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驕鳳令 第9章(1)

為了當初摘「仙桃」之恨,以及嘲笑是猴子的話,陶朱爺一直都不太喜歡柳鳴兒,所以,在他知道自己的徒弟秦震在「刺桐」的時候,總是拉陪著她,就故意借口自己有急事走不開身,要他代為送滿月賀禮北上到「宸虎園」,一則要給柳鳴兒教訓,二則是為了讓沈晚芽可以見到秦震,有機會可以化解他們多年的嫌隙。

柳鳴兒沒有笨到沒發現陶朱爺的意圖,但她只是心里生悶氣,在秦震走後,她又回到「關鎖塔」上,一天過一天地等待著鳳熾回來。

「鳳熾,你回來,你快回來……」柳鳴兒緊捉著石扶,一聲又一聲地對著大海輕喚。

今早,她做了個惡夢,醒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心痛得像是被千刀萬剮過,明明以前做過亂七八糟的夢,夢醒時,她都會忘記,可是,唯有這夢的那個片段,卻像是烙在她的腦海一般,想忘也忘不掉。

他死了。

對她說出這句話的男人,模樣長得像她爹,神情卻不似,在夢里,她可以感覺到自己對他的信賴,是無比親近的,可是,在他說出那句話的那一刻,她卻不信他,既激動又生氣。

你騙我!你撒謊!你說他會回來的!你承諾過我,等到這次他回來,你要讓我去見他的!你騙人!騙人!不是真的……不是!

听著她激動的反駁,他只是沉靜地看著她,緩緩地搖頭。

終于,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痛,想要跑出門去,想要去見她想見的人,可是,卻在最後一刻被人給攔住。

你放開我!讓我去找他!我要見他!讓我去見他!

緊捉住她的手,自始至終沒松放,在她夢醒時,仿佛都還可以感覺到那雙大掌拔動不了的力道殘留著。

這時,一陣海風拂面而來,柳鳴兒抬起凝著淚光的嬌顏,看見了一支船隊從海平面出現,其中,一面她日日夜夜尋思想見的鳳凰圖騰映入眼簾。

是鳳熾的船!

是鳳熾!他回來了!

「白銀,黃金,快!鳳熾……快!快!」她興奮得話說不全一句,急忙地奔下塔,跑過市井,往港口的方向奔去,跑得差點上氣不接下氣,卻是一刻也不願意停下來。

終于,來到了港邊,大船已經泊岸,她看見鳳熾才步下碼頭,已經被迎接的眾人團團包圍,柳鳴兒想要接近他,卻被重重的人牆給擋住,無法接近的挫敗,讓她內心想要擁抱他的渴切給催化成了淚水。

「鳳熾!鳳熾!鳳熾!」她大聲地喊他,在喊出最後一個字的時候,豆大的淚珠已經掉了下來。

原該是淹沒在滔滔人聲的叫喊,鳳熾卻是听得無比清晰,他轉頭望向來聲處,看見她已經哭得兩眼通紅,一瞬間,他的心揪得快要喘不過氣。

「鳴兒,過來。」他笑著朝她伸出手,立刻在他們之間的人紛紛讓道,讓她可以通過。

柳鳴兒奔進他的懷里,不顧在場眾目睽睽的注視,湊唇吻住了他的唇,熱烈而且渴切地想要從親吻之中,汲取她所熟悉的氣味與溫度。

鳳熾一時反應不過來,沒料到她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吻他,不過再一想她是柳鳴兒,也就不見怪了。

「我想你,我想你……」她將臉蛋埋在他的頸窩里,柔軟的嗓音帶著哽咽,一聲又一聲地訴說著思念,「鳳熾!鳳熾!鳳熾!鳳熾……」

「看你這副模樣,以後我還能離得開嗎?」他笑捧起她絕美的嬌顏,被她的眼淚給螫痛了心。

「那就不要離開,一直陪著我,鳳熾,我喜歡你,就算全天底下的人都加起來,也不如你一個人重要,我喜歡你,再不能更喜歡你的喜歡你!再不能更喜歡的喜歡你……」說到最後,她哽咽得再不能多說半字。

聞言,鳳熾的心里泛過一陣難以壓抑的激動與狂熱,再也不管場面與人們的眼光,大掌扣住她的腦勺,吻住了她帶著淚水咸味的唇瓣……

……

久久,柳鳴兒才覺得自己可以平順地呼吸,她嬌小的身子趴在鳳熾的胸膛上,隨著他的氣息一塊兒起伏,這時,她的目光落到從他的左心口上方,有一朵紅印子,一瓣一瓣的,像是盛開牡丹般朱紅瑰麗。

她伸手將半遮住的袍服給撩開,將牡丹紅印看得更加仔細,她一直知道鳳熾身上有這個胎痕,可是第一次如此親近看著。

鳳熾笑卷著她柔軟的青絲發尾,看見她研究他胸口牡丹胎記的專注,「這是獨屬于鳳家人的印記,已經沒人記得是從哪一代開始,凡是擁有鳳家嫡傳血脈之人,身上就會出現這朵牡丹胎記。」

听說,這個牡丹印記一開始是個詛咒,不過,已經沒有人可以證實這個說法,也已經沒有人可以記得它的由來了!

「那要是長在臉上,豈不是更好看?我瞧那些用胭脂水粉畫出來的,都沒你這朵牡丹好看。」

「長在臉上的我倒是還未見過,不過要是大男人臉上長了朵花兒,那還能好看嗎?」

「鳳熾的臉皮好看,長了花就好看。」說著,她白女敕的雙手捧住他的臉龐,湊唇在他的臉頰親吻了幾下。

听她惋惜的語氣,似乎他的牡丹印記沒長在臉上,還真是可惜了!鳳熾沒好氣地睨了她一眼,被她的想法給弄得哭笑不得,而令他最沒轍的,就是她這想法還十分認真,不是在跟他說笑話的。

鳳熾躺著不動,任由她的吻從他的唇,到他的頸,一直到他心口的牡丹胎痕,在那紅痕上,她還刻意逗留,被她吻過的地方,都帶著令人難以止息的騷亂,最後,她抬起嬌艷的臉蛋,沖著他淘氣一笑,他伸出長指,輕踫著她柔女敕的臉頰,瞅著她帶著酡紅嬌顏的眸色十分深沉,「你要記住,日後,流有我血脈之子,就會有這個牡丹胎記,知道這件事就好了。」

多年來,鳳氏本家的人丁單薄,如今,這天底下就只剩下他鳳熾還有這個牡丹胎痕,若再有第二人,就非是他的親生骨肉不可了!

「嗯。」她雙手交迭,枕在他的胸口,笑著點頭。

鳳熾伸手撩開半遮住她美麗臉蛋的青絲,「你知道你剛來‘刺桐’時,原先我沒見你,後來卻主動來找你,是為了什麼原因嗎?」

「因為你終于發現自己對我的‘款待’不夠好。」她噘了噘彤唇。

「不,我不是一個那麼有良心的人。」他被她一副自己絕對猜對的得意表情給逗笑了,拇指月復心輕滑過她滑女敕的美眸下方,「那時候,我做了一個夢,夢見了一團火,在那火光里,看見了你在哭,哭著說想念我,要我回去,在我夢里的你像你,可是又不是你,比你當年的樣子大了幾歲,從那天之後,我就一直會夢見,就算我不願意,還是會夢見。」

「鳴兒沒有姊姊。」她搖搖頭,很認真地想回答他的問題,「鳳熾那麼想看見我哭嗎?」

「不,我想要你笑,你這張臉在我夢里已經哭得我夠心煩了,我不喜歡看你掉眼淚,所以鳴兒,我只想看你笑。」他被她的認真給逗笑了,「我只是在想,如果是你,如果在我夢中的女子真的是你,那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是想要我回哪里去?鳴兒,你想要我回哪里去呢?」鳳熾眸光一黯,想起了那個夢,想起了這趟去見全老爺子,听老人說起在數十年前,那個被人稱為「天下第一惡人」的男人帶領他們縱橫四海,雖然老人口口聲聲說他是那男人投胎轉世,但是,對于那段過去,他卻是一丁點也不記得,更不懷念。

只有她流淌在他夢里的淚水,每一滴,都教他覺得懷念且心痛。

倘若,那是他們的前世,他怎麼會讓她哭得如此悲傷呢?

包何況,什麼「天下第一惡人」?如今,世人們只記得,「天下第一惡人」是傅鳴生,是她的親爹!

「鳳熾會在我身邊,哪兒都不去。」柳鳴兒頑黠一笑,驀地翻過身,拉著他一起反轉過來,「鳳熾。」

「怎麼了?」他斂眸瞅著她。

「再做一次。」她軟軟地說,帶著幾分勸誘的語氣。

「不是說很痛嗎?」他很努力繃住嚴禁的表情,只有眸底簇動著笑意。

「這次不痛了。」嬌膩的嗓音就像是化開的糖般,甜得膩人。

「不是說要是再有男人敢踫你,就要叫白銀咬死他嗎?如何?你現在正尋思要叫白銀咬死我嗎?」他沒安好心眼,故意逗弄。

「才不會!」她急忙忙地回答。

「為什麼改變心意了?」他邪氣地挑起一端眉梢。

「因為……」說到一半,她露出羞窘的微笑,按下他的頭,俯唇在他的耳畔小聲地說道︰「會舍不得。」

「為什麼舍不得呢?」他又問。

「因為……因為就是……就是……?!」終于,她發現他存心逗著她玩,氣惱地瞪了他一眼,伸手要將他推開,卻在這瞬間,已經被他覆落的唇瓣給封吻住,再無力也無能言語,只能任由他強勢地主宰與操控……

一桌子美酒佳肴。

對于尋常人而言,最多就只有這個感想,但是,看在陶朱爺眼里,這桌子美酒佳肴,對于出身關中的他,意義可是不凡的。

尤其是那盤飄著熟悉香味的「商芝肉」,他站在桌案旁,不動聲色地深吸了口氣,心里不由得贊嘆,沒錯,就是這味兒!他離開關中好些年,雖然多年來雲游四海,可是卻始終沒有機會回家鄉好好吃上一頓酒菜,當然更別說「商芝肉」這道關中名菜了。

「鳴兒姑娘,請問你這是在做什麼?」

他輕咳了聲,確定自己是一臉從容鎮靜的表情,才轉回頭看著站在他身後的柳鳴兒,那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就是她命人張羅的。

今兒個一大早,她就帶著大批人馬進駐他院里的灶房,完全無視他家里下人的阻止,擅自就讓人煮起了這桌子飯菜,不過,這還不是她所做最過分的事,當她听說他一氣之下要出門時,還派了她那兩只大老虎看住他的房門,限制他的出入,差點沒把他氣得腦門充血。

「陶朱爺爺,喊我鳴兒就好了。」柳鳴兒笑容滿面,很確定自己看起來甜美又可愛。

鳳熾說過,她只是外表看起來「生人勿近」,可是臉上掛著笑容時,會美得教人失了心防,所以要她討好人時,千萬別忘記帶上笑。

可是她不太明白,為什麼陶朱爺看起來還是很生氣的樣子,她沒猜想到是因為她派了白銀和黃金去看住老人家,讓他覺得明明是在自個兒府里,卻要听憑由人,讓他覺得很受辱。

「你備了這桌酒菜,到底是什麼意思?」他硬是咽了一下,把差點就要垂涎而下的口水給收回去。

沒錯,他起初確實很生氣,可是見到這桌子酒菜,一副心神沒自主全被吸引了過去,哪里還記得自己在跟這丫頭生什麼氣呢?

「就……上次啊……冒犯了陶朱爺爺……」柳鳴兒覺得老人家看起來表情冷硬,心里有些忐忑,「陶朱爺爺,你就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鳴兒一個孩子計較了,好不好?」

「不是說自己不是孩子嗎?」陶朱爺沒好氣地哼了聲,順勢坐到一旁的凳子上,離一桌子食物的香氣更近了,他不由得又多吸了幾口氣,一肚子饞蟲在逼著他拿起碗筷開動。

見老人家似乎不如一開始生氣,柳鳴兒「嘻」地一聲,跳起來捻握住袍袖末端,張開雙臂在陶朱爺面前,就像只蝶兒般轉了幾個圈圈。

「陶朱爺爺說,鳴兒哪里不像個孩子呢?」

陶朱爺沒料到會被她如此反問,好半晌回不上話,不消多想,也知道這是他的爺親自教導她的說法,只不過由她表現出來,分外顯得活潑迷人。

「對不起嘛!」柳鳴兒背握著雙手,微微俯身,清艷的嬌顏冷不防地湊到老人家的面前,「其實,陶朱爺爺的臉才不是猴子,是氣色紅潤,是保養的功夫到家,是……鶴臉童毛,不對,鶴立雞群?不對,唉呀!鳳熾到底是教了我哪句話,怎麼就是想不起來了?!」

她看著陶朱爺,一臉求助的苦惱表情,似乎希望他可以幫忙一下。

「是鶴發童顏。」陶朱爺嘆了口氣,明明就覺得這丫頭搞不清楚狀況,但嘴巴還是不受控制地開口,「意思就是雖然已經頭發雪白,可是容貌卻猶似孩童,爺教你說的應該是這句話吧?」

柳鳴兒忙不迭地點頭,「對對對,陶朱爺爺好厲害,不愧是走過大江南北,見多識廣的老人家,所以——」

「所以就是我這位見多識廣的老人家,不要再跟你這個黃毛丫頭一般計較了?」陶朱爺雖然還是繃著張臉,可是雙眼之中已現笑意,畢竟是好話人人愛听,就算他知道那些「好話」全是他家的爺給她面授機宜,而她這女娃只是照本宣科讀出來而已!

「要能這樣最好!」她眨眨美眸,一臉期待地看著老人家。

被她用充滿期待的眼神瞅著,陶朱爺渾身不自在,雖然已經不太氣她,可是原諒的話卻是無法輕易出口。

「好了,陶朱。」這時,鳳熾含笑的低沉嗓音從門外傳來,「我看你臉上那副表情似乎想氣也氣不起來了,不如就趁此機會,跟鳴兒握手言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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