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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淨黑心貨 第6章(2)

她這一說,倒是勾起華敏的好奇心。「封以揚平時也會畫花?」

封以揚出身天下巨賈之家,自幼受到最好的栽培,她自然不意外他工于書畫。不過她不認為,他是個閑來無事會畫畫花兒,再吟上幾首傷春悲秋的詩詞,還會浪費時間在賞花作樂上的那種紈褲子弟。

婉兒點點頭,邊研墨邊道︰「倒也不是很常,只是有幾回我端茶進書房,正巧看見少主在畫花。」

「是嗎?」華敏拈起一旁花形瓷盤里的棗泥桂圓糕,邊嘗邊心不在焉地同婉兒聊著。「原來他不是在花園里畫花,而是一個人躲在書房畫。」

「是呀,而且少主畫花的時候,通常都是他心情不大好的時候。」

「既然沒有閑情逸致,為什麼還要畫花?」真是怪人一個。

「奴婢也不清楚。」婉兒歪著頭尋思,忽而想起什麼似的,又道︰「我曾听蘇總管說過,他幫少主整理那些畫時,發現少主畫來畫去都是一種美麗而奇異的花。」

「喔?」華敏一手塞著糕點,一手已執起畫筆,在雪白的紙上流暢地勾勒。

「那花,從未在西涼國見過,蘇總管以為是少主喜愛的花,還偷偷拿了張畫,私下到處詢問京城里的花匠,沒想到就連皇宮御用的花匠,都說不曾見過這種花。」

她只不過是隨意起了個頭,隨口閑聊罷了,想不到這個長舌的婉兒,竟然連一朵莫名其妙的花兒都能聊得這麼來勁兒。

話說,這些人已經將封以揚當成鍍金活財神在膜拜,哪怕是聊起封以揚的一根頭發,恐怕這些人聊上三天三夜,都能侃侃而談。

別說是封家了,外頭的人只要一提起封以揚這名字,眼中自然而然浮出敬畏之色,活像是撞見了菩薩下凡。

「……後來呀,蘇總管還托人上鄰國詢問,就連鄰國的花匠都說不曾見過這種花。」婉兒將從蘇總管那兒听來的話,說得活靈活現,仿佛是她自己親眼所見。

華敏咬了一口綠豆糕,興致缺缺地听著。

「後來的事可就奇了。有一回少主上布莊巡視,跟掌櫃談到一半,忽然就變了臉色,一眨眼就跑出布莊,在大街上攔住一名女子,還不顧會失了禮節,伸手就把人家頭上的發簪拔下來。」

「發簪?」正要伸向女乃香桂花糕的縴手一頓,華敏的眸光自絹紙上揚起,秀眉微蹙。

「是呀,少夫人您肯定也覺得納悶吧?少主好端端的,卻忽然像是中了邪似的,沖到大街上拔了女子的發簪,當下連蘇總管都嚇壞了。」

華敏忽然想起一件事。初次與封以揚見面時,他便是取出一支由她設計的茶花發簪……他從一開始就認得她是誰。

一股奇異而難以言喻的感覺驀然流過心頭,華敏發覺自己的手無端發起抖,額頭也莫名的滲出點點冷汗。

婉兒正說得激動入迷,自然沒察覺她的異狀,兀自往下說道︰「後來蘇總管上前一探,才曉得原來那女子頭上的金花發簪,那花兒的樣式,便是少主經常在畫的異花。」

華敏一僵,倏然站起身,從一旁的檜木書櫥中,取出數張已經繪好的花簪圖像。

婉兒被她突兀的動作嚇了一跳,猛然眨著眼,以為是自己太聒噪,惹得華敏不快。

孰料,華敏一把抓住她的手,將那幾張絹紙平攤在長案上,激切的問道︰「你說的那種花,是不是畫里的這一種?」

「少夫人您怎麼了?您別嚇婉兒。」前一刻還好好的,怎麼忽然就中了邪?

「你給我看清楚了,封以揚畫的那種花,是不是這一種?」華敏握緊她的手腕,另一手指著絹紙,心焦如焚的追問。

婉兒飽受驚嚇的覷了覷絹紙,訝然嚷道︰「少夫人,原來您也知道這種花?」

對了,先前蘇總管曾說過,少主上回特意上沈州的青城,便是為了那支花簪。後來少主回京後,蘇總管也說過關于花簪的事,听說少主正是喜愛上了繪出那花簪的女子。

當時她沒想太多,只是听听就算,如今想來,那個女子便是少夫人嘛!

「封以揚畫的那些花圖,如今放在何處?」華敏面色異常蒼白,粉唇也微微顫抖,握住婉兒的手卻是緊得不能再緊。

「自然是在少主的書房里……」

「帶我去看!」

婉兒讓她咄咄逼人的這副模樣嚇壞了,不敢多問什麼,連忙領著她來到封以揚的書房。

婉兒憑著腦海中的印象翻找了一陣,終于找出一疊繪滿山茶花的圖紙。茶花的品種有數種,那一張張上了釉料的花圖,畫工精巧地繪出每一品種。

瑪瑙茶,寶珠茶,正宮粉,石榴茶,一捻紅,照殿紅……每一品種的山茶花開落在那一張張畫紙上,色澤斑斕,花開燦爛,每一朵俱是栩栩如生。

華敏捏著畫紙一角的縴手騫然顫了顫,滿疊的畫紙霎時撒了滿地,一朵朵艷美卻不俗的茶花就這麼盛開在她腳邊。

她雙手揪緊了胸口,難以置信的水眸剎那間盈滿濃濃霧氣,記憶中的畫面一幕幕在眼前掠過。

「丁敏敏,把這盆花拿去扔了。」

陸雅清坐在白色平台鋼琴之後,一手托著下巴,一手百無聊賴地敲著琴鍵,陽光自大片落地窗灑落而下,將俊美修長的少男身影鍍上一層金色光圈。

放學後主動過來幫母親忙的丁敏敏,手里抓著抹布,正奮力跪蹲在地上,努力擦著昂貴的原木地板。

她仰起泛紅的臉蛋,抬起手背拭了拭額上的汗水,腦後烏亮的馬尾輕輕甩動,牽引著鋼琴之後的一雙黑眸留駐。

「那盆花是王媽媽今天早上換的,為什麼要扔掉?」丁敏敏蹙起秀氣的細眉,不解地問。

陸家佔地千坪的別墅,平時打掃起來需要耗費的人力超乎想像,除了丁敏敏的母親這種簽約制的鐘點女佣,仍有其他固定在陸家幫佣多年的老佣人。

「我討厭玫瑰。」陸雅清斜睨那盆花苞碩大的紅玫瑰一眼,口吻充滿嫌棄。

「玫瑰這麼美麗,你為什麼討厭?」根本是想找借口使喚她吧!這個任性又跋扈的死闊少,一天到晚就想找她麻煩,真是莫名其妙!

「俗氣。」陸雅清冷冷地瞟她一眼。

配你剛剛好!丁敏敏在心中偷偷撇嘴。

「這麼俗氣的花,配你剛好,拿去吧。」陸雅清微笑,修長的手指撥了撥玫瑰花瓣,那舉動像極了皇帝賞賜。

他要是皇帝,她豈不是成了宮女?丁敏敏不情不願的起身,抓著抹布靠近那抹比陽光更閃耀燦亮的人影。

「你喜歡什麼花?」

就在她捧住那盆玫瑰時,坐在鋼琴後方的美少男,忽然漫不經心的拋出這句。

「你在問我?」她有些詫異。通常他開口不是命令她,就是對她冷嘲熱諷。

「你重听嗎?」他不耐煩地敲了一下琴鍵,害她嚇得縮了縮肩膀。

情緒化的大少爺!她要是一個手滑,將花瓶往他頭上砸,看他還敢不敢這樣命令她!

不過想歸想,丁敏敏還是很孬的閉緊嘴巴。要是惹惱了這個專門以欺壓她為樂的大少爺,往後她不僅沒外快可賺,還會害母親被刁難。

說起來真悲摧,她雖然討厭死陸雅清這個大少爺,但是她願意乖乖幫他跑腿干些雜事,他會額外付她工錢,而且金額還不少。

貪圖著這一點,加上他利誘兼威脅,她才會忍下滿腔對他的不滿,乖乖听他的命令做事。

「丁敏敏,你是痴呆了嗎?沒听見我在跟你說話?」

大少爺可沒什麼耐心,通常三十秒之內沒得到他想要的答案,那張俊美的臉龐便會又黑又臭,一雙深邃的美眸冷冷眯起,活似她欠了他八輩子的債。

「我什麼花都喜歡。這答案你還滿意嗎?」丁敏敏也不是沒脾氣的,平時她只是為錢忍耐,要是真被惹毛了,也會口氣不善地偷瞪他。

「難怪。」陸雅清一臉嘲諷的斜睨她,那眼神令她大大不悅。

「你這句難怪是什麼意思?」可惡,她上輩子究竟欠了他什麼?弄得現在得這樣受他的氣。肯定是不小心惹上了霉神,霉神才會這樣懲罰她。

「昨天你來的時候,拿了一束丑不拉嘰的花,我就想,你是缺乏品味才收下那束花,還是因為想心,不想傷害別人才收下。」

陸雅清勾唇,迷人的笑容看在華敏眼底,像一根針似的,狠狠刺著她的眼。

他神經!無聊!莫名其妙!

昨天她帶來的那束玫瑰花,是隔壁班一個追求者送的。人家可是砸大錢請花店包裝,哪里有他說的丑不拉嘰!

「你知道我喜歡什麼花嗎?」陸雅清忽然又拋來這一句。

誰理你啊!就算他喜歡菊花也跟她沒關系!

丁敏敏在心底用力哼氣,以最孬的方式,傳達最憤慨的情緒。

「我喜歡茶花。」陸雅清笑了笑。

丁敏敏心口一跳,捧在手中的花盆差點就給砸了。

他、他沒事笑得這麼勾魂做什麼?以為她會跟那些迷戀他的膚淺女生一樣,被他一個笑容迷得神魂顛倒?作夢!

「茶花優雅高貴,美麗又不俗氣,這是有品味的人喜歡的花。」陸雅清意有所指的瞟她兩眼。

哼,誰不曉得茶花高「貴」,那可是某大名牌的招牌花,一個包就夠付她好幾個學期的學費。

「我讓王媽媽換一盆茶花過來。」丁敏敏沒好氣的說。再繼續跟這Pro級的討人厭大少爺說下去,她肯定會嘔到內傷想吐血。

「不,我要你去買。」陸雅清笑容一撤,口氣驟冷。

「我?!」丁敏敏驚叫。

憑什麼她要買花來送他?她是女生耶,哪可以隨便送花給男生!這個目中無人的高傲家伙,會不會太超過了!

「沒听見我說的話?你立刻去買一束茶花過來,什麼顏色都可以,挑你喜歡的就好。」

丁敏敏忍下想飆髒話的沖動,才想開口反駁,一見到陸雅清囂張的揚起下巴,深刻眼紋之下的美麗眸子冷冷回睨,她又孬孬的縮回去。

她忍,她再忍!反正高中畢業後這個討人厭的家伙就要到美國念書,他再囂張也沒幾日了!

「好啦,我現在就去買,這樣你高興了?」將那盆紅玫瑰隨意往地上一擱,丁敏敏從門邊的雕花白木櫃上拿起錢包,準備出門買花。

如果可以,她還真想買束菊花回來……算了,這個家伙命這麼好,又有一張勾魂妖孽臉,肯定是禍害來著。人家常說禍害遺千年,所以再怎麼詛咒他,他肯定還是命好福好。

丁敏敏走到門邊,一股奇怪的直覺迫使她停下腳步,撇過泛著自然紅暈的臉蛋,望向琴房中的陸雅清。

斜坐在白色平台鋼琴之後的他,單手撐著俊臉,一手在黑白相間的琴鍵上游走,一雙深邃如海的藍黑色眼眸緊緊鎖視著她。

她心中的某道鎖,似乎在這一刻被解開,那些不該對他有的悸動如融化的糖蜜,充溢整個胸口。

「我、我去買花了!」小手抓緊錢包,心髒的跳動驀然失速,仿佛一張口就要蹦出胸口,她神情慌亂的轉開臉,落荒而逃。

她永遠忘不了,當時她在陸雅清眼中看見的那抹熾熱,更忘不了,他唇邊那抹得意驕傲的微笑。

直到他離開多年之後,她才明白,那是心高氣傲的他吃醋耍性子,才會命令她買花送他。

那束茶花,到後來竟成了她記憶中最深刻的痛,于是,她永遠忘不了,他最愛的花便是茶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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