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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獸是美女 第1章(2)

鈴鈴鈴!

正當單織月要大快朵頤時,欠扁的手機鈴聲響起,是方子耀,她只好暫時擱下美食,接起電話。

「織月,我剛回公司看見你的車子還在,你是不是還在公司附近?如果你還沒吃飯,我請你吃飯好嗎?」方子耀自知理虧,想補償她。

謝謝你,我已經在吃了。望著閃閃發亮的鮭魚,她恨不得一口塞進嘴巴。

「不用了,我今天突然想去逛街……」現在她只想一個人享用美食。

「你在哪?我過去找你……」

「真的不用了,你先回家吧,有事明天再說。」無論是誰都不能打擾她用餐。

「沒關系,我……」

方子耀那個「我」字之後要說什麼,單織月沒听見,因為手機已經讓人拿走並且關機。她一臉詫異,呆了三秒後,正當她想轉頭看是哪個好心……不,神經病,居然敢搶她的手機時,一名年輕男人逕自在她對面落坐,他表現出來的態度好似和她十分熟稔。

單織月眨眨眼,望著眼前有些陌生的臉龐,覺得似曾相識,但一時想不出在哪見過。

「你不是不能餓過頭?還不快吃,無論有什麼事,都等你吃完再說。」

不過這副低沉性感的嗓音教她怎麼都忘不了。

「小月?!」

*********

眼前的男人五官清秀俊美,發型頹廢,讓他看起來有種落魄的美感。

白色短袖T恤上寫著一個書法的「干」字,牛仔褲東破一個洞西破一個洞,活像從垃圾桶里撿來的,幸好他沒化妝沒刺青,更沒有什麼不該穿的洞,要不然她會以為有個視覺系藝人坐在她面前。

印象中的小月是干干淨淨、整整齊齊的乖學生,怎麼半年不見好像變成另外一個人?

莫非受了嚴重刺激?

不對啊,她記得他已經考上研究所,難道是暗戀的對象有男朋友了?

「你──」

「吃飽再說。」蕭默月果斷地對她說完,也點了一盤義大利面。

看他和女服務生說話的態度,好像經常來這里似的。

單織月愈看,心中的問號愈多,面也愈吃愈快,因為她好想問問題,最想問的就是──怎麼這麼巧?

或許小月不是男朋友的好人選,不過他們很能聊,無論什麼話題總是能東扯西扯無限延伸,他們經常聊到欲罷不能,最後因為實在是太晚了才肯爬上床,既然當不成男女朋友,她希望用最不會引起波瀾的方式將兩人的感情永遠停在友情這條界線上。

不越界,他們就可以是一輩子的知交。

明亮的眸子凝視低著頭專心吃面的蕭默月,額前的頭發幾乎遮住他大半張臉,也遮住他長長的睫毛,她覺得可惜,因為她很喜歡小月這張臉,尤其是他的睫毛,她曾經稱贊過,可惜沒有得到很友善的回應。

「我長得很像義大利面?」蕭默月頭也不抬地問。

這什麼鬼問題?

「要不然就是你……」他抬起頭,嘴角微勾,露出不羈的神態。「愛上我了?」

「噗!咳咳咳……」話題太曖昧,有點超過,單織月差點因為一小塊鮭魚而險些喪命。

「吃慢點,沒人逼你。」他連忙遞上開水。

單織月一面喝水,一面盯著眼前的蕭默月。

眼神專注,嗓音輕佻,她突然覺得一點都不認得眼前這個大男生。

她怎麼也想不通,半年前還非常年輕可愛單純的小弟弟,怎麼有如此劇烈的轉變?

「小月,你是不是受了什麼重大打擊?」吃到差不多八分飽,她隨即放下叉子,準備對這位有著一百八十度改變的小帥哥嚴刑逼供。

酷酷小帥哥淡淡搖頭。

「你研究所考得不好?」考不好應該也要振作了吧?

不說話的小帥哥抬起頭,白了她一眼,似是她問錯。

如果不是研究所考不好,肯定是感情上出問題。

「你暗戀的對象……有男朋友了?」單織月小心翼翼地問,小月外表已有改變,就怕內在也惡魔化。

除了年紀小以外,另一個拒絕小月的理由就是他心底明明有個女生佔據,為何還要來招惹她?

沉著臉色的蕭默月突然變臉,單織月隨即抓著皮包準備落跑,下一秒,一把叉子朝她遞過來,上頭有一小塊紅蘿卜。

呼,原來是帥哥的天敵。

「吃吃看也不會死啊!」討厭紅蘿卜的小帥哥,倔強的表情還是一樣可愛,看見他這模樣令她安心不少。

「那你想吃蛤蜊嗎?」

呃……蛤蜊是她的死敵。

小時候,同學把蛤蜊咬破,張嘴給她看,結果看到一團黑漆漆的鬼東西讓她嚇得從此將蛤蜊、牡蠣,所有蚌殼類生物統統列為拒絕往來戶。

叉子上的紅蘿卜繼續朝她逼近,目的十分明顯,就是要逼她幫他吃掉。

單織月無可奈何,只好乖乖吃下去,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打從第一次見面,明明是那樣單純可愛善良的小弟弟偏偏就是有辦法將她吃得死死的。

「乖。」蕭默月得寸進尺地模模她的頭稱贊。

嗯,她也覺得自己很乖,咦?不對吧……她明明沒有M的體質,為何每次面對小月就是會很自然地讓他M?

冷漠小帥哥吃完自己的面,叉子一指,單織月點了頭,他整盤端走繼續吃。

她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在他臉上,「你怎麼在這里?」

「吃飯。」他回得簡潔有力。

「我是說你怎麼會剛好在這里吃飯?我記得你住台中不是嗎?」她肯定不會記錯,因為第一次聚會就選在台中,當時的他還是個清純大學生。

他冷瞪她一眼,接收到彷佛能將她一劈為二的銳利視線,她突然覺得一陣冷意爬上背脊。

丙然是個很冬天的人……

「我說過了。」蕭默月不疾不徐的口吻,好似早料到某人會遺忘。

咦?嗄?有嗎?!可是理智提醒她再敢多問一句必定死無全尸。

「喔……我想起來了,你的確有說過,是我一下子忘記了。」裝傻比較安全。

小帥哥賞她一抹促狹的冷笑,說︰「我也想起來了,我根本沒說過。」

……

笑臉立刻僵化。

單織月突然覺得怎麼有一顆巨大的隕石砸到她頭頂上,將她砸得支離破碎。

兩人對望約莫三十秒,單織月無法承受這無言的指控,默默低頭喝咖啡。

半晌後。

「你現在念哪一間研究所?」沉默的氣氛太詭異,她很努力想到一個不會引爆地雷的安全問題。

冷冷小帥哥挑眉,身子往椅背一靠,雙臂攤開,邪氣慵懶的模樣立刻引來諸多愛慕的注視,此時的他說有多誘人便有多誘人,好似一塊煎得美味的上等牛排,等著客人品嘗,嗯……以前的小月有這麼、這麼好吃嗎?

彷佛變魔術般的改變不能說不好,畢竟,小月散發出一股壞男人的味道,是深受現在廣大女性同胞喜愛的一個類型,再加上偶爾流露出來孩子氣的無辜,他的無辜渾然天成,方子耀則是清楚自己的魅力才會在最恰當的時機展現,小月則是壓根不知道自己有多可口美味,所以雖然能達到同樣的效果,她卻更偏愛小月的無心之舉。

「半年前我跟你說過了。」

半、半年前就說過了?呃……

「唉,半年前的事情了,我這老人家記憶力大不如前,當然記不住,可不可以再說一次?」好險,幸好是半年前的事情,她更可以光明正大裝傻,反正這麼久遠的事情會忘記也理所當然。

「所以你上禮拜問我的時候,我又說了一遍。」蕭默月喝了口水,懶懶地說明他有多好心,譏誚眸光筆直射穿她的良知。

地雷不夠看,再免費贈送一顆核子彈,保證炸得尸骨無存。

相看兩無言,單織月欲哭無淚的垂首,良心遭到用力鞭打,她決定勇于認錯,再不認錯,只怕不能活著離開這間餐廳。

「對不起……」

蕭默月哼了哼,吃著服務生剛送上來的布丁女乃酪。

三個字果然不足以消除大爺的怒火,她得更賣力演出。

「小月,你也知道,我經常忙得昏頭轉向,不知今夕是何夕。」這點她可沒有說謊,她任職的游戲公司是采責任制,做完了,中午想下班隨便你,但是沒做完,加班到隔天早上六點也沒人阻止你,警衛還會陪你一起數星星。「有時候我真的記不太住一些小事,請你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太計較好嗎?」

「原來我的事情是小事……」蕭默月聞言,神色透著幾分哀傷,俊美的臉龐馬上往窗外看,不過由側臉依舊能看出他有多難過。

呃,這樣也能刺傷他?

「不、不是的……」單織月懶得算自己闖了第幾次禍,只想快點安撫這個大男孩,他傷心的模樣讓她萬分不舍,活像古代昏君一樣,寧可亡國也要博得美人燦笑。「你的事情絕對不是小事,我是一時口誤,你的事情對我很重要、很重要……」

「喔,有多重要?」他突然轉過來湊近她,帶了些惡質的臉龐隨即擄獲她的注意力。

丙然近看才能再次欣賞他美麗的睫毛,卷翹的睫毛扇呀扇地,好像蝴蝶的翅膀,而他的眸子深邃如同他手上戴的黑碧璽,教人移不開眼楮。記得之前的小月戴著眼鏡,沒想到摘下眼鏡後居然如此有魅力,真不能小看了。

女大十八變,這位大爺也不遑多讓,功力深厚。

「看我看傻了啊?」帥哥嘴角不知得意什麼地噙了抹笑,手指在她額上敲了一記。

一點也不痛的力道卻在單織月的心湖激起了陣陣漣漪。

「你對我來說是比山高比海深啊。」

「是啊,比枕頭山高,比劉海深。」他沒好氣地回應。

單織月忽然覺得當初孔明草船借箭只須派她一人出馬即可,因為她一個人就可以承受萬箭穿心了,其他稻草人根本派不上用場。

「唉……我是有苦難言啊。」他裝無辜,難道她就不能扮可憐?

「說啊,我听。」大爺蹺著二郎腿願聞其詳。

呃……難道要她說是因為兩個人不可能有更進一步的關系,才刻意冷落他、忽略他,不想回應他的試探,以免造成兩人關系出現裂痕,所以他們可以繼續聊天,一旦涉及他的私人事情,十句話有十一句都會左耳進右耳出?

真說了,她絕對橫著離開這里。

「……對不起,其實是我腦容量太小,忘記了。」與其冒著被他戳破謊言的風險,她還是一刀定生死比較瀟灑,至少死得快一點不會苟延殘喘。

「我跟你說過很多事情,你都不記得了,沒想到你對我一直都是這樣,從來都不重視我。」趾高氣昂的小帥哥突然哀怨起自己的悲慘遭遇。

這指控怎麼血淋淋?

她有這麼沒人性?只不過東忘一點西忘一點而已,加起來多忘了一點點而已,至少她還認得他是小月,一個剛考上研究所的大男孩,而且還記得他心有所屬。

「我也沒有全部都忘記啊……」即使心虛依然要扞衛自己所剩不多的自尊。「像你曾經暗戀公會里某個女生的事情我都還記得。」不只她記得,是整個公會人盡皆知。

怎麼有這麼可惡的家伙,明明心底有暗戀的人居然還妄想找她當備胎?哼,她就算再怎麼饑不擇食,也堅決不當備胎,要知道主胎不爆胎,她這備胎就永遠都不可能見光,她又不是真的沒人要,何須活得這般委屈,她可是新時代的獨立女性。

惡毒小帥哥乍听見她提起某個人,神色驀地一僵,陰郁堆滿他的眼,臉上笑容卻意外的……和諧。

咦?餐廳內的空調怎麼突然開這麼強,有點冷意……

即便知道她素行不良,可難得能見到她,蕭默月原本只是想逗逗罷了,沒想到竟然套出他一點都不想知道的秘辛,原來她只記得那種小事,其他重要的統統忘光光,他甚至能大膽推測,這女人根本不記得他的全名。

單織月,你完蛋了!

此時,對面的帥哥已經完全妖魔化,單織月壓根沒料到自己的誠實不但沒有解除警報,反而更加深蕭默月的不爽。

「那上禮拜四我跟你說的事情,你應該還記得吧?」

上禮拜四……六天前的事情,如果再說不記得,小月肯定爆走翻桌,為了後半生著想,死的都要說成活的。

「當然記得羅。」愉快飛揚的聲音企圖掩飾八分的緊張,低頭故作鎮定喝咖啡的動作正好掩飾兩分的不安。

「記得就好,我還真怕你忘記,到時候我就得流落街頭了。」

流落街頭?難不成是小月請她幫忙找房子?

「你答應了嗎?」

「這種小事我當然會答應,而且一定會做到,放心,再給我三天。」她人脈廣,三天內要找間房子給大爺住絕對不是問題,這點小事包在她身上,哼,終于可以扳回顏面了。

「真的不要太勉強,我不喜歡麻煩人。」

「不,一點都不會,我樂意讓你添麻煩。」你大爺愈是麻煩我,我的虧欠就愈少。

蕭默月似是安心地露出兩人見面後的第一個真心笑容。「謝謝你。不過為什麼要等三天,你家很亂?」

他搬家跟她家亂不亂有什麼關系?

單織月瞬間有種插頭沒有插到插座上的感覺。

「我家很干淨,需要三天是因為……」險險蠢到自掘墳墓,單織月及時打住聲音,腦袋快速翻閱善意謊話大全。「因為對方還在整理房子,有些家具不齊全,我想等弄好了再讓你搬進去。」

瞧,她其實非常善良好心人見人愛。

蕭默月銳利的眸子再度冷冷掃過她,單織月突然覺得全身發冷。

「你很急著搬嗎?」快,再想想哪里有房子等著租人,她馬上將這位大爺連人帶行李扔進去活埋。

「你真的記得嗎?」

「當、當然……我沒忘記啊,只是最近忙就忘了催對方快一點,再忍耐三天好嗎?不,一天就好,明天我鐵定讓你搬家。」舅舅的房子好像正在等待有緣人,待會就去打電話逼舅舅交出鑰匙。

「如果你記得,應該知道我是要搬去你家。」

「搬、搬去──我家?!」真相終于水落石出,犯人完全記不得曾經殺過人。

單織月彷佛再次被天外飛來的隕石重重砸到。

「你全都忘了對不對?」他指證歷歷。

是的,大爺,她真的忘了。

她應該要遵守誠實就是美德的信條第一時間就坦承,可現在她已經騎在馬背上了,跳下來絕對斷手又斷腳,加上她對小月又有深深的愧疚,導致必須繼續錯下去。

「……我真的沒忘記,只是覺得你可能會想要有獨立的私人空間,我這人很不好相處,家里其實亂七八糟,你一定不會想住在我那里。」

「我向來隨遇而安,有床睡很好,沒床打地鋪也行,既然你沒忘記,剛剛又答應了,那我什麼時候可以搬過去?」

蕭默月壞壞的笑容一勾,不容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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