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賊神捕 第7章(2)

風吹了進來,燭影搖曳,十六抬起頭,完全沒了笑意,認認真真地將霍然看了一遍。

這個人,會成為自己最沉重的枷鎖嗎?

枷鎖啊!

又想起師父,卻是想到了她說枷鎖時臉上的表情。那是一種摻了喜,摻了愁的心思,將師父整個人都鍍上了一層他看不懂的色彩。

那,他也可以的。因為,他是年十六。因為,他是霍十五。差一,便成了永世的追逐,轉了個圈,還是個圓,那便繼續追逐下去。

他對霍十五也有感情吧!只是,是什麼樣的情感,他自己也理不清了。

淺淺的期盼嗎?只怕已是病入膏肓,只霍然這味藥醫得。

起身,拿了鏡子,笑靨如花,淡淡的蘭香氣,「笑得好看。照照鏡子你也可以看到。」十六將手中銅鏡扔進霍然懷中。

霍然看著他這一舉,像是明白了什麼似的,不覺「呵呵呵」一笑,又添幾分傻氣……

還想對十六說點什麼,突然間卻起了風,大風,將紅燭吹熄。

黑暗中,霍然抱緊了十六,低頭嗅著他身上沐浴餅後的清香。那便,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十六僵直了身子,靜靜等待著。

霍然說的那人,也該來了吧!

丙不其然,窗外的那片竹林,突然像被風刮彎了般,卻是有個人影,從上頭掠了過去,輕功了得。

十六訥訥問道︰「要追嗎?」

霍然不語,豪邁一笑,抱著十六,一躍,破窗而去。就讓那貪錢的收拾這爛窗子去吧,他應該感激,沒有掀了他的屋頂,萬幸了。

月淡,風高,殺人夜。

那人像是料到他們必定會追來般,如鬼魅般的身影變得悠閑飄忽起來。身旁的風越來越快,十六不想霍然費太多內力,掙扎要自己使力,霍然卻是抱他抱得越緊。

「十六弟,等一下我們可能得共赴黃泉了。」十六發現,他講這話的時候,就像是在說「十六弟,我們該出發了」般一樣平常。

淡淡的月色下,十六看到了霍然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晃著月影,也淡淡的。細細想著由相識到現在,好似他什麼事都是了如指掌。驚覺,莫不是,他早就猜到了這人是誰?

有些事情,已成了他解也解不開的謎。比如,他是如何得知他的行蹤,再強行將他擄來當了同行?比如,他是如何得知那祭師與那木偶會來襲?比如,他為何會讓他去跟慕容日暖道別……

十六看著他好看的側臉,伸了手,撫去上面那淡淡的笑,問道︰「你早計劃好了?」

霍然看著他,再笑,「十六弟,相信我嗎?」

生死大關,他不信,能行嗎?

年十六輕嘆︰「你會告訴我嗎?」既然他也是自己的枷鎖,那他便也得承受這枷鎖的沉重,不是嗎?突然了解了師父臉上那他從前都看不懂的表情,原來,只摻了選擇後的感情。

「十六弟,這回我們要演的,是金蟬月兌殼!」已經用上了三分內力,勉強追上了那個人的身影。

景色越是荒涼,不一會兒,便到了客棧後山那千萬丈的懸崖。原來,又給霍然猜中了。這人,殺人怕麻煩,竟想把他們滅口,引到這懸崖邊上來了。

「十六弟,今生我們也算是有緣有分了。」他媚笑如昔,卻是最冷的眼神,看著眼前那書生打扮的人,對十六講著情話。

「我不相信來世的。」十六看著他,也笑了起來,卻是最溫暖的笑,慢慢融了他心頭的憤恨。

「閣下籌劃了這麼久,都不見收效,真是可惜啊!」霍然諷刺道。隨即又輕笑,感嘆,「這世道本就亂,閣下安靜看著也罷了,沒想到卻還來添亂。真是吃飽了沒事干啊!」

十六第一次听得他罵人的話講得犀利卻又好笑,心中憋笑,看著他的臉在月下明明暗暗。

「霍公子與十六公子倒也閑情逸致。」書生打扮的人反口相諷,卻又喃喃自語︰「月齡說的果真不假。」

清風過,書生的衣袍隨著風在崖邊飛舞,更添雅俊,原來是藍月齡喚為主人的人。

只瞬間,他卻突然移了步,手中長劍破風而來,直指霍然。

十六抽出腰間軟劍,身形一閃,至霍然跟前,揮劍一擋,「 當」一聲,兵器踫撞聲起。那人面不改色,冷笑,「十六公子倒是一身俊寶夫。」

十六身形不穩,倒退幾步,被霍然接住。剛剛接了一招,他已用了十分內力,卻被那人一劍震退,這人的內力好生深厚。

這書生也不過三十幾歲年華,內力卻是爐火純青。難怪霍然剛剛提醒著,這回,他們要演的是金蟬月兌殼。

「十六弟,給十五哥看看這套刀法使得可好。」也不知他何時抽了前些時間的佩刀,「  」有聲,向那書生砍去。

腳步看似混亂,卻是早已練得滾瓜爛熟的功夫。坎七、離八、兌五……內力凝轉于丹田,腳步快,掌力厚,身形要亂……呵呵,口訣早已忘光,剛剛的只是胡謅罷了。

他手里的刀,恍若得了生命般,錚錚鳴響起來。

雲過,閉月。

刀卻亮了起來,映得人睜不開眼。

黑玄鐵,遇夜 亮。黑玄鐵鑄的刀劍,傳言這世上也只得幾把!把把是好刀,柄柄是好劍。霍然的刀,竟也是其中一把。

雲過,月顯。

刀面冷光越甚,直砍那人門面。

男子手中持的,料想也不是什麼等閑兵器。他身形一低,那把劍直刺霍然刀身。只听得「鏘」一聲,那劍劃過刀身,發出刺耳的低鳴聲。

霍然「哼」一聲,以內力相迫,硬壓下劍,刀刃就要砍上那男子的身子。這招數,甚是野蠻,無章法,卻是靈活之極。

男子不閃,不躲,劍身一挑,勾了出去,便要刺向霍然心髒處。他招招陰險,式式要奪人性命。

霍然回旋抽刀擋劍,起掌,擋住了那男子欲往他天靈蓋拍來的一掌。兩人在瞬間,就已對拆了數十掌,掌力所到之處,卷起了周遭氣流波動,飛沙走石。

招數上,誰也勝不得誰。

「小心!」看著那人的劍已刺上霍然眉心,十六著急,提了劍要加入戰局。

「別過來!」霍然身形一偏,那劍稍劃過了臉頰,留下了淡淡的、細細的一道血痕,幾縷發絲隨著那劍一揮,飄落到地。

男子一見霍然露出破綻,一掌便往他心口拍下。

霍然硬接了一掌,後退了好幾步,鮮紅的血絲,自霍然嘴角慢慢流下。那男子將劍揮得宛若有如千萬把劍般向霍然刺去,每劍落下,必是要害之處。

霍然將刀一轉,轉得那刀有如堅固的盾,處處都擋掉了那要命的劍招。

年十六第一次見得霍然實力,暗自感嘆。這人,到底還保留了多少等著他去了解的秘密?也顧不上許多,軟劍拖地,運足了內力,凝于劍上,加入了戰局。

局面即刻扭轉。

霍然與十六這邊,配合默契,沾了上風。

一人守,另一人便攻。可也奇怪,卻是怎麼也破不了男子的防守招式。十六一劍刺下,只覺得劍身反震,震得他手都麻了。

霍然擋了一劍,道︰「他已將紫罡內力籠罩全身,若是找不到死穴,我們也奈他不了。」

一般習武之人,內力要練得醇厚,實屬不易。要讓內力反震攻擊,也得坐著調息運氣。這人一身內功野蠻,攻守之時,也能將內力運于全身保護自己,實在可怕。這等武功,難怪有了造反之心。

「難得你有這麼一身絕學,倒不如殺光了天下人,這天下,不也就是你的了嗎?」霍然一刀砍下。

男子的劍鋒一挑,卻要刺向年十六。霍然刀鋒一轉,為年十六擋去一劍。

「真是惺惺作態啊!」霍然笑笑,這人好生虛偽得讓人想作嘔啊!

卻是想用語言激他,惹他方寸大亂,好讓他乘虛而入。

「這天下,本就亂了,我們一心想讓它重回正軌,又有何錯?」男子譏笑,世道亂了,那便讓他更亂,亂到極致,那便可恢復正常。

「百姓的日子已是水深火熱之中,你說得倒輕松。」霍然扯扯嘴角反諷,與十六,刀劍合並砍了下去。

十六向來知道他關心天下事,卻未料到,他竟將天下蒼生擺上了心。挑了眉,對那書生道︰「世間自有生存的法子,你擾亂了,逆天何用?」

「哼,逆我者亡。」男子獰笑,目露凶光,「于謙、霍然、年十六,都是必殺之人!」

他將劍鋒轉向自己,卻是拿了運足了氣的劍柄撞向年十六。

霍然一刀砍下,抓了十六反身一轉,那劍柄撞上了後背,氣流一下由背後擴至全身,震得他一口血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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