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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夫人 第4章(1)

「對了,巫大夫,你一大清早躲在草叢里做什麼,要嚇人也太早了,膽小的人不禁嚇啊。」像她,被他一嚇,心髒快跳出來了。

「雨蛙?!」

她想到一種生存在叢林里,有劇毒,毒液常被涂抹在箭頭上的蛙,是高度危險的生物,顏色越鮮艷越毒。

不過他口中所言的雨蛙應該不是她書本中認識的蛙類,不夠潮濕的氣候形態孕育不出殺人蛙。

「一種背上長兩條紅線的綠蛙,微毒,將它的膽曬干磨細可治皮癖,蛙身火燻得干扁可入藥,以多種藥材混合對干咳有極其顯著的療效。」可惜數量極少,非得大雨過後才有少少數只蛙影出沒。

「果然是干大夫的料,三句話不離本行。」安璽玉把話含在嘴里,咕噥地說。

「嗄!你說什麼?」他微惑地望向她。

在別人背後說話還是得提防耳朵尖的,讓人听見了可不妙。她在心里os。

「行醫者都像你這般細心嗎?天未亮就冒雨尋找各類藥材,很辛苦吧!」

要是她絕對爬不起來,睡眠不足是女人的大忌,忙了一天還不能睡飽覺,這世間還有天理嗎?

她拼歸拼,還是非常愛惜自己的,能吃能睡保存體力,不然哪來的精力和姊妹淘一同出國游玩,「過勞死」可是相當可怕,她寧可死在美好的事物上而非辦公桌上。

一想到生死不明的好朋友們,安璽玉的心情些許低落,不過她是樂觀的人,擁有正面能量,她相信吉人自有天相,若她能大難不死,她們應該也壞不到哪去,說不定同處一個時空暫時踫不上面,卻各自有不同的際遇。

這麼一想,她眉間的惆悵一掃而空,雨後的旭日東升帶著淡淡的詩情畫意,陽光灑在女敕白的臉上,彷佛瑩瑩發亮。

「不辛苦,心甘情願便怡然自得,踏雨而行也是美事一樁,雨幕成絲亦是不可多得的美景。」他說得自在,眼眸深處透著為醫者的豁達。

「藥鋪里買不到你要的藥材嗎?」她不好明說該不會是醫術太差,當了大夫卻賺不了幾文錢,于是采藥尋藥得自己來。

他嘴角一漾,笑意輕綻。

「雨蛙是極稀少的藥材,皇宮內院都不一定有,一般藥材商更是千金難得,因為用途不廣也少有人拿來入藥,我是一時興起才來尋一尋。不過,被當成肥兔還是頭一回,我身上這兩、三斤肉也是可烹煮,只要你不介意腥味重了些。」

听到他不經意的取笑,無地自容的安璽玉面色潮紅。

「巫大夫原諒小女子的魯莽,我知錯了,以後絕對會三思而後行,不再莽撞行事。」

一次教訓夠她後悔三個月,她鐵定會牢記在心。

看她羞赧的嬌俏神情,巫青墨差點伸手輕揉她如瀑青絲。

「天雨露重,趕緊回莊子換下這身衣服,雖然看不見濕氣,但寒氣已沾身,喝碗姜湯祛祛寒,別賭氣,否則,到時痛苦難受的是自己。」

她笑睨他一眼,「你比我更狼狽,背上全濕了,發間還插了兩根枯草,你要是生病了看誰來看顧你,到時一碗一碗的苦藥吞下肚,可是要叫苦連天了。」

她很努力不表現出幸災樂禍的表情,但話里的揶揄明顯得教人莞爾一笑。

「看誰種下的因就由誰來了卻這個果,也許我該準備兩碗治風寒的湯藥,你一碗,我一碗,有苦同享。」他打趣地眯起眸笑說。

一听到吃藥,安璽玉的眉頭就皺起來,一臉嫌惡。

「別陷害我,我才不會沒事灌一肚子苦藥……啊!這里怎麼有洞?」

因男女分際,巫青墨和她維持距離與之同行,一來是護送她回莊,避免在路上突生危難;二來也是兩人笑談中頗有興味,不知不覺中話變多了。

可意外來得教人無從防範,回程的小徑竟無端地塌了個小洞,剛好是女子小腳的寬度,安璽玉顧著說話,結果一腳踩空,身子倒向濕滑的泥地。

見狀,巫青墨雖然及時伸出援手,但是這軀殼的原主是個千金之軀,比豆腐還嬌貴,這一拐扭傷腳,痛得她眼眶都紅了。

「玉夫人,你沒事吧?」臉色微變的男子顧不得男女有別,手臂一托,將人攙扶在懷里。

「……我的腳好痛。」

「別動,我瞧瞧。」他扶她坐到一旁的石塊上,倏地月兌下她髒污的鞋襪,入目的瑩白雪足讓他眼神微怔了下,隨即深蜜色大掌輕柔地覆其上,輕施巧勁。

「你……你別按那……那里,很痛……嘶!痛……」她直覺地想抽回腿,不讓他弄痛她。

巫青墨兩指輕按著傷處,雖然力道不大,卻也令她無法抽腿。

「只是扭傷,不礙事。」

「你確定只是扭傷而不是斷了,我覺得非常非常的痛。」

其實在他長指揉按下已無初時錐心的痛楚,她故意夸大其詞,反向自我催眠,以為叫得越淒慘腿上的傷就越不痛。

黑眸含笑睨著她。

「對我醫術沒把握?怕我誤診,延誤醫治的時機?」

安璽玉微哂。

「術業有專攻,或許你擅長的是醫頭風,或是內診,這點小傷小痛你還不放在眼里。」

「說得有幾分道理。」他扶著她站直,雙手並未放開。

「走幾步看看,慢慢施力。」

「走?」她不太敢用力,先試著用未受傷的腳踩地,再輕輕地挪動扭傷的小腳。

咦,不痛了?

「如果你想送塊‘仁心仁術’的匾額給我,我會虛心收下。」他笑著打趣,眸亮如夜空中的星子。

她笑得赧然。

「小女子見識少,目光淺薄,巫大夫是妙手回春的神醫,別和我一般計較。」

他笑而不應,蹲下為她著襪穿鞋,而後才起身。

「我虛長你幾歲,以後就喚我巫大哥或青墨哥哥吧!」

巫大哥?青墨哥哥?怎麼有種怪怪的感覺……他們有這般親近嗎?但……「巫大哥。」

能屈能伸大女人,她從善如流的改口,反正多認一個大哥不吃虧,有時候還能佔點便宜,來到這個鬼地方,多個靠山也是好的,若是有不長眼的混蛋上門找麻煩,也有個人替她出面,不必凡事親力親為。

安璽玉是錢精,精打細算,在心里盤算著能得多少好處,渾然不覺一只男人的大手始終置于她濃縴合度的細腰上,似有若無的圈著。

「你的腳還不能太用力,靠著我走慢些,不用急,我會一直陪著你。」他看著她,眼底似有看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幽深而意長。

一直陪著她?她心口打了個突,有種癢癢的怪異感。

「耽誤你的時間真是過意不去,待會到莊子里喝碗粥,讓我聊表謝意。」

「好。」他應得極順。

「好?」她一怔,對他的爽快錯愕不已,她沒料到他竟會點頭。

「怎麼,不歡迎?」他笑睨著她。

「歡迎歡迎,是玉兒的榮幸……」呃,等等,她幾時自稱玉兒了,這麼肉麻兮兮的稱謂怎會出自她的口?

冷不防打了個哆嗦,安璽玉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覺得見鬼了,全身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其實她剛剛是禮貌性的隨口一提,不是真的邀請,古人重禮守禮,嚴守男女分際,她想他再厚臉皮也不願敗壞自身清譽,和個下堂婦有所糾纏吧。

哪曉得他竟答應,反倒嚇得她腦子一空,差點忘了自己說過什麼話,只得硬著頭皮干笑,把「好客天性」表露無遺,生怕讓人瞧出她的遲疑。

敦親睦鄰是不難,難在她心有余而力不足,面對美男子大夫,她居然想褻瀆,美玉非凡物,不是她這個俗人能糟蹋的,她反悔成不成。

她的懊惱和掙扎全落入巫青墨的眼底,他揚唇淡笑。

「你真的與夫婿和離,再無瓜葛了?」

一提到她穿越後打的第一場勝仗,她立即得意萬分的眉開眼笑。

「當然是離得干干淨淨,一式兩份的和離書,我們都在紙上簽了名,蓋了指印,從此橋歸橋、路歸路,互不相干。」

她可不想再見到無良的前夫,對妻子不好的男人不該有第二次機會,安玉兒死都死了,自是不用再背負這世的情債,與前夫的一切都隨她的死亡煙消雲散,再無情仇。

而她安璽玉也是有私心的,佔了人家的身體便當是自己的,她心頭虛得很,急著要跑,怕名義上的丈夫發現她並非本尊,因此自私地想離他越遠越好,免得有一天遭人識破,她現下的安穩日子將化為烏有。

不愛就放手也是一種成全,她替自己和安玉兒積陰德,商家大少能和心愛女子結成連理,何嘗不是一件功德?他該感謝她的大度,成就他一世情緣。

「為什麼要和離?」不論誰對誰錯,世俗的眼光總對女子較為嚴苛。

「為什麼?」安璽玉面容平靜,彷佛講的是他人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

「因為一個人只有一顆心呀!因為一生一世一雙人。人的心明明不大,哪能擠得下兩顆以上的心?不是唯一我不要,不是全部我退讓,要我妥協,先把我砍個半死再說,說不定生死關頭我會為了保命而認命。」

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度早深植她心中,小三、小四、小五、老王、小王、隔壁賣牛肉面的老周,全是兩人世界不被容許的變數,她心系一人,也希望對方心里只有她,擁擠的世界會令人窒息。

她就是對愛情太苛刻,老是要求零瑕疵,所以始終沒遇到對的那個人,蹉跎至今。

「若是有人一心一意待你,你有再嫁的打算嗎?」她的因為是全天下女子的心願,雖難卻也非不能達成,總會有那麼個無怨無悔的男子只愛她。

沒想過這件事的安璽玉因他一問而怔住,想了一會兒才輕啟雙唇,「那就再看看嘍!我這人滿重視皮相,要是來個尖嘴猴腮、兩目如豆、面上長瘤、眼瞎嘴歪的,對我再情深似海我也逃得遠遠的,寧抱青燈也不敢回報半絲情意。」

她會先嚇死。

「你看我如何?」巫青墨溫潤如白玉的面龐揚笑,眼底漾著光彩問。

「……」嚇得不輕的安璽玉一怔,久久說不出一句話。

被閃電劈中有什麼感受,此刻的她最是明了,彷佛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迷霧里,連頭頂的天空都是暗的,找不到出路。

就在她回答不出來的同時,不遠處傳來桃紅的叫喚,她一頭是汗的由小徑另一段奔來,氣喘吁吁,因奔跑兩頰紅通通的。

「小……小姐……不,夫人,你沒事吧?莊子外頭的路全是泥濘,你一個人外出不安全,起碼叫上奴婢隨侍在側……」都怪她睡得太沉了,一睜眼竟過了辰時。

「得了,瞧你喘的,我不過是四處走走看看而已,不需要人陪,再說,昨兒個忙了一整天,今日還有得你累,養足精神才好幫我把莊子里里外外打理一番。」該修的修、該補的補,她估算是個大工程,少說十天半個月。

能住人是一回事,但實際上的損毀比我她想象中還嚴重,長年失修的屋子鼠疫橫竄,她大致看了一下,除了他們現在住的幾間廂房外,其他的屋舍都需要整修。

雖然她還沒算出她的房產、土地收益到底有多少,不過她已打算在後院挖個池塘,養魚植蓮,再種些可食的菱角,閑時可垂釣、泛舟,然後東邊的小屋旁加蓋幾間糧倉好做儲糧用,這樣入冬便不愁吃。

但是這些錢不會從她的口袋掏出,誰拿了她的錢就得吐出來,別妄想把她當成不知世事的傻子耍,她算錢的精明可沒幾個人比得上。

「夫人,你要出莊至少要帶個人,別讓奴婢們為你操心,你一出門一、兩時辰,可把我們急死了。」差點要集合全莊子的下人尋人去。

安璽玉笑著輕拍她隻果般的紅頰。

「你瞧,我不是找了個作陪,巫大哥熟知路徑,我想迷路也難。」

「巫大哥是誰?」桃紅後知後覺地才發覺她家夫人後頭多了個噙笑的墨青色身影,霎時滿臉通紅,羞得不敢抬頭見人。

安璽玉不好放聲大笑,仍故意調侃某人,「巫大哥,你成了牛鬼蛇神了,嚇著我家小桃紅。」

「夫人……」桃紅氣惱地跺著腳,不讓主子拿她說嘴。

「那就是我的不是了,在此向桃紅姑娘賠禮。」巫青墨煞有其事地拱手致歉。

「巫大夫……」受不得重禮的丫鬟紅著快哭的眼,羞惱地轉身奔離。

男子的朗笑和女子的柔笑在和風中揚起,隨之飄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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