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巴住冷男人 第三章

窗外天空清朗無雲,而她的心,陰蒙晦暗。

她有些累了。不是身體上的疲累,而是精神上的倦累……看著眼前一臉蒼白受驚模樣的女人,席艾凌的心更累,也更冷。

也許今天,她不該來找汪翩翩;也許今天,她不適合出門;也或許,她根本就不該再理會他這陣子,突然變本加厲的采花行為。

也或許,她該對這—切視而不見。只是——

她不懂。看著汪翩翩刻意眨下淚水,教自己顯得哀憐的模樣,席艾凌搖了頭。

她不懂,為什麼她們總能成功的將自己扮成弱者,而教她顯得過分堅強,也過分獨立。而他,好像就討厭這樣的她。

只是……這樣的她有錯嗎?

驀地,一絲苦澀哽上她的喉。要錯,也是他的錯。

是他自小教她要獨立,是他自小教她要堅強,那為何,當她達到他心中的完美要求後,他卻……不理她了?

她……有錯嗎?微搖了頭,蒙蒙水光忽地飄染上她清亮的眼。

「席……席……席小姐……」

斷續傳來的怯懦抖音,及時拉回席艾凌遠去的思緒。

意識到自己差點又沉入幼年時光,艾凌倏地自沙發一站而起。

瑟縮著身子的汪翩翩,教她突然的動作給嚇到,而向後踉蹌一步。「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汪翩翩慌亂的說著。只是看似驚懼害怕的臉孔,忽地內過一記陰沉。

冷視眼前女人,席艾凌注意到她眼底一閃而逝的不單純,也記起那天宋爾言刻意對她的提醒。只是,再一次听到與之前相似的答案,席艾凌微愣。

「喔?」

不是故意的。她們總是這樣對她說,總是這樣對她解釋,總是將自己扮成楚楚可憐的模樣,總是這樣——

不經意的,就可以破壞她的婚姻。

「我和宋先生前不久才認識,我們……」

「我們?」她的輕聲言語,略冷略淡。

「不……不是我們,是我和他……我和他只是……」

看一眼自她到來即一臉驚慌的汪翩翩,席艾凌忽地抿唇冷笑。轉過身,她走向一旁窗子。

他們都說她像他,像得似他的另一個影子。為自身利益,他可以面不改色,直接吞下急需資金援助的小鮑司。

她,也可以。

為達目的,他可以不擇手段,只求結果盡如他意。

她,也可以。

總之,他可以做的,她同樣也可以做,兩人的差別,就只在她的方式較溫和,較不傷人而巳。

他身攬權勢,坐擁宋氏集團,是達官顯貴爭相攀交情的對象。

而她,一人之下,眾人之上,是商場名流急欲拉攏的對象。

他,高大英挺,酷俊有型,是名門淑嬡心中的白馬王子。

她,美麗耀眼,舉止優雅,是青年才俊夢寐以求的白雪公主。

這樣的她與他,多麼契合啊。

就連她自己都覺得,這世上,除了他之外,再也沒人能像他這般,教她誓言不悔追逐—生。

他是她的夢,是她的世界,更是——她生命存在的必要意義。

那,當她的生命受到威脅之際,她是不是該出面,為自己解決那本就不該存在的問題?

人,都該要愛惜性命的。那她這麼做,錯了嗎?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而她,不過是自私的想將他留在自己的世界里,就這樣……就這樣而已。

只是,為了他,曾幾何時,曾讓人喻為亮跟、引人側目的美麗容顏,竟覆上了一層冷冷冰寒?

佇立窗前,凝望窗外那一片湛藍晴空,艾凌不知道自己的世界,何時——

也能如此湛藍……而清朗。

忽地,席艾凌斂眼抿唇一笑。她又分神了。

她不知道自己今天心情為何會陷入低潮,但她知道自己絕不是來這聊天談心。

她,是來談判的。

緩旋過身,席艾凌眉眼微揚,唇角噙笑,看向那個看似單純,卻暗藏心機的汪翩翩。

「我不管你和他只是什麼,既然他是我的丈夫,你拿了錢,就請離開他,否則——」止住未完的話語,席艾凌揚手撥弄過額前垂落的發絲,對汪翩翩綻出無意的一笑。

汪翩翩臉色乍變。那笑,是—種警告。

看見她眼底漸升而起的畏懼,艾凌知道自己剛出口的最後兩字,已經嚇住她了。

否則?—抹嘲諷笑意頓時飄上她的眼。

否則又如何?老實說,她不知道。因為,她從沒思考過這個問題。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要再這樣繼續下去……

如果不是十六年前那—件禍事,她,應該不是今天這樣的一個女人吧?

這樣一個教人注意,卻教自己丈夫所忽略的女人。

合斂眼底諷意,她紅唇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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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再映于窗上的飛舞八封雜志,與—句又一句的激動言語,教席艾凌心情低落。

靜立落地窗前,她听著身後宋母,一再數落自己兒子的不對,一再怒斥爾言在外所結交的女人,也—再的對她表達出,宋家對她席家所懷有的深深歉意。

她的婚姻不該是這樣子的。

她的婚姻不該有第三者介入。她的婚姻不該這樣教人難堪,但——再回蕩在這寬敞辦公環境的忿忿言語,卻—再刺傷她一心想保護的尊嚴。

「情婦?還給我—個養過—個!?他如果真這麼有辦法,為什麼沒讓你生個孩子讓我和你爸抱抱!?」揮舞著手中八卦雜志,宋母怒聲叫道。席艾凌緊抿雙唇。

「不管怎麼說,汪翩翩這件事,我和你爸是管定了。」一想到那個女人四處誣賴艾凌威脅恐嚇她,宋母就生氣。

但,這也就算了,最可惡的是,她那個死兒子,竟然還放任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四處造謠,而不加以阻止。

想到這,宋母氣得咬牙切齒。她憤怒地將手中雜志往地上一丟。

「那個汪翩翩敢這樣欺負你,我就叫她好看!」宋母怒踩雜志封面上的汪翩翩。

「欺負」二字教艾凌頓然失笑,而轉過身面對宋母。

「沒人敢欺負我的。」她笑,笑得有些澀然。要真是有「欺負」,那在爾言心里,也定是她欺負別人。

「還說沒人敢欺負你?那一天,要不是我和你爸剛好到公司來看你們,你都不知道要被爾言給誤會成什麼樣子!」宋母氣道。「對!那個女的的確不是人,她是妖媚惑眾的狐狸精!」

席艾凌微蹙柳眉。她知道宋母說的是上星期,意外撞見爾言質問她的事。

他問她是不是找人恐嚇汪翩翩,她說沒有。因為,她向來只以金錢打發他外面那些情婦。

只是無論她怎麼說、怎麼解釋,他就是不信,一口咬定他親愛情婦的意外車禍擦傷,就是她造成的。

「當初你明明是拿錢給她,要她離開爾言,她不僅錢收了,還死賴著不走,甚至四處編派你的不是,說你找人恐嚇她,制造車禍想害死她,還煽動爾言給你下馬威,警告你不準去找她麻煩。現在好啦,她看你好欺負,還引來這些八卦雜志對你作不公平的報導,我看,她根本就是吃定你不會真對她怎樣!」

「這次汪翩翩的事件,我絕不準你再袒護他!」處于盛怒情緒中,宋母忿忿不平抬手怒指牆的另一邊。

「他也不想想你對他這麼好,處處為他著想,居然還給你耍酷!?」

「讓你們結婚,是希望他能代我們兩老好好的照顧你,但你瞧瞧他現在那個樣子!」

「這次我一定要好好教訓他!不光是為你,也是為我們宋家,還有你爸媽他們——」

「不需要這樣。」—抹冷淡飄上席艾凌微揚的唇角。

她知道宋母心疼她所受到的委屈,但是,她心疼又如何?那個男人,她的兒子,可是—點也不在那,說再多有用嗎?

「這事我自己可以解決的。」深吸口氣,席艾凌掩去心中一絲不適,表露出一臉無謂。

「不!這次你就讓我和你爸替你出面!」

一想到雜志上對艾凌極為不公平的報導,她滿心憤怒。

「不管那間雜志社是誰在背後撐腰,他們敢惹我們宋家,我就,要他們吃不完兜著走。」

「媽,他們只是娛樂雜志,沒人會當真的。」她淡說著。

艾凌的話讓宋母愣了—下,繼而想起整件事的始作俑者——

「就算沒人會當真,但那個汪翩翩亂說話就不應該,這次我和你爸定要替你出面爭口氣。」宋母打定主意說道。

為了實踐當年對席家的承諾,保護艾凌一輩子,愛她也疼她,那艾凌和爾言結婚,當然是將艾凌永遠留在宋家的最好辦法。

只是,她記得爾言在小時候明明很照顧艾凌,也不時為艾凌解決一些難題,甚至將她慢慢誘向人群之中,教她不再一人默默獨守書房看書。

而那些年艾凌也—再的緊跟在他後頭,佔去他大部分時間,那為什麼當時明明投緣的兩人,在他們這做家長的決定讓他們結婚後,卻忽然變了一個樣?

兩人突然改變的相處方式,雖然曾教她和青風感到怪異,但想到可能是婚前恐懼癥,他們也就不是那麼在意。

原以為兩人的改變只是—時的,但,這「一時」真的是太長,也太久了。

為自己當年與丈夫所做下的決定,而害苦了艾凌這孩子,她真的感到十分抱歉。再一次的,愧意自宋母眼中緩緩升起。

「媽,我不希望你和爸為了這種事,拉下臉、矮段去找她,那不值得的,不是嗎?」平淡的語調,絲毫听不出她是個失敗者。

「為了你和爾言,我——」宋母想堅持。

「再說,爾言的事我也不是第一次處理了。」艾凌繼續說著理由。「這……」林伶頓時無語。

沒錯,多年來,一直是艾凌處理著自己的婚姻問題,但也因為如此,爾言對艾凌的評價卻像是越來越低。

他說他不需要這麼一個精明干練也聰明的妻子,還說艾凌是—個只會挾帶宋氏集團高高在上席特助身份,惡意欺凌弱者的女人。

艾凌聰明是事實,但她有像爾言說的精明干練嗎?宋母搖了頭。如果艾凌真如爾言口中說的那樣,那她就不會一直處于挨打地位了。

見宋母依然一臉擔憂,席艾凌故作輕松狀。

「我想,也許是上次我說的不夠清楚,才沒讓汪小姐听懂我的意思,你放心,我會再找時間和她談的。」席艾凌隨口說道。其實,只要爾言不耽誤正事,她不會管他太多,她會給他足夠的自由與空間。

「艾凌,我看這次就交給我和你爸采處理吧。」宋母想一次解決。「你爸應該也快回國了,到時——」

「媽,我不想看你和爸為了我和爾言吵架。」她微搖頭。「不值得的。」

這一刻,在她眼中的一切,似乎都變得不值得了。

「怎會不值得!」宋母低斥一聲。「你是我們最疼愛的孩子,為你做這些事,是應該的。」

宋母的愛護,教席艾凌感動。只是——

「媽,真的不要。」她堅持搖著頭。

「是她聰明懂得利用那次意外車禍制造話題,要爾言為她討公道。再說情婦不就是這樣的嗎?就算只是小小的一件事,她們也能添油加醋,說得驚天動地,反正一切就為了能拉下正室,好讓自己得至到最後的勝利,不是嗎?」

抿下唇際澀意,席艾凌笑得無謂,「這沒關系的,我習慣了。」

「艾凌?」那滿載澀意的話語,教宋母—愣。只是,再見到她的笑,宋母已經不知道,到底哪個才是席艾凌真正的心情。

「艾凌,為什麼你的話,听起來是這樣的不在意?」宋母看著她的眼。

「不要告訴我,你對爾言沒感情,我也曾年輕過,知道男女之間的感情是怎麼回事,愛就是愛了,你為何要把自己偽裝成這個樣子?你這樣只會教爾言離你更遠——」

宋母的話教席艾凌—愣。偽裝?她有嗎?她只是不想讓他們為她擔心,為她煩心、為她操心、為她……

「該爭取的,還是要爭取,你不能再這樣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你要知道男人——」宋母話沒說完,就教席艾凌給打斷。

「媽,我一直是這樣子的。」頓時,她臉上笑意盡失。「從小到大,我—直就是這個樣子。」

「艾凌?」對她的聲明,宋母蹙緊雙眉。

「我希望你和爸能讓我解決自己的婚姻問題,再說,爾言也不會希望看見你和爸爸為我出面的。為了我好——」她輕斂眼眉。「請你們不要介入。」

她記得小時候,爾言曾對她說過——自己的問題,要自己的解決。轉看身後窗外那一道道金色燦爛陽光,艾凌對自己肯定地點了頭。

她會的。終有一天,她會為自己解決掉一切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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