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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華知景年 第七章 不期將來

丁暢那個開酒吧的親戚已經不做了,他說的去過的那家酒吧,是陸瀟瀟以前唱過歌的地方。

轉眼各奔東西已有兩年時間。當初他考上了A大,卻得知她報考的是一所外省的學校。他那時候十分想不通,二本院校里面,A大無疑是個很好的選擇。而以她的分數完全可以考上,可是她卻選擇了一所名氣一般的外省學校。

後來進了大學,他們便失去了聯系,或者說,是她刻意斷掉了他們之間的聯系。他沒有她的地址更談不上有電話號碼,去她家小區門口轉過幾次,也是毫無收獲。

他那個時候,應該是對她有些好感的,只可惜臨近高考,那種意態朦朧的感情都是自己還來不及弄明白就被分離給掐斷了。日子久了,他也漸漸淡掉了對她的那份感覺。

今天一提到酒吧,他就下意識地想起了她。

只不過經過兩年的變遷,不知道那家當初看來條件一般的酒吧還在不在。

依著記憶里的路線,很快就到達了地點。有些出乎意料,酒吧居然還在,而且從裝修上可以看得出,檔次也提升了一些。

幾個人沒作停留,直接走進店里去。

里面的光線有些暗,服務生領著他們在靠角落的一處座位上坐下來。

每個人都象征性地點了杯酒。剛剛已經喝了不少,現在來這里也不過是想找個小資點的地方坐著聊聊天,打發打發時間而已。

不遠處的那個舞台位置沒有變,只是換成了玻璃磚的地面。五彩的燈光從四角照上來,映得台上的人看起來頗有幾分迷離的氣質。

丁暢半靠在沙發里,眯眼看著舞台方向。大概是酒喝多了容易產生幻覺,他依稀又想起了唯一那次在這里看著陸瀟瀟唱歌的樣子。

吳灝蹺著二郎腿,手執酒杯抿了一口,很不滿意地道︰「這哥們唱成這樣也敢出來混飯吃?調都跑光了,還不如我呢……」

其他人都很不給面子地笑他。誰不知道吳同學懷揣著歌星夢,但凡踫上個歌手什麼的,他都免不了要說幾句酸話好平衡一下心理。

「你喜歡,盡避上去嚎兩嗓子好了。」大家都攛掇他。

吳灝自認還沒有醉到那個程度,他要是跑上台去,人家一定會把他當作踢館的給攆出去。

酒灌多了,人的思緒免不了有些昏沉。更何況台上那哥們的嗓子的確像吳灝鄙視的那樣,難听得可以。丁暢也懶得說話,索性閉上眼楮淺寐一會兒。

意識朦朧中,有人在推他的胳膊。他混沌了三秒,思緒迅速清醒過來。睜開眼楮,就看到吳灝一臉來精神的表情,對他道︰「快看,換成美女歌手了!」

吳灝這小子,天生愛咋呼,A大唯一不缺的就是美女,他在這里窮激動個什麼勁?

丁暢揉了揉眉心,眯起眼楮朝台上看去。台上的燈光打得有些暗,一名身形縴細長發披肩的女孩子正坐在高腳椅上。側分下來的頭發遮住了臉,她調整好了高腳椅的高度,抬起頭朝觀眾露出微笑,燈光下展露一張年輕蒼白的臉。

他有一瞬間的恍惚,懷疑自己是不是酒還沒醒。

當年他詢問她填報的志願時,她不是說要去念外省的學校嗎?為什麼此刻她卻出現在這里?

陸瀟瀟,沒想到當年她擺出一張無辜的臉,蒙人的本事還真有一套。

「唱得真不錯。」連吳灝也忍不住出言稱贊。

丁暢卻安靜看著台上的人,眉目漸漸轉冷。如果當年她真的去了外省念書,那麼她斷掉與他之間的聯系,他雖然覺得可惜,但起碼能夠接受。而眼下,分明是她說謊騙人,讓他感覺自己付諸的友誼被背叛了一樣。

收回目光,他徑自一人喝酒,任耳邊充斥著其他人的贊美之辭也懶得抬眼看一下。

一曲唱罷,台下有人鼓掌起哄。靠近舞台那一桌有個男人大概是喝多了,站起來對著台上的人道︰「妹妹,下來陪哥哥喝杯酒!」

楊波和陳同宇看著那個嘴臉難看的男人,搖頭鄙視。吳灝性格爽直,干脆說了一句︰「沒素質。」

這里是正規經營的酒吧,並非那種燈紅酒綠的夜總會,吆喝著要人陪酒是極其可笑的行為。

而作為一個只負責唱歌的歌手,她本可以對這種事不作理會,讓店里領班出來處理就行了。可是台下那個酒喝高了的男人模出皮夾,隨手就抽出幾張嶄新的百元大鈔,往桌子上一拍,「喝一杯,你就拿一張,怎麼樣?」

靶情他是真把這里當成可以喝酒劃拳討價還價的風月之地了。

瀟瀟看了他一會,彎起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她回頭對身後的樂隊示意繼續奏樂,她則站起身走下台來。

她也不多話,只是很友好地對那個男人笑了笑,伸手倒了一杯酒,仰頭灌下去,眼都未眨一下。然後她取走一張錢,再接著倒第二杯。待她一口灌下,那一桌其他幾個男人都別有深意地吆喝一聲。

在酒吧混了這麼多年,瀟瀟知道眼前這幾個人看起來像痞子的人不好惹。但她也不會跟他們做太多的糾纏,喝個三杯圓了客人的面子,她也好全身而退。

第三杯下去,她放下酒杯,笑著道︰「您出手很大方,謝謝。」

伸手去拿第三張錢,不料手剛挨到就被人抓住。她不動聲色,抬頭微笑,「請問,您還有什麼事嗎?」

抓住她的正是那個要她喝酒的男人。他皺著眉看她一眼,半帶著調戲的口吻道︰「看妹妹你酒量不錯,不多陪哥喝幾杯,怎麼說得過去呢?」

瀟瀟的臉上維持著風度,回道︰「抱歉,您看我還有兩首歌沒唱,那邊還在等著我。」

對方顯然不打算吃她這一套,握緊她的手不放,吃定了她似的笑道︰「只拿三百塊錢怎麼說得過去,我看了也會忍不住覺得自己太小氣。有本事,你就把這些錢全拿走,怎麼樣?」

皮夾抽空,厚厚的一疊錢。

說實話,瀟瀟雖然對錢向來秉著來者不拒的態度,但她不是傻子,知道什麼樣的錢是賺不得的。

「謝謝您這麼厚待,不過我真的該登台了……」

「不給面子是不是?」對方換上橫眉怒目的一張臉,看著挺嚇人的。

瀟瀟心中暗暗叫苦。以前這樣的狀況也踫到過,但對方並非是眼前這樣的小混混,她縱然有八面玲瓏的本領,只怕也抵擋不了對方的無賴行徑。

或者,她該讓領班出來救個場了。

耍流氓的人不是沒見過,但還真是沒見過這麼囂張的。周圍都是客人,他是仗著有幫手,所以才敢動手動腳肆無忌憚嗎?

丁暢的眉心皺了皺,環視一眼旁邊的幾個人,「哥幾個,多久沒打過架了?」

在座的四個人,別看現在個個一副斯文學生模樣,高中時代那可都是當過熱血青年的。男孩子全一個樣,少年時代都沒少打過架。

吳灝最興奮,已經先一步站起來,捏得手指關節「咯咯」作響,「媽的,早就看那癟三不順眼了。也不看看這什麼地方,居然敢對美女動手動腳的。」

丁暢也站起身,對其他三個人道︰「今天就當是幫兄弟出這個手,回頭我請客吃飯。」

他已經先一步朝前走去。身後幾個家伙听了他的話,全都有些模不著頭腦,互看一眼道︰「什麼意思?」

當然,管他是什麼意思,暫時都沒時間關心。眼下還是去上演一場英雄救美的戲碼比較有趣。

丁暢慢步過走過去,拍拍那個男人的肩膀。

對方怒目回頭,瞥他一眼,「干嗎?」

丁暢避開他噴過來的唾沫星子,嘴角彎了彎,突然毫無征兆地就是一拳,重重打在他的臉上。

男人吃痛,人被打得後退幾大步,手也松開了。

瀟瀟踉蹌著跌到一旁,驚魂未定。而丁暢居然還有閑工夫伸手扶了她一把。

與他目光撞上的時候,瀟瀟毫無防備的心思,整個人完全愣住了。

他的態度談不上友好,沒有老同學重逢時的欣喜,甚至還對她淡淡皺了下眉,說了句︰「躲邊上去,小心傷了你。」

有人已經沖過來,對他踢出飛腳。

他姿態閑適地迎戰,仿佛眼前的這些陣仗對他來說,只是最不起眼的一個小場面。

兩幫人拳來腿往,酒瓶被砸碎在地上,滿地的酒水橫流。整個酒吧頓時亂作了一團。

終于有人報了警,丁暢他們幾個人趕在警察到來之前,順利地跑出了酒吧。

雖然打架對他們來說都是再熟悉不過的場面,但身為在校學生,一旦真進了公安局,消息就勢必會傳到學校去,到那時候可就麻煩了。

四個人臉上全掛了彩,但看每個人的神色,分明都覺得很過癮。進了大學之後全都掩著狼皮做人,一直維持著良好的學生形象,哪里還有機會像今天這樣出手教訓別人。

吳灝一邊彎著腰喘氣,嘴巴也不閑著,「太過癮了,你們沒看到我剛剛把那小子揍的,差點沒跪下來叫我爺爺!」

陳同宇不听他吹牛,佩服地看著丁暢道︰「真沒想到,你小子的身手居然那麼好。」丁暢打架那才叫真正的利落漂亮吧,看架勢應該是練過的。

丁暢不甚在意地笑了笑道︰「我爸是軍人,小時候沒少操練過我。」

楊波揉著臉上挨打的地方,問眾人︰「現在怎麼辦,我們就這個樣子回宿舍嗎?」

吳灝完全不擔心地道︰「直接回去唄,看宿舍的大爺又不會注意我們。」

楊波卻繼續道︰「那明天系主任看見了萬一追問怎麼辦?」

吳灝十分餿主意地回一句︰「就說是洗澡的時候摔的。」

也不想想,別說系主任不近視,單就他們如此說不通的借口,會有人相信才怪了。難道四個人同時洗澡同時摔著嗎?那還真夠邪門的。

當然現在大家都耗費了體力累得半死,也就沒那閑工夫去操心明天的事,趕緊回宿舍洗個澡睡覺比較重要。

丁暢在坐進出租車之前,下意識朝酒吧的門口回望一眼。好巧不巧,剛好看到陸瀟瀟從里面跑了出來,正探著身子四下望,大概是在找他吧?

為她出手只是酒喝多了一時頭腦發熱,並不能代表他對她存著友好的態度。選擇什麼樣的生活方式那是她的自由,他一個外人無權干涉。而既然他看不過眼,就索性離她遠一點,眼不見為淨。彎腰坐進車里,對司機道︰「師傅,開車吧。」

後視鏡里,陸瀟瀟的影子漸漸模糊,直至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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