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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政婦請進門 第6章(1)

周芊完全不知道接下來到底是怎麼回事,在那記教她心神迷醉的笑容之後,她的大腦就好像一直處于空白的情況,無法思考也無法反應。

什麼時候到了醫院、什麼時候做了檢查、什麼時候離開醫院、什麼時候回到公寓,她都一無所知,直到她被放在床上,裙擺被撩高,那一瞬間的涼意教她徹底地回過神來。

看清了自己狀況後,周芊倒抽口氣,「你做什麼?」

她的裙擺被拉到大腿,露出白皙光滑的曲線,而方砉的大掌竟然覆在她的腿側,與她的白皙造成強烈的對比。

方砉本來是想替她推拿一下受傷的膝蓋,卻沒想到她的反應會這麼大。

到醫院仔細地檢查一番後,醫生告知她膝蓋的骨頭沒有損傷,只是因為被撞的那一下力道很大,又剛好在關節的位置,才會特別痛,而膝蓋的瘀傷需要時間恢復,配合推拿以

及外敷的藥膏,可以加快痊愈的速度,因此一回到家,讓寶寶、貝貝自己去房間里玩拼圖後,他便拿過藥膏準備替她推拿一下。

只是看到她一副受驚、仿佛被采花賊調戲的模樣,方砉不由得感到氣悶,她現在受著傷,他怎麼可能會對她做出什麼事來,他還不至于禽獸到這個地步。

因為氣悶,更因為被她躲到煩躁起來,雙手一推,讓她平躺在床上,他分腿一跪,雙手撐在她兩側,懸在她的身上,居高臨下地俯視她。

周芊簡直想尖叫出聲,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被人用這個姿勢禁錮在身下,還可以保持冷靜的。

「你最好不要尖叫,也不要說話,不然後果自負。」方砉拿下眼鏡,小聲地道。

失去眼鏡的遮掩,方砉的視線頓時變得危險且深邃起來,讓人不會懷疑他這句話的真偽,因為他真的做得出來。

周芊喘息著,忍下了尖叫的沖動。

方砉的手輕輕地拂過她頰邊的頭發,看著她躺在自己身下的美景,真的很久了,九年的時間,他到底是怎麼樣過來的?

心跳急促得不可思議,周芊應該覺得害怕的,她應該只會覺得害怕的,但她沒有,她一點都不害怕,仿佛相信方砉不會傷害她似的,但這男人曾經讓她仿徨、曾經讓她無助、曾經讓她傷心直到死心。

她以為她不怨,但原來她根本不是不怨,而是她將自己真實的情感埋藏了下來,然後對自己說她不怨,他的步步追逼,施加在她身上的壓力,超過了她可以承受的範圍,于是眼淚翻飛洶涌,再也無法控制,眼中也充斥著對他的怨。

周芊不說話,眼神再也沒有回避他,只是眼淚不停地流淌,源源不絕,好像不會有停的一刻。

方砉停在她臉上的手指漸漸地往上移去,感覺那熱燙的淚水,「你是怪我的、怨我的,對吧?當年我那麼混蛋,你怎麼可能不怪我?」

他的話猶如一支巨錘,硬生生地打在周芊的心頭上,教她的淚水更洶涌難停,腦中的理智碎為粉末,她揚起巴掌就往他臉上揮去,鮮紅的五指痕隨之浮現在他的臉上。

「對,我怪你、我怨你!方砉,你怎能這樣對我?你不知道我有多需要你在我身邊嗎?我想念孩子、傷心難過時,你在哪里?我遭受白眼、被人嘲笑時,你在哪里?我孤單寂寞、沒人傾訴時,你又在哪里?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為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就因為我喜歡你,跟你在一起,所以我就得遭受這種罪?我恨你,方砉,我恨你!」

方砉不反抗、不躲開,咬緊牙關地承受她一記又一記的巴掌、一句又一句的質問以及指控。

方砉不會知道,當時的周芊獨自面對那些傷人的謠言時是多麼地難受,被迫承受著或嘲弄、或不屑、或鄙夷的眼神,又是多麼地傷人,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失去孩子,她比任何人都要傷心,但她的傷心卻變成為別人口中威逼方砉的手段。

她覺得委屈、她覺得難過,在她受不了、想向方砉哭訴的時候,但是她卻找不到方砉,他很忙,真的很忙,忙到她已經忘了有多久沒有見過他,沒有好好地跟他吃過一頓飯,甚至沒有好好地跟他聊過一次天。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時間一天天的過去,雖然偶爾同學看向她的目光,還是帶著鄙夷以及不屑,但至少口頭的冷嘲熱諷漸漸地減少了。

周芊覺得,原來她也很了不起,面對這樣的事,她一個人也可以挺過來了,沒有方砉,她也可以過得很好。

這樣的想法,其實已經不下一次浮現在她的腦里,剛失去孩子的那段時間,她其實多麼想趴在方砉懷里大哭出聲,她覺得自己是多麼的無辜,她的孩子又是多麼的無辜,成了嫉妒的犧牲品。

是的,她早就知道為什麼方砉的學妹會推倒她,因為早在她懷孕之前,學妹已經三番四次地到她面前挑釁,對她說方砉有多照顧自己等等,想要她對方砉發脾氣,而學妹好得漁人之利。

但她相信方砉,所以面對學妹的挑釁也是無動于衷,總是一笑置之,但她輕待的結果很嚴重,讓她往後的日子,再也不敢忽視一個人的感情。

最終讓周芊提出分手的導火線,是在一個很平靜的晚上。

那天晚上,方砉一如既往地遲歸,換作平時的周芊早就休息了,但怪就怪在,那天她人雖然很疲憊,卻無法好好地入睡,只能躺在床上假寐。

方砉回來的時候,以為她已經睡著了,所以坐在床沿看著她,周芊以為他會吻她,因為在那場意外之前,方砉總愛突如其來地吻她,可是方砉沒有吻她,取而代之的是一聲飽含著許多抑壓情緒的嘆息。

當時周芊的心跳忽然漏跳了一拍,她不知道方砉為什麼會嘆息,過了好一會,她偷偷地睜開眼楮,那個時候的方砉已經躺在她身旁睡著了。

她撐起身體,看著他疲憊的面容,心疼的感覺襲上心頭,想在他醒來後勸勸他,讓他別再這樣忙下去,再年輕的身體也禁不住這樣折騰的。

只是,在周芊沉思著該如何勸他又不會傷到他的自尊心時,卻听到他一句無心的夢囈,「芊芊,我很累……不想再這樣下去了……」

累?她讓他覺得累嗎?周芊不知道,但從那天起,她開始留意那些以前從不留意的細節。

每當發現一點,她的心便越冷,于是她知道,方砉是故意讓自己每天都這麼忙、這麼累,目的很明顯,就是不想面對她。

而那些謠言,也不全然是虛假的,至少方砉是因為她失去了孩子,才強逼自己留在她身邊,所以他的累,真的是因為她。

她淺淺的笑了,哭著笑了,她開始明白,原來愛情不是像小說里所講的那麼簡單,愛情太過復雜,尤其是當中交雜未婚先孕、意外流產的愛情,所以方砉會累,而周芊終于也覺得累了,她想,與其最終跟方砉反目成仇,不如早早放過彼此。

因此咖啡店、溫牛女乃、黑咖啡,以及一句淡淡的我們分手吧,將他們為期一年的戀情,寫上一個正式的句號。

「現在我過得好好的,我沒有你也可以過得很好,為什麼你又要來打亂我的生活?把我玩弄在你的掌心里,是不是很有成就感?你就不能放過我,讓我自己一個人好好地過嗎?我不需要你,一點都不需要你!你給我滾,滾得遠遠的,不要再出現我面前。」

周芊像是瘋了一樣,一邊流著淚,一邊叫罵著,一邊打著身上的男人,每一下都不留情,每一下都下足力氣。

方砉知道她絕對會傷心、絕對會難過,但他從沒想到,原來她傷得那麼的深、那麼的重,難怪她一直抗拒他,不允許他靠近她,被她不留情面攻擊的地方很痛,但是為她而心疼的心更痛。

直到他臉上身上全都是抓痕以及巴掌印,直到她已經耗盡她最後一分的力氣,她才啜泣地停下手,雙手抵在他的胸前,哀求地開口,「我求你了,算我求你,放過我,我不要再跟你在一起,我們不可能重新在一起的,所以求你放過我,我不需要你……不需要你方砉……」

如果時光可以回溯到九年前,方砉發誓他一定不會再留她一個人去面對那些痛苦,他會陪著她,無時無刻地陪著她,直到她不再傷心、不再難過,也不會離開她,但是他們都沒有回溯時間的能力,他們沒有辦法回到過去。

他造成的錯、給予她的傷已經不能磨滅,那就像是在她心頭上一個發了炎、含著膿水的傷口一樣,一直帶給她疼痛、一直都在折磨她,他沒有辦法讓那個傷口消失,他唯一可以做也能做的,就是擠出那些惡毒的膿水,等她的傷口漸漸愈合。

即使明知道這傷會留下疤痕,但事到如今,他怎麼可能肯再次放開她?分別九年,空白了九年的時間,他需要她為他填滿,更需要她為他填滿接下來的每一分、每一秒。

將周芊納入自己的胸前,方砉將臉埋在她的頸里,吸著屬于她的香氣。

他把她抱得很緊,緊到仿佛要將她整個嵌入體內般,好半晌後才沙啞地告訴她,「對,芊芊,你不需要我也可以過得很好、過得很快樂,但是我不能,沒有你,我不快樂,我沒辦法快樂,我也沒辦法忘記你、忘記我們在一起時的日子。

我們分開了九年,在這九年里,我完全沒有你的消息也找不到你,可是老天爺卻讓我在分開九年後再次找到你,你告訴我怎麼可以放手?你告訴我,我怎麼可以將我愛的女人再次從我身邊推開,就像九年前那個愚蠢又混蛋的我?」

他愛她?周芊的心一突,大腦更加地紊亂,無法思考,然而她卻覺得自己再也無法推開他,只能抓住他胸前的衣物,落著淚。

將抑壓在心底最難過、最悲傷的情緒抒發出來,用盡全身的力氣將方砉狠揍一頓後,她覺得她好像親手將那個困在九年前無法離開的自己,釋放了出來一樣,好像松了一口氣似的。

對方砉,她也不知道可以怎麼做,听著他一句句仿佛掏心掏肺似的告白,她不得不承認,她的心動了,只是過去的事始終困擾著她,她無法對方砉有足夠的信心,她害怕他們又會再次重蹈覆轍。

「芊芊,再給我一次機會,再給我們一次機會,這一次,我用一輩子的時間來陪著你,我保證我不會再離開你,在你需要我的時候,我一定會寸步不離地陪在你的身邊,相信我好嗎?讓我們重新在一起,好嗎?」

耳邊,他的保證、他的請求不斷地重復,但她可以答應嗎?應該答應嗎?

周芊找不到答案,但在方砉吻上自己時,不曾反抗。

他的唇先是吮走她臉上的淚、眼睫上的淚,而後緩緩地,一邊開口問著她、一邊輕輕地印上她的唇。

這兩片柔軟的唇瓣他想了很久很久,睽違了九年之後,他終于可以再次嘗到它們的味道,屬于她的味道,因為有眼淚,所以這一吻帶著咸咸澀澀的味道,就好像他們此刻的心情!

舌尖撬開她的齒關、探進她的唇心、糾纏著她的舌尖,她沒什麼反應,他就加深這個吻,深深地吸吮著,直到她慢慢地給予他反應,慢慢地回應他、學著他的方式回吻他。

熱切的吻在彼此幾乎要喘不過氣時稍稍停下,但他舍不得離開她的唇,舍不得放過這美好的滋味,一再地留連在她的唇上,同時依舊重復著他的保證、他的誓言,像要給她洗腦一樣。

周芊闔上眼,她只覺得自己很累,很想好好地睡上一覺。

這一覺,沒有多年來不停夢到的夢魘,沒有孩子的啜泣聲、沒有鄙夷的白眼、沒有嘲諷的言語,只有無邊的黑暗,以及那一聲聲回蕩在耳邊的請求。

「我們在一起一輩子,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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