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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選妃進行時 第7章(2)

喜歡,怎麼不喜歡,這麼多的薔薇,全是為她綻放,喜歡,太喜歡,喜歡得不知該如何表達,喜歡得手足無措,喜歡得熱淚盈眶,喜歡得想要將他推倒給他一個完美的寵幸。

那樣的歡笑,仍似響在耳邊,可是偏頭一望,身邊除了影子,就只剩下了自己。

眼淚,突然就不受控制地滾落,濕了衣襟。

薔薇花開,一代表我愛你,二代表小王女成功在體內孕育。

三天後,東來使船入境,在兩國交界的海域遭到了海盜的襲擊。

那一晚,那片海域,炮聲隆隆,火光沖天,東來皇後率領的船隊固若金湯,而前來偷襲的海盜船只卻被燒了個精光。一干海盜想要跳海求生,沒想到落入海中才發現決策失誤,因為那片海域早在不知不覺中被東來皇後下了網,他們一跳入,就被當成魚一樣收網捉盡。

風冥帝聞訊率船前往迎接時,遠遠就看到一兜兜懸掛在東來使船帆桅上的人體魚干,蔚為壯觀。

站在魚干下的,是列隊整齊的女兵,她們統一著藍褲白衫,清新爽利軍容嚴整,一眼望去高下立現,頓時明白海盜為何會不堪一擊。可嘆,男子不如女。

兩船對接時,東來皇後從船艙內緩步而出。

雖然早就知道東來皇後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卻還是在乍見的剎那,心跳似停止了般產生短暫的空茫。

東來皇後,竟長了一副和賢如此相像的臉。

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可是沒錯,那身雲紋錦袍確實是東來皇袍,那些女兵齊整劃一的「皇後吉祥」也在說明她是東來皇後沒錯,可是……

亂糟糟的思緒在迎上皇後的打量時被強制壓了下去,可是激動的心情卻仍需要時間來平復。

好一會兒,女王才開口︰「東來皇後率使團千里迢迢一路平安駛進西圖爾斯,卻在昨晚受到我國海盜的襲擊,作為西圖爾斯的國君,我代表三千萬西圖爾斯人民向東來皇後及使團表示最誠摯的歉意。這些海盜,必遭嚴懲不貸,請皇後將這些海盜交給我國以國法處置。」

東來皇後抬頭瞟了眼高懸的網兜,勾唇一笑,「既然女王想要,那就拿去,當是我東來獻給西圖爾斯的首份見面禮。」

看到東來皇後的笑容,女王心下又是一滯。

呵,不但長相像,就連勾唇的弧度也那麼像。如果不听聲音,她真會以為賢又回來了,以另一個身份站在她面前給她出乎意料的驚喜。

「皇後,可是姓夏?」

月兌口問出這句話,看到皇後臉上的意外,女王才意識到自己的唐突。

原以為東來皇後會不悅于她的無理,沒想到她卻眼楮一亮笑起來,「不愧是女王陛下,連這麼罕為人知的事也知曉得這麼清楚。實不相瞞,夏,是我游走民間時使用的姓氏。女王要是不介意,不妨稱我為夏皇後。」

「多謝夏皇後幫我國擒拿海盜,為表感激,特在宮內設宴為皇後洗塵壓驚,請皇後下令讓使船駛進四月風港調息休整。」

夏皇後謝過之後道︰「不瞞女王陛下,此次出使西圖爾斯,其實有兩個目的。一是為了兩國的友誼和發展,另一個卻是為了一個不情之請。」

「不情之請?」風冥帝的眉尖微挑,不解地望向夏皇後。

夏皇後輕嘆一聲,擊掌三聲。

清脆掌聲之後,船艙里升起一個四人抬的輦,輦的四周垂著祥雲圖案的錦帷,錦帷被海風吹得飄來蕩去,隱約可從縫隙中辨出里面躺著一個人。

「听說西圖爾斯的國寶,龍涎汁,可起死回生,若是女王陛下願割愛賞賜一滴,我東來女兵願為西圖爾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怔怔望著那個被祥雲錦帷遮蔽的人,風冥帝的意識被抽離。

憑著直覺,她知道,那里躺著的,必是一個和夏皇後長得很像的人。

起死回生?起死回生……

心似被人攥成了一團再被扔進絞肉機里狠狠地一絞,劇烈的疼痛差點讓她栽倒在地。

恍恍惚惚中,似感到夏皇後站到她身後,輕輕托住她的腰幫她穩住了身形。

然後,她听到自己說︰「龍涎汁,雖能令人起死回生,卻也能令人忘卻所有。即使這樣,夏皇後也要?」

「只要他好好活著,他記不記得,又有什麼關系?」

是,只要他好好活著,他記不記得,又有什麼關系。

龍涎汁,西圖爾斯國國寶,很多人都听說過它,卻從來沒有人知道它到底是什麼。

有人說它是蒼穹海底護國龍王的膽汁,有人說它是上古遺傳下來的神奇藥草,有人說它是龍涎湖的湖水,有人說它是根本不存在的傳說。

只有風冥帝知道,龍涎汁意味著什麼。

當年,她之所以能從姐妹中月兌穎而出登上帝位,憑的正是龍涎汁。

說起來,那也是一段殘忍的往事。

她還記得,那一年,她七歲。

那一天,她和兩個姐姐一起被叫到了母上面前。

母上,總是威嚴莊重的母上,第一次溫柔地撫模她們的面頰,第一次用溫柔的聲音和她們說話。

母上問︰「有多久沒有見過你們的父親了?」

她听到兩個姐姐說︰「兩年了。」

然後,母上轉向她,問︰「你呢?」

她一臉茫然,囁嚅道︰「不記得了。」

實際上,「父親」是什麼,她並不很清楚。在模模糊糊的記憶中,似乎有這麼一個人,可是若用力想,卻又什麼也想不起來。

當時,母上臉上閃過一絲恍惚,喃喃道︰「我也不太記得了。有時候,不記得,比記得要好吧。」

她怔怔地望著母上,不明白母上在說什麼。

母上拍拍她的頭,又轉向兩個姐姐,「想不想見見父親?」

姐姐們猶豫了一下,搖頭,「不想。」

「如果這是最後一次見他們,也不想?」

未等姐姐們開口,她听到自己問︰「最後一次?見過以後,就要把他們埋在土里了嗎?」

小兔死的時候,嬤嬤曾對她說「最後一次」,結果她看完後,小兔就被嬤嬤埋在了樹下。所以,她不喜歡「最後一次」。如果知道「最後一次」之後就再也見不著,她寧願不去見最後一次。在她小小的固執里,她一直認定,如果不見最後一次,小兔就還會好好活著。

可是,母上,是不容許她說「不」的。

母上說︰「可能是最後一次,也可能不是,最終取決于你們。見到他們,咬破尾指,把血滴入他們口中,或許他們就會醒來。」

被女官領到那間屋子時,她看到了父親。一個很清秀俊俏的男人,躺在木榻上,似睡著了。

她模了模父親的臉,涼絲絲的,沒有生氣。

棒壁房間傳出姐姐的尖叫,還有器物撞擊地面的聲音,她本來有點害怕,突然就不怕了。

爬上木榻,她跪在父親身邊,咬破尾指,把尾指塞進父親口中。

當父親忽閃著睫毛睜開眼楮,她听到父親道︰「陛下?」

聞訊趕來的母上,听到他的低喚,渾身一震,而後,有成串的水珠從眼角滾落。

「為什麼你不忘了我?」她听到母上哽不成聲這樣問。

案親蹙了蹙眉,似在努力回想,卻又想不出個所以然,「發生了什麼事?」

母上背轉身彎腰扶著床柱,眼角的水珠急速奔落,在地上濕成一個個殘缺的圓。

好半晌,母上才問︰「那你,記不記得晴空?」

案親一臉茫然,「晴空是誰?」

听到這句話,母上徹底崩潰。

她看到母上身形晃了晃,抱著床柱慢慢軟倒在地。

然後,母上臉上浮現一抹笑容,像是她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可是卻又心存僥幸希望看到另一種,但,她還是失望了,不但失望還絕望,那麼蒼涼的笑容,即便是小小的她看了,心都不禁抽了一下,想哭。

第一次看到母上流那麼多眼淚,也第一次感覺到原來母上並不如表面那般強悍可怕。母上,全是因為父親,才變得如此脆弱。

後來,她就再也沒有見過父親,也再也沒有見過母上的微笑和眼淚。

那件事之後,她被選定為王位繼承人,開始了長達十年的準女王訓練。

直到繼位以後,她才在暗室的最後一室中看到《西經》的最後一章,關于龍涎汁的內容。

龍涎汁,是女王尾指的血。飲下龍涎汁者,能起死回生,卻也會忘卻前緣種種。尤其是對在乎的人和事,越是在乎,越是忘得一干二淨,越是無關緊要,越是記得清清楚楚。

那時,她才明白,為什麼母上會選她當女王繼承人,因為她的尾指里有龍涎汁。當年,她用龍涎汁救活了自己的父親,兩個姐姐卻沒有,她們尾指里有的只是普通的血。

也直到那時她才明白,為什麼母上會那麼傷心。原來,那就是愛。她一直以為母上是個嚴酷寡情的人,沒想到她愛著父親。因為愛,所以她寧願成為被父親忘記的那個至愛之人,也不願成為被父親記得清清楚楚的無關緊要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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