識,嚴冬停戰。

對方是打算跟他們打消耗戰,這里是炎狼的地盤,他們糧食充足,而金陵可不。

就算讓上頭送糧食過來,士兵的心情也安撫不了,仗打愈久,人的心愈不安躁動。

「要過年了,真想回家過年啊!」張沖咕噥,抓著頭發,有點煩躁地問︰「將軍,你看這仗要打多久呀?」

要打多久……

「還是查不到炎狼國的軍師是誰嗎?」只要除去這個人,這個仗馬上就可以結束。再怎麼善戰,只懂得用蠻力也沒用。

「不行,完全查不到,連藏在敵營的探子都說根本沒看到什麼軍師。」查了一年都查不到,張沖也開始懷疑是不是有軍師了。

「是嗎……」他垂眸,一抹光閃過黑眸。

嚴冬嗎?那有四個月的時間……

「這麼一個好機會,竟然就這樣放過?你在想什麼呀!差一點就可以殺掉那只該死的鬼,好不容易計策成功了,咱們就要贏了呀!」

炎狼軍營里,憤怒的低吼在主帳里回蕩,炎狼國的三皇子,也是炎狼國的大將軍,氣憤地來回踱步。

「那只鬼要這麼容易就能殺掉,你第一次跟他對戰時,就不會差點連命都沒了。」清淡的嗓音從竹簾後飄出。

耶律魁霎時無聲,惱羞成怒地瞪著竹簾。「那是意外!」

誰曉得那個鬼將軍那麼卑鄙,打仗就打仗嘛!玩什麼火攻,結果燒得一片火海,他正在指揮時,一只箭矢突然快速射向他,要不是他剛好閃得快,那只箭中的就不是他的肩膀,而是他的心髒。

結果只好草草退兵,耶律魁這輩子可是第一次輸得這麼難看徹底,他不服輸,一箭之仇一定要報。

誰知對方卻一直耍戰術,知道打不過他們,就玩些有的沒的把戲,一再消耗他們的戰力和耐性。

就在快敗北時,老二卻突然獻策,讓他們大轉頹勢。

這情形讓他們錯愕,想他們炎狼國在馬上打天下,以武立國,重武輕文,而文弱的二哥向來是被他們看不起的。

沒想到最後卻是一直受他們輕視的二哥救了這場快輸的戰事,若不是他,早在一年前炎狼國就輸了。

可現在好不容易有個能贏的大好機會,沒想到就這樣放棄,叫他怎能不氣?二哥是在想什麼呀!

「能意外個一年,真是好大的意外。」那一年里,他這個三弟可是常常從鬼門關里逃生,要不是他皮粗肉硬,四肢發達,恐怕早被鬼收了蠢命了。

「再說,這次對方會中計,那是因為戰事拖了兩年,對方有點急了,才會中了計策,可是在中計的那一刻,他就冷靜下來了。」他在遠方觀戰,把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金陵軍瞬間包圍成圓,良好的紀律和快速的反應讓人佩服,他們一邊且戰且退,一邊保護將軍,而為首的修羅將軍毫不畏懼,即使被包圍,那身氣勢仍然不弱,這樣的氣勢,更鼓舞了身邊的士兵。

當下他就知道,繼續交戰下去,對炎狼國也沒好處,只是更增加傷亡而已,那就不如打心理戰吧!

因此他下指令,讓對方退離,原以為能贏、最後卻敗北的落差,一定讓士兵士氣大滅,而且再來就是嚴冬,他們炎狼士兵早已習慣這天候,可金陵兵可不然。

仗打愈久,人心愈躁。

何況,修羅將軍好像從沒打過這麼久的仗,他之前的戰績,都是在一年內就將敵軍收伏,而這次卻打了兩年……

他想金陵士兵一定會為此而更浮躁,時間是會改變一切的,當不敗神話無法再維持時,士氣就會更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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