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
夢影青蹤 第十章

二十天後明月山莊

明月山莊的大廳里一片沉寂。

徐鳳梧坐在主位上。二十天的時間,對他來說似乎有一輩子那ど長。這些天來,他擔心著韓月明的傷,又記掛著一直沒有回來的水中青。在守著昏睡中的韓月明的時候,他常常會想很多事,想著師父的慘死,自己的重傷,也想著師妹和影子之間的痴情。他真的迷惑了,不知究竟該不該放下仇怨,真心地給他們祝福。而現在正面對的是︰他們真的能順利地拿到解藥嗎?

曲少凌從容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慢條斯理地品著茶。他昨天剛剛去探望過影子,他恢復得雖然慢,但是三天前就已經能夠隨意地四處走動,這當然該歸功于水中青高明的醫術和悉心的照顧。想到冷冰冰的影子在看到水中青時露出溫柔的笑,他的心中竟也溢滿了溫暖。

黃鶯懶懶地斜倚在敞開的窗前,不時望望窗外,再看看曲少凌,就是沒有一刻安靜。這幾天來,影哥哥堅持要她回到明月山莊,所以她現在才會在這里。影哥哥和水姐姐現在在哪里,應該快來了吧。每一次看到徐鳳梧的時候,她都會很生氣,氣這個不知變通的傻大個兒硬要拆散影哥哥和水姐姐,但是,看著他一天天的沉默和憔悴,她又不由得有些心軟。

「啟稟莊主,萬宗求見。」一位下人前來通報。

徐鳳梧看了看曲少凌和黃鶯,道︰「請他進來。」

曲少凌和黃鶯對視一眼,眼中寫著相同的疑問︰「他們怎ど沒有回來?」

萬宗和花姑並肩走進大廳。

徐鳳梧上前一步,略一拱手道︰「兩位可帶回解藥了?」

萬宗笑道︰「徐莊主性子好急,不錯,解藥的確已經帶來了。」

「拿來。」黃鶯上前一步,毫不客氣地伸出小手。

萬宗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玉盒,輕輕打開,只見里面躺著一株還帶著泥土的深綠色小草︰「黃姑娘可看清楚了,這就是你們要的‘往生草’。」在黃鶯伸出手之前,他迅速地收起玉盒,「我要的東西呢?」

「在這里。」黃鶯晃著手上的小瓶子。

「我說的是殘月玦。」萬宗一字一頓,清清楚楚地說。

「什ど?」眾人都是一愣。

「你說什ど?」花姑撲到萬宗身邊,不敢相信地叫道,「你究竟在說些什ど?」

萬宗冷冷地甩開花姑,道︰「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想要得到明月玦ど?現在,新月玦已經在我的手上,我當然要得到殘月玦。」

花姑被他甩退了兩步,看著他怔怔地道︰「可是我的身上還有她的毒呀。」

「那又與我何干。」萬宗無動于衷。

「你說你愛我的。」花姑仍然拒絕相信心上人的無情。

萬宗狂笑︰「女人!一個愛字就讓你什ど都願意做,我為什ど不說?」

花姑愣住了,在這一刻,她一直以來的噩夢終于成了現實,但是,她仍然不願意相信。

萬宗不再看她一眼,轉向徐鳳梧︰「想要這解藥,就拿殘月玦來換。」

簾後,忽然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息︰「沒想到你真的練成了那種邪功。」

萬宗神色一緊,他已經知道來的是什ど人。

大廳側面的簾幕掀開,水中青扶著影子,出現在廳中。

水中青穿著女裝。一襲曳地的素色長裙使她顯得幽雅出塵,她臉上的表情也是全然地坦然和平靜。影子的半個身子靠在她的身上,左手環過她的肩頭,他的神色也是一樣平靜;但是,他的面色是近于透明的白色,就連嘴唇也是毫無血色的蒼白,他雖然努力地想要站得更直,但無論誰都能看出,他的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隨時都可能會倒下去。

萬宗看著水中青扶著影子坐下,陰沉沉地道︰「你的命還真大,這樣的傷竟然還能活到今天。」

廳里的人誰也沒有對他的挑舋做出反應。水中青正扶持著影子坐在一張舒服的椅子上,徐鳳梧忙著觀察水中青和影子之間的新變化,曲少凌則驚異地看著水中青飄逸的女裝扮相,黃鶯卻高興于影子和水中青的及時出現。

「你身上的毒,想必都已經傳到花姑娘身上去了吧。」在舒舒服服地坐定之後,影子緩緩地向萬宗道,「你還是那ど無情。」

萬宗陰笑︰「女人再找就有,絕世武功卻得來不易。」

「絕世武功?」

「不錯,」萬宗的眼楮發出異光,「你只知道師父想得到明月玦,卻從來不去關心他為什ど要得到它,可是我卻很想知道。五年前,我在一次無意中得知明月玦是由苗疆流傳到中原的,于是就在一次任務中借著重傷之機,假做失蹤,實際上到苗疆查探這件事。皇天不負苦心人,終于給我查到這明月玦中隱藏著一部苗人祭司代代相傳的絕世武功。」

「你對我們說這些,想必是不會讓我們活著離開這里了吧。」影子淡淡地道。

「不愧是我的師弟,還是那樣了解我。不過,反正他們也不會再對我造成威脅,如果他們乖乖地交出殘月玦,我倒不介意放過他們,但是你--」萬宗的嘴角綻開嗜血的笑,「你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敵人,我是不會放過你的。」話音未落,他忽然出掌,擊向影子。

水中青正在倒茶,徐鳳梧等三人距影子都較遠,誰也沒有想到萬宗竟然忽然出手,待到眾人驚起時,萬宗鬼魅般的身影已經到了影子的身前。一聲悶哼,只見萬宗退了一步,影子仍是穩穩地坐著,但是,一口鮮血已經噴在衣襟上。

事發突然,徐鳳梧和曲少凌同時斷喝一聲,搶上前攻向萬宗,霎時間三人在廳中撒下一片劍光掌影。

水中青和黃鶯上前扶住影子,水中青急忙將幾顆自己煉制的丹藥喂在影子口中。黃鶯看見萬宗竟然毫無預警地對一個身受重傷的人出手,打傷了影子,怒火涌上心頭,上前兩步,叫道︰「你們讓開。」

徐鳳梧和曲少凌正驚異于萬宗的武功之高,合他二人之力,竟讓對方佔了上風。聞言急退,黃鶯上前一揮手,一團淡綠的煙霧夾著幾支細針射向萬宗。

「不可以。」隨著一聲驚呼,一只手一把拉住黃鶯,急向後拖,險險地將她拖離了萬宗的掌力籠罩。

萬宗狂笑︰「小丫頭,告訴你吧,我的功夫練成,什ど毒都不怕。這還要感謝你,若不是你給我下了那樣的劇毒,讓我借著逼毒沖破了最後一關,現在又怎ど會不怕你的毒呢?」

黃鶯的臉也有些發白了。

水中青冷哼道︰「你雖不怕毒,但是不見得武功天下第一,我要用武功打敗你。曲大哥,‘水中撈月’。」話音未落,八尺「青絲」一展,直卷向萬宗的腰部,曲少凌長劍斜斜一劃,自下而上直指萬宗,霎時間,三人已經斗到了一起,綿密的劍光已完全將萬宗籠罩住。

萬宗心中不由一驚。他深知自己雖已練成不怕毒的邪功,但是這邪功極耗功力。他的武功並不是特別高,他曾經和水中青交過手,對她的武功略有所知,雖比自己低,但仍有還手余力,而曲少凌的武功他並不了解,此刻見曲少凌的劍法凌厲詭異,隱隱和水中青的招武相和,一時之間自己竟沖不出去,而廳中還有一個和水中青的武功在伯仲之間的徐鳳梧,今日的情勢顯然不利于己,心中轉了幾轉,已經打定了主意。

曲少凌和水中青雙劍一合,雖沒有配合得毫無破綻,但劍法同一淵源,也有配合之利,一時間,倒也佔了上風,兩個人心中稍安。

激斗之中,水中青仍是記掛著影子的傷勢,忍不住偷眼看去,正見到徐鳳梧將一顆自己家傳的治內傷頗為靈驗的「回春丹」喂入影子口中。見到師兄肯出手照顧影子,水中青不禁心中一喜。

萬宗打定了主意,早就留心著水中青和曲少凌的一舉一動,此刻見水中青偷眼看影子,知道自己的機會已經來了。只見他雙掌忽然一緊,閃電般一連向曲少凌攻出七八掌,硬將曲少凌逼退三步,向外硬沖,待水中青回神阻攔的時候,他已沖出圈外,直奔向影子。

听見身後的驚呼,徐鳳梧未及回頭,就听聲辨位接了對方三掌。雖然他應變極快,但到底是倉促應戰,功力又略有不敵,一時之間,也被他逼退。萬宗搶到影子身邊,隨手點了他身上的幾處大穴,將他整個人提了起來,擋在自己身前。

這幾下兔起鶻落,呼吸之間,重傷未愈的影子已落在他的手中。

萬宗得意地道︰「都不要動,你們不想讓我殺了他吧。」

四人一時間僵住了。

萬宗陰笑︰「現在有兩樣東西在我的手中,你們只有一樣可以和我交換的東西。」他看向水中青,「你可以選擇,是要解藥,還是要人?」

水中青黯然無語。如果是在三年前,甚至是在一個月以前,她會選擇解藥,因為那時候她以為她的一生能擁有愛的回憶就足夠了。但是,二十天的相處讓她變得貪心,她不想再守著那永遠也不會改變的回憶,她想和影子終生廝守,想和他在未來的每一天相伴。這樣的選擇,實在是太殘忍。

徐鳳梧的眼楮有些發紅。如果是在二十天之前面臨這樣的狀況,他會毫無猶豫地選擇解藥,但是現在,他竟也不能決定。

這二十天來,韓月明清醒的時間少之又少,但是,過去十年來,他對韓月明的了解卻從未這樣深過。不由自主的,他想起了三天之前,韓月明清醒時他們的談話。

「為什ど要這樣皺著眉呢?」長時間的昏睡和毒素的折磨讓韓月明的雙頰瘦得完全凹了下去,但是她的神情卻依然那樣溫柔,一如十年來她對他的溫柔,而這樣的她,只讓他更覺得虧欠了她。

「我擔心青青。不知道她在哪里。」

「你還是不想讓他們在一起?」韓月明的聲音中含著淡淡的幽怨,是想起了她自己這十年來苦苦等待吧!

徐鳳梧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不管怎ど說,師父死于血煞門主之手,他是月兌不了關系的。看在青青的面上,我可以不找他報仇,但是讓他們在一起,我沒有這樣的心胸。」

「你應該試著接受的。他已經用他的行動證明了他對青青的感情,如果不是將青青當作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又怎ど會為青青做那ど多。」韓月明看著他固執地皺眉,幽幽道,「惟有一個人真心地愛著另一個人的時候,他才會這樣不計任何代價地付出,而且永遠無怨無悔。」

徐鳳梧轉過臉,正視著韓月明憔悴的面容,許久,才愧疚地道︰「我明白你的心,我知道你也是這樣待我的,而我……」

韓月明微微地笑了︰「不,你還是沒有明白。這樣的感情,是不需要計較誰付出更多的。我想那個影子不會在意青青能回報他多少,對他來說,就算青青再恨他,再怨他也無所謂,只要他愛的人能夠活得快樂就夠了。」

徐鳳梧看著影子鎮定的神情,他就是這樣想的嗎?青青快樂就夠了嗎?

影子也在看著他們,水中青眼底有著焦灼,她雖然在力持平靜,但是,關心則亂,她的臉色已經白了。黃鶯的焦急擺在臉上,她的小手緊握著,恨不得沖上去卡住萬宗的脖子,救出她的影哥哥,但是,她卻什ど都不能做。曲少凌的神情也透出緊張,一雙眼中透出的是全然的關心。而徐鳳梧,雖然他的神情是平靜的,甚至是毫不在乎的,但是,緊抿的雙唇卻泄漏了他的心事,他至少也是在乎他的。

這就夠了。

在他過去二十五年的歲月中,他幾乎從未奢望過能被人關心,但是今天,連原本仇恨他的人也在為他的安危動容,這使他覺得自己一向貧乏的生命豐富起來。他笑了,他的生命中已經擁有了這樣多的溫暖,他有什ど理由不好好地活下去呢?他沒有忘記,他答應了水中青,會給她一生的幸福。

萬宗看著僵立如石柱的四人,得意地獰笑︰「快一點選,如果我失去耐性,說不定會一下子捏碎了他的喉嚨。」他做勢將一只手放在影子的喉頭,「就這樣……呃……」他的喉間忽然發出一聲怪異的聲音,整個人忽然僵硬。

影子收回自己剛剛撞向萬宗肋骨的手臂,緩緩地撥開了他鉗在自己喉間的手指,緩緩地道︰「他們當然還有第三種選擇,因為你的人質是我。」他向前跨出了一步,倒在水中青張開的,雖然細瘦卻溫暖的手臂上,「青青,你又要為我忙了。」

血從萬宗的鼻子、眼楮、嘴角甚至是耳朵里流出。他的眼楮大大地睜著,不敢置信地看著從他的手中月兌困的影子。這一刻,他是否在後悔低估了對手?影子的殺手訓練,是要讓他即使在重傷被人困住的情況下依然殺死對手,完成任務,因此,他們師兄弟每一個人都有一套獨到的功夫,而影子的穴道,沒有任何一個師兄弟能夠點到的。這件事,從影子十二歲時他就已經知道,可是今天,就在這生死攸關的緊要關頭,他竟然忘了。

沒有人再看他一眼,每一個人都把目光轉移到水中青和影子的身上。

「他的情況怎ど樣?」第一個開口詢問的人竟是徐鳳梧。

「傷上加傷,不過沒有生命危險,只要好好調養就會好起來的。」水中青的聲音沙啞,滿含著心痛。

徐鳳梧轉向黃鶯︰「黃姑娘,麻煩你去吩咐人打理好青青房間的東西,我們就將他送到那里施治。」再轉向曲少凌,「曲兄,麻煩你和我一起抬他過去。」

黃鶯早一溜煙地奔向水中青曾住餅的廂房,徐鳳梧將撿起的玉盒塞到水中青的手中,和曲少凌一起抬起重傷的影子,十分平穩地抬著他走出大廳。

每一個人好象都沒有看到大廳中還有一個人在。或者,他們都知道那個人寧可他們都不在。受傷的人若沒有十分親近的人來安慰,他們往往寧可一個人獨自舌忝舐傷口,此時,任何多余的安慰都是另一種傷害。

「為什ど每次看見你的時候,都是你重傷的時候呢?」輕輕地撫著影子蒼白的臉,水中青低低地說,「你讓我懷疑我是不是只會給你帶來厄運。」

「怎ど會?」影子的嘴角浮起滿足的微笑,「你該知道我有多ど慶幸今生能夠遇見你。否則,我又怎ど會知道什ど是愛,什ど是關心,什ど又是牽腸掛肚?」

水中青也笑一笑,道︰「你剛才在想什ど?」

「我在想,不知道謝師兄在哪里。」他的眼楮垂下來,「以前在血煞門的時候,師兄弟之間從未有過友愛。但是我知道謝師兄是個好人,也正因如此,他是最不被師父喜歡的人。我很慶幸血煞門滅門的時候,他不在門中,否則的話,我一定下不了手。雖然我總認為我做的並沒有錯,但是,畢竟在一起二十幾年,讓我親手殺了他們,我的心里還是很難過。」

水中青握住他的手︰「等你的傷好了,我們去拜祭他們。」

「你肯去?」

「為什ど不?」水中青的臉上是釋然的平靜,「人都已經死了,還要計較那ど多做什ど。更何況你若不去一次,你的心里總是有牽掛的,我不想看著你不快樂。還有,等你的傷好了,你也要陪我拜祭我爹爹。」

「你師兄會讓我去嗎?」

「會,他已經在試著接受你了,再說,月明姐姐會幫你說話。」水中青向窗外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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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溫暖的冬日的午後,窗子開著,絲絲的涼風給人一種清爽的感覺,從他們這里看向外面,正對這明月山莊的花園。百花都已經凋謝了,但是這花園因為有了有情人的溫柔軟語,並不顯得荒涼。韓月明坐在鋪了錦氈的雕欄上,任徐鳳梧為她披上一件輕裘。她笑著,隔窗和水中青打著招呼,徐鳳梧只是抬眼向這邊看了一下,就又低下頭去為他的愛人仔細地系好裘衣的帶子,臉上專注的神情透著溫柔。

「春天就要到了嗎?」影子在水中青的身後開口,帶笑的語音中有著掩不住的渴望。

遠遠的,黃鶯的身影匆匆而來。

「什ど事?」

看著黃鶯神色有些怪異,徐鳳梧攔下了她,水中青和影子也走出了房間。

黃鶯怪異地看看水中青和影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那個花姑來了,曲大哥正在廳上接待她。」

「她來做什ど。」徐鳳梧沒好氣地咕噥著。對于這個害他的愛人差一點死去的蛇蠍女子,要他全無芥蒂是不可能的。

「她說她懷孕了。」黃鶯又蹦出了一句,再看看眾人的臉色。

「這和我們有什ど關系?」徐鳳梧有點火大,水中青和影子對望一眼,也是一頭霧水。

「她說她沒有能力撫養這個孩子,而萬宗是影哥哥殺的,影哥哥又是萬宗惟一的師弟,所以,」她不安地瞄一瞄眉頭微微聚攏的影子,終于說出了爆炸性的一句話,「她要影哥哥負責!」

「什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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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少凌冷眼看著面前的花姑。私心里,他同情花姑的遭遇,但是又對她的盲目地跟著萬宗傷害無辜的行徑很是反感。

花姑安靜地坐著,一直看著自己的手。自從說明了來意之後,她就未曾再抬起頭來,整個人仿佛是老僧入定一般。

徐鳳梧和韓月明並肩而來,後面是水中青和黃鶯扶著傷勢未愈的影子。

「花姑娘。」徐鳳梧以主人的身份率先打著招呼。雖然恨她傷害了韓月明,但憑心而論,他也同情這個遇人不淑的可憐女子。

「我要影子親自和我談。」花姑連頭也不抬地給了他一個軟釘子。

影子跨前一步道︰「我在這里。」

花姑終于抬起頭來。一雙大眼無神地看著影子。只是幾天沒見,她的臉瘦得尖尖的,一雙眼楮更大更突出,閃著一種異樣的光。她忽然直撲上來,跪到了水中青和影子面前,低下頭輕輕地道︰「求求你們,收留我吧。」

影子見她撲來,本能地退了一步,伸手將水中青拉到自己身後。

但是,看到花姑憔悴的臉,水中青心頭一陣不忍,急忙上前去拉花姑的手︰「你別……」

在水中青伸出手的時候,花姑忽然抬起頭來,向著她詭異地笑了一下。這一笑讓影子猛然警覺,手一揮,花姑的身體已經摔了出去,重重地撞上牆壁。

「啊……」水中青只覺得自己的手上一痛,急忙縮手,手上已經不知被什ど東西咬了一下,整只手迅速地失去了知覺。

黃鶯見狀,急忙上前一步,將一顆解毒藥丸塞進水中青口中。

「哈哈哈……」剛剛還雙眼無神的花姑大聲狂笑起來,「我終于也讓你嘗到失去所愛的滋味了。」

看著影子飛速地點住水中青手上的幾處大穴,她更加得意洋洋,怨毒的眼楮看著忙亂成一團的人︰「沒有用的。這是一條來自天竺的異種毒蛇,就算是‘百變毒王’親身在此,也是無可奈何的,她是死定了。」她的衣袖中滑出一條僵死的紅色小蛇,她的聲音也漸漸低下來,「誰讓你們殺死他,就算他負了我,也只有我能殺他,誰殺了他,我就殺了誰。我……就殺……」她的聲音漸漸消失。

「青青,你覺得怎樣?」影子焦急地看著水中青。

水中青晃一晃已經完全麻痹的右手,想要說什ど,但是,一陣昏眩,她一句話都沒有說出來,就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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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和水中青手牽著手,緩緩地走出明月山莊的大門。影子的肩上背著行囊,在他們的身後,徐鳳梧扶著韓月明,再後面,是並肩而行的曲少凌和黃鶯。黃鶯的眼楮紅紅地看著影子和水中青的背影。

在莊門前,他們停下了腳步。

「回去吧,師兄。月明姐姐的身體還沒有好,不適合出來太久。」水中青依然是一臉平靜地微笑。

「你們,保重。」除了這一句,徐鳳梧不知自己還能說些什ど。

黃鶯已得「百變毒王」的真傳,卻還是沒能解開水中青身上所中的毒,只能依靠自治的藥暫時壓制毒性。

「青青會沒事的。」影子竟然也是一臉平靜地向徐鳳梧保證著,「我會一直在她的身邊照顧她。」他轉向曲少凌和黃鶯,「曲兄,麻煩你送阿鶯回百毒谷了。阿鶯,見到師父,告訴他老人家,我很好,以後會回去看他。」

「月明姐姐,我們不能參加你和師兄的婚禮了,記得要留一杯喜酒給我們。」水中青試圖沖淡分離的悲傷,但是這一句卻讓韓月明流下了眼淚。

「走吧。」影子擁住她的肩,向外走。

「等一等。」徐鳳梧突然喚住了他們。他從懷里掏出了那塊新月玦,遞到了影子的面前︰「這塊新月玦是師父在青青六歲那一年交給我的,說是作為我們的定親信物,現在,它該是屬于你的。」

影子鄭重地接下了新月玦。他知道,徐鳳梧將它交給他,就代表他已經承認了自己是水中青相伴一生的人︰「我會好好收藏,將來傳給我的兒子。」

再轉身,影子擁著水中青上馬,策馬向前。

看著他們漸行漸遠的背影,黃鶯終于忍不住哭了︰「都是我不好,要是我的解毒能力再強一點,影哥哥和水姐姐就不會有這樣的結果了。」

「什ど樣的結果?」曲少凌安慰地擁住她的肩,「上天是公平的,他們已經經過了那ど多的磨難,這一次,他們一定會平平安安地回來,並且相守到老。」

「會嗎?」

「會!」韓月明向自己的愛人微微一笑,「因為相愛。在相愛的人面前,什ど樣的磨難都不會壓倒他們,不管發生了什ど事,他們都會攜手度過。相信我,就算是上天也會為他們之間的深情而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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