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一百萬淑女 第三章

叩叩兩聲後,龍世杰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正看著生產報告的龍世杰,頭也不抬便知道進門的是誰。

「進展如何?」他語氣平淡地問著。在第一天之後,他便不敢對蘇婷婷心存太大希望,免得自己失望。

陳子彥走到他的辦公桌前說︰「這兩天要比第一天好多了,老師們都說婷婷有進步。」

听見陳子彥口中說出「婷婷」兩個字,龍世杰的腦袋不自覺頓了一下,才又繼續接收他的訊息。

「她也已經開始進健身房,我幫她找了個專門的教練,幫她規劃適當的健身課程。」

「你覺得她會成功嗎?」龍世杰放下報表抬起頭。

看見她第一天的情況,他忽然信心全無。她或許比他想象中還難以塑造,他開始懷疑自己找到的會不會是一塊不可雕的朽木?如果真的不行,他是不是該趁早另尋對象?

「說實在話,要用一個月的時間扭轉她二十幾年來的習慣,的確有著某種程度的困難,但是,我相信以她不服輸的個性,再加以適切的鼓勵和引導,她應該可以做到的,雖不至于百分之百,但足以說服所有人她是個有氣質、有修養的女人。」

龍世杰看向陳子彥的眼神忽然現出一抹銳利的光芒,不過很快地便隱匿在他深不可測的眼眸底。

「你倒是很了解她。」語氣很淡,淡到令人無法捉模他的涵義。

「婷婷是個很單純的人,只要你想了解,輕而易舉。」

不管陳子彥說的是不是真話,龍世杰並不想了解她,雖然她算是自己遇過最獨特的一個女孩,而她的聰明和勇敢也著實令他刮目相看,不過,他不想找麻煩。

「對了,你找個時間帶她去買些衣服,讓她適應當個名媛淑女該怎麼穿著。」想到她那天打著赤腳,一身連身洋裝穿得像廚房圍裙似的,龍世杰便不禁有些倒胃口。

听見他的吩咐,陳子彥第一次有著遲疑。「龍先生,買女裝不是我的專長,而且我擔心我的眼光不能符合您的要求。」

讓他這麼一說,龍世杰也覺得這任務的確很重要。

「或者您該找個女性帶婷婷去買。」

婷婷?又是婷婷!叫得這麼親熱,不過才三天時間,他們就已經這麼熟了嗎?難道子彥不覺得她是個很不討人喜歡的女生?不覺得她是個麻煩?

不過,不管他們要怎麼熟、怎麼好,都不關他的事,目前最重要的是找個人帶她去買衣服。

只是,龍世杰翻遍了腦袋,似乎都沒有合適人選。

難道就這樣算了?

不行!不行!他非得讓她適應穿一些好的衣服不可,一來借著衣著可以改變約束她粗俗的舉止,二來免得祖父生日那天,仍舊見她把小禮服當抹布或睡衣來穿。

但是該找誰帶她去買呢?龍世杰不禁微微皺眉。

看著他為難的表情,陳子彥不禁建議︰「說實在,沒有一個人的眼光及得上龍先生您,所以我覺得……」

「你的意思是叫我自己帶她去買?」

陳子彥點頭。

龍世杰靜默無語。

他猶豫著,叫他帶著一個粗魯又沒氣質的男人婆去逛街買衣服,想到便教人頭皮發麻,但,他的確是最適當的人選,只有他最清楚究竟想把她變成什麼樣子。

餅了好一會兒,他才問︰「我今天晚上有什麼活動?」

「今天晚上應該是您跟白小姐吃飯的時間。」陳子彥面無表情的回答。

白玲?

又到了該和她「吃飯」的時間?龍世杰皺眉想了一下說︰「幫我打電話告訴她我今晚有事,不過去她那邊了。六點把蘇婷婷送回辦公室來。」

「我知道了。」陳子彥應聲。

等到他一走,龍世杰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就外型和個性來說,白玲其實也是個適合帶去給祖父「過目」的女人,只不過,他不想讓白玲越線。

他很清楚白玲的貪婪個性,她是典型得了一寸便要進一尺的女人,如果讓她去見祖父,等于間接給了她一張通行證,一張日後她可以隨意進出他生活空間的通行證。

而且,她以前的工作接觸過太多人,有被認出的危險性。所以,她還是適合藏身在他給她的金屋里,安分等著他每兩個星期一次的造訪、安分扮演她見不得光的情人角色。

女朋友和適婚對象的角色,就交給蘇婷婷扮演。

只是,想到蘇婷婷的樣子,他不禁又搖了搖頭。

他實在難以理解,一個女人怎麼有辦法把自己搞成這種德行又愛和人拌嘴,像她這種一點都不女人的女人,這輩子要找到男人喜歡她應該很難吧?

然而,下一秒鐘他又覺得自己言之過早,因為看起來陳子彥對她的印象還不錯。

這陳子彥也有問題,以他的條件,怎麼會去喜歡上一個和他風格、格調完全迥異的蘇婷婷?他是吃錯藥嗎?還是中了邪?

想了半晌,龍世杰放棄了。

他不想為這種事浪費時間,管他們要怎麼樣,總而言之,等過完祖父七十六歲壽宴,蘇婷婷就會走出他的視線範圍,他再也不必見到可怕的她。

至于三十歲以前要完婚的事,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于是,龍世杰很快便將無關工作的瑣事拋在腦後,繼續接續他剛才沒看完的報表和手上一些工作,直到有人敲了他的門。

「進來。」他頭也沒抬的回應敲門聲。

門打開後片刻沒听到聲響,龍世杰這才抬眼看了站在門邊的人──

「是妳?」他下意識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居然已經六點一刻了。他忙到竟沒察覺時間的飛逝。

「想不到妳也懂得敲門。」他收著桌面上的東西,一句話沒經過大腦就這麼順口溜了出來。

「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狗眼看人低』?」本來懷著「不看人面看錢面」的心態,想勉強與他和平相處,但,一听見他滿蘊諷刺的話,蘇婷婷便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她充滿挑釁的回應,教龍世杰當場一怔。

話不多向來是他的特色,更別說和一個女人抬杠,然而,一面對蘇婷婷,他就不知不覺變了一個人似的,廢話特別多。

而且,長這麼大以來從沒一個人敢這樣對他講話,可這個不起眼的女人卻三番兩次用言語沖撞他,這教他有點……生氣嗎?

仔細思考自己的情緒反應,龍世杰確定心里的不舒服並非生氣,而是一種不習慣和沖擊。

撇開個人喜好不談,她真的很勇敢,如果他能像她一樣勇于對祖父表達心里真正的想法就好了。可是,他畢竟和她不同。

「妳知道逞匹夫之勇無濟于事。」龍世杰收好東西後從座位上站起來,經過她身邊時冷冷丟了句︰「走吧。」

「去哪?」蘇婷婷一愣,來不及回應他的批評。

「子彥沒告訴妳?」龍世杰頭也不回地問。

「他只告訴我你在辦公室等我。」陳子彥雖然心地不錯人也滿好,不過就是過于忠心、過于謹慎,一點都不好玩,比不上龍世杰有趣。

龍世杰微微揚起嘴角,很滿意陳子彥的不多話作風,這也是自己一直很相信他的原因。

「喂!你還沒告訴我你要帶我去哪。」蘇婷婷走得有點喘了。

這兩天,除了美妝美儀、一堆亂七八糟的課之外,她還被迫上健身房舉啞鈴、做月復部肌肉訓練,搞得她每天全身肌肉酸痛不已,走起路來覺得兩條腿已不屬于自己。

「帶妳去買衣服。」龍世杰終于肯說了。

司機已等在賓士前面開著車門,龍世杰習慣性的一坐進去,直到蘇婷婷跟上來的身影停在車門邊,他才後知後覺地往里挪出一個位子。

「買衣服?干麼帶我去買衣服?」蘇婷婷上了車,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雖然是幾百塊一件的T恤和牛仔褲,但,總算整齊清潔吧,他有什麼意見?

龍世杰不客氣地上下瞥了她一眼,然後輕描淡寫地說︰「既然要做就做得像一點,妳不要以為妳可以像仙度蕾拉一樣每天穿得破破爛爛,然後在一夜之間就變成高貴優雅的公主──」

「等一下!」蘇婷婷來不及計較他話里的暗諷,疑惑地問︰「誰是仙度蕾拉?」

龍世杰冷冷地斜眼看她。「妳不會悲慘到連灰姑娘的故事都沒听過吧?」難怪她一點都不像女人,真不知道她是怎麼被養大的。

蘇婷婷呆了幾秒後,想也不想舉起手便是一拍。「唉喲,灰姑娘就灰姑娘,干麼講得那麼復雜?」還仙度蕾拉勒,害她以為是什麼西洋歌手。

接著,蘇婷婷便發現龍世杰的目光直視著她下手之處,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竟忘情地很用力打了他一下。

「嘿嘿……對不起,我忘了你是……」她訕訕笑著,表情有些僵硬。

「如果妳想做好這份工作,最好不要再忘記自己的身分。」龍世杰將視線移回正前方,向莫名其妙看著後座狀況的司機說︰「去101。」

「是。」司機忙收回窺探的視線。

蘇婷婷一肚子不高興。什麼嘛,以為花錢請她來就可以把她踩在腳底下、把她當二等公民?她是什麼身分?既非他的奴僕也不是他正式的員工,撇開那張合約不談,她和他一點關系也沒有,他又是用什麼身分跟她講這些話?

問題就在那份合約。

簽了那份合約之後,她就處處受制于他,他要她學化妝學走路、上健身房、對她嫌東嫌西,而她一句「No」都不可以說,還得看他一臉要死不活的表情,接下來他還會對她有什麼要求?

就在蘇婷婷滿心不悅地瞪著龍世杰的側面看時,冷不防,目不斜視的龍世杰向她丟了句︰「妳是不是很後悔簽了那張合約?」

蘇婷婷當場嚇了一跳。他連看都沒有看她一下,怎麼知道她現在正在想什麼?

「是很後悔呀。」她也沒有虛假,直截了當地說。「我想我當時一定是吃錯藥了才會答應你的條件,早知道這差事這麼困難,跟你要個一千萬也不為過。」

龍世杰轉頭看了她一眼。

以他對這件事的重視程度,她的確可以向他獅子大開口,但,他肯定她不是這種就地起價或會勒索的人。雖然認識她沒幾天,然而這點他可以肯定。

或許就如同陳子彥所講,她是個很單純的人,那張臉就代表她的心,她心里想什麼,輕易地便可以從她的表情讀見。

在爾虞我詐的世界里,已經少見像她這般沒有心機的人了。這樣很好,和她不需要兜圈子、拐著心腸。

從小苞在祖父身旁,早已見識為了利益而扭曲的人性,也訓練他時時刻刻得防著別人,可是,他發現在蘇婷婷面前不必如此辛苦,這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

幾分鐘車程,便到了101。

停好車後,龍世杰不發一語地下車,蘇婷婷則在門上模索了半天,還找不到開門的機關。

「那個,前面那個按鈕扳開就可以了。」司機回頭好心地告訴她。

「嘿嘿,沒坐過那麼好的車。」蘇婷婷尷尬笑著吐了吐舌頭。

這麼一想,龍世杰說的話一點也沒錯,像她這種沒過過有錢人生活的土包子,進到他們的世界就變成智能不足的小孩子。

問題是,如果不是他,她這輩子不會也不需要接觸這些不同于她原來世界的一面。

小跑步趕上他的腳步後,蘇婷婷忍不住偷偷打量起他的背影──

他不僅正面冷酷,連背面也孤傲得令人望之生怯。他像是活在一個人的世界里,周身架設著一道隱形的防護牆,把他自己和外界阻隔得壁壘分明。

何必這樣呢?活在只有自己的世界里會快樂嗎?

就在蘇婷婷心里質疑時,龍世杰的腳步就這麼突然停了下來,教不專心走路的她來不及煞車跟著便撞了上去。

「唉唷∼∼」鼻子吃痛,教她忍不住叫了一聲。

龍世杰回頭,看見她摀著鼻子皺眉頭,一臉很痛的表情,他心里好笑之余又不禁譏諷︰「這是給妳另一個教訓,走路時不要東張西望,隨時要保持注意力、警覺周遭發生的事。」

嘿!這人到底是不是人啊?她痛得要死,而他卻只會在旁邊說些無情的風涼話,真是越想越氣。

「你不覺得你做人很辛苦?每天西裝筆挺的卻活像具殭尸,沒有心沒有肝,做事一成不變,不懂變通,生活嚴謹規律得像電腦程式,說話得思前想後,笑不露齒,坐不開腿,打個呵欠還得遮半天……」她氣到把美儀老師教她的儀態學都拿出來講了。

在她而言,龍世杰和一個機器人真的沒啥兩樣。

「那妳覺得我該怎麼樣?和妳一樣每天起床就開始在馬路上追著別人的車子罵,領著微薄的薪水夢想哪天能中樂透頭彩,在不斷地抱怨中渾渾噩噩浪費一生?一輩子活在井底,卻以為自己看見了全世界?」龍世杰微瞇的眼里有著深深的不以為然。

蘇婷婷則被他的一番話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吶吶地說︰「我哪是這樣……」

會追著他的車子罵,是因為他的車子噴了她一身水,她從沒有嫌薪水領得少,沒夢想過中樂透,至于抱怨……是偶爾啦,可是她覺得她的日子過得很充實、很快樂呀!

至于他罵她是井底蛙,好啦!她承認她的世界不大、她見過的世面沒有他多,但是──

「至少我不像你,一天到晚繃著一張臉,我看你大概不知道快樂是什麼滋味吧。」有錢不見得樣樣比人強,她得意地想。

「妳不是我,妳怎麼知道我不快樂。」龍世杰再瞥她一眼。

「當」一聲,電梯來了,他一腳跨了進去。

「你不必自欺欺人了,一個人快不快樂,從表情就看得出來。」蘇婷婷跟著踩進去,嘴里還不忘叨叨念著。

「要從一個人的表面看出他的內心,妳的功力還太淺。妳有沒有听過強顏歡笑、苦中作樂?」

說著,龍世杰心里不禁覺得奇怪,他在和她搭什麼硿、斗什麼嘴呀?他不是一直覺得她和自己是不同層次的人,干麼跟她說這麼多?

可是,他偏就忍不住。

這個世界上除了陳子彥之外,其他人似乎都是他的應聲蟲,只會對他唯唯諾諾;蘇婷婷的不知天高地厚是一種新的體驗,和她斗嘴竟帶給他一種無以名狀的樂趣。

而看不出他心思的蘇婷婷則繼續說著︰「你說得沒錯,的確是有這兩句成語,不過至少人家還笑得出來,我看你是連笑都不……」

話說到一半,龍世杰忽然逼近她的面前,垂著眼瞪她。

不知道是他突如其來的壓迫氣勢,還是近在眼前的雙眸使得他眼里的威脅放大,蘇婷婷無端地心一跳,剩下的話就這麼梗在胸口,再也說不出來。

抬眼迎著他的瞪視,這才發現他的睫毛好長、好濃密,像極了她上了睫毛膏之後的效果。

近看之下,他的眼楮好美,深琥珀的眼珠清澈得可以一清二楚看見她的倒影,她的目瞪口呆。

而這麼近的距離下看著她,龍世杰像是第一次見到她一般,對她有著全新的感覺。

她今天的妝化得要比前幾天高明許多,整張臉看起來清爽亮麗,微微張著的嘴唇因為蜜彩而散發出誘人的光彩,教人有種想嘗嘗她的滋味的念頭……

「當」一聲,電梯門又開了。

龍世杰回過神來,一個大步,從她身旁跨了出去,卻因為沒算好距離而和她輕輕擦過。

呃,原來他是準備出電梯才走到她身前來,害她誤以為他想對她怎樣說……一口長氣吐出來,蘇婷婷這才發現自己剛才是憋著氣的。

嘻!自己嚇自己。難道他會在電梯里對她怎麼樣?況且,他如此討厭她又瞧不起她,會對她怎麼樣?

她一定是上了一整天的美姿美儀課,才會頭腦不清楚,產生這種怪幻想。

不過,他剛才輕輕踫撞到她是事實吧?

而有問題的是她的反應。她不但不介意他的踫撞,而且在他踫到她的那一剎那,她的身體里竟有些微奇怪的反應,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總之不是厭惡或生氣。

好怪喔!

看著走在自己幾步之前的龍世杰,蘇婷婷心里忽有小小的不滿──

他是要炫耀自己腿長嗎?一個人走這麼快,害她在後面像小媳婦似的追得要死。或者他覺得跟她走在一起很丟臉,因此故意把她撇在後面?

龍世杰的確是故意的。

除了陳子彥以及跟了他多年的司機之外,他極少和部屬如此接近,特別是女性。

她,算是他的部屬吧?

雖然是暫時的,雖然她即將在祖父的壽宴上扮演他的女朋友,但他和她的關系就是老板和員工。

問題是,他怎會對一個員工產生不該有的幻覺?

罷才,就在他要出電梯前的一秒鐘,他竟差點有吻她的沖動。

是她叨念不停的關系吧,他想阻止她、想封住她那犀利又不肯安分安靜的嘴巴。

只是,他怎會想到要用「吻」這種方式呢?

應該是被她搞到神經錯亂了吧?!

這麼一想,龍世杰便警告自己要清醒。戲,是要演給祖父看的,況且不必如此逼真。于是,他更拉遠了自己和蘇婷婷的距離。

隨著龍世杰走進101購物中心里的一間女裝店,迎面而來的冷清教蘇婷婷不禁皺起眉頭。

沒有人光顧的店,衣服一定是不好看,他干麼帶她來這里呀?他真的覺得她只能穿這種沒人要的衣服嗎?

就在她不以為然地左顧右盼時,龍世杰和其中一個店員說了些話,隨後便有兩個女店員走向蘇婷婷。

「蘇小姐,麻煩您跟我們來。」

兩人臉上殷切熱情的笑容讓蘇婷婷心里發毛,看見她們一左一右像是準備架走她、好好給她「照顧」一番,蘇婷婷不由自主地回頭。

這一刻,龍世杰也看向她,于是,兩個人的眼楮就這麼對在一起。

看出她眼里的疑惑和茫然,他堅硬如盤石的心忽然一陣松動。

「妳跟她們去吧,她們會幫妳找出最適合的衣服。」他的語氣不似慣有的冷漠,但他自己沒有察覺。

等到蘇婷婷走了,才意識到自己的嘴角是往上揚的。

他在笑?他在笑什麼?

是蘇婷婷無措的模樣和向他求助的眼神,而使得他反應異常嗎?

沒想到她平常總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跟他講話沒大沒小,這會兒進到女裝店卻怕得跟上斷頭台一樣。

想到她回頭望著他的無助眼神……呵,這可是他第一次看見她像個女生般的柔弱。

此時一個店員端上一杯熱茶,打斷了他的沈思,也打斷了他心里微微的、莫名的浮動。

接過茶,龍世杰隨手翻起一旁的雜志,蘇婷婷在電梯里的一番話忽然在他心里回響。

撇開公司的股份不計,他個人擁有上億的資產,加上他的專業能力和頭腦,所能創造的財富難以計數,但是,他快樂嗎?

他回答不出來。或許在旁人眼中,他擁有很多,實際上每當夜深人靜時,他常問自己庸庸碌碌追求的是什麼。

一直以來他都活在祖父的羽翼之下,表面上呼風喚雨,私底下沒有自我,他,似乎只為了祖父活著。

蘇婷婷說得一點都沒錯,他的生活是很單調、一成不變,腦子里算計的就是怎麼把公司的營業額變大、怎麼賺更多錢,這也就是他的成就、從小爺爺告訴他的成就,因為金錢代表了一切。

只要有錢,什麼都可以買到,包括快樂,不是嗎?

突然,龍世杰心中泛起一陣苦澀。他沒想到會有人這麼直接戳破他苦心搭建的城牆,而且是一個他一直不放在眼里的女孩子。

望著被帶到另一邊的蘇婷婷,龍世杰的心情有些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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