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難舍的羈絆 第2章(2)

「整頓山莊太耗人力,有人願意接手當然很好。」

「問題是這座山莊有一半應該屬于你!」

「屬于一個官方資料上的失蹤人口?」他聲音里有淡淡的嘲諷。

舒令剴說的沒錯,但舒玉的決定還是讓老尼爾震怒不已。

舒令剴平靜地翻開下一頁,垂眸看著書上的文字,卻沒有一點訊息能進到他腦海里,他的心思早巳不在書本上。

他很明白,一旦再見舒玉,就是他必須真正向她告別的時候。

一旦舒玉回到山莊,就代表她不會再逃避,她不是選擇重整山莊,就是把山莊賣掉,而無論她的選擇是哪一個,他都必須離開。

老它爾不停地在房內踱步。「不行!不能讓那丫頭這麼做!我要通知露比……或者,你用迪亞斯的名義把山莊買回來?」

露比是老尼爾的養女,從來沒人知道這個潦倒且令人望而生畏的老人有個養女,事實上,他突然出現在山莊,沒有人了解他的過去--這樣的男人還需要什麼過去?就像滿街的流浪漢一樣,沒人在乎!舒令剴也是五年前才知道老尼爾有個養女,靠著他在山莊工作的薪水,供她念到史丹佛大學,畢業後進了知名集團,年紀輕輕就當上總裁特別助理。

露比每個月給老尼爾的錢,足夠他在美國任何地方買棟象樣的房子過生活,但老尼爾卻還是陪著舒令剴躲在山莊里,據老尼爾說是因為兩人相似的遭遇讓他決定留下,而且這世上沒有一個地方能像蔚藍山莊一樣隱密,讓他們不用忍受世人嫌惡的眼光。

而「迪亞斯」則是靠露比的幫忙,讓舒令剴擁有的新的虛擬身分--在拉丁美洲或這世界上稍微亂一點的國家,有一點黑市人脈,就能買到一個新身分,接著再想辦法或靠特權弄張綠卡……

舒令剴是哈佛商學系高材生,就這麼成為沒有身分的幽靈,太埋沒他的才華了,五年來他靠著迪亞斯這個身分,寫程武、投資、買股,連露比這個女強人都對他的理財建議言听計從,說他有能力買下山莊也不為過。

舒令剴只當老尼爾害怕這個讓他安然藏身的地方被奪走,安撫道:「放心吧,我已經和露比商量好,也看中阿拉斯加一塊土地,那里人煙稀少,佔地廣闊不輸蔚藍山莊……」

「我只要蔚藍山莊!」老尼爾突然大吼。

面對他異常激烈的反應,舒令剴很平靜,只是微微擰起眉,若有所思地看著他。老尼爾知道舒令剴向來性格沉靜,讓人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麼,有時他忍不住會懷疑,舒令剴根本就看透了他的身分。

「我不能理解一個人可以輕易把自己的土地說賣就賣。」老尼爾轉過身回避舒令剴探究的視線。「夫人地下有知,一定會很傷心的。」

他狡滑地提起過世的莊主夫人,果然成功地轉移舒令剴的注意,老尼爾口里持續地念念有詞,心思卻轉得飛快,他瞥見餐桌上舒令剴為舒玉準備的午餐,眼里閃過一絲算計的光芒。

「罷了,年輕人愛追求自由,對土地沒戚情了,我們老一輩的除了認命之外,還有別的選擇嗎?」他提起桌上的餐籃。「我去給大小姐送吃的,你也要記得吃飯。」轉身離去前,他還是叮嚀道。

舒令剴放下手中的書,說他對老尼爾帶來的消息無動于衷是假的,從再見到舒玉開始,他的心就沒平靜過,夜里輾轉難眠,終于听到她打算賣掉山莊時,他心里的惆悵幾乎要把一切淹沒。

他守著有他們回憶的荒廢山莊,日日夜夜,期待著再見她一眼,即使他很

清楚結局依然是訣別。

懊來的終究要來,只是今後他恐怕會覺得余生更漫長了吧!

*****

老尼爾送來的食物還夠兩個人吃一頓,舒玉便邀請伊凡一起用餐。

兩人酒足飯飽後又在涼亭里小坐了一下,談起他們一個早上戶外視察的結果,突然間,伊凡眯起眼,似乎想警告舒玉什麼,話來不及說明白,他已趴倒在桌面上。

舒玉也察覺了下對勁,一陣昏眩感襲來,她想站起身,卻覺四肢麻痹,意識隨即被空白所吞噬。

躲在暗處的老尼爾現身了,他謹慎地上前確認舒玉與伊凡都已陷入昏迷,才轉身離開。

他把下一著棋丟給舒令剴去定,他並不願意和舒令剴起沖突,所以一開始就不打算真的傷害舒令剴視若生命的女人,他回到地下室,坦白告訴舒令剴,他在舒玉的酒里下了藥。

「我不可能坐以待斃!」老尼爾面對猛地站起身,全身肌肉繃緊,對他瞬間充滿敵意的舒令剴,一點也不畏縮。「你還想要她的,對吧?別再騙你自己了。」他很清楚,這些年來舒令剴一直將舒玉的照片細心珍藏著,甚至偷偷地找人探視她。

「你對她下藥也于事無補,她終究要賣掉山莊。」舒令剴喑?的嗓音充滿了壓抑。

「有的!只要讓她發現你沒死,她絕不會把山莊賣掉!」

「不……不可能!」

老尼爾以為他是擔心舒玉無法接受現在的他,「你只要把握機會將她軟禁起來,她會屈服的……」

舒令剴嫌惡地瞪視著老人,不敢相信他會有這麼卑鄙惡心的想法。「不準你再對她耍這些卑劣的手段,她要是少一根寒毛,我唯你是問!」他惦記著昏迷的舒玉,再也顧不得其它,大步離開地下室。

走近涼亭時,舒令剴的腳步有些遲疑,他害怕舒玉突然醒來,看到這樣的他……

愛不該是膚淺的,他不該認為舒玉會嫌棄他,可是在愛情之前誰又有絕對的自信?這些年來他的性格越來越陰沉,而舒玉身邊始終不缺優秀耀眼的追求者,既然這樣,他何必綁著她?

她應該有更好的選擇,更好的歸宿,這是他如今唯一的希望。

倒在舒玉身邊的男人,光從外形與衣著就能看出他條件很好,如果不是舒玉心里認可的,她也不會把他帶進山莊來吧?雖然不願承認,但是看著男人俊美的側臉,舒令剴心里的自卑與痛苦幾乎令他想拔腿逃開。

可春寒料峭,他放心下下舒玉,終究來到她身邊,決定至少把她帶到安全的地方等她清醒。

伸手輕攏她頰邊的發,舒令剴才發覺自己在顫抖。

他們曾經是彼此最親密的另一半,五年來卻相隔在天涯的兩端,這一刻的近在咫尺美好得有些殘忍。

他小心翼翼,難掩痴迷與愛憐,最後才不得不彎身將舒玉橫抱而起。

她還是那麼輕,總是教他皺眉不舍。舒令剴讓她枕著他的肩膀,縝密而溫柔地抱緊她,每一個小動作都顯得那麼珍視而寶貝。

舒玉在深層的夢境中,回到一輩子依戀的所在,卻無所覺;而舒令剴只能抓緊這偷來的每一分每一秒,全心去回味,刻在心版上永世珍藏。

他抱著心愛的女人,穿過暗藏荊棘的荒蕪花園,走向即使頹敗了依然雄偉壯觀的主宅,夾道的天使雕像幾乎都已毀壞,宅前的噴泉水池里也只剩雜草。

主宅結構其實非常堅固,當年是仿古堡的規格而建,足以當成戰爭時的堡壘,只不過兩扇壯年男人才搬得動的大門,現在一扇斜倒著壓住另一扇,地面上全是焦黑的痕跡與裂痕,更不用說原本掛在大廳天花板那盞巨大的水晶吊燈,現在落魄地躺在地面上,整個大廳地板散布著破碎的水晶玻璃,蜘蛛網掛滿想象得到的任何地方……

舒令剴靈巧地避過所有障礙,腳步平穩地踩在寬闊的回旋梯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這座主宅幾乎都維持大火之後荒廢的狀態,舒令剴只修復最偏僻的兩間客房供平日使用。不知什麼緣故,老尼爾不太願意接近主宅,所以只要舒令剴想一個人靜一靜,便會到這里來。

他將舒玉安穩地放在大床上,替她蓋上薄被,命令自己立刻離開,卻忍不住坐在床沿,貪婪地凝望著她的睡顏。

五年的時間似乎沒有改變她多少,她仍然像他記憶里那般,蒼白又縴瘦,當年他總是忍不住憐惜她更多,甚至忘記了其實這丫頭一睜開眼就古靈精怪得讓他頭疼。

難得地,舒令剴的嘴角和眼神都抹上了溫柔的笑意,似是想起過往,那麼甜美,怎能不在想起時瞼上掛著笑?

他忘情地,像過去那般,守在她恬適的夢境之外,隨著床畔旋轉的八音盒輕輕哼起「夜玫瑰」,一手與她柔荑交握,雙眼下曾稍離床上的人兒。

要如何讓時光的羽箭靜止在破空的剎那?

有沒有一種代價,能令世界倒轉,讓四季逆行?

他願付出他的所有,即使要萬劫不復也無所謂。世人都傻,明知不可能,也總是這麼想著,想著如果有那麼一天……

但他的期待,卻連蒼天也給不了答案。

唱到了盡頭的八音盒被逆轉,日已西沉,夜風吹進門扉傾倒的大宅,蒙塵的水晶吊燈上,水晶珠子輕輕晃動,彷佛訴說著,遙遠的當年,它曾經高高在上,看盡這座晚景淒涼的山莊曾有的風光……

*****

小型交響樂團佔據廳內一角,女伶花稍的轉音幾次峰回路轉後,飆高直達雲霄,太廳里掌聲雷動,連天花板上巨大的水晶吊燈也輕輕戰栗起來,成千上百顆透明無瑕的水晶珠子比鑽石更耀眼。

灰色石英地板像銀鏡般光可鑒人,大門口站了一排佣人,開啟的門扉像兩名巨大的武士,左右而立。

鎊家的長型禮車由大道駛來,繞過噴泉,停在台階前,讓每一位貴客直接踏著長毯進入大宅。

那是蔚藍山莊主人獨生女的訂婚宴。

夜色下,整座蔚藍山莊燈火通明,花園里的白玫瑰在庭園照明燈下嬌艷欲滴,夜風襲來,百花震顫,低語著它們偷偷窺視的秘密。

「哥……」女人攀附著男人強壯的胸膛,包裹在粉色小禮服下的嬌軀像熟透的蜜桃般誘人。

男人西裝筆挺,倚著穿廊的希臘式廊柱,月光將他們藏在陰影之中。

「你該回去丁,客人都在等你。」他低語,表情被黑暗遮掩。

女人氣惱他的無動于衷,勾住他的頸項逼他彎,小嘴吻住他的。

無數次,他們曾經躲著家人,躲著那些討人厭的眼線,就這麼在兩人的小世界里吻得渾然忘我。

不僅僅是牽絆,還有著恨不能合而為一的空虛與缺憾。

「……」男人喉嚨深處逸出一聲申吟,喊著妹妹與情人的嗓音像烈酒般醉人。

他的體溫因她的誘引而沸騰,西裝下的肌肉緊繃著,熾熱的yu\望抵著她。

不遠處人聲雜沓,他們不得不結束這個似要至死方休的吻。舒玉主動牽起他的手,悄悄地離開穿廊,她熟稔地穿越花園與花房,找到群樹與涼亭遮蔽是的隱密所在。

望著兩人交握的手,那細白的柔荑堅定地牢牢握住他的,他明白他心愛的女人總是毫不掩飾對他的深情,而他呢?

「我們離開這里吧。」舒令剴終于說出了真心話,反手將她的柔荑包覆在掌中。「離開蔚藍山莊。」

舒玉笑開了,雙手圈住他的頸項,又湊上紅唇調皮地挑逗著已經快要為她失去理智的情人,妖嬈的身軀一下又一下地蹭著他昂藏的體魄。

「……」舒令剴頭大地申吟。

「你以前不是都無所謂嗎?」那時候不是都任她像無尾熊一樣抱著他蹭呀蹭。還矜持得像貞節烈男一樣,咬緊了牙堅持不肯朝她這只主動送上門的小肥手撲過來?

但那是在她末成年以前!舒令剴眯起眼,覺得這丫頭實在欠教訓,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一手拉扯著她的晚禮服,接著將熾熱的大掌伸進低胸禮服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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