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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倫剩女(上) 第四章 水落石出(2)

夜半三更,主屋大廳燈火通明,在場的有潘急道和夏取憐以及被押跪在地的婉兒,潘急道已經差人通知她的主子前來。

但都已經快兩刻鐘,依舊不見她的主子前來,潘急道不耐地招來總管。「派人去催,要是她再不來,我就直接將人押進她的逢德院!」

左又領命正要離去時,廳外右側小徑,一抹鮮艷身影蓮步款移而來。

朱袖一進廳,先是朝潘急道欠了欠身。她脂粉未施,面容顯得蒼白而疲累,有幾分在睡夢中被吵醒的模樣。

「大人,發生什麼事了?睡得正好卻被擾醒,真是的……」她嘟囔著。

定定地望著她,夏取憐心里已有答案,只是仍有些疑惑。

「朱袖,瞧瞧跪在你面前的是不是你的丫鬟?」潘急道態度從容不迫,彷佛心底已經有數。

朱袖狐疑地往前探,那丫鬟聞聲回頭,兩人一照面,她微詫地喊,「婉兒,你在這兒做什麼?怎麼……大人,這是怎麼了?」

「何不問她?」潘急道懶得看她演戲。

「婉兒,發生什麼事了?」

「夫人……婉兒對不起你。」婉兒泫然欲泣道。

「對不起什麼?」

「我……」婉兒咬了咬牙,猶如壯士斷腕般,看向潘急道,泣道︰「大人明察,奴婢私自離府,是因為憐夫人要奴婢嫁禍袖夫人,奴婢不肯,所以才打算連夜潛逃。」

聞言,潘急道饒富興味地看向夏取憐。「十九娘,你怎麼說?」若非他已察覺有異,瞧這丫鬟如此唱作俱佳,他還真會信了呢。

夏取憐微愕,但不是因為婉兒的嫁禍,而是他詢問了她的想法,像是間接地信任她……

心隱隱的顫動著,有股暖意不斷地擴散,饒是自己正被嫁禍,她也不以為懼。

「婉兒,我為何要你嫁禍袖夫人?」夏取憐收拾悸動低問。

「大人,每晚都是奴婢服侍老爺和憐夫人吃宵夜,是憐夫人要奴婢在老爺的酒里下砒霜的!」婉兒一口咬住。

「那麼你共下了幾晚的砒霜?」夏取憐淡聲問著。

「整整三十天。」

「既是如此,那麼我給了你什麼好處?」夏取憐不疾不徐地套話。

「這……每回事成,你都會給奴婢一些首飾或銀子。」

「所以不是我威脅你,是你自願成為共犯,一旦我有罪,你也得跟著陪葬?而你已經做好心理準備?」

婉兒一怔,像是完全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面上浮現微慌。

「大人,何不命人查看她包袱里有無銀兩首飾等貴重物品,要是有的話,她便是我的共犯。」夏取憐思緒清晰,有條不紊地說。「左總管,府里可有人能夠證明每晚確實是她服侍我和老爺用宵夜?」

潘急道手指動了動,初六立刻扯下婉兒肩上的包袱,倒出里頭之物。

左又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回答。「這事可查,但據我所知,不會每晚皆是同個丫鬟伺候,畢竟她並非憐夫人的丫鬟,但要是憐夫人與她有所關聯,那麼……」他語帶保留地打住。

「大人,這包袱里裝的只有金子。」初六將包袱倒盡,低聲稟報。

「婉兒,既然你要連夜潛逃,應該會帶著我的賞賜離開才是,那麼這些金子又是打哪來的?」夏取憐善于抽絲剝繭,一步步以話術誘她不打自招。

「那些不義之財奴婢才不屑要!」

夏取憐搖頭嘆了口氣。「婉兒,你這話是矛盾的,如果你不要不義之財,為何要跟我合作,收下之後才反悔?再者,如果我要你嫁禍,就不會每晚去陪老爺喝酒,而是會把機會讓給袖夫人,還有,如果我神機妙算到知道會東窗事發而預留後路要你栽贓袖夫人,你為何直到現在才舉發,而不是在下午時把事情給說清?」

「奴婢人微言輕,說了誰信?」

「好吧,那麼我問你,我如何威脅你?」她也不強逼,轉了個方向再問。

「你逼奴婢嫁禍袖夫人。」

「我如何逼你?難不成我會殺你嗎?」

「天曉得!你連老爺都敢毒殺,再殺一個人有差嗎?」她被問得心慌意亂,但還是緊咬著這一點。

夏取憐像是頗為認同地點點頭。「有理,可是……我什麼時候威脅你的?」

「就在兩個時辰前。」像是沒想到自己必須回答這麼多問題,婉兒愈應對愈是氣虛。

「兩個時辰前,那就差不多是用過晚膳之後。」夏取憐估算著。「我在何處威脅你?」

「就在逢德院外。」她硬著頭皮道。

「是嗎?」沉吟著,夏取憐看向潘急道。「大人派出的侍衛,從下午就一直守在疏月樓外,我有無外出,找來一問便知,大人,不如就請那些侍衛來證明是誰在說謊。」

聞言,婉兒臉色瞬間蒼白。

潘急道驚詫不已,只因她這一席話,比刑部審案還要犀利,听似無意,卻是繞過圈子後硬逼這對方進入死胡同。

他暗為她喝彩,沒想到她竟如此聰穎冷靜,從循循善誘到當頭棒喝。簡直是一絕!

「大人?」夏取憐不解的低喚。

為何盯著她不語,難不成他又不信她?不,不會的,盡避對她帶有偏見,但這個男人並非不明是非之人,否則他不會把大局交由她掌控。

潘急道猛地回神,不敢相信自己像是著魔似的轉不開眼。挲了挲下巴掩飾窘態後,他低聲道︰「那幾個侍衛是我派去的,有何動靜會主動稟報,不需要特地查問,反倒是你,婉兒,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的目光冷沉寒厲。

「奴婢……」婉兒慌了,不住回頭,頰上卻硬生生被打了一個巴掌,摔跌在地。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還不趕緊交代清楚,難不成真要讓大人辦你死罪?!」朱袖氣急敗壞地罵。

婉兒滿臉驚愕,說不出話來。

但此舉卻教夏取憐不滿極了。「其實也無須再多說,在下午瞧過婉兒的手後,我便和大人說過,此事婉兒必定月兌不了干系,而婉兒連夜潛逃,只是怕大人查處是她去買砒霜,如今婉兒為嫁禍我而編派如此說詞,要說後頭無人指使,誰信呢,袖夫人?」

「你這話莫不是在嫁禍于我?」朱袖神色一凜。

不與她爭辯,夏取憐一針見血地道︰「朱袖,你知道嗎?長期踫觸砒霜皮膚會潰爛,就算皮膚無礙,指甲也會留下痕跡,像是白色的直紋或橫紋,那都代表著毒透過皮膚侵入體內。」

聞言,朱袖藏在寬袖里的雙手緊握成拳。

「而我的手,」她徐緩地伸出手。「完好無缺,就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再一次地伸出手證明自己的清白?」

下午看過每個人的手之後,她懷疑的人有兩個,一個是婉兒,一個是朱袖,而婉兒又是朱袖的丫鬟,如此一來等于印證了事實,但她不能理解的是,為何朱袖要這麼做?

朱袖膝下無子,難道她就不怕老爺亡故,她會被遣出府外?

在馬車上,雖然和潘急道相談不歡,但她還是不住地思考,在這府里,到底有誰是就算老爺亡故也不受影響,甚至不用被遣出府的?

「來人!」

潘急道低喝一聲拉回她的思緒,就見兩名侍衛已經奉命上前架住朱袖,硬是拉出她的手。

「住手,你們……」朱袖再掙扎亦是徒勞,在她的貝甲上確實出現橫條白紋。

「朱袖,你還有什麼好說的?」潘急道起身走到她面前。

她氣憤抬臉。「這是嫁禍!」

「明日我確認砒霜買賣之人,就知道到底是不是嫁禍。」

聞言,朱袖氣勢消減大半,整個人萎頓下來,彷佛就連雙腳都站不穩。

「朱袖,你為何要這麼做?」夏取憐低聲問著。

「因為老爺已經決定要讓潘無量繼承潘府!」

「難道你不知道失去老爺,你將流離失所?」人證物證,再加上朱袖自白,這樁案件已是破了,可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古怪。

朱袖殷紅大眼死瞪著她。「只要我接養潘無量,不就能順理成章地待在府里?只要沒了你和老爺,我就能這麼做,就像當年二夫人接養了大人!」

沒想到還有這招,夏取憐輕呀了聲。只是,為了一己之私而痛下殺手,未免太可惡。

「所以你毒殺老爺,再將我推下廊階?」她推論,卻怎麼想都覺得不合理。

「你不是我推的……我既然打算毒殺老爺,就是要嫁禍給你,還推你做什麼?」朱袖突然低笑如夜梟啼叫。「取憐,你不用開心得太早,在這府里想要你死的絕對不只有我!」

夏取憐眉頭微鎖。

這一團亂中還不容易理出一點頭緒,但朱袖的話又讓她暗自警戒。

「來人,將她們押進府衙大牢!」

「是!」

侍衛立刻將朱袖主僕押著走。

大廳突然寂靜起來,在這夜半時分,只听聞燭芯燃燒的聲響。

「恭喜,你無罪了。」良久,潘急道才似笑非笑道。

「那麼,我不用寫訴狀,或者是上府衙訴說原由?」

「既已找到真凶,你自然不用再上府衙,不過你要的律典,我已經幫你找來。」潘急道從懷里取出來時順道帶上的律典。

「如此看來是大同小異了。」她快速翻閱,讀著王朝律例,只覺得這真是個封建時代,將女人囚禁在芥子般的空間里,徹底扼殺。

「你真看得懂?」什麼大同小異來著?她有時說話還挺妙的。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大人往後有何決定?」

「我?」

「大人要是不回潘府,這滿屋女眷何以維生?」

「我說過了,我會給她們一筆錢將她們遣散出府,只要她們省吃儉用,下輩子至少衣食無虞。」

「非得這麼做?」律典記載,女子出閣被休,要是娘家不肯收留,就得自覓去處,也不得再改嫁……這些小妾無子無父,將來還能依靠誰?

「十九娘,這些小妾每月花銷得費上五百兩,潘府可不是金山銀山禁不住她們這般揮霍,而我也沒必要奉養她們。」他不懂自己為何要向她解釋這些,也不懂她為何要一直跟他吵這個,這明明與她無關。

五百兩的數字教她嚇了一跳,但她還是不肯放棄,問︰「如果我們可以自給自足呢?」

「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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