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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緣(保護級老婆) 第二章

嗚——你能想象一個絕世美「男」,身後跟著兩個既壯又惡的丑男被公司保安攔在大門外酌情形嗎?

等你看到凌羽薄薄的唇張成O形,怎麼合也合不上的模樣時,就會明白,這是怎樣的糗狀了。

無論凌羽橫想,豎想,覺得這都該是個既風光又有效的方法。她甚至已經想好了幾百個出場姿勢,幾百句開場台詞,好耀花那個叫杜霆鈞的男子的眼,讓他被這唬人的噱頭嚇蒙了,找人簽來支票,讓她順利完成任務,回楓岸淳面前獻寶。

可——可她怎麼從來就未想過,在那之前,她必須先從正門進去,到達那個姓杜名霆鈞的男子面前,然後才可以發揮出預想的「魅力」讓人乖乖受縛。可現在,被她臨時聘來擔當重要配角的兩名「保鏢」竟突然成了累贅,被同樣高大的聖博保安毫不留情地拒之門外——連她一起。

「听我說,我們是來找貴公司的財務經理杜霆鈞,杜先生的。」笑露白牙,半眯眼楮,臉頰上揚,再上揚,讓人覺得她是個既和善又溫柔體貼——最重要的,絕對絕對不會惹是生非的閨秀女子!天!這位敬忠職守的保安人員來回搜索的眼光何時才能完畢?她僵死的表皮已經快要掛不住了啦。

「對不起,請你們離開。」終于,保安搜索完畢,下結論。可疑!再瞄一眼這雖然長得漂亮,卻持著恐怖笑容的女子,以及她身後的兩名彪形大漢;更確定自己的決定明智之極。還想找財務經理?做夢!

訓練有素的他可不是傻子,看著眼前的架式,怎可能不細細盤問清楚就放行人內?每月領用公司發給的優厚俸祿,職責就是瞪著火眼金楮過濾掉行跡可疑的人物,保護公司上下幾千名員工的安全。他可不能讓這群面目可憎的人肆意亂來,砸了他的飯碗。

「你听清楚了,趕快讓我們進去,否則——」兩位「保鏢」卷袖子賣力演出,與保安推推操搡。

「小姐!請你帶他們離開。若再胡鬧下去,休怪我報警處理!」保安下了最後通牒。

哇!報警?討債的霸主反倒被齲齪的欠債者關進警局?傳回楓堤,傳進楓岸淳的耳朵里還讓她怎麼混?不行!忍一時之氣,海闊天空;當機立斷,凌羽拖著兩名「保鏢」風馳電掣閃離現場。

「凌小姐,你干嗎攔著我們?哼,否則我早教訓教訓那個踐得臭屁的家伙了。」兩個保鏢憤憤不平地摩手掌。

「喂,我只是討債,而你們也僅僅是扮演‘保鏢’的角色,別把事情弄混了,好不好?」凌羽沒好氣地橫他們一眼,唉嘆著想下一步的計策。

「那——我們的出場費呢?」垂涎地笑。

炳!什麼活都沒干還想要出場費?搶啊!

「沒錢!要出場費,向我們社長要去。」她只管討債,至于在討的過程中繁衍出的邊外費用就與她無關嘍。貪得無厭的家伙交由楓岸淳擺平。

望著兩個「橫」著離開的巨無霸,凌羽真是欲哭無淚。瞧,拖欠的劇務費半點眉目也沒有,卻又平添一筆出場費。得!記下了!多出的費用一起扣于聖博才算公平,對不?

※※※

翌日,凌羽再闖聖博。

這一次,她總算學乖了。不張揚,不耀目,僅換了件衣服,整理了下發型,戴了副墨鏡,扮演安安分分、普普通通的上班族,提著借來的公文包,昂首挺胸地走人聖博大門。與那名保安擦身而過時,他正與一名嬌艷尤物做早安「問候」。用縴手掠過發梢,似理似掩地疾步走入。幸好!幸好!那名火眼門神的注意力並未落在她的身上,讓她得以僥幸過關。

終于進入了聖博內部,凌羽嘿嘿奸笑著。昨日被拒門外的羞辱,她要加倍討還。杜霆鈞!等著接招,欣賞楓堤奉送的免費劇目吧。

要從第二關卡蒙混過關可比進門容易得多,她只需微施笑容,便立刻讓總接待處的小姐眼冒紅心,靈魂月兌竅地交待出財務經理的所在處,並親自按了電梯目送她上樓。呵呵,撓撓臉頰。有時真會心存困惑,為什麼她的笑容對女孩子更具魅惑力?她長得真的很似男孩嗎?歪著頭研究著從明亮的電梯門板上折射來的模糊容貌,淺笑一下,用手指點去「她」的鼻尖——

「叮」的一聲,紅燈跳上七字符,門打開。凌羽立刻收斂表情,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找不到人來壯氣勢,只好自給自足,奮力表演嘍。

辦公室前面有一片空地,用幾組轉角沙發簡單地格成一個小型接待室,一名嬌小的女孩正用雙手在鍵盤上飛快地舞動,完全沒有注意到凌羽的出現。

「咳——」清清喉,以提醒對方她的存在。不知是否音量太小,還是女生太全神貫注,沒有絲毫反應。凌羽翻一白眼,用手指環節輕扣桌面,再近身叫︰「喂!」

女孩順手從桌角——凌羽手邊,拿起卡通水杯,輕抿一口清水潤喉,眼光卻始終未從計算機屏幕上離開過。

凌羽呼氣,吸氣,再呼氣,再吸氣,差點未暈厥過去。她她她……竟然敢當她隱形人處理?

眼冒金星,雙手狠狠地拍上桌面,在對方詫異回神之際,凌羽俯身貼向她的臉,「奸商就是奸商!不僅齷齪,卑鄙,還目中無人!」凌羽就快噴火了,「我是透明人嗎?還是孤魂野鬼,或是蜉蝣生物?你看不見我?」

口氣很凶、很霸,但因為天生的優良品質,所以任她再怎樣裝惡,歸根結底也只能用一個字來形容——冷!而且冷得個性又漂亮。

撲通! 當!就見女孩連人帶椅一齊陣亡于桌底,等稍稍清醒後,又立即動作敏捷地手腳並用,一路退至牆角,用著驚恐、更噙著汪汪淚水的眼眸望著她。

「你你你——」秦簡結巴著,仍未平復被嚇亂的心跳。好可怕!哪有人這樣子沒禮貌,在人家用心工作時,猛地顯現一張特寫臉,冷得像有砸場子的嫌疑。

望著眼前凌亂的場面,凌羽眨吧眨吧眼楮,撓撓臉頰。咦?好大的功效。沒人壯勢的凶神惡煞竟也裝扮得如此到位?還未正式開演呢,就已成功地嚇破了小女孩的膽?嘿嘿,不錯不錯!有了良好的開端才好繼續。不過,看對方泫然欲泣的可憐狀還真有些于心不忍。

「說!杜霆鈞在不在?」仍持著凶惡的口吻,但臉皮卻不由地放軟了些,一步步向她走。

「你——你找經理做什麼?」凌羽走一步,她就退一小寸——因為實在無路可退了嘛,早已貼上了牆壁。若她有足夠的力氣,恐怕早撞出一個洞遁走了。

「欠債還錢!他欠我們的錢,當然要逼他還清債務才能罷手嘍。」凌羽一腳踹開擋路的椅子。怎麼搞的?她已經解釋得夠清楚了,還退?再退就成壁虎,爬上牆了啦。「喂!我又沒逼你還錢,你怕什麼?」

怕?怎能不怕?驚恐變成了絕望。秦簡恨不得手腳都長有吸盤,即刻攀上天花板逃命去也。小說里,電視劇里都有詳細介紹,這類人,根本就是毫無人性的吸血鬼。

「可是——可是——若你與經理有私人恩怨,就不該鬧到公司啊!這——這是不道德的!」在凌羽的怒視下拼完最後一口氣,秦簡講出正義之詞,然後立刻順氣。

「道德?」不提還好,此刻提起,更讓凌羽一肚子火,「哈!原來堂堂的聖博也有道德之說!那麼,你來告訴我,因為小小的私人恩怨而拖欠早該償付的劇務費,要如何解釋?」’

「楓堤?你是楓堤的人?」秦簡哽住,偷瞄一眼抽屜,里面正夾著那張被總裁夫人壓下的匯款單呢。若被眼前這位氣勢凜然的少女看見,非殺了她不可,「拒付是上層的決定,經理只是听命,照章辦事而已啊,你不該把罪責推到他一個人的身上。這樣太——太不公平。你——好——蠻——蠻不講理——」

「蠻不講理?」頭頂青煙裊裊!這四個字是從她口中吐出的嗎?這個看來隨時都會窒息的弱女子?凌羽蹲去她面前,一把拽起她的衣領,再次貼上她的臉,「你有膽再說一遍試試看?」

「啊——」因為緊張得透不過氣,尖叫變成虛弱的低吟,幾乎要再次暈厥時,突見上方探來察看的腦袋。當看清熟悉的和善笑容時,秦簡終于落下委屈的淚水,掙扎著伸出手臂求救,「經——」

「今什麼今?今天你給我說清楚,到底誰蠻不講理?」拉回她伸出的手,整個抱住她,非要個更合理的結論不可。感覺身後有什麼東西正小戳她的肩膀,凌羽不耐地甩肩,「走開!別吵!」

「這個——」一個很猶豫卻很溫和的聲音響起,「現在是上班時間,若要親熱的話——秦秘書,找個隱蔽些的地方,這里——實在很不方便!」

親熱?刷刷刷!瞬間,四道凌厲的目光齊齊掃射!當然,秦簡不過是因震驚而進發出的回光而已。

凌羽半眯眼眸從下而上地打量西裝筆挺、手提公文包的男子;而他,在看到凌羽的臉龐之後,原本溫柔的表情重重一震,似驚訝、似不能置信地向後退卻一步。

「經——經理,我們沒有!」被冤枉了的秦簡眼淚流得更凶。她、她盡心盡力地維護上司,竟然——竟然被說成調情?嗚——

不過,也難怪杜霆鈞會誤會了。先來看看凌羽與秦簡此刻保持著的姿勢——本就陝隘的空間里,兩副還算縴細的身體擠成一團;凌羽因擔心懷中的女孩真有暈倒的可能,所以本拎她衣領的手已下移了地方,改圈其細腰,過于貼近的距離在旁人看來根本是正在進行著少兒不宜的動作;而凌羽,今天仍持著她慣有的中性著裝——寬松的白色T恤,從背後看來,被誤認為男生更在情理之中。

但,正是這一場景,才讓杜霆鈞震驚得失了呼吸。

「你——」盯著她懷抱著秦簡的姿勢,與那張優雅的貴族化的臉龐,熟悉的情景再次浮現——

他半跪于地,懷抱著已死去了的心愛女子,及耳的短發完全埋住臉頰,淒迷的眼光直延伸向黑暗,娓婉而悲傷地吟唱出最後的歌曲。

是他嗎?此刻的「他」可否重疊上那一刻的他?

「經理?」放開秦簡的身體,凌羽站起,緩緩走向他,「杜霆鈞,杜經理?」

「是!」杜霆鈞忍不住吞口口水,為什麼面對她,他竟

緊張得不能呼吸?那個讓他心煩意亂,困惑了近一個月的「男子」,是他嗎?是他——或是她?「你找我?」

「不找你找誰?」哈哈!哈哈!終于等到一號男主角出現,她設想的幾百種出場方式,幾百句上場台詞,終于有了用武之地,正想擺開架式開演——等等!情況似乎不對!左看右看,人物,氣氛都還算差強人意啦,惟一不對勁的只有原先設想的背景。

他應該正坐在辦公桌前批閱文件,突然間看到一位踹門而人,渾身閃耀著凜然的正義光芒的女子;卑鄙的小人當然敵不過她這個天降的伏魔大師,于是,筆也掉了,腿也軟了,他哆哆嗦嗦地跪地懇求她的原諒,更是乖乖地雙手奉上劇務費、出場費外加她的辛苦酬勞費的全額支票!而她,志得意滿,看在錢的面子上,就勉為其難地饒他一命,拿著支票回社報喜去也——

嗯嗯!劇情應該這樣演變才對嘛。所以!

「你——」突襲的視覺沖撞使思維混亂,杜霆鈞正窒息著難以辨別,情不自禁地伸手欲托她的下巴細量,豈料對方出其不意地握住他的手。柔軟的觸感令他的心髒不受控制地猛跳一下,有一抹紅潮瞬間劃過臉頰。

「來!先進辦公室!」不由分說,凌羽打開門扔他進去。演員就得依著導演的劇本行事,現下先把背景安排妥當。

「可是——」杜霆鈞感覺後背被縴手用力一推,幾乎踉蹌地撞上桌子,好不容易站穩,想要發出疑問時,門被「砰」的一聲關上。杜霆鈞一轉身,看到緊閉的門板以及門

板前潔淨的空間,下巴險些墜下一寸。她——她竟推他進門,自己反退在門外。她不是說找他嗎?這是什麼道理?

門外,好不容易爬起的秦簡也被嚇壞了,指尖指向面前努力裝冷的臉龐,像是又要暈倒的模樣。

「你你你——」當她听到重重的關門聲後,以為總算月兌險,可以避開恐怖的盯視。整理著被嚇亂的情緒,豈知一抬頭,她、她、她——仍在眼前。她把經理單獨關進辦公室做什麼?想要放毒氣逼他就範嗎?手指從凌羽指向辦公室的大門,再從大門指向凌羽,接下的話語,卡在喉間就吐不出來。

「別再你了!」冷然的表情,冷然的聲音。經過調息,凌羽開始進入角色,她雙手包裹住秦簡的手,「現在,你乖乖地準備支票——聖博拖欠楓堤的全部劇務費的支票,免得等下你們經理發布命令時手忙腳亂的。」

「你確定——經理會給你支票?」好狂的口氣。

凌羽展露一個更恐怖的笑容,秦簡輕顫。

「確定!否則——你可愛的經理會永遠喪失交待的能力。」輕眨一下眼眸,「現在,祝我好運!」

「你——你到底想拿他怎麼樣?」秦簡驚跳。

「唔——這個嘛,要取決于杜霆鈞的認罪態度。也許,被五馬分尸也說不定噢。」扭扭腳關節,再掰掰手關節。好!女主角隆重登場。看秦簡又要暈倒的樣子,凌羽好心地提醒她︰「對了,呆會兒若听到里面傳出可怕的慘叫聲,記住!千萬別介意!也別——」欺身到她臉前,表情、眼神都具有相當的威脅力,秦簡呼吸困難,凌羽輕笑,吐出兩個字︰「報警!」

「可是,既然要進去,你剛才又何必關門退出來?」

凌羽懶得和她嗦,只見她抬起腳,做好踹門的架式,朝著秦簡微笑了下,再收腿,然後直逼大門而去。

砰!好大的一聲巨響,只差沒有塵土彌漫來襯景。望著「吱吱呀呀」凋零的門板,凌羽滿意地拍拍手掌,正預備朝一旁的秦簡做一個OK的手勢,未料,又一聲巨響傳來——秦簡終于支撐不住,倒地暈「亡」。而里面,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杜霆鈞,這會兒總算明白她退出去的目的了。

凌羽欣賞自己的杰作,更滿意自己的出場架勢。凶神惡煞成功了一半。接著,執行第二步計劃——

繞過杜霆鈞——很好,他的視線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卻不敢移動分毫。表情、血液乃至骨骼,每一寸都透著畏懼與害怕。

「現在,你給我听好了——」凌羽來到他的專屬辦公桌,雙手以橫掃千軍的氣勢掃光他桌上的所有物品,以穩固自己的債主地位,把他將得死死的,「我叫凌羽——」

「喂——」杜霆鈞開口。

嘿嘿!嚇傻了吧?凌羽得意地奸笑,但轉身面對時卻又硬生生地僵住表皮。

「嗯?你懂不懂規矩?我的台詞還沒講完,你搶什麼戲?」冷冷的表情,冷冷的口氣迎上他的眸子。

好亮的眸子,好溫文的眸子。他的臉上沒有預期的呆怔及恐懼,反倒有絲好奇,有絲了悟,更有絲探索地盯著她——她的臉,她的身體,她的全部!他要干什麼?搜索在她身上的眼光似會灼傷人的燦亮。凌羽開始惱怒,他怎麼可以用這麼齷齪的眼神盯她?像是——要穿透她的衣服一般。

「不!我只是想提醒你。」忍住笑意,杜霆鈞的眼光移去散亂滿地的文件,後又回到辦公桌,指一指桌上的惟一幸存物——電腦,「這樣東西,光憑你的力氣是絕對掃不下去的。它的底座是用螺絲固定在桌上的,如果你需要,我是說——如果,我可以替你找把螺絲刀,撬開後會比較方便推下桌,也不會傷到你的手。」

「嗯?」凌羽一怔,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我以為你會需要的。」杜霆鈞淺笑。

「你!你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凌羽總算明白了他的笑意。變了臉色的同時,下意識地用手掌推他的胸膛,推開兩人的距離,用強悍來掩飾接不了軌的錯愕!

他若畏懼,她可以更神氣!可若他鎮定,她要怎麼辦?楓岸強調了再強調,杜霆鈞溫文好脾氣,是最好對付的一個。也因此,在她的概念里,他該是被嚇一嚇,便退一退的孬種。可現在,劇情突變,她要怎麼繼續?

「你——不需要?」隔著厚厚的西裝,仍能感受到貼上他胸的她的掌心傳來的溫度,暖暖的,讓他的心髒又猛地跳錯一拍。

「混蛋!別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咬牙切齒地,管他的反應如何,她只按著預定的應對。但顯然,她已處于弱勢,「難道你看不出來?我來意不善!」

「混蛋?我有些搞不懂了!」他輕輕地笑,「你嚇暈了我的秘書;踢壞了我的辦公室門;弄亂了我準備了一星期的文件——可為什麼到頭來我卻變成了混蛋!至于來意不善——我不是傻瓜!就算是傻瓜也該看得出來。」他仍不生氣,仍在微笑,仿佛她的急躁成了一種游戲。他走近她,細細地分辯,「楓堤的舞台主角?!」試探性地確定,看到對方的神情,杜霆鈞知道自己「猜」對了。

「你認識我?」凌羽吃了一驚,始料未及。

「不!」頓一頓,他笑得更溫柔。

他所認識的是一個站在舞台上耀眼燦爛的男子,而現在,性別混淆了。眼光從她的臉游移而下,到胸部,到腰,直到修長的腿。這一切全部被包裹在寬大的T恤及仔褲內,讓他更分辨不清。以近距離的判斷,她是個女孩,沒錯!但那一刻突兀的景象怎麼也無法從腦中抹除,以至影響到現在的情緒。那個舞台上的「男孩」可是她?或是,他僅只是個長得女氣的男子,還是長得男氣的女子?不動聲色地靠近她,天!他的心跳在加速。

「不管你認不認識我,」凌羽又忍不住撓臉頰,這家伙怎麼回事?一會認識,一會又不認識,搞得她頭發暈,「反正,我今天代表楓堤,代表楓岸淳,來聖博拿回我們應得的劇務費。」先攤牌。

「拿?」杜霆鈞輕笑,原來,她賣力演出的目的就是這個?「對不起,我們與貴劇社之間似乎存在著一些小小的問題,在未解決之前,我無法自作主張給你經費。」

「問題?哼,別以為我不知道。純屬以個人恩怨假公濟私地苛扣別人的辛苦工錢,算什麼名門正派的作風?」

「因此,你便以同樣的三流情節回饋?」杜霆鈞知道,他的鎮定態度不在她的意料之中,因此讓對方有一時的困惑。拉她一起蹲,整理地上散亂的紙張交于她手中,她竟也不知不覺地承受著,「有備而來是好事,但你的動作似乎太過戲劇化。想過沒有,我秘書被嚇到的精神損失費,還有大門的修理費,還有——」

「喂!你在教訓我?」火氣立刻上躥,人已騰地移到他面前,而一腳踩上的正是他準備撿起的報告書的第九頁。

「我沒有教訓的意思。只是,我下午開會用的報告書被你踩在了腳下。」他輕嘆口氣,抓住她的腳踝旁移,豈圖挽救他可憐的文件紙。很完整的腳印,看來,再快的挽救速度也是徒勞的,「你看,除了上述的幾項費用外,又多了一項紙張費。也許,我們該先談妥今天因你的破壞力而造成的損失的賠償問題,然後,再來談聖博拖欠的劇務費——」

「啊——」凌羽驚叫著後退,但腳仍在他的掌握中,以至于她站不起來身子向後倒去,「你——你干什麼?」

「嗯?」詫異的目光從報告書上完整的腳印處移上她的臉。然後,杜霆鈞徹底呆住。她冷然的表情上似乎隱約劃過一絲紅暈。這紅暈的浮現,讓她有一瞬間的柔軟及——嫵媚。嫵媚?可能嗎?眼光再下移,看到他的手掌仍下意識地握住她的腳踝,而她,正狠狠地瞪著那只輕薄的狼爪,恨不能像踩他的報告書一樣,踩出一只完整的黑腳印。她——在害羞?杜霆鈞不由地眯起眼,眼中有星星點點的光芒閃出。順著她的腿,向上「攀延」,直到與她的臉相近咫尺。他凝視她,眼中的溫柔給人蠱惑的錯覺,「知道嗎?我該見過你的。但——今天的你讓我糊涂了。我不敢確定!真的不敢!」

「你——有病!」凌羽呼吸著他的呼吸,那貼著的溫柔笑容幾乎讓她窒息。她突然開始結巴,凶神惡煞的開端早已湮滅于此刻的「束縛」。她怎麼了?為什麼在他的凝視中竟抬不起手來推卻距離?

「對!我真的曾困惑過,曾以為自己有病,直到現在仍不敢確定。但,那都是你錯。」杜霆鈞終于抬起手,用修長的手指劃過她柔美的下頜,再下滑,然後停在肩頸處,「告訴我,你究竟是男孩——還是女孩?」

「放開!你給我放開!」凌羽急叱,未被掌控的手厲掃而過,但被伏于她上方的他輕而易舉地擒住,壓于兩具快要貼合的身體旁側。杜霆鈞的臉更湊近,她的眼眸快要容不下他的表情。氳氤的霧氣迷蒙心靈,似乎整個人都在向上飄浮。

「不!」他同樣急急地否決,連拒絕的聲音也像是和風拂過,柔柔的,激不起怒氣,「我——想證明!」

凌羽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證明?他要怎麼證明?不用猜測,她已能感覺杜霆鈞的手指又開始移動,向下,直去她的胸部。

「啊——」條件反射地尖叫出聲,神經牽連著腿關節,彎曲,勾上他的小骯。听到一聲痛呼,凌羽立刻月兌離他的範圍,手腳並用地向後退去,「變——變態!」

「你——」毫不留情的自衛反擊讓杜霆鈞痛得咬牙。

「警告你,別再靠近,否則我會讓你爬著去醫院!」她一步一步後退,貼上牆,旁移,然後以最快的速度打開門,竄出!

「啊!」又一聲驚叫。門外,好不容易清醒過來,手指剛觸上電話筒的秦簡,才撥了一個號碼,便看到風一般旋出的女子。秦簡嚇得立刻扔掉手中的話筒,漲紅了臉,「我——我沒想要打電話!也沒想要報警!我——我發誓!喂——喂——」

怎奈,凌羽連瞟都未瞟她一眼,直沖樓梯口而去。

咦?這是怎麼回事?對了,剛才似乎、好像、隱約听到辦公室里傳來一聲慘叫,難道——難道她已經把經理處理完畢,現在畏罪潛逃?這這這,該如何是好?顫顫畏畏地拿起電話——直接報警?喊保安人員?還是告訴韓特助,讓他來處理?還是先叫救護車,還是——

「怎麼?財務部在做年前大掃除嗎?」頭頂上方傳來沉沉的男低音,「亂得像被剛打劫過一樣。」

「哇——」驚跳的同時,手中的話筒飛出,直砸向來者。當她定楮看時,就見韓旌接著話筒,深鎖濃眉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秦簡才恢復的臉色又一次漲得通紅,「韓——韓特助!你怎麼知道有人打劫?是不是經理搬你來做救兵?」一定是!否則那個霸道的女孩怎麼會突然落荒而逃?那就好!還害她擔心得半死呢!

「打劫?」韓旌怒吼,砸下話筒,「那你還傻怔怔地呆站著做什麼?報警了嗎?人呢?」

「她剛剛跑出去。」指指樓梯口。

「你是說——」韓旌咬著牙,瞪著她,「你就呆呆地站著,目送她逃跑?」

她很無辜地點頭,「她跑得太快,我想,我若勉強追趕應該也是白費力氣的,所以——」

韓旌吸氣,順氣,並告訴自己現在不是追究的時候,「那你的經理杜霆鈞呢?他沒事吧?」

「這個——我還沒進去,所以,不太清楚里面的狀況。」指指辦公室,「不過,我剛剛听到一聲慘叫,然後就看到那個女孩跑出來,其他——」

「秦——簡!」很輕很柔用手掌握住她縴細的後頸,貼近她的臉頰,韓旌一字一字地交待,「明天!我跨進聖博的時候!希望!不會看到你的身影!滾遠一點!」再輕輕地推開她,看她軟弱地跌靠上牆,呆得連抽噎的反應也沒了。

「韓旌!」杜霆鈞悠悠地扶著門框,「別嚇她好不好?秦秘書並沒做錯什麼。」

「這種屬下留著有什麼用?」看到門口完整的身體,韓旌才舒了口氣,同時狠狠再瞪一眼牆角的女生,「霆鈞,你沒事吧?」

「痛恨的一擊。」杜霆鈞忍不住抽氣,小骯仍有隱隱的痛傳來,「但還不至于陣亡。」

「到底是誰?這麼大膽子來聖博搗亂?」韓旌望一眼辦公室里面凌亂的場面,猜想襲擊者的用意何在。

「搗亂?」杜霆鈞輕笑,「若有哪個公司敢虧欠聖博一分錢,恐怕韓特助會做的不僅僅是搗亂這麼簡單吧?」他鐵定會拆得那家公司連門面都不剩。

「嗯?」韓旌不解。干嗎好端端地扯上他?虧欠又是什麼意思?

杜霆鈞不答,卻轉向一邊呆掉的秦簡。

「秦秘書,楓堤劇社的那張匯款單,你最好把它送去銀行,鎖進保險櫃,外加十把大鎖,確保它的萬無一失。」杜霆鈞好笑地轉身,「幫我看好它,別讓‘歹徒’得逞了。」

眼前似又浮現那張個性突兀的臉龐。沒得到她想要的,她——還會回來,是嗎?不知為什麼,他已在期待與她的再次見面了。轉身的動作又抽痛了月復部神經,額角有冷汗滲出。唉!真是痛恨的一擊,大概這就是輕薄女生的代價吧。女生——這是他早該確定了的,可為什麼仍會毫無顧慮地孟浪于她呢?可疑的本性!

「喂——」韓旌早忘了秦簡,忘了剛才說的話,追杜霆鈞進辦公室,「這件事與楓堤又有什麼關系?告訴我,別神秘兮兮——」

「可是——韓特助,杜經理——」當秦簡有所反應時,眼前早失去了兩位高層的蹤影。但,韓特助要炒她魷魚,經理卻指派她去銀行鎖匯款單。嗚——她到底該怎麼辦?干嗎講話講一半?害她不知何去何從。

眼淚汪汪地望著滿地的凌亂,抽咽著鼻子哀悼悲慘的命運。今天真是她的倒霉日,若不是那個可惡的女孩來砸場子,一切都會很好,很好……

※※※

「啊——啾——」中規中矩地坐在楓岸淳面前的凌羽忍不住大大地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尖的端口,一不小心瞄到淳盯著她的表情,她訕訕地擠出笑容後又垂下頭,听候發落。

從她如實匯報「狀況」到現在,楓岸的表情就沒變過。嗯,通常對于擁有一張帥到接近精致完美臉龐的男人而言,再痴呆的表情也會被天生的優雅掩蓋去真相,顯得「純潔」而「可愛」。只是一凌羽再偷偷瞄一眼,淳的表情會不會有點太夸張?從她開始描述事實真相起,他抿進唇的茶水就貯存在口腔中未曾下咽;而右手推了一半的眼鏡也就此打住,僵持著原有的姿勢;最重要的是,他看她的眼神不對!真的不對!怎麼看,怎麼讓凌羽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在他的眼中,她是比他現在的表情更傻的大傻瓜。

「淳?要我打救護中心的電話嗎?」小心翼翼地征詢。楓岸淳要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她一定難辭其咎。

幸好!幸好!她的問題瞬間讓楓岸淳鼻腔里有了正常的氣息呼出,一口茶也順利地進入胃部,而修長的指尖延續了進一步的動作——將鏡架推上鼻梁。呼!好險!好險!正欲聊以自我安慰之時,一道凌厲的目光橫掃而過。

「你、你、你——就這麼回來了?」楓岸淳指著她的鼻子。

「那還能怎麼辦?總不能為了區區小錢殺人放火吧?」

她縮著脖子爭辯,「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所以……

「你還敢說!楓堤的招牌都快被你砸掉了!」怒火沖天的帥氣臉龐快要貼上凌羽了,「還說大話!殺人放火——人家連手指頭都未動一下,就把你嚇得落荒而逃!你到底羞、不、羞!」

「哇!這怎麼能怪我?誰讓你提供的情報有誤?說什麼姓杜的是最好擺平之類的話。他——他分明就是個無恥的大嘛。我凶他笑,一副賴皮的模樣。而且,誰說他沒動手指頭來著?動的還——還——」凌羽想著適才的情形,紅潮不由地浮升臉頰,「哼!要不是跑得快,人家的清白之軀就毀在他爪下啦。你不同情我,居然還罵我?」

就見她越說越底氣十足,越說越理直氣壯。反倒楓岸淳一米八二的頎長身形在她的疾聲厲色之下越縮越小,越躲越角落,直到最後委委屈屈地蹲在牆角。

「對不起,我錯了!」嘟著嘴,玩著指頭,楓岸淳咕噥道。

「哼!這還差不多!」凌羽拍拍手掌,趾高氣揚地坐下,卻立即感到身後傳來可怕的殺氣,她反應快速地跳離,仍是逃不開楓岸淳演練純熟的擒拿手,「呀——」

「你給我說清楚!到底你是老板,還是我是老板!到底是誰拍著胸膛百分百保證取回劇務費的?到底是你錯還是我錯?啊?說!」又險些被她的咋呼蒙騙過關,就說嘛,他委屈個什麼勁?

「我投降!」她抖抖縮縮地舉起小旗飄飄,貓叫。

嗚——真沒想到,帥哥發起脾氣來也這麼的「猙獰」。識時務者為俊杰,她還想混飯吃咧。

「說來說去,還是你的演技達不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坐回椅子,楓岸淳眸色深沉。?他怎麼從沒听說杜霆鈞有這一項「優點」?有趣!瞥一眼垂頭喪氣的凌羽,唇角勾出壞壞的笑容,「看來,凶神惡煞並不適用于杜霆鈞‘他太柔,而顯然以剛克柔的計策慘遭失敗。或者,我們換一種方式嘗試一下。」

「噢!」凌羽思想開著小差,隨意應道。反正,管他一種還是十種方式,概與她無關,傻瓜當一回就夠了。

「和顏悅色,以柔制柔,怎樣?」陰陰沉沉。

咦?凌羽突然感覺頭頂上方有一道閃電劃過,跟著雷聲轟鳴,瞬間烏雲密布。她冷冷地打了個寒顫。

「喂,淳,變天了耶。」好邪門!正待請教社長,一只手臂優雅地攀上她肩膀。抬眸,看到近在咫尺的楓岸淳的陰惻惻笑容。哇!不是變天,是變臉呢!凌羽扯一扯唇角,笑得像是快要上刑場接受處決似的痛苦,「淳——別這麼看著我,我——我會害怕!」

「不要害怕!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楓岸淳用力拍一拍她的肩膀,給足她精神上的支持,「凌羽!你一向是我最信任的社員。在楓堤,哪里還能找得出比你更講義氣、更具責任心的女孩?」

當!一記重錘砸下,外加密密麻麻的魔咒附身,頓時,凌羽只剩一種感覺——昏眩!完蛋嘍!

「可——凶神惡煞都被他逼得落荒而逃,要是改用和顏悅色這一招,豈非會被他爬上身?不——不行!」

「行!只要你出馬,結果只可能有兩個字——成功!」楓岸淳眼眸是「深情款款」的,唇角是「陰險狡詐」的,他握起她的手,猛灌迷湯——嘿嘿,別再做無謂的掙扎了,反正逃來逃去,逃不出他的掌心。認命啦!「凌羽,只有你能體恤我的淒苦。除了依靠你之外,還有誰能依靠?可憐我孤苦伶仃地流浪異鄉——」

「嗚——」好感人!是啊,社長這麼信任她,她怎麼可以背信棄義地拋他于水深火熱而不顧呢?凌羽用手背抹去眼淚,雙眸閃著崇拜的耀眼星芒,「淳,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不惜代價替你辦妥。」聖博!杜霆鈞!受死吧!

「好!好!那凌羽要多多努力了噢!」一旦得到滿意的結果,楓岸立刻轉變態度,仿佛整件事都與他毫無關系一般,連臉上展露出精致和煦的笑容,「那你先找個安靜的地方想一想對策,淳要繼續劇本創作嘍。」潛台詞︰別來打擾我!推她出門外,在她清醒之前堵住她的嘴,「新劇本的劇務費就拜托你啦,我等你的好消息。還有,記住這一次中心思想——和顏悅色!」

欠身謝禮!關門!楓岸淳抵靠門板,憂郁地閉一閉眼,掠順黑發,游戲的心情突然灰飛煙滅。望一眼書桌上的劇目表。第一章的「相識」算是勉強謝幕。那第二章又會撩起怎樣的波瀾?

愛情——像是帶著百變面具的小丑,引著人們趨之若鶩。然而愛情的真正面目是怎樣?是否只有單純也幸運的人們才能領略其中的甜美?

楓岸淳突然有股冷笑的沖動。最起碼對他而言,愛情——只是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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