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冰雪瑩心 第七章 許諾

錯不了!絕對錯不了!看到西門胸前的傷,瑩瑩驚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那是槍傷!依傷口的大小來看……那是天煞的槍,他們四煞每人有一把特制手槍,子彈也是特制的,她不會看錯,可是……為什麼她會在這里?還有,為什麼她要襲擊阿雪?

水晶晶的出現讓她亂了心緒,她來了,那「他」是不是也來了?

「水姑娘!」見她神色有異,風滿樓輕喚了一聲。

瑩瑩及時回神,見屋里的三個男人都疑惑地望著她,忙轉移話題道︰「這……這傷口好奇怪,不像是用劍刺的,也不像是用刀砍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阿雪為什麼會受這樣的傷?」

曲飛望了一眼西門,見他微微點頭,便將原委一一道來。

武林大會召開的當日,西門在嵩山少林只露了一面,他本無意與這些所謂的武林人士牽扯太多,可正要下山之時,有位姑娘行色匆匆,與他撞了個滿懷,待她轉身之際,西門驚覺隨身攜帶的一根碧玉簪竟不翼而飛,他攔下姑娘欲索回失物,卻赫然發覺那姑娘只是一具形似人的木偶,而真正與他相撞的人早已經不知所蹤。

若是尋常人,此刻怕是只能跺足不甘,可他不是尋常人,他是西門吹雪,劍神西門吹雪!

于是,他立刻施展絕頂輕功追蹤那賊人,不消片刻,便看到了她的背影,那姑娘也發現了他,驚訝之余,竟從靴子內掏出一武器,不是匕首,不是毒藥,竟是一個小巧的銀制物,先下手為強,趁他還未拔劍,她對準他胸口便按下機關,西門但覺一陣刺骨之痛瞬間襲來,剎那間便擴至全身。待曲飛與風滿樓趕到之時,只見倒在血泊中的他早已暈厥。

「你是說,那姑娘沒有置他于死地?」這就怪了,天煞從不留活口的。

「想是她也嚇得不輕,所以那暗器偏了點,沒擊中要害!」曲飛笑道。畢竟,是被西門吹雪追著。

偏了?開什麼玩笑?天煞的槍法向來百發百中,從不失手。難道她是有意放他一命?這實在不像是她斬草除根的作風。

「瑩瑩,你好像很奇怪西門還活著?」曲飛挑眉道。

她一驚,「我是在想,若是那姑娘再瞄準點,現在躺在我眼前的會不會就是一具尸體?」念及此,莫名的疼痛揪緊了她的心,她為這個想法驚慌起來,「若阿雪真的死了……那我怎麼辦?」

見她眼中現出哀戚之色,西門伸手將她拉近床邊。

「不用擔心,此次是我大意了,不會再有下次的!」西門吹雪不會兩次傷在同種暗器之下。

見狀,曲飛與風滿樓識相地退出房間,留他們情話綿綿。

瑩瑩抬頭輕撫他蒼白的面龐,低喃道︰「我可以不要過去,不要未來,可我真的不能沒有你!」為了他,她可以無名無分跟他一輩子,為了他,她可以放下血海深仇,忘記過去。

西門動容,她的愛如此濃烈,如此義無返顧,有如飛蛾撲火,至死方休。

「瑩瑩,相信我,今生我絕不會負你!」西門吹雪從不輕易許諾,許下了,便是一輩子。

偎進他懷里,她輕笑道︰「是你說的哦,若你當真負了我,我就將你剁成九九八十一塊喂小白……不成不成,這樣只會讓我自己更傷心,你若負我,我便從你生命中消失,永遠不再出現!」

西門擁緊她,「不會有那一天的。」他不會放她離去,絕對不會!

「但願吧!」為何她的心卻是如此忐忑?

夜靜靜,雲寂寂。

「阿雪,陪我去街上逛逛嘛!」絲毫不覺男女之別的瑩瑩此刻正膩在西門吹雪的腿上,摟著他的頸項撒嬌道。

小玉掩面輕嘆,傷風敗俗啊!她真的罪該萬死啊,沒把小姐教好。

屋子里的另外兩個男人已經很識相地別開臉,非禮勿視嘛,這幾日相處下來,對于水瑩瑩的種種舉動,他們早已學會視而不見。

「瑩瑩……」西門苦笑,「我今天有事要辦,真的不能陪你,讓小玉陪你去好不好?」小玉忙不迭地點頭。

他的溫柔看在其他兩個男人眼里只有搖頭嘆息,哎!可憐一代劍神吶,就這樣栽在一個小女子身上,真是……可惜啊!

「不要,小玉笨手笨腳的!」她嘟嘴道。小玉哀怨地躲到牆角啃手指,她哪里笨手笨腳了?在莊里的時候,姐妹們都贊她心靈手巧呢!

輕輕蹙眉,西門實在是不知該如何應付,對于瑩瑩的古靈精怪他有些無可奈何,以前青鸞溫柔體貼,舉手投足之間盡顯大家閨秀風範,從不曾對他如此撒嬌,可瑩瑩與她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她嬌蠻可愛,雖有些任性卻不過分,但是……

「去嘛去嘛,人家來到這里之後還沒去逛過街呢!你就成全一次吧!」

輕嘆口氣,他只得妥協。

瑩瑩喜得驚呼一聲,捧住他的臉「啵啵」地獻上幾個香吻,看得其他人暗自竊笑。為免她做出更多驚世駭俗之舉,面泛紅暈的西門忙拉著她步出大門。

待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視野里,曲飛終于忍不住捧月復大笑。

「阿風……你看到了沒……他居然臉紅了……哈哈,西門吹雪居然臉紅了!我……我實在太佩服瑩瑩了!」

風滿樓露出一抹欣慰的笑,「他真的變了,從不曾見他如此寵溺一個女子,即使是當年的青鸞,也未得到過這般的疼惜!」

「但是青鸞也從不曾向他要求過,幸福是靠自己爭取的!」笑夠了,他直起腰不無感慨地說。若是青鸞有瑩瑩一半的嬌蠻,或許就不會發生七年前的悲劇了。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熱鬧非凡,第一次逛大街的瑩瑩好不樂哉,看雜耍,她硬是要試一試,結果摔壞了人家所有的碗還不過癮,吵著鬧著多來幾次便習慣了,嚇得人家收了西門的賠銀忙不迭地卷起生財工具逃得飛快。

這里沒得玩,她只得換攤子,看到一只鎖著鏈子被逼著表演的可憐猴子,又忍不住同情心泛濫要買下它。

人家當然不肯!生計全押在這猴子身上,怎麼能賣?

不賣?看不得猴兒被人欺負的瑩瑩抽出西門的劍擱在攤主脖子上,喝道︰「賣不賣?」

屈于婬威的攤主只得含淚點頭。所幸西門大方,一只猴子五十兩,多了的當是壓驚。

「哎,好累哦!」在茶館坐下,瑩瑩可憐兮兮地喊道。

通曉人性的猴子忙躥上躥下地為她捶背捏腿,殷勤得不像只猴子。

「好想吃糖葫蘆哦!」她雙眼放光地望著不遠處賣糖葫蘆的老頭兒。

這個……猴子為難地望向西門吹雪。

「阿雪……」她帶著哭腔喚了一聲,雙眸璀璨地注視著他。

輕咳了一聲,西門撇過頭,總不會叫他去買吧!這實在太……

「人家從來沒吃過糖葫蘆,從小無父無母,每日只有殘羹冷炙果月復……若是被野狗看到了還要來搶……」見美人計不成,她霎時換上一副小可憐樣,反正撒謊不用打草稿,她愛怎麼扯就怎麼扯。

雖然知道這只是她的手段,可就是看不得她難過,西門終于還是起身往糖葫蘆走去。這絕對是破天荒的,他西門吹雪居然買糖葫蘆?!看來他真是沒救了。

忽然眼前掠過一抹人影,疾步如飛地往巷子里奔去。

西門愣了愣,那分明是……

未做思量,他提氣便追上去。身後的瑩瑩見狀,當然是跳起來跟上,可她哪里追得上輕功卓越的西門吹雪?追到後來,她不但把人追丟了,更慘的是,她把自己也追丟了!

「怎麼辦?怎麼辦?」不知該往哪邊走的她在原地踱步,一面擔心西門吃虧,一面擔心自己人生地不熟,找不回去。

于是一人一猴在原地轉圈的奇景惹得路人紛紛駐足。錯以為她是賣藝人,憐她年紀輕輕,樣貌絕美,不少好心人丟給她銅錢碎銀。

此時,她才停下,錯愕地看著腳下的銀兩,小猴子則是熟練地撿起,還朝路人咧嘴道謝。

「你干什麼?」瑩瑩賞它一個爆栗,瞪眼道。

無辜的小猴子抬頭望她,眼中分明寫著委屈。它在撿錢啊,有錢不撿是傻瓜——它以前的主人這麼說的。

心焦的瑩瑩無暇理會它,她跺著腳思量著該從哪個方向回家。

偏偏這種時候,總有人不知死活。

「喲,這是哪來的小美人呢?在這耍猴實在太浪費了!」流氓A色迷迷地盯著她不施脂粉的傾城容貌,嘖嘖,連皺眉都這麼美!

瑩瑩冷下眸子,不發脾氣不代表她沒有脾氣,尤其是這種時候。

「公子,您真是撿到寶了,她比踏春樓那花魁還要美呢!」小嘍?流著口水諂媚道。

「嘿嘿,那是當然……」流氓A一雙色眼瞄上瞄下,然後滿意地點點頭。

「太完美了……就是胸部小了點……」

聞言,瑩瑩冷眼冒火,小?她哪里小了?她家阿雪可喜歡著呢!沒眼光的家伙,簡直是找死!

「小美人哦……」他咽著口水一臉色相地上前拉她的手,可憐那雙肥豬手啊,出師未捷身先死。但見一道寒光閃過,一雙手便齊齊斬斷,頓時血如泉涌。

「我的手——」殺豬般的尖叫響徹雲霄,令身後的小嘍?們打個寒顫。

「阿雪!」瑩瑩撲入來人懷里,「你跑得好快,我都追不上,還迷路了……」

「抱歉,我一時心急便忘了!」西門柔聲安慰,隨即神情一變,寒冰般的眸子直射斷手的流氓A。

「你竟敢踫她?!」他西門吹雪的女人!

「沒……沒踫到啊!」涕淚橫流的流氓A哭訴道。

寒眸又冷了幾分,「若是踫到,你少的就不會是一雙手!」而是一顆腦袋。

「大俠饒命啊!小的真的是無意冒犯貴夫人……」

「他說我胸部小!」悶悶的聲音從西門懷里傳出,霎時,現場一片安靜。

忽見寒光閃過,西門擁著她轉身離開,小猴子忙屁顛屁顛跟上。

「公……公子……」小嘍?們小心地喚了一聲,見沒反應,又戳了下。

雕像般的流氓A猛地栽地,眾小的們忙上前扶起,卻見他早已眼泛白,脖子上多了一個紅點,所有人都呆了。

不見血的劍。

西門吹雪。

夜幕低垂,月色似水。

相依相偎的兩人沐浴在月光之下,淡淡的銀輝傾瀉一地。

「阿雪,你們的江湖是這麼樣的?」看過好多武俠小說,里面描述的江湖正氣浩然,義字當先,有刀光劍影,也有兒女情長,不像她所處的江湖,有的只是黑暗和血腥。

「什麼叫你們的江湖?」西門挑眉,抓住她的語病。

「因為我們家鄉也有江湖,但和你們的江湖不一樣。」

「那你們的江湖是這麼樣?」

「……你轉移話題,是我先問的!」她控訴道。

「不一樣嗎?」他好笑地垂首看她。

「不一樣!說嘛,我想听听你對江湖的看法!」

他沉默片刻,隨即輕吟道︰「提劍跨騎揮鬼雨,白骨如山鳥驚飛,塵世如潮人如水,只嘆江湖幾人回!」

她痴迷地望著他,宛如清泉的音調緩緩地流過她的耳膜,令人沉醉不已。

那月下側影,怎一個美字了得!

「怎麼了?」

她雙目溢滿愛心泡泡,「我想吻你!」

他微愣,隨即掀起一抹淡笑,緩緩俯,輕輕吻住她微張的小嘴。

一吻罷,她仍意猶未盡地磨著他的下巴,「還要!」

深邃的黑瞳泛著溺死人的溫柔,「你確定嗎?」

她調皮地眨眨眼,「換地方吧!」

攔腰將她抱起,他大步走向臥房,今夜,真的會很長,很長。

「西門!」從門外沖進來的曲飛一見到他,二話不說,抓起他便往外沖。

不悅的西門甩開他的手,冷聲道︰「去哪?」

「怡香閣!」

微訝地看了他一眼,見他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嚴肅,西門輕蹙了下眉。

風滿樓亦從門外踱進來,「西門,你一定得去一趟!」

微眯了眯眼,他點頭。

「你可以說了!」出了客棧,西門開口。

兩人對望一眼,不知該如何說,誰都認為那個人是他最大的忌諱。

「呃……西門,是這樣的,怡香閣最近來了位姑娘,據說是文武雙全,且有絕色之姿……」曲飛小心地擇取不甚重要的話說,以免遭到無妄之災。

西門冷覷他一眼,「這就是你的解釋?」怡香閣來了個姑娘,與他何干?

「那位姑娘……」在他的瞪視下,曲飛咽了口口水小聲道︰「名叫青鸞!」

西門驀地停下腳步,手覆上腰間的配劍,頓時,殺氣彌漫。

「西門,冷靜點!」風滿樓按住他的肩,「我們去證實過,那位姑娘與你的已逝妻子……一模一樣!」

「長得像不代表是!」他不允許任何人如此侮辱她!

「可是……我們派人回萬梅山莊查過,青鸞的墓被人盜了!」這正是他們萬分著急要帶他去怡香閣的原因,兩件事的時間太過鍥合。

「即便如此,她也已經去世多年,怎麼可能重新復活!」墓……被盜了?她生的時候他沒有保住她,死了之後還不能保她安寧,他真是該死!

「所以……我們要查個清楚,人死不能復生,即便世上果真有復活之術,她畢竟已是一堆骸鼻,又怎麼能活生生地出現在人前?」

「你是說……有人假冒?」這未嘗不可能,江湖上擅長易容之術的大有人在。

「若只是易容之術,我們不可能辨不出是真是假,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帶她回萬梅山莊。」

「而目前的問題是莫若她當真是青鸞,你又該如何?」

「青鸞是我的發妻!」此生不變。

「那瑩瑩姑娘,你又如何安置?」

「……」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