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挑對郎 第一章

會議室內鬧哄哄的,眾人為了決定任用哪位男模特兒而激烈討論著,但不包括伊智。

她靠著柔軟的椅背,揉著欲爆開的太陽穴。才剛從夏威夷回來,馬上被守在機場的同事「請」回公司,因為老板交代這項重大會議得由她親自主持。

她快累趴了,只想回家睡一覺,幸好有個能干的余經理替她撐住會議,現在她才能稍喘口氣。

「全部人選大伙都看過了,有國內知名的模特兒,也有國外的,大家提些意見。」余英英看出伊智的倦態,也想早些結束會議。

「我覺得劉俊迸挺好的,很有味。」

「劉俊迸外型是不錯,但他的配合度不高,很會惹麻煩。」

「Jack.Simon一定可以吸引很多顧客,他的知名度高。」

「藍因也可以考慮考慮!他是大明星,曝光率高,對我們有利。」

「Alex.Gany如何?廣告界新寵,人長得帥又年輕,而且工作態度認真,听說有四分之一的中國血統,又會說中文。」

「Alex……不錯,西方面孔下融合一股東方味,還有日本的那位中森慎之介也可以參考看看。」

七嘴八舌地推出五個人選,英英推推伊智,她緩緩坐正身子,「請朱霖把這五人的幻燈片再播放一次,推舉的人請說明推舉的理由,最後投票表決。」

伊智努力的打起精神听著介紹,但眼楮卻一片看不清幻燈片上的男模特兒是何等模樣。那副跟了她三年的復古型眼鏡在夏威夷時被小妹弄碎,而隱形眼鏡也被她沖到水槽內,這會她才一回來就被拖來公司,連休息時間都被剝奪,更別提有到眼鏡公司走一趟的時間了。

伊智知道是母親故意整她,這模特兒人選早該在她回來前定案,可這媽咪老板偏不管,延到她回來再處理難怪火燒,這也沒法,誰叫母親小心眼又孩子氣,見不得她每年耶誕節都去夏威夷陪小妹和父親呢!

「伊智,你怎麼樣?」英英遞給她一杯特濃咖啡,「撐得下去吧?」

她咕嚕灌下一口,含糊回應了句,听著創意部的Nono興高采烈的介紹。Alex.Garry。

這個案子是要選出艾索米拉男飾的最佳代言人,也就是這個品牌的專屬模特兒,從剛開始策劃到現在已歷經五個多月。而艾索米拉由女裝踏足到男裝界,更是花費了兩年時間籌備。

「喂!你心里有沒有人選?」英英問起。

伊智思考一會兒,「我只注意听Nono提Alex.Garry,其他的沒留心,你呢?」

她笑著,「Alex不賴,身材好,又有中國血統,最重要的是會說中文,好溝通。」

「我猜Alex穩中選,你的眼光一向好上伊智心下已大致確定,「你記得先給老板過目,我還有三天休假,誰也別想再來煩我。」

「你們母女真是一對寶,你媽拼命丟工作給你,你則是拼命推工作回去。」

「媽咪其實想整整我,她怪我選鮑司有大案子時休假,又是到我爸那兒。她來這麼一招,我也用不著客氣。」

英英抿嘴而笑,「這三天想到哪兒休息?」

「我想到墾丁,我的別館正呼喚我。」一想到藍天碧海,她忍不住笑了。

「真羨慕你。」

五分鐘後,眾人表決。

結果果然不出伊智所料,「Alex.Garry當選。最後謝謝各位這些日子來的辛苦,年節也快到了,預祝大伙兒可以舒舒服服的過個新年,散會。」

待眾人魚貫出了會議室,眼皮重得快撐不住的伊智,拜托英英送她一程,英英自是義不容辭的答應。

「英英,接下來的三天請你多多擔待。明天一早,我會下南部,別讓我媽咪知道我去哪兒休假。」英英目送她進屋,「你放心,三天後見。」

***************

辦公室桌上的電話響起,伊智推推新的眼鏡,三天的假期消去她所有疲憊,她干練地接起電話,邊有條不紊地處理著公事。

「智智!」們敲了兩聲,隨即,她模特兒出身的母親伊莉紡優雅的推門而入。

「Hi!媽咪!」伊智上前擁抱她,「好久不見,你依然美麗如昔。」

伊莉組保持著年輕時修長窈窕身段,歲月並沒讓她的美麗稍減,反而更添韻味。她自認是少有的美人胚子,而伊智的父親毅然的離開她,是她一生中最難抹滅的污點。

「你又穿得老里老氣,自家的衣服不穿,反而穿那些雜牌套裝,要我說你幾次才肯听進媽咪的金玉良言?」伊莉紡不滿的審視女兒。

伊智堆滿笑容,「媽咪呀!我這身材穿艾索米拉的衣服,你不覺得不襯?況且人家身上這套衣服才不是什麼雜牌,好穿又得體,換種style換種心情嘛!」

女兒的身材不是不好,但總達不到模特兒標準,不夠瘦、不夠高。「你就像你女乃女乃!」

伊莉紡一直很遺憾女兒就是不像她,也不像她那個沒良心的爸爸。他們皆高挑,伊智偏偏只有一百六十公分。他們五官俱美,但她除了那雙大眼楮和挺鼻子像自己,其他全像她女乃女乃。每回女兒和公司的模特兒一同出現,智智就像空氣。

「媽咪,你今天來有什麼事?」伊智轉身到小冰箱拿香檳和杯子。

「那位Garry先生最近會來台灣,他想在這過中國年,你負責招待他。」

伊智倒了兩杯香檳,「也好,年後就要拍DM,小舅的班底也該準備,先互相了解一下才有利將來工作進行。」

「你舅舅過幾天就從洛杉磯回來,你們兩個得搞好這件事。」

伊氏是多角化經營的企業,伊莉紡接掌艾索米拉,其弟伊青紡負責廣告公司。而伊智是伊家惟一的第三代,伊青紡至今未娶,不過身邊女人倒是一堆。

「放心吧!媽咪,Cheers。」伊智高舉杯子,隨即一飲而盡。

「這次的案子很重要,你千萬要接待好咱們的新伙伴。」她不放心地猶自交代著。

「沒問題,放一百二十個心。」伊智挨近母親,撒嬌的偎著她,「我的辦事能力,媽咪還需擔心嗎?」

伊莉紡被她逗笑,「好,媽咪相信你,下午陪我去健身房運動運動。」

「媽咪,我剛收假回來,事情多得快堆到天花板了,可能沒辦法陪你。」

聞言,伊莉紡心中一陣不悅,伊智到夏威夷看她那沒良心的老爸及那對大小狐狸精,她都盡力忍下來,現在叫她陪她健身這一點小時間她都不願,女兒如此偏心,叫她怎能咽下這口氣,「沒關系,媽咪算什麼,一點用都沒有,人老了,誰見著都嫌,連我的親生女兒也如此,不中用的女人嘛,自己活該,」

伊智在媽咪怒沖沖的拉開大門前拉住她,賠罪的哄著,「媽咪,我沒那意思,你知道我得搞好Mr.Garry的事。為了艾索米拉、為了新伙伴、為了日後的市場,女兒才忍痛犧牲陪你的時間,媽咪……媽咪呀!」

伊莉紡冷冷的回瞪她,「你手下那些人僵了、不動了,他們做不了嗎?你少拿這種理由搪塞我,算了,我不約你了,有啥希罕。」她拿開女兒的手,昂首離去,不顧女兒在後頭的頻頻呼喚。

伊智無奈地嘆口氣。這時內線電話響起,是英英,她剛看到伊莉紡嘴角緊抿地搭電梯下樓。

「又和伊董吵架了,這回哄不了嗎?」

伊智吐口氣,「我已分不清誰是媽媽、誰是女兒了,媽咪被外公寵壞、被群眾捧壞、被我疼壞。」

英英笑著,「需要幫忙的話,交代下來吧!」

「沒法了,中午不必等我午餐,我必須把工作趕完。下午離開前我會留紙條交代工作,你多照應吧!」

***************

堡作稍告一段落,已是午後兩點。伊智東西收拾好後,急步走到停車場,來到她銀灰色的跑車旁,把背袋一古腦兒扔在後座,手機此時響起。

「Hello!伊智。」一邊接起手機,一邊坐人駕駛座,系上安全帶。

「伊智,你還在公司嗎?」是她的秘書朱霖。

「怎麼了?我在停車場,正要離開。」她發動引擎。

「剛剛Alex.Garry的經紀公司發Fax過來,Mr.Garry要提早來台。」

「What?」伊智大叫,「提早?!多早?」

「伊智,你先別激動,我相信我們應付得來,Mr.Garry預定是星期五早上十一點二十分的飛機抵達國際機場,還有四天的時間可以準備。」

「Oh,MyGod!只剩四天,目前我們確定來得及準備?」

「喂,你的部屬可不是紙扎的,放一百個心,我們擁有百分之百的超人效率。」

伊智笑了起來,「你們搞定,我可要坐享其成。」

「哪有那麼好的事,你快去陪你媽咪,然後快回來處理公文,一大堆文件等你簽名,至少得加班五個小時才行。」朱霖已經替她盤算好了。

「好,沒問題,兩個小時後公司見。」

說完,她踩足油門,銀色跑車在停車場內順暢地劃過一道燦眼弧線。

***************

伊智攏攏頭發,預備迎接,Alex.Garry的到來。

為了他,公司花下大筆鈔票租下三個月的上等套房,而因他提早到來,公司有空的人都去幫忙打掃布置套房了,伊智只好一個人來接機。

瞧瞧手表,她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朱霖不是說飛機十一點二十分抵達國際機場嗎?現在都將近十二點了,還不見人影。

拿出Alex.Garry的相片再次打量,都怪上次開會時自己不專心,不太記得他的長相,朱霖給她的這張相片是黑白沙龍照,看不清他的發色和眸色,這麼一來,著實增加她辨人的困難度。

遠遠的,眼角瞥到有個外國男子走向她,臉上還掛著微笑。

難不成是他!伊智緊張的掏出相片,有些疑惑地蹙起眉。「怎麼不太像?」

「嗨!小姐,你是來接我的嗎?」

他說中文,資料上說Alex.Garry中文流利。

伊智展開笑容,「對,我等你好久了!」她笑得有點心虛,對方戴了副墨鏡,那嘴角笑起來的樣子好像也蠻像的……應該就是他了吧?!

「我們走吧!」他搭住她的肩,徑自往出口走去。

她來不及細想,已親切的表現地主之誼,「旅途愉快嗎?」

「這不錯,只是有點累,不過看到來接我的人是個漂亮的女孩,精神就來了!」

听到人家稱贊她是美人,伊智頓時對他多了份好感,「我們已經準備好你的住處,保證讓你賓至如歸。」

「真是太好了,我現在最想的是洗個舒服的澡,然後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好好睡上一覺。」

伊智笑著,「這種要求太容易了,我的車就在前頭。」她拿出車鑰匙,「你在這等我,我把車開過來。」

「好,美人。」

「喔!我忘了自我介紹,我叫伊智,歡迎你的到來。」她大方伸出手。

「伊智小姐,可愛的伊智!」他握起她的手到唇邊一吻。

她嬌羞的笑了笑,有些不自在地收回了手,「我馬上過來。」

她開心的步向銀灰色跑車,本來還怕Alex.Garry不好相處,因為相片里的他看起來有點冷漠。幸好只是自己聘請,他本人非常親切。

希望這次的合作能給雙方一段美好的回憶。

順利的發動車子,駛到他面前停住後,她打開後車箱,下車幫忙他搬行李。

「你的車真不錯,挺漂亮的。」他留在原地打量她昂貴的跑車,放任她拖拉著他的大行李。

伊智一鼓作氣的把行李抬上後車箱,心里不免有氣,一個大男人竟然讓一個小女子搬運這麼重的東西,更何況是他的東西,真是不體貼。她對他的好感馬上大打折扣。

用力的關上後車箱門,她喊︰「我們可以上路了!」

「我來開好嗎?」他提出請求。

她有點為難,但又不好說不,考慮之下只好勉強同意,「好吧!」

他興奮的坐上駕駛座,伊智也上了車,為他指路,「出口在左邊。」

他專心的開著車,車內陷入一片窒默,她清清喉嚨,想隨便聊些什麼,「呃,……我能叫Alex你嗎?」

「Alex?!我不叫Alex呀!我是卡其多。」

「什麼,」伊智聞言一驚忍不住大叫出聲,把卡其多嚇了一跳,方向盤差點沒抓好。***************

「你……你再說一次,你叫什麼?」

他怪異的看了她一眼,「我叫卡其多,有什麼不對嗎?」

伊智直覺快昏倒了,「卡其多先生,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諾亞公司派來接我的人呀!」

「麻煩你把車停下來。」

卡其多不解的把車停在路旁。

「卡其多先生,我不是諾亞公司的人,也不是來接你的,很顯然的,你找錯人,我也接錯人,現在請你把車開回機場。」伊智試著心平氣和的說明清楚,雖然她快氣炸了。

「天啊!我一看到你,就認定你是來接我的,你長得這麼漂亮。」卡其多低下頭,「既然錯都錯了,你可以送我一程嗎,美人?」

就算說她傾國傾城也沒用!伊智板著臉,「不行,馬上回頭。」

卡其多心底暗自訝異她的無情,中國人不是很有人情味的嗎?無奈之余,他只好把車調個方向。

到了機場,伊智請他自己搬下行李,「說不定來接你的人正在某一處等你,你請服務台幫你廣播一下。」

卡其多聳聳肩也不多說,就往服務台走去。

看著他拖著行李的背影,伊智松口氣,真是大烏龍。

拿出手機,她撥電話給朱霖,詢問。Alex是否有和她連絡,被卡其多這麼一搞,恐怕他會因等不到她而先行離去。

「朱霖,我是伊智,我還在機場,Alex.Garry有沒有跟你連絡?」

「沒有,怎麼了,還沒接到人嗎?」

「對,你快和他的經紀公司聯系,看看他是否因事延誤了。」

「好,我立刻辦。」

幣上電話後,伊智快步奔向服務台,請服務人員替她廣播,說不定中Alex也在等她。

卡其多一見到她,立即咧開大大的笑容,「美麗的伊智小姐,我陪你一起等人。」

她不置可否,有個伴總比一個人痴痴的等好。

沒想到這一等,又等了兩小時,她還是沒等到人,卡其多也是,兩人早餓得肚子咕嚕叫。最後她決定放棄等待,打算先解決民生問題,順便請卡其多飽餐一頓。

飯後,卡其多求她送他一程,伊智心想反正也順路,也就答應他的請求。

一路上,卡其多東拉西扯,話多得不得了,又向伊智要她的連絡電話和地址,伊智全以一笑置之。

「喂,卡其多,你到底要去哪里?」

他搔搔頭發,「應該是……我也不清楚……」

伊智真想一腳踢他下車,全怪自己一時心軟,招惹來這個麻煩人物。

「我能先住你家嗎?」卡其多大膽的要求著。

她深吸一口氣,這外國人太夸張了吧!「不可以!對了,你不會和諾亞公司的人連絡嗎?」

他點點頭,「我有他們的電話。」可是美人和那間放他鴿子的公司,他比較想要前者。

伊智猛然停住車,「快給我。」

他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精美的名片,遞給她。

伊智拿起手機照著名片上的電話撥去,終于找到諾亞公司的人,而且得知卡其多來台數次,對台灣熟得不得了,不過他一踫見年輕女孩就會裝可憐,這是他一貫的泡妞手法。

「卡其多先生,你可以下車了。」伊智氣得牙癢癢的。

卡其多見詭計被拆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謝謝你送我一程,我真的好喜歡你,希望下次有機會再見面。」

她又好氣又好笑,看著他和他的笨重行李滾下她的車,「不,我可不想再見到你。」說完,她即踩足油門把車開走。

卡其多在後頭大叫,「美人,我們會再見面的。」

伊智忍不住啐了聲,這什麼日子,該接的人沒接到,反而遇上個怪胎?這下可糟了,她這會真不曉得如何向Alex.Garry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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