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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你不是謊言 第八章

「休想我會給你好臉色看!」

這是席時稷再次回到餐廳接人時,白苡若對他所說的唯一一句話。

但他不在意。他要的不多,就只要她留在他身邊。

「沒關系,就算是妳的壞臉色,我也看得很歡喜。」他想以輕松的對話化解氣氛,但成效不佳。

就這樣,她滿心不悅地坐上他的車,任他載著她開向不知名的地方。

白苡若打定主意,除了公事,她什麼話都不會對他多說一句。

她之所以答應溫兆顯,全都是因為她應該要報恩。

五年前若不是遇到溫老板,她不知自己會悲慘到怎樣的地步;而這五年來溫兆顯對她的噓寒問暖,她也無法磨滅。

是以,她雖氣溫兆顯的欺瞞,卻還是做不出讓他失望的事。

「就當我在報恩。」她只對溫兆顯這麼說。

「苡若……」溫兆顯想告訴她,要她看清楚自己的心,重新再給席時稷一個機會,因為他看得出來,這兩個人都還深深的關心著彼此。

但白苡若卻斷然的說︰「報完恩後,我再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換句話說,她又要自我放逐了。

「苡若——」溫兆顯擔心的說。「妳別意氣用事,最多我放棄……」

「不!」她沒答應。「我會讓這件投資計畫順利進行的。」說完,她便起身走到餐廳門口,等候席時稷的出現。

在她心底早已認定,既然席時稷會使出這樣低下的手段,那她也不必對他客氣,她會在完成溫老板的心願後,揮揮衣袖離去,不帶走一片雲彩的。

可當溫兆顯獨自一人待在餐廳時,他卻拿起手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她同意了,只是……請好好待她。」

這是他唯一能替白苡若做的。

但白苡若當然不知道。她在一見到席時稷出現,對他說了句冷然的話後,便不再理他,完全視他為隱形人般。

席時稷倒是不像過往,沒講幾句話,卻得不到對方的響應,脾氣就攀升;相反的,他像是心情忒好,邊開車邊說明著自己的心境。

「……妳沒發現香港變了好多?上回我來的時候……」他滔滔不絕的說。

卻沒有半點響應……不,該說響應他的就只有一張面無表情的冷面美顏。

但一點都沒影響到席時稷的好心情,他繼續侃侃而談。「記得這里嗎?我們曾經一起走過?」

白苡若立刻緊閉雙眼,抵死不肯看向那曾經留下他倆足跡之處。

席時稷還是不停的說著話,直到他將車停妥,輕聲問那始終閉著眼假寐的木頭人。「妳家到了!」

白苡若聞言身子一震,她原本緊閉的雙眼倏地睜開。

眼前是她在五年前咬牙狠心賣掉的房子啊!

控制不住思念,她忍不住眼眶一熱,隱忍的淚已是悄悄滑下。

卻有一只溫暖的手指輕輕拭去她的珠淚。「別哭,我已經幫妳買下來了,這里還是妳的家,一起進去看看吧!」

白苡若驚訝的望著他。

他在說什麼?他買下她家了?!

席時稷將滿臉震驚的她牽下車,取出鑰匙開門。

一進入小屋,熟悉的擺飾立刻再次展現在她的眼前,讓她忍不住又熱淚盈眶。

席時稷並未特意說明,卻在白苡若東模模西踫踫的當下,像是在訴說別人家的事般的不經心,輕聲的解說著︰「等我一找到機會,便在第一時間沖到這里來,卻發現屋子已經交到中介公司的手里。」

白苡若還是不吭聲,卻對著家中每樣她熟悉的家飾品愛不釋手的撫觸著。

「那時我好怨,妳就這麼恨我、這麼不想跟我再有牽扯,連我唯一能找到妳的地方都要把它斷了線……」他的嗓音听起來很落寞。

但白苡若選擇假裝听不到。

「我不甘心……」席時稷一直以為他已釋然,卻在解說他當時心境的當下,竟然還是難掩激動。「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的切斷我們的聯系?為什麼?為什麼?」

他一連問了好幾個為什麼,一聲大過一聲,讓白苡若甚至不敢再听。

可他……憑什麼怪她?

是他自己斬斷他倆的情絲啊!

一這麼想,她剛才的小小靶動已然消失無蹤。她坐在單人沙發上,取餅桌上的報紙——竟然是五年前他倆相識周年那天的日期!

她不禁狐疑的抬起頭,剛巧與他的目光相接觸。

那是否表示,他每年的那天都會回到她家?!

不!不可能……她不要這麼想……

她是恨他的!她氣得狠狠地瞪他。

但白苡若也不懂,她明明還在恨他、怨他,為何在一被他的視線抓住的當下,心會那樣的激蕩呢?

所以,她立刻移開視線,再不看他。

而席時稷卻看出了她的疑惑。「我立刻買下這間小屋,不準任何人觸動屋里的一切,再請工人每隔一陣子就進來清掃一次,讓一切都留在我們相識的那一天一樣……」

白苡若聞言,突然跳了起來,直接沖進浴室里。

天!他說得沒錯,他是真的將這屋里的一切保持與她請他進來的那天一模一樣!

浴室里那塊曾經借給他披圍的大毛巾就扔放在馬桶蓋上——只因他們當時決定匆促,以致她沒來得及重新掛好。

那條他曾經用來擦拭濕淋淋頭發的小毛巾也被放在洗手上——只因在她憶起還沒收拾前,他倆已決定攜手前往拉斯維加斯……

她再緩步走進自己的房間。當出她因整理衣物來不及,幾件想帶走卻未帶走的T恤及襯衫,仍躺在她的小床上。

她記得五年前,當她傷心地回家,卻在才一踏進家門,就被眼前的景物觸動得更加心痛,以致她急急沖出門,急急將屋子委托中介銷售。而她,再沒踏進家門一步!

「沒錯,我從沒讓打掃的人,動了每樣東西該待的位置。」不知何時,席時稷已悄然走到她的身後,以著十分輕柔的嗓音說道︰「我不想讓這個家里少了妳的味道。」

白苡若被他貼近的身影所震,也被他口中說出的話語所震,但是,那又怎樣?

她還是被他欺騙得好慘啊!

所以……她才不要感動,她才不要被他隨便胡說的三言兩語所感動,她不要!

再轉過身,她已一臉的冷漠。

用力的從他的身側走過,她來到客廳,坐回她的單人沙發上,她小臉上原先的感動已經全然消失得無影無蹤。

席時稷知道自己的心被她傷得好痛!

但他只能承受,誰教他當年曾傷她于無形——雖然即使到今天,他仍然不知她為何會突然恨他,但他……

在再次乍見到她的當下,他就知道,當年那對她一見鐘情的好感完全沒有消逝,反而變得更加濃烈。

他要她,渴切的要她呵!

可她卻是那樣的拒他于千里之外,他能再次挽回她的心嗎?

第一次,席時稷不再充滿了自信,他像個突然泄了氣的氣球般頹喪的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兩手無力的爬梳著濃發,輕聲問出他心底的疑惑。「難道這一切都對妳沒意義了嗎?」

白苡若拒絕回答。不!她是拒絕跟他說任何一句話。

她冷著小臉坐在自己的家里,獨自享受著孤獨的感受。

雖然席時稷人就在她的身旁,但他就是深深的感受到自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濃濃的排斥力量,他知道她想將他推得遠遠的……

看到白苡若在天色微黯時分,開始走向自己的臥房,席時稷突然心生一念,他立刻拿起手機大聲交代道︰「對!幫我訂明早回台灣的機票。」

丙不其然,他看到她在听見「台灣」兩字時,小小的身子一震。

看來……她果然不願意回到他倆曾經擁有的席家。

但為了讓她再次接納他、讓他追查當年究竟出了什麼差錯,他非將她帶回去不可,于是他再加了一句︰「兩張票。」

這下,白苡若的身子立刻回轉過來,顧不得她立下不跟他說話的原則,她怒目瞪視著他。「我不跟你回去!」

席時稷卻只是緊緊地盯視著她。「可妳答應跟在我身邊解說妳老板的那份投資計劃的。」

「我在這里說。」事實上,她只需一天的時間就能跟他說個詳細。

「可我無法一直待在這里。」他涼涼的笑著。「妳知道我是個大忙人,沒辦法依妳的時間行事。」

言下之意就是——他到哪,她就得跟到哪。

「你……」她很氣,卻拿他沒轍。

「我可以現在就開始說明,」她深吸了好幾口氣後,才終于將對他的怒氣稍微控制住。「從現在開始到你明天離開,足足有十來個小時。」

這樣夠她說分明了。

但她沒想到的是,席時稷卻露出一抹看似很討厭的笑容,還故意搖晃著那令她好想直接剪掉的一根手指頭。「不不不!」

他特意詳細的解釋著自己處理公事的原則。「在我還沒吃飽前,我是不談公事的;在我還沒睡飽前,也是不談公事的;如果是下雨天,那會影響我的情緒,我也無法談公事;至于天氣太好,會讓我想到郊外走走,所以也不能談公事;萬一我累了、倦了,當然更是無心談公事;可我的精神太好,又怕會想太多,以致還是沒法子談公事……」

白苡若是听得咬牙切齒。

「所以,」他好整以暇的提醒她。「我才要求妳必須跟在我身邊一整個月。」

簡直……他簡直是惡劣!

但席時稷卻像是完全沒看到她氣得齜牙咧嘴的怒氣樣,繼續將自己的行事方針告訴她。「而現在,我又餓又累,外面好象也開始下起雨來,我怎麼有心情談公事呢?」

好象這回連老天都站在他這一邊,原本艷陽高照的天氣竟然莫名的開始下起小雨來。

可白苡若卻沒打算認輸。「我沒要跟你談公事,我只需要你听我解說……」

「不不不——」席時稷又伸起那根修長的手指在她面前拚命地搖晃著,讓她看了好想沖上前咬一口……

但她立刻止住自己這樣亂七八糟的心緒。

而他還在那里說著他的歪理。「所謂的談公事從來都不是由我來談,當然是別人對著我演示文稿!」

白苡若雖然百般不想跟他說話,卻只能順著他的胡言亂語起舞。

「那……請你立刻去喂飽你自己。」吃完就能談了吧?

「可我還累,」他得寸進尺的說。「外面又在下雨,我懶得出門。」

那他就餓死、累死好了!

白苡若氣得再不肯跟他廢話,直接沖進房間,還用力的將門砰地一聲帶上。

獨留席時稷懶洋洋的攤在沙發上等著。

他看著手上的腕表計時,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就在他計時達五分鐘滿,房門又被打開,白苡若又氣又恨又不甘心的站在房門口問︰「那你能不能現在先休息,而我去幫你煮點東西吃,之後我們就來談公事?」

席時稷當下笑得如同一頭偷到腥的貓。「當然可以,親愛的,冰箱里有得是食材。」

白苡若則是氣憤難當的轉頭就走,可才走了一會兒,她又不甘願的再次重新出現在他的眼前。「請你叫我白小姐。」

「哦——」席時稷受教的點點頭,卻在白苡若再次往小廚房的方向走去時,對著她的背影開心的叫道︰「親愛的白小姐苡若,辛苦妳了。」

白苡若好想沖回他面前跟他大肆抗議一番,但她知道那沒用的,他現在根本就是故意的。

以前的他,從來不像現在這樣幼稚兼無聊,看來,經過五年歲月的燻陶,他變得更討厭、更惹人嫌了。

她這樣告訴自己——沒關系,最多就忍他一個月,之後她再不要見到他。

絕不!

可她沒想到在他吃飽喝足,甚至在她家沙發上小睡了一會兒後,他竟然還是拒絕跟她談公事!

「為什麼不行?!」真的別怪她要翻臉,實在是他太賴皮。

「因為,」席時稷可是理由很充足,他一本正經的告訴她。「首先,我吃得太撐,無法思考;其次,我喝得太脹,只想去方便;第三,我是小睡了一下,可還沒能讓我完全消除疲勞;第四,我們明天一太早就要趕回台灣,那來回奔波的辛勞,妳又不是沒見識過。」

但白苡若卻不願也不想跟他回去,所以,她拒絕接受他的無理取鬧。「我現在就開始解說。」誰理他听不听!

說完,就拿出手中溫兆顯的房地產投資計畫書開始說明。

席時稷只涼涼的提醒她一件事。「親愛的白小姐苡若,我必須告訴妳,如果妳繼續這樣打擾我休息的話,我的頭就會痛。」

但白苡若像是沒听到他的話般,繼續翻開第二頁解說著。

她就不信今晚她解說不完。

而一旦她解說完畢,她才不管他有听沒听,她就要跟他說bye-bye了。

她再不要讓他出現在她的生命里,搗亂她的生活步調。

但席時稷也不是省油的燈,看她繼續念,完全不理會他的警語,他只得使出更強的招式。「而我如果頭痛的話,就得整整休息個一周。」

休他的大頭也不關她的事,她繼續翻下頁說明著。

「而我如果整整休息一周的話,之後的席家公事就會讓我忙到至少三個月不得閑。」他邊雲淡風輕的說話,邊伸了個懶腰。

忙三個月……那不就沒時間處理溫老板這件投資案了嗎?

白苡若雖然還是嘴沒停的念著投資計畫,但速度卻明顯的變慢了。

「而我如果在忙完三個月後,還對相同的投資案有興趣……」他故意頓了一下,才好整以暇的繼續說︰「那我就把頭剁下來給妳當球踢。」

「為、為什麼?」第一次她問他話時,沒帶著厭惡。

「因為我是個善變的男人。」他隨口說說。

哦——意思就是說,如果她沒依他的要求行事的話,那溫老板的投資計畫就會像泡沫般的消失了。

換言之,她最好听他的話,別再招惹他。

好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她只好不甘願的將整疊資料收起來。

可他剛剛說他什麼來著?

他說他是個善變的男人!意思就是說,他當初說他喜歡她、對她一見鐘情,卻在後來因他的善變而改變了心意,他是這個意思嗎?

一這麼想,白苡若看他的眼光就變得充滿了敵意。

席時稷在乍看到她棄械投降時,心中好開心,就知道他還是可以把她吃得死死的。可為何她突然以那麼仇視的眼光看他?

他又做錯了什麼嗎?

他才剛為她跟他說話時,沒那麼地拒他于千里之外而竊喜著,卻在此刻有點不知如何面對她突如其來的態度轉變,以致他問出了不該問出口的話。

「那個……苡若,妳是那個來了嗎?」

在他認為,女人變得怪怪的,十之八九是這個原因,所以他沒任何意思,純粹是關、心。

但他哪知道,她已許久沒有每月一次的經驗了!

從她流產後,加上沒錢也沒心神去保養身子,以致她現在這副虛弱的體魄早已破敗不堪,而這都是誰造成的?

「席時稷,你該死!」所以,她只說了這麼一句恨恨的話語,便一個摔門,將自己緊緊關在臥房內。

席時稷當下只想沖到她的身畔去安慰她,卻發現她將門鎖上了。

雖然有鑰匙,可他就是沒膽子再去招惹他。

他靠著薄薄的門板,傾听到她雖然盡量壓抑,但卻止下住的低聲泣訴,那隱隱的悲泣聲讓他難受得不知如何是好。

「席時稷,你真該死!」他只能學著她的話,一把又一把的拔扯著自己的頭發,想借著疼痛來稍事撫平她的悲痛哭聲。

只是,漫漫長夜里,她的哭泣聲竟一直沒停、沒停呵!

接過手下送來的機票,席時稷只能站在她的房門口說……苡若,時間到了。」

白苡若看著鏡中的自己,她怎麼把自己給弄得這麼慘?

鏡中的人影腫著一雙眼,活像只大眼蛙般;紅通通的鼻頭怎麼都無法掩飾,眼紅的猴于般的明顯;皺巴巴的唇辦好象缺水的水庫,干得幾乎生出裂痕來。

但她轉念一想,也好,就讓她的「鬼臉」嚇嚇他的家人吧!

般不好他家的人已擺出陣仗,想再次朝她伸出魔手欺凌;只是,這回她又沒愛上席家的他,她當然不會再乖乖的受人折磨。

打開門,完全沒看他一眼,她直直的走出自己的家。

席時稷知道自己的心痛得難以忍受!

他沒想到自己的言行竟會讓她這般傷心,是以,他什麼話都沒多說,也不敢亂說。

直到他倆下了飛機,走到迎接他們的大轎車前時,才交代道︰「少女乃女乃跟我同一部車。」

白苡若沒有抗議,也沒任何表示,好象一切都不關她事似的。

席時稷則是隱隱有點小希望萌生——只因她沒當著眾人的面,拒絕承認她還是他的妻。

當車快開到席家,他可以清楚的感覺到她的身子開始僵硬、她的情緒開始緊繃,他沒多想便將五指與她縴細枯瘦的五指相交扣。

她立刻想掙開,卻敵不過他霸氣的男人力量。

她驚恐的轉頭看他,卻見他朝她點個頭,給了她一個要她安心的微笑。「別怕,這次有我護著妳。」

當下,她立刻熱淚盈眶。

如果、如果……當年他能說出這句話,那她會多感動啊!

下車時,席時稷維持緊扣住她的小手,一見到席老夫人及他二叔,便將她更拉向自己,大聲的警告眾人。「我帶我老婆回來看看,這里畢竟也是她的家。」

聞言,席老夫人的眼中立刻進射出濃濃的敵意。

席國權也不贊同的緊皺起雙眉。

而苡若本來是想更正,告訴眾人,她只是他的前妻,是被迫跟來的。但在乍見到席老夫人、席二叔……席家一屋子的人都對她充滿不友善,她就惡意的想讓他們更氣些。

所以,她挺直腰背,什麼都沒解釋的跟著席時稷一起走進她恨了五年的席家大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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