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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過南樓 第五章 一室春風

迸語有雲︰觀棋不語真君子。

不是她要說,這古人說話還真是不夠厚道吶,照她說呀,最好連「觀」都別「觀」最好嘛……

頹然放下小狼毫,無奈地對上春生含怒的雙眼,她很無力地趴在了桌上,「我說春生啊,你站在我跟前都有半個時辰了吧?」不累嗎?

「你若能把地圖畫得好一些,只要不至累了公子重畫,我便不再看著你。」春生倔強得不為所動。

她很想翻白眼,「我已經盡力了好不好……」頓了頓,她眼珠一轉,慢慢坐起身,笑嘻嘻逗他道︰「你倒是什麼都挺替他著想嘛,既然如此,他今兒個去慕容大小姐那兒賞畫,你怎麼不跟去?」

「要你管!」春生噘著嘴,一臉的不甘願。

嘖,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什麼都寫在臉上。沒跟去……想必,是那位慕容大小姐不讓吧……心頭飄過一絲酸味,她直接忽略掉,笑著又道︰「春生,你跟著殷淮多久了?」

「兩個月。」

「難怪以前沒見過你……」她點了點頭,忽然頓住,兩個月?那不就是……她的神情變得有些古怪,「我說,你……該不會是在長明教呆過吧?」不會吧?雖說教主的確會三不五時地抓回一些天資聰穎的小孩作為新血培養沒錯,可是,居然會挑上這麼圓的春生……唔,她開始嚴重懷疑教主識人的眼光了。

「嗯,兩個月前公子和楚二爺在諸殺長明教之時救了我,救命之恩,春生會一輩子銘記于心。」

「看不出你這麼忠心啊。」

瞪她一眼,他道︰「喂,你問這些做什麼?」

她嘻嘻一笑,也不答他的問題,只是漫不經心地偏頭往窗外瞧了瞧,懶懶道︰「這天……還真是怪。」

「哪里怪了?」

「喏,現在可是春天吶,可這天卻陰成了這樣。春生,你猜等會兒會不會打雷?」她笑著朝他眨了眨眼楮。

「糟!鮑子沒帶傘!」春生叫了一聲,連忙從櫃里找出了油紙傘,猶豫了片刻,又抱了件披風藏在懷里,看都不看她一眼的,便急匆匆地出了門。

她目不轉楮地盯著那圓圓的身影走遠,才慢慢地揚起了嘴角。這孩子……不賴嘛,懂得舉一反三,就是有悟性了。再加上細心……停停停!瞧瞧她都在想些什麼?再這樣評價下去,她不就跟教主一個樣了?

去去!她才不要被毒害……

揮了揮袖子給自己扇風,她靜心片刻,便趁著難得的清靜,再次拿起了狼毫。

這一次,沒有絲毫的停頓,她洋洋灑灑,一氣呵成。

半個時辰後。

她笑眯眯地擱下筆,欣賞著自己的杰作。唔……還好,雖然畫得似乎不太好看,不過,地圖嘛,能看懂便成啦!

禁不住得意地笑了幾聲,她這才察覺到空氣中竟漸漸浮動出悶熱的氣流,咦?才春天而已,就這麼熱了?

她隨手拿起桌上的一本書,揚手正要將它當扇子用,眼角余光卻瞄到這書剛才的位置上多出了一張信箋。

「壓在書下啊……嘿嘿,殷淮,你也有怕人看見的東西嗎?」那張素淨細膩的白紙上,溫潤的蒼勁字跡實在太過熟悉,她只是「咦」了一聲,便已喃喃念道︰「青簾映綠洲,十里共君游,過江湖,同醉南樓。今古江山無定據,斷碑字,冷清秋……原來,是《南樓令》啊,真虧了你還記得……」她的眸光慢慢沉了下去,望著這短短的半闕詞,黑瞳越見痴痴。

良久,她才慢慢地勾唇一笑,眸光中乍見銳氣,拿過狼毫,手腕翩轉,就著那半闕詞,一筆一畫寫道︰射蛟斷磯頭,霸業等閑休,越馬橫戈盡悠悠,風雨長歌同載酒,英雄輩,一扁舟。

最後一筆落下,似用了半生的時間,她才緩緩地回過神來。

「原來……我也沒忘啊……」嘆著氣,她慢慢走向窗邊,仰頭遙望長天,只覺得春天里這樣難得的郁郁天色竟讓她感到十分的平靜,心一安寧,紛亂的回憶就趁著那軟弱的空隙,慢慢地飄蕩進心間,牽扯出疼痛的酸澀。

許久之後,她才負過手,哼著五音不全的小曲兒,慢慢朝自己的房間踱回去。

徒留一室春風,在偶爾飄過書桌時,輕吹出「嘩、嘩」的聲響。

懶洋洋地推開房門,才剛跨進,便急急忙忙地又退了出去,站在門口四下察看。

「你這是在做什麼?」房內有人惱聲問話,聲音有些不清,極似正咬著牙。

她嘆了口氣,無奈地一步一步慢慢往里挪,抬眼毫不意外地見著了一張臭臉,立即識時務地露出了討好的笑,「呵呵,我只是覺得,像我這樣的房間里怎麼可能出現像師兄您這樣優雅出眾、俊逸不凡到前無古人後無追兵的超級美男子嘛!所以,才會小小地懷疑了下,我是不是兩眼暈花,以至推錯了房門?」

「……這麼說,你是忘了昨夜的承諾了?」英俊的男子慢慢眯起的眼眸中,似有火光顫動。

「呵呵,答應過師兄您的事,我哪敢忘了?」她嘻嘻一笑,慢慢關了房門,轉過身時有些煩惱道︰「糟!忘了現下該要稱你為‘長空兄’了。」

「怎麼,你怕他們知道我們的關系?」谷長空長眉一挑,一雙鳳目頓生出溢彩的流光,粲然生姿!那勾唇一笑,簡直……簡直魅力無限吶……

「唔,師兄,請你繼續維持平日的面無表情。」她鎮定地背過身去,佯裝很欣賞窗外的風景。

「我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身後那惱人的聲音並不打算放過她。

「好吧,如果我說不怕,你信不?」她無奈地聳了聳肩。

「……你暗地里在計劃什麼,我不會管。不過,既然是承諾過我的事,你就得做到。現在,回答我三個問題。」谷長空說著,悠閑地給自己斟了杯茶,慢慢地喝了一口。

她猛然轉過身,瞪他,「可是昨晚咱們明明說好,你助我畫出那剩余的地圖,我便回答你‘一個’問題的!」干嗎?想坐地起價啊!

他冷冷一笑,斜著眼睨她,「你以為,以慕容信的為人,怎會僅憑你一己之辭便信了你並非江湖中人?」

「啊……原來,是你啊。」她就說嘛,隨便掰個借口都能過關,她哪來這麼好的運氣?

「第一個問題。」谷長空懶得再跟她耗,徑直發問道︰「你來這里做什麼?」

「師兄,現在願意留在明月山莊的人,都只有一個目的。」她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師父已死,長明教滅不滅,對你真那麼重要?」

「是很重要。」

「為什麼?」谷長空皺起了眉,神色突然變得極為認真。

她眨了眨眼楮,微笑著往手腕處模了模,眼神在那一瞬間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溫柔,「如果我說,是為了滄南,你信不信?」

「原來,你倒真是放不下……可是,你明明可以……」

未出口的話,遭她笑嘻嘻地打斷︰「師兄,你那三個問題可都已經問完了哦,要再想問下去,就得先回答我的問題了。」

「你想知道什麼?」

她嘴角翹翹,眼兒一彎,偏著頭微笑道︰「你啊,好不容易擺月兌了教主,過了自己想要的平靜生活……現在卻又這樣連姓名都不隱瞞的便直接進了明月山莊。師兄,你到底,是要做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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