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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合我意 第8章(2)

景熠凡獨自站在軍隊扎營地的外圍空曠處,遙望著遠方,望著干山萬水之外,他嬌女敕可愛的芫兒。

此刻已是日暮時分,四下炊煙裊裊。她在做什麼?夏日暑熱,家里到了傍晚,貼心的僕佣會把簾子打起來,用水潑洗過堂前的石板地,然後擺上竹椅,整治薄茶與細致小點,讓忙了一天公事的他陪著嬌妻在廊下閑談休息。那樣的優閑舒暢,令他深深思念向往。

晚風過處,揚起他的衣角、她的青絲,清脆悅耳的笑語也左清風中蕩漾。那雙明媚眼眸常睜得圓圓的,專注听他說著言場逸事妙聞,兵法高深奧妙,或治軍種種規矩;有時,則是在他親昵調笑之際,狠瞪他一眼,臉蛋卻不自主地慢慢染上紅暈……顧盼之間,全是迷人風情。他想到這兒,嘆了一口氣。

「景軍師,因何嘆氣?該不會是在思念家里的嬌妻吧?」一個俏皮可愛的嗓音突然在他身後響起。

聞聲,景熠凡只握緊手上把玩著的小東西,不動聲色藏到身後,然後轉過身,面對剛剛來到他身邊的年輕姑娘。

「大妞,忙完了?」景熠凡客氣招呼。

「忙完羅,煮好晚飯了,等景軍師來吃。」被叫大妞的大姑娘探頭探腦的走過來。綁著油光水滑的長辮子,素淡布衣、布鞋,蜜色的容長臉蛋上,鳳眼笑得眯眯的,笑容討喜可親。

她家住在鄰近山腳下、約兩里外的小鎮里。大妞隨著年邁父親在鎮上市集擺飲食小攤子,杓子上功夫不錯,父女兩人都被商請來軍隊幫佣煮飯。景熠凡隨著慕容軍駐在西疆經年,和大妞父女都很熟了。

西疆不似京城的深宅大院,姑娘們全都爽朗可愛。而景熠凡在這一群粗豪將士之中,又特別斯文和藹,大妞一點也不怕他。

只見她偏了偏頭,追問︰「這次不是說要回去好久,不一定再來了嗎?怎麼才幾個月就又回來了,然後,都這般愁眉苦臉的模樣?」景熠凡苦笑,想了想才道︰「我隨著慕容副將來的。」

「是嘛!我想一定是因為慕容副將的關系。要不然,听說你才剛娶了妻,怎麼舍得就這樣回來西疆?」大妞直率說道。

景熠凡又嘆了口氣。那麼好看的男人嘆氣,真是令人想跟著嘆息呀!

「景軍師,瞧你這麼舍不得,想必妻子是個大美人羅?」大妞好奇問道。

景熠凡微笑,「嗯,是挺好看的。」

在他心里,他的芫兒可是好看極了。想起嬌妻可愛的模樣,景熠凡的笑意真是忍都忍不住,俊秀眉眼間流露的寵溺之意極為動人,大妞看得眼都直了。

她這下更好奇了。是哪樣的姑娘,讓這個才德兼備、極受敬重的大軍師這麼傾心?當下拉著景熠凡在旁邊大石上坐下,起勁地追問「景軍師,你給我說說,到底是什麼模樣?」

「什麼模樣啊……」景熠凡出神了,該怎麼描述他的芫兒呢?那總是精神奕奕的鬼靈精,吱吱喳喳對什麼都充滿好奇,不平則鳴、熱血熱心,活得好帶勁、好有精神——這些,該怎麼描述?

「京里的千金小姐,一定是端莊美貌、舉止嫻雅吧?」大妞也跟著神往,想象著一個打扮華麗高貴、眉目如畫、弱如蒲柳的絕色才女︰只有這樣的人,才配得上景軍師

大妞正要追問,卻看他掌中捏著什麼物事,極珍貴的樣子。她好奇地探頭過去看,「這是什麼?」他手掌攤開,掌心躺著一方捏得皺皺的絲帕,中央包著一個舊舊的玉墜。

「這是我娘唯一留給我的東西,是只玉兔,因為我生肖屬兔。」他淡淡說著,語氣平和。

「那……是很珍貴的物事了。可怎麼少了只眼、還缺了腳?」

「給人摔壞的。」景熠凡笑笑。

大妞忿忿不平地叫了起來,「這麼珍貴的東西,還敢摔?那人真壞!你有沒有要那人賠?」

怎麼沒有?都要了她的人、要她賠一輩子了。景熠凡忍不住又笑,模模大妞的頭,溫言道︰「以後有空再跟你說吧。該去吃飯——」話還沒完,突然,一塊小石滾到他們面前,然後又一塊。談笑著的兩人詫異地抬頭。

只見不遠處立著一個小廝,一身藍布大褂,還戴頂太大的帽子,帽檐都蓋住眉眼了。他直挺挺站在約兩丈遠,動也不動,不知道石于是不是他扔的。

「那是誰?大妞,你知道嗎?」景熠凡微微皺眉。這軍中來往的人他全知道,眼前這小廝卻非常眼生,難道是隨著大妞父女從鎮上來的??!

「啊,對了,差點忘了說,那應該是京里來的人,我們晚飯還多煮了他們的份。听說是將軍府派來,送東西給慕容副將的。」大妞回答,一面起身拍拍粗布衣衫,回頭拉了拉景熠凡的衣袖,「也有一大箱是給景軍師您的。糧官要我順便來通報一聲,剛剛閑聊著都忘了。」

景熠凡的心突然狂跳了幾下。將軍府來的……會不會有芫兒捎來的訊息?

他可不指望慕容芫幫他繡荷包、補征衣之類的,只要有只字詞組,就算只是口信,他就心滿意足了。

瞬間,座下仿佛有火燒一般,極度渴望听到關于慕容芫的消息。坐也坐不住了,心癢難耐,迅速起身準備回營中去問問。

又是一塊石頭飛過來,打中他的腿。雖然力道不大,但惡意很明顯。

「喂,你做什麼呀?干嘛亂丟石頭?」大妞率先直著嗓子喊了起來,氣呼呼的。

「你不知道這位是受人尊敬的大軍師嗎?找死啊!」陌生小廝還是杵在原地,死命瞪著他們。

那神態、那身形……

不,應該不是吧。景熠凡眨了眨眼。一定是自己太想她了,才會覺得……

那小廝見景熠凡皺眉凝望,遲疑了片刻之後,扭頭就走。

在那一瞬間,景熠凡敏銳地察覺小廝臉畔有什麼閃了閃。

似乎是淚光?而且,黝黑的臉上仿佛被淚劃開了一道小縫,露出雪白的膚色——

景熠凡不再多想,他拔腿就迫上去!

大妞在他高大的身影後詫異咋舌。一向斯文優雅的景軍師,居然也有這麼矯健迅速的身手?

「站住!芫兒,你回來!」在听見景熠凡爆出大吼時,大妞更訝異了。嘴兒張得開開的,眼楮直瞪著遠去的兩人。

會是景軍師的新婚妻子嗎?怎麼會在這兒出現?還有,她心目中設想的那個端莊美貌、舉止嫻雅、華麗高貴、眉目如畫、弱如蒲柳的絕色才女形象……嘩啦!一下子全摔得粉碎。

居然是一個毛頭小子般的小廝?這這這……這讓大妞傻掉了。愣愣地站在暮色中,目送那兩人遠去。

「喂!你站在這里發什麼傻?飯到底煮好了沒?我很餓!」粗聲粗氣的質問在她身後霹靂響起.口氣十分不好。

憨直的大妞可不怕,沒好氣地回頭,瞪了來人一眼,「早就煮好,也叫人去請過了,你是名角兒登台,得三催四請才肯吃飯是不是?」

「我可是領軍的副將,此地數我最大,你講話最好客氣一點!」慕容開火氣非常大,黑著俊臉罵。

「副將好威風的嗎?這麼威風,就別開口要飯吃!」大妞毫不客氣地頂回去,「只有乞丐才討飯吃的,你知不知道?」

「你說我是乞丐?」有人眯起眼,危險地問。

「有嗎?我有指名道姓說慕容副將是討飯的乞丐?你听到我這麼說了?」大妞故意問,氣得慕容開咬牙切齒︰

「你……大膽!」

「先別管那個,你看你看,景軍師去追誰了?」大妞急著況,一手拉著慕容開的袖子,一手直指著遠去的兩人,「那是誰?該不會是他老婆追到西疆來了吧?大老遠的,有可能嗎?」

慕容開啪的一下打掉大妞的手,「告訴過你多少次,大姑娘家的,別這麼跟男人拉拉扯扯,怎麼教都教不會,給人看了,成什麼體統?」

大妞撫著自己被打紅的手背,恨恨地又瞪了慕容開一眼。西疆當地住的是放牧民族,男女之分本來就沒那麼嚴格,加上又一熟,才會忘形失態︰不過,也不用打得這麼用力吧?分明是挾機報復!

「體統體統,也都是你們京里來的,才成天講體統。」大妞嘀咕了半晌,還是不敵好奇心,暫時不計前嫌地不恥下問,「那你說說,景軍師追的人到底是誰?總不會是將軍府派來的小廝吧?」

慕容開把手背在身後,遙望著已經消失在營帳之間的身影,一臉肅穆,還帶點蕭索,和平日神采飛揚、意氣風發的年少副將簡直判若兩人。

「他要追的,一下就給追到了。而我……」後半句被西疆夜晚就漸強的夜風給吹散,大妞沒听清楚。「你說什麼?」

「沒什麼。」慕容開搖搖頭,嗓門突然又大起來,「到底有沒有飯吃?花銀子請你來,是要你煮飯的,不是讓你來這兒聊天說笑的!你又不是青樓的花魁!」

「有啦!有啦!還煮了你愛吃的燒雞,高興了吧?」大妞不甘不願地領著他往回走,一面繼續嘀咕,「講什麼青樓、花魁的,欺負人沒進過京城、沒見過世面啊?」

「有人在京城待了一輩子,還迫不及待想出城呢。」

「不會吧?听你們說,京城可是好好玩、好熱鬧的地方,我好想去看看,只可惜路途那麼遠,我又不可能丟下老爹,自己一個人偷偷跑去——」

「傻話!你一個傻大妞進京城去,兩天就給人賣掉了,還幫忙算錢呢。」

「我才不信!別亂唬人!」

兩人斗著嘴,由大妞領著慕容開,往開飯的營帳走。高大威猛的身影旁,伴隨著甩著大辮子的利落人兒,暮色中,相伴而去。斗著吵著,讓他們暫時都忘了剛剛還在跟前的景熠凡。

以及他去追的那名小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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